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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亂晴空 -【神魔亂世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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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38:22
第五章 ~魔霧之谷~
「可惡!」

亞修險險避過一道迎面而來的霧狀氣柱時,腳下一個踉蹌幾乎絆倒,但他很快的站穩身子,集中渙散的精神在眼前的對手身上,同時右手一張,三個火紅小點悄悄落至地面。

他面對的是一隻身體呈現白色朦朧霧狀,約莫兩個人高,彷彿沒有實體存在的三頭蛇。

牠的三個頭大小形狀雖是相同的三角形,但頸子的長度並不一致,中間那一顆頭緊緊接在身體之上,只能左右轉動,但它卻是讓亞修一直無法成功擊敗三頭蛇的主要原因,因為當三頭蛇受到任何傷害之時,它會從口中吐出白霧籠罩傷處,在瞬間讓傷口痊癒。

右邊的蛇頭,其長度約身子的一半,現在似乎毫無特別的動作。但亞修在最早幾次挑戰三頭蛇時,卻吃足了它的苦頭,原因在於一旦太接近蛇的本體時,它的頸子會有如橡膠般的延伸、拉長,以有如鋼鐵般堅硬的蛇頭撞擊敵人。

亞修曾經在初次接近發現不對時用「風之盾」防守,卻如紙糊一樣的被穿透擊中胸口而受到重傷,治療了好幾天才完全恢復。而當從遠距離施以攻擊性的魔法時,牠卻變成防守的盾牌,甩頭擋掉所有攻擊。

蛇的身軀一游移,轉瞬間貼近亞修,同時左邊的蛇頭一張,改為噴吐出一團又一團的白色氣彈進行連續攻擊,亞修施展「風之疾走」勉強避開,氣彈碰到巖壁和地面撞出大片凹洞,可想見一旦命中脆弱的身軀會造成多可怕的傷害,這蛇頭的能力就是能吐出型態各異的白霧進行遠距離攻擊。

「好,火焰矢!」

亞修雖大汗淋漓,渾身幾近虛脫,但卻面露喜色,左手上提,方才在他停留的地方自小土坑中飛出三枝火焰矢從背後疾射三頭蛇中間那具有回復能力的蛇頭。

由於三頭蛇具有攻擊、防守和回復的能力,因此正面擊敗牠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亞修剛剛將火焰矢藏在暗處,等待機會攻擊,而現在時機終於出現。

只是主宰防禦的蛇頭反應快得讓人大吃一驚,一甩頭就拍飛兩枝火焰矢,且強而有力的蛇尾往旁一點,蛇身打橫移動,最後一枝火焰矢無法命中中間的頭部要害,斜斜切過蛇腹,燒掉了幾個白色的鱗片,只能算是一個極小的傷口。

有回復能力的蛇頭立刻張嘴吐出白霧並湧往傷處,傷口立刻復原。

似乎因受傷而發怒,蛇尾回縮然後彈出猛然點地,三頭蛇以驚人的速度衝至亞修身前,右邊的蛇頭閃電似的彈出,亞修後退並險險的避過這一擊。

同時,氣狀的白霧再度噴出,亞修在最後一刻雖扭身閃避,但右手臂卻被擦過,刮掉一層皮肉,血花四濺。

痛楚讓亞修咬緊牙關,雖然還想再戰,但也明白在力戰一天,魔力和體力幾乎消耗殆盡的此時,已經不可能勝過三頭蛇。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亞修在避過另一擊的同時施展翔天之翼飛往天空,說也奇怪,當他離地時,三頭蛇也不追擊,身軀整個爆散開來,化成朦朧的白霧四處瀰漫。

底下,是一個處在兩座山脈之間呈現帶狀由南至北的狹長山谷,剛好不見日光,處於幽暗之中,幾近垂直的峭壁和寸草不長的黃褐巖層讓此地顯得荒涼。

事實上,也只有此時才能窺得此一完整面貌。

先前由三頭蛇幻化而成的白霧如一道長河奔流不止,在瞬間就將整個峽谷籠罩在一層看不透的厚重霧紗之中。

此地就是魔霧谷!

亞修在一年前徹底將翔天之翼熟練後外出探索、遊玩之時,發現這一個霧氣終日不散的峽谷,在好奇心驅策之下想要進入一探之時,谷口的白霧居然化成有實體的魔獸對他展開攻擊。

他在吃驚之餘將其擊退,谷口的白霧頓時消散,顯露出原本的地形模樣,但後方的霧氣仍舊存在。而在前進少許之時,白霧又再次化為魔獸攻擊,而且實力也加強許多,就好像是一道道的關卡。

就在他覺得事有蹊蹺施展翔天之翼離開時,峽谷又整個變回原狀被白霧籠罩,想進入就需要從頭開始挑戰。

亞修心中頓時疑點叢生,這地方剛好為熟悉魔法,但卻缺乏實戰經驗的自己提供了最良好的訓練場地,也太巧合了一點吧?

不過想歸想,他仍把此地命名為魔霧谷,並且將全部精力用在此地,因為他明白實戰是讓自己變強的最快方法。

在魔霧谷一年的時間讓他的魔法和戰鬥技巧直線上升,身體為了面對不可測的突發狀況而培養出來的反應能力更是到了難以想像的境界。

隨著自身實力的突飛猛進,他也隱隱感到谷中有什麼東西存在,只要能突破所有關卡到達終點,就能見到。

但是,在面對三頭蛇這第九十九道關卡時,他卻被纏住兩個月之久的時間,不論採用何種方法就是無法突破。

這並不能怪他,因為通過前面九十八隻能力各異的魔獸把守的關卡後,已經歷將近一天時間的戰鬥洗禮,他的體力和魔力幾近耗竭,要如何擊敗比先前魔獸還要強大的三頭蛇?

他曾經試過以翔天之翼直接從峽谷上方降至終點,但除了置身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中,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周遭也毫無異常,想了想,他最後還是老老實實的從谷口闖關。

亞修在離開魔霧谷不遠處時即降落在一條小河旁,將手臂浸入水中洗淨傷口,痛楚讓他臉色發白,深吸了一口氣等到體力恢復少許時,他閉上眼,雙手掌心往兩旁正對著地面。

「治癒萬物的女神啊!請賜給我力量……」

他的手上發出「治療術」獨有的金色光芒,但是這光芒卻由掌心散發至地面,並且四散開來,像是有生命般的游移,構成特別的圖案。不到片刻,圖案成型,變成了一個散發著耀眼光芒的魔法陣。

此時亞修手上光芒止息,反而是魔法陣逐漸化成光點往上飄起,大部分消失在空氣之中,少部分聚集在亞修的傷口之上,不一會兒的時間,傷口竟然已經止血,且癒合大半。

「『天癒之陣』果然好用……唉!」

亞修閉上眼,靜靜等待體內魔力的恢復。他之所以能創造出天癒之陣,完全是當初在闖魔霧谷時,一旦受傷就要耗費不少時日修養,在竭盡思慮要改善此點時從「春返之陣」所引發的一個靈感。

治療術無法對施展者本身產生效果,這個原因到目前為止人雲亦雲,但一般認為可能是施展治療術時會和身體內的力量相互抵銷才沒有作用,不過也有人認為這是上天對能施展治療術之人的一種約束,能行使這奇蹟魔法已經是得天獨厚,要是還能毫無限制的治療自身,恐怕會是一股破壞自然平衡的力量。

不過亞修打破了這個限制,將治療術的力量聚集成魔法陣,然後停止施術,改而引發魔法陣的力量來治療自身,這就是天癒之陣!

不過消耗的魔力過多和治療效果大打折扣是它的缺點,但光是能治療本身就足以掩蓋這些。

而亞修之所以嘆氣,為的是他在完成天癒之陣這個魔法並興沖沖的告訴露比時,她卻臉色大變,把自己關在屋裡兩天作為回報,當場讓亞修的興奮情緒跌落至谷底。弄得他現在每用一次,就必嘆一口氣的習慣。

「再來一次。」

亞修再次施展天癒之陣,此時傷口已經好了七、八成,正想再次連夜闖谷時卻腳步一停,低頭思索片刻便施展翔天之翼朝著露比的居所前進。

「不曉得她心情好點了沒,還是回去看看吧!」

亞修的臉上滿是擔憂,為了把全副精神集中在魔霧谷,他就住在這附近的山洞之中,除了睡眠之外,不分白天、黑夜,只要魔力和體力恢復,就立刻進行闖谷挑戰,因此常常三、五天沒有回露比那邊。

亞修自認是一個謙虛的人,但在這一年中歷經無數場戰鬥所得的經驗和靠著一念之轉、千變萬化這八個字,成功創造出了許多魔法典籍中從未記載過的魔法,連他也覺得自己算得上是小有成就。但壞就壞在這些事卻讓露比一直處於極度不高興之中,就連笑容都鮮少出現。

兩天前,他以「虛水之境」為範本成功的創造了一個完全相反的魔法──「水隱術」,並輕易的打倒谷中一頭被他命名為「隱」的難纏魔獸,興高采烈回去向露比報告時,再度惹得她不快,現在他打算回去看看情況。

亞修為露比擔上了無窮心事,不曉得她為何會這樣。雖曾想過是否因自己不斷進步的緣故,但仔細思索卻又不是,因為如果露比不喜歡這樣,那根本就不可能教自己突破身障的方法,以及至高無上的四天心法。

最後,亞修得到的結論是自己還不夠好,讓露比這位啟蒙的老師不滿意,所以他拼命的努力變強,想要讓玉人重拾過往的歡顏!

結果,當然更糟糕,因為他的結論完全弄反了。


亞修緩緩降落在溪畔的巖石上,看了露比的小屋一眼後,低聲問道:「她的心情怎麼樣?」

這真是奇怪,除了露比外,難道這裡還有別人?

答案揭曉了,一隻紅色的螃蟹慢慢的從溪裡上岸,然後從這塊巖石傾斜的一方爬了上來,一對大鉗左右揮舞。

牠赫然是靈性和白兒有得比,亞修在這裡交到的另一個好友──紅兒!亞修拜託牠在這裡察看露比的心情,但答案顯然不妙。

「是這樣啊?好,那麼謝謝你了。」

亞修的手往前一伸,心念微動之間,便操控風之魔力摘來了兩粒千果,緩緩落在紅兒身前,牠也開始大嚼起來,顯然牠很喜歡這種東西。

「傷腦筋,該怎麼做呢?」

亞修盤腿而坐,一副傷腦筋的模樣。突然間,他覺得大腿被什麼東西微微碰觸,低頭一看,原來是紅兒的那一對大鉗在戳著他。

「你是在安慰我嗎?真是謝謝你啦!」亞修把紅兒端在手上,看著牠自言自語:「我的話你聽得懂,但你的話我卻聽不懂,如果有能讓我們溝通的魔法的話,就可以和你聊上一聊了說。時縫之地什麼都好,就是太無聊了些,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能彼此溝通,有些事也是不敢當面說啊!」

亞修像是做壞事般的往左右望了兩眼,然後靠近紅兒說道:「有件事只告訴你一個人,你不要跟別人說喔!那就是我好喜歡、好喜歡露比,從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歡上了……啊!好棒,總算說出來了。」

紅兒的一對大鉗在此時胡亂揮舞,亞修看得滿頭霧水,許久才問道:「你是在鼓勵我要去跟她說嗎?」

蟹鉗點了兩下。

「拜託,我怎麼敢?被拒絕了怎麼辦?不過要是她能親口跟我說的話就好了,但要讓她說出我喜歡你,那也是不可能的,唉!」

光只是想像,亞修就陷入飄飄然的境界,一臉陶醉,不由自主的想著露比對他說我喜歡你四個字的情景。

他突然身軀一震,眼神流露出思索的光芒。

「天啊!我想到了,如果沒有錯,這個魔法可以這樣用啊!」

亞修興奮得一把將紅兒往天上丟,面有喜色,然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左顧右盼在尋找著某樣東西。

最後,當他記起了紅兒被自己往上丟時,頭也向上一抬,此時紅兒剛好落到他的鼻尖,一對大鉗用力往牠曾經夾過兩次的部位狠狠一夾,痛得亞修哇哇大叫。

「拜託你饒了我,我下次不敢了!」

亞修只覺得鼻子上的痛楚比先前兩次都還要強烈數倍,顯然是紅兒氣他見色忘友,所以出鉗特別重。

好說歹說,紅兒終於放了手,亞修仍痛得不住搓揉傷處。

「好了,我知道錯了,總之,你就耐心的等我的好消息吧!如果一切順利,今天就能聽到露比說『我喜歡你』了,嘿嘿。」

亞修拋下紅兒,朝著露比的小屋信心滿滿的走去。

他的舉動,換來了最糟糕和致命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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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佳人垂淚~
「露比,妳在嗎?」亞修輕敲著露比的屋門小聲問道。

屋裡沒有回音。

「那個……我可以進去嗎?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妳。」

還是一片寂靜。

「妳不出聲的話,就等於是不反對了。那,我進來了。」

亞修鼓起勇氣,推開房門進到屋子裡。屋頂上有一顆如同寶石的珠子放出些微的光芒,讓屋裡籠罩在一層淡淡的柔和光暈之中。

亞修兩手藏在身後,在掌心中出現一團小小的綠色光芒,然後望向一臉鬱鬱寡歡,擁被而坐的露比,她不帶感情的眼神也看著他。

這時,她的臉上出現了奇怪的表情,就好像是想笑又強忍住一樣。

「妳怎麼了,看起來怪怪的?」亞修沒注意到,自己鼻子上剛剛被紅兒造成的傷口是讓露比出現這種模樣的元兇。

「你是故意來氣我的嗎?」

亞修臉色一喜,要讓露比說出我喜歡你所需的四個條件中已經達成兩個,實在是太順利了。

「不,我只是來看看妳而已,這幾天妳看起來心情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不曉得我能做些什麼?對了,妳有沒有喜歡吃的東西,要不要我弄來給妳?」

露比眼裡飄過一絲疑雲,惑然問道:「除了千果外,你有看過我吃其他東西嗎?」

「呃……這個……也對喔!有了,那妳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要不要我弄來給妳?」

露比臉上疑雲更濃,上下打量亞修一眼後才開口:「你今天是怎麼搞的,為什麼一直問這些奇怪的問題?」

「不是的,我只是想知道妳喜歡什麼東西而已,還是不喜歡什麼東西。」

「喜歡和不喜歡的東西?你問這些到底要做什麼?」

「哈,真是太……呃,沒事。」

亞修心中狂喜,因為四個條件都達成了,就那樣子邊後退邊說道:「沒什麼,我只是看妳心情不好想讓妳開開心而已,不要想太多,那麼我先走了,妳就好好休息吧!哈哈。」

一走出屋外,亞修立刻關上房門,難按心中激動情緒的拔腿狂奔跑回自己的窯屋。

露比托著香腮想了一下,最後起身跟在亞修的身後,她要弄清楚,這個一年多來讓人心亂如麻,讓自己變得不像自己的人此刻又在弄些什麼花樣。


窯屋的門緊緊閉著,裡頭光明球剛好發出讓人懷疑是否有什麼壞事正在進行的亮度,亞修全神貫注的將魔力散布到眼前的空間並「拆解」剛剛的綠色光球。

光球已被分成好幾粒更小的光球,指尖碰觸到其中一粒時,竟然發出了「你是故意來氣我的嗎?」這句露比曾經說過的話,只是略微小聲和模糊。

「好,把你和我兩個字給分出來。」

亞修一指輕觸光球讓它不斷發出聲音,另一手的五指在光球內不斷曲張,就像是在水中撈著什麼東西似的。

然後,手上挾了兩個更小的光點出來並放置在一旁,輕觸它們時竟然不可思議的發出露比說著「你」和「我」的話聲。

接著亞修依樣畫葫蘆的在另一粒發出「喜歡和不喜歡的東西?你問這些到底要做什麼?」的光球中,把喜歡兩字給分出來。

最後,他把「你」「我」和「喜歡」這四個小光球按照順序給結合在一起,手指在碰觸的同時,發出了「我喜歡你」這四個字。

光球發出的聲音已經極為模糊並且又小聲,甚至還有種斷斷續續不自然的感覺,但如果仔細聆聽,還是可以知道這是露比親口說出的話。

亞修居然用魔法將露比的話儲存下來,並改變成自己想聽的話!

亞修聽了十幾遍後,情緒激動得無以復加,滿意的拼命點頭說道:「太棒了,真是太棒了!對了,明天再讓露比說出我的名字,這樣就可以變成「亞修,我喜歡你』了,哇啊啊!好棒啊!」

亞修興奮得手舞足蹈,但在面向門的那一邊時,卻赫然發現露比她人就站在那裡呆呆看著!

亞修的呼吸在瞬間停止,嘴巴張得老大,他完全無法明白露比是如何無聲無息的打開屋門,因為那門在打開時,應該會讓門下的石頭滾動而發出聲響才是,此時手上的光球又再次發出「我喜歡你」這個聲音。

此時,他才如大夢初醒般的將光球藏在身後,急急忙忙的說道:「不管妳看到、聽到什麼,都不是妳想的那樣,真的。」

露比的臉上出現前所未見的駭然表情,一雙美目死盯著亞修的臉不放。

「你做了什麼。」

「不是妳想的那樣,真的不是。」

「我問你做了什麼!」露比向前跨一步,全身散發出如高山峻嶺般無可撼動的強大壓迫感,這讓亞修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無法開口。

「你要自己說,還是要讓我動手?」露比的語氣轉而冷酷,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指尖發出淡淡的金芒。

「我、我用魔法把妳的聲音存到魔力做成的光球中讓它不會消失,然後再把妳的每一句話分開,最後把我想聽的部分湊在一起,就是這樣。」

露比閉口不語,一段時間後用和緩許多的語氣問道:「那麼,你是怎麼想到的?」

壓迫感逐漸消散,亞修急速喘了幾口氣後回答:「我有兩個朋友曾經施展過一種名為『音之魔法』的魔法,可以把聲音只傳給一個人聽到,甚至可以攻擊敵人,也有一種可以偷聽別人談話的『風之絮語』。這些我都學會了,不過我感覺到把聲音傳給一個人的時候,在用魔法做出讓聲音聚集在一起的通道上,有極其細微且快速的震動。我想,如果能以魔法讓這些震動不要停止,是不是就可以讓聲音一直保持著而不會消失呢?」

偷看露比一眼,確認她的表情沒有異常時,亞修接著說道:「這點我成功了,然後我把每個聲音各自的震動給分開再組合,就可以變成我想聽到的話,即使那人沒有說過也是如此。」

「然後呢!就只有這樣嗎?你沒有其他的想法了?」露比的唇邊竟然出現一絲笑意。

亞修心中一喜,還以為露比認可自己了,興奮的說道:「當然還有,我在想,只是在想而已,如果我能用魔法模擬出同樣的震動,那我是不是可以發出相同的聲音?如此一來,就算是那人沒有說過的話,我也同樣可以創造出來,不過能不能辦到我不曉得,畢竟聲音的震動實在是太細微且快速了……」

露比突然大步向前,玉手上舉,用盡了全力給講到興頭上的亞修一巴掌,清脆的聲音在寧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響亮。

「啊……」亞修愣住了,手撫著疼痛發熱的臉頰,想問為什麼,但卻無法開口。

「我在無數的時光流轉中見過無數的人、事、物,這令人厭倦的世上一切變化都應該在我的掌握之中,但為什麼,為什麼你還是能做出超乎我想像之外的事呢?為什麼?」

亞修完全沒把話聽進去,因為露比的眼中居然流下兩行淚水。

「不要哭好嗎?求求妳。」亞修臉上出現惶恐的表情,伸手想拭去露比臉上的淚珠,卻被她一手拍開,而她也哭得更激烈。

「為什麼,為什麼我就是無法掌握你,也看不透你?我好希望、好希望你失敗,但就是等不到。不知不覺中,我的視線已經緊緊跟著你的身影而移動,我的心時時刻刻的想著你,期待著你為我帶來預料之外的驚奇,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呢?這根本是不應該發生的事啊!一切都是你的錯,亞修,我恨你!」

亞修的血液在瞬間凝結,腦袋一片空白,耳中我恨你三個字不斷迴繞響起。

露比痛哭失聲,向前兩步抓著亞修的肩膀用力搖晃,大聲叫道:「你太可惡了,都是你把我的心給弄亂了,都是你讓我這麼痛苦,早知如此,我就不把你帶到我身邊,都是你的錯,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失常的露比在無意間透露出可怕的真相,但是亞修什麼都聽不見,他的耳朵完全被那麼激烈的「我恨你」三個字給填滿,腦袋再無法做任何思考。

用力推了亞修一把後,露比猛然轉身跑開,留下茫然不知所措的亞修。

手上的光球再次發出「我喜歡你」的聲音,亞修猛然握碎,發出怒吼。

「哭了,我讓她哭了,我居然讓我最喜歡的人哭了,我還算是男人嗎?啊!」

心中的怒氣無法平息,亞修手上發出魔法要徹底摧毀這個雖是他一手建立,但也讓露比垂淚的窯屋,只是這樣仍不能稍減心中的怒氣。

「『雙雷怒』!」

不想傷人,但為了不時之需所創造出來的最強攻擊魔法離手而出。青白色的電光閃耀中,整間窯屋在一瞬間被撕裂,化成粉末,然而雙雷怒的威力未停,一直貫入山腹數十步才停止,留下一個令人咋舌的破壞痕跡。

力竭的虛脫感讓亞修跪了下來,但他立刻站了起來,施展翔天之翼朝著魔霧谷前進。

「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亞修一到魔霧谷立刻不顧體力和魔力的損耗便直接闖關,和白霧幻化而成的魔獸展開血腥的拼鬥,而且完全不用先前累積下來的經驗應敵,而是狂衝猛撞,用以命搏命、以血換血的方式戰鬥。

他在無語冥想中鍛鍊出來的冷靜完全崩潰,在無意間傷害到他人之時,也以傷害自己來減輕心中的內疚,卻不肯好好思考,這種個性最後是否會徹底毀了他或是別人?

在他終於闖到第九十九道關卡的三頭蛇時,身上大小傷口不計其數,流下的鮮血讓他變成一個可怕的血人,但眼神依舊充滿無法宣洩的怒氣。

當三頭蛇一現身,他立刻衝了上去,氣柱攻擊過來時,他往上一跳險險避過,但是有如鐵鑄般的蛇頭卻猛然撞上他的胸口,讓他被狠狠撞在巖壁上。

「該死的,我就不信贏不了你!」

亞修忍住痛,足尖一撐,再次往前一躍,不過這次他並沒有完全避過蛇頭噴出的氣柱,大腿處只是被外圍擦過而已,就像被刀削掉一層皮肉般,血肉模糊、怵目驚心。

而同時,他的胸口又再次被蛇頭撞上,這次的力道更重,不但讓他的數根胸骨斷裂,甚至還有部分刺入內臟之中。

前所未有的劇痛終於讓他神智一清,勉強施展翔天之翼飛至上空。

「我的天,我在幹什麼?」亞修看著自己滿身是血的模樣,終於恢復清醒喃喃自問,同時他也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快速流失。

「就算是死,也得先向露比道歉才行。」拼著最後一點剩餘的魔力,亞修要趕回去見那個被自己弄哭的人一面。

在空中勉勉強強能見到露比的小屋時,他的體力和魔力已經到達了極限,再也無法操縱翔天之翼自空中落下。

看得地面離自己越來越近,亞修只覺得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最後從口中吐出最後一句話:「露比,對不起,我不該騙妳。」然後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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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39:56
第七章 ~情愛纏綿~
「媽,妳沒事吧?」十四歲的亞修看著手帕上自己母親咳出的鮮血,雙手不住發抖。

「小修,媽媽……也許不行了。」病床上的人臉色蒼白如紙,舉起手想撫摸亞修的臉頰,但只舉到一半就垂了下來。

「不、不會的,妳會好起來的,一定,妳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啊!」亞修連忙把手緊緊握住,但眼淚卻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因為他感覺自己握住的不是手,而是沒有溫度的冰塊。

「傻孩子,媽媽也不想啊!不過……咳咳……咳咳……」女子劇烈的咳嗽,再說不出話來。

「好了,不要再說話了,剛剛妳才吃了藥,快點休息吧!」

「小修,媽媽希望,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一定要勇敢接受,明白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妳快點休息吧!」

病床上的女子沉沉睡去,亞修拭去淚水,握緊她的手抵在額頭上,跪了下來虔誠祈禱。

「神啊!求求您,不要帶走我的母親,她是這麼的善良並相信您,她不該受到這樣的痛苦,求求您,我願意分擔她所有的病痛,求求您……」

真摯的祈求聲自年幼的亞修口中發出,毫不間斷,其中所蘊藏的濃濃親情足以令最鐵石心腸的人也為之鼻酸。

祈禱自白日至黃昏,再從黃昏到繁星點點的深夜,亞修最後終因體力不足,在跪著的情形下將頭枕在床上沉沉入睡,但仍然緊握著母親的手不放。

異象在這時產生,他母親的全身浮現出淡淡的光點,其中近半數透過交握的雙手移動到亞修身上,慢慢的融入他體內。

他的身旁,出現了一位雙手捧著金色光球緩緩離地漂浮的赤足女子,目不轉睛的看著這個變化,搖頭輕嘆:「真可憐,雖然妳曾壞過我的好事,但我也不希望妳受到這種折磨,而現在居然要母子倆一同承受這後果。要恨,就去恨那兩個人吧!他們的祝福成為了妳生生世世揮之不去的惡夢啊!唉!」

女子說完,身軀慢慢消失在空氣當中,那人自然是雨。

第二天,亞修的母親康復大半,他欣喜得手舞足蹈,直呼這是上天賜予的奇蹟。

但是,尚且年幼的亞修並不曉得,他所有的潛能和往後對魔法的修習,卻因為這一件事而不會有絲毫進步,直到在時縫之地遇上露比,才破除了這個無形的障礙。


「媽、媽媽……」昏迷的亞修不斷說著夢話,手毫無意識的揮舞,但卻被一雙溫暖的柔荑握住。

「不要緊,你沒事了,亞修,我就在你身邊。」

「嗯……」那雙手給亞修一種安心的感覺,他再度沉沉睡去,進入夢鄉。

過了許久,亞修緩緩張開雙眼,眼前的景象先是朦朧,然後慢慢變得清楚。他看到露比的臉,充滿著關心和焦急,而雙眼更在這時裝滿了喜悅。

感到手背上傳來暖暖的柔軟觸感,亞修手一舉,發現原來是被露比的手給握住,然後,他明白了一切。

「原來,我到了天堂啊!看來我沒做壞事啊!」

「嘻。」露比忍不住笑了出來,一手撫摸著亞修的臉頰說道:「這裡可不是天堂,而是時縫之地中我的家裡啊!」

「時縫之地?不可能,我應該已經死了,不過真好,在天堂還能見到妳,真是太好了……不對,那樣的話,妳不是也死了嗎?這樣就不好了。」

露比再次笑出聲來,白了亞修一眼說道:「沒有死是因為我救了你,我的月牙笛能奏出回復一切的『回復曲』,是它治好了你的傷口。你也太亂來了,居然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我真的沒死?」

亞修的手摸向自己的胸口,真的是感覺不到任何痛楚,不由得開始相信自己不是在天堂。然後,他臉一紅,縮緊了身子,把棉被拉得更緊。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身上居然沒有半點衣物。

「呃,那、那個我想問一下,就是……嗯,這個,我的衣服……」亞修吞吞吐吐老半天,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露比臉一紅,頭垂了下來,羞答答的說道:「你的衣服全部都是血,我、我把它給丟了。」

「喔,原來是這樣……沒想到白兒這麼聰明,能夠把我叼回來,還可以幫我把衣服脫掉,真是不簡單。」

「哼!」露比不高興的嘟起嘴,脫口而出:「為什麼說是白兒呢?明明是人家把你帶回來,也幫你脫衣服的,要謝也應該謝……啊!」

說到一半,露比連耳根子都紅了,亞修則是一臉尷尬不知如何是好,兩人就這樣誰都沒有開口。

「露比,對不起。」亞修率先打破沉默。

「咦?」

「我不該沒有經過妳的同意,就對妳做那樣的事,甚至還讓妳哭了,原諒我好嗎?」

「亞修,其實我……」

「先聽我說完,我努力練習魔法,也是希望能夠保護重要的人,但我卻做出那樣虛假而只能自我滿足的事,還算是男人嗎?所以,不管妳會討厭還是拒絕,我都要告訴妳,我的心意……」亞修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說道:「露比,我喜歡妳。」

露比當然早就明白亞修對自己的感情,但此刻一聽他親口說出,仍然一陣感動。

露比俯下身,臉貼近亞修,近到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一雙眼含情脈脈,情意綿綿的說道:「我也要向你說對不起,我之所以打你、罵你,是因為我發現自己出現從未有過的感情而感到不知所措。但當看到你全身是血的時候,我嚇呆了,那時我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所以現在我決定不管了,什麼東西都不管了,我也喜歡你,亞修。」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亞修流出感動的熱淚,他沒能想到自己心中的夢想竟能真的實現。他伸出雙手,勾住露比的脖子,一拉,情不自禁的吻上了那惹人憐愛的櫻桃小口。

柔軟的觸感讓亞修腦袋轟隆一聲完全空白,一股酥麻甜美的感覺自嘴唇瞬間傳遍全身,讓他不由自主的發出呻吟。

同時一股激動難耐的慾望自心底湧上,亞修一個翻身,就將露比柔軟的玉體壓在身下。看著懷中佳人紅唇微顫、星眸半閉、呼吸急促的嬌羞媚態,亞修只覺得體內的慾望不斷膨脹、揚升。

輕咬了露比晶瑩剔透有如珍珠的耳垂一下,感到她在自己的懷中一陣扭動,亞修強壓下如脫韁野馬要四處奔竄的慾望,小聲問道:「可以嗎?」

緊摟著露比的雙臂,明顯的感到她渾身一僵,沒有立刻回話,亞修也知道這進展實在太快,深吸了一口氣用無上的意志力緩緩離開這具有絕對誘惑力的嬌軀。

突然之間,露比伸出小手握住亞修的手臂,細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亞修只覺得慾望如山洪爆發、勢不可擋,用顫抖的雙手除去衣物的隔閡,眨眼間,兩條火熱的軀體緊緊糾纏在一起,他的慾望已經無法阻擋,也不想阻擋,更不用阻擋。

亞修只覺到自己置身在激情的洪流當中,身軀不斷的被強勁的水流拍打、搖晃、撞擊,最後被一道強烈的漩渦給吸到最深處,天旋地轉、身不由己,在無法忍受的最後一刻,一股更強的力道將他自最深處猛然往上衝起,肉體和靈魂的慾望被扯成無數碎片四散,整個人昇騰到無與倫比的極致高峰。

而最後,獲得滿足的慾望碎片,在甜蜜的情海中歸於平靜。


亞修張開眼,望著就在身旁的露比睡臉,她的雙頰酡紅,嘴角帶著甜蜜的笑意。深吸一口氣,鼻中立時聞到她身上特有的淡淡幽香,往下再看,她裸露在外毫無半點瑕疵的渾圓肩頭有一個齒印,甚至還有血絲滲出。

亞修心中一蕩,那是昨晚自己在最激情的時刻所留下的,因為自己的肩上也有一個。他用指尖輕碰她的傷口,她似乎因痛楚而微微縮了身子,看得他心中憐意大生。

「我發誓,我要用我的生命守護妳一生一世,永遠不讓妳受到半點傷害,永遠永遠。」

堅決的意念充塞亞修整個心房,更想要傳達給露比知道。這時,他渾身一震,雙目射出前所未有的神光。

他感到自己置身在一股龐大的力量之中,那感覺舒服得像是在寒風刺骨的冬天把全身浸在熱水中一樣,而神奇的是這力量還由全身每一寸肌膚湧入體內,融入不停流轉的魔力中。

亞修明白,自己在這時終於達到了四天心法中天人相應的境界,不由得閉上眼感受這魔力無窮無盡的美妙滋味。

然後,亞修感到胸口發熱,張開眼的同時也從天人相應回到平常,不過他沒有失望,因為露比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正看著他。

「感覺如何?」露比說話時吐出的熱氣是他感到胸口發熱的原因。

亞修微微一愣,然後湧出惡作劇的笑容回答道:「很好。那麼,妳感覺如何?」

「我?」

「是啊!妳不是在問我昨晚的感覺嗎?那我當然也要問妳了。」

「討厭,你明知道我不是在問你這個的。」露比羞紅了臉,頭垂了下來,不過由於是側躺,所以她的額頭剛好抵在亞修的胸口上。

「抱歉,不過……嗯,感覺真的很神奇,只是好像還不能一直保持在那樣的狀態之中。」

「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到達天人相應,實在是讓我吃驚,不過算了,我已經習慣了。」

「我想,那大概是我一次都做五人份的練習吧!對了,有句話要告訴妳,昨天對妳說的我喜歡妳的那句話,我要收回。」

亞修這一年來的除了魔霧谷內的戰鬥之外,他還記起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她們有辦法在腦中用虛擬的戰鬥來當作實際的練習一事,在嘗試後發現這並不難做到,最後他甚至可以一口氣在腦海中建立和五個不同對手虛擬戰鬥的畫面,所以才有五人份的練習一說,不過他也不曉得效果是不是真有那麼好。

露比因後半段話而大吃一驚,抬起頭注視著亞修,眼神中滿是恐慌:「你、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亞修露出促狹的笑容,點頭說道:「當然是真的。」

露比的眼睛突然出現一層水霧,慢慢變紅。

亞修看了大吃一驚,連忙說道:「對不起,我想說的是我要收回我喜歡妳這句話,因為我要改成『我愛妳』。抱歉,露比,我不該跟妳開這種玩笑。」

「真是討厭。」露比破涕為笑,皺著可愛的小鼻子表示不滿。

亞修只覺得露比身上的香味不斷鑽進自己的鼻子裡,眼中看到的是她那紅通通的臉頰和嬌羞的神態及裸露在外的渾圓肩頭,而有如天籟般的聲音就在身旁響起,他不經意的想起昨夜的纏綿和此刻在被褥之下那赤裸無瑕的玉體。

這一想,可不得了,尤其露比此刻說話所吐出的熱氣剛好就在他的胸口上,一股異樣的感覺瀰漫全身,原本散落成一地的慾望碎片逐漸聚合、甦醒。

渾然不知亞修變化的露比繼續說道:「你居然這樣欺負人家,不過我可不會做這種事,我也愛……啊!」

話聲倏止,露比在一瞬間連耳根都紅了,因為她發現到亞修生理上的某些反應。

亞修一臉尷尬,邊挪動身子後退邊說道:「妳這麼近和我說話,總是難免的嘛……咦?」

露比伸手抓著他,怯生生的說道:「你、你不能逃啊!我們都……都那個了,你怎麼還可以逃走呢……」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讓亞修都快聽不見,而同時,她連脖子都紅成一片。

「天啊!」這模樣讓亞修完全看呆了,仔細欣賞著她嬌羞的美態,過了許久才說道:「為什麼妳臉紅的樣子那麼好看?」

「討厭,你在說什麼啊?」

「決定了。」亞修突然把露比抱住,吻著她的臉頰說道:「我要天天都看著妳這模樣。」

「真是的……唔。」

露比無法抗議,因為她的唇已經被緊緊封住,再說不出半句話,整個人沉醉在濃烈的情海當中,享受從未有過的情愛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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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衣有縫~
亞修站在露比濯足的巖石上,凝視天邊,心中感到踏實、幸福與滿足。在擁有了足以遨翔天際的羽翼之後,他也有了讓人朝朝暮暮魂牽夢縈,時時刻刻呵護憐愛的伴侶。

他此刻身上穿的衣物是在眼睛張開時就發現被擺在身旁的,樣式和先前那一套一模一樣,聳了聳肩,他什麼都沒問就穿上它。

一雙小手從後抱著他的腰,把頭靠在他越來越寬闊結實的背上問道:「你在想什麼?」

「妳用走的?」亞修不禁揚眉。

「因為,我不想讓月牙笛的聲音打擾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妳。」

「想我?」

亞修一個轉身,深情款款注視著露比的雙眼,握著她的一雙柔荑,以無比溫柔的語調說道:「妳知道嗎?我從不曉得想著一個人時會是如此滿足,抱著一個人時會是如此溫暖。露比,妳豐富了我的人生,把彩虹帶進我的生命裡,讓它變得多采多姿。真的,十天十夜,也無法用有限的言語說盡我心中的感動,我只能把想說的千言萬語化做最簡單的三個字──我愛妳。」

露比臉上出現了陶醉的神情,閉上燦如星子的雙眸,俏臉微微抬起,囈語般的說道:「吻我。」

毫不猶豫,亞修俯身吻上了她的香唇。

兩人的身軀在剎那間同時一震,透過唇齒相接,亞修感受到露比那藏有千絲萬縷柔情的芳心赤裸裸展現在自己眼前。

露比要說的情話實在太多,如同亞修般已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表達,「吻我」兩字是一把鑰匙,是打開關著內心無數情感的門扉的鑰匙,好讓他自己感受。

這份心意亞修收到了,也同樣敞開自己的內心給予回應,兩人的靈魂毫無保留的展現在對方面前,又同時探索彼此的一切。

亞修在這時流下愛憐的淚水,因為他發現露比的心靈在柔情之下竟然是一片荒蕪,就有如被千年冰層覆蓋的凍土一般。他在心中立誓,要盡自己的一切力量豐富這塊獨自閉鎖的天地。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的唇終於分離,深情款款彼此對望,亞修的手在不知何時,已經落在露比的腰上,緊緊摟著,靠得如此之近,他們可以感覺彼此的心跳和體溫。

兩朵紅雲赫然飛上露比的香頰,她邊掙離亞修的懷抱邊說:「你好討厭。」

亞修露出無辜的表情說道:「雖然很不想這麼說,但我覺得,現在如果不讓妳覺得討厭的話,妳可能反而會更討厭。而且真要說的話,應該是妳為什麼偏偏要可愛到讓我會產生讓妳討厭的反應吧!」

露比微微一愣,想通了這些話的意思時紅雲更濃,又再試一次想掙脫,怎奈亞修卻不肯放手,她臉上出現懊惱的表情,但隨即變得俏皮,帶著惡作劇的笑容說道:「我也想跟你說三個字。」

「三個字……啊!」亞修的眼睛亮了起來,喜不自勝的說道:「好啊好啊!我在聽,快點說。」

「哼,這麼得意,你覺得我是想跟你說哪三個字啊?」

「當然是我愛妳了,難道不是嗎?」

「可惡。」露比跺足說道:「你太自大了,我永遠不會跟你說這三個字。」

「不會吧?」亞修猶如從雲端狠狠掉落地面,還被「永遠」兩個大字重重踩了幾下,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嘻,這是告訴你,不要小看女孩子。」

「那妳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露比別過頭,不勝羞怯的小聲說道:「大壞蛋。」

「咦,妳說什麼?」

「人家說大壞蛋啦!真是的,都不認真聽我說話。」

「不會吧!我怎麼會是大壞蛋呢?」亞修大感冤枉,但靈光一現,恍然大悟的說道:「難道妳還在氣昨天晚上的事嗎?如果是的話,那我……」

「討厭!」露比這次連耳朵都紅了起來,一雙小手摀住亞修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那件事不要一直說嘛!而且人家、人家也沒有說不要,但你還是一直講、一直講,明明是在取笑人家。」

露比的羞態讓亞修心蕩神馳難以自制,張開嘴,輕咬著摀在嘴上的手指,含糊不清的說道:「既然不是,那……就是今天早上的事囉?」

「啊!」手上傳來的酥麻感讓露比連忙把手縮了回來,改成搥著亞修的胸膛說道:「不要在白天光明正大的說這些話嘛!你這人真是的。」

「哈。」亞修失聲笑道:「那晚上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說囉?」

露比終於投降,雙手掩著紅得發燙的臉不再說話。

亞修也發覺自己實在有些過火,只是看著露比那害羞、臉紅、手足無措的模樣,竟讓他感到比床笫之間的事還要滿足,他實在有些懷疑這算不算是正常。

「你可以放手了嗎?」

聞言,亞修抱得更緊,說道:「不行,除非妳告訴我大壞蛋是什麼意思,否則我永遠不放手。」

露比沉默片刻,抬起紅得讓亞修當下就想狠狠咬一口的俏臉,帶著促狹的笑容說道:「你真的想知道嗎?」

「當然。」

「如果是很難聽、很令人失望的話也想知道?」

「呃,這、這個、那個……」亞修吞吞吐吐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說道:「還是想!」

「那好,你蹲下來一點嘛!人家只想說給你聽。」

亞修左右看了看,心想這裡也沒有別人,不過仍依令微微低下身,感到露比吐氣如蘭的在自己耳邊用帶著無數情意的語調說道:「因為你偷走了人家的一顆心嘛!大壞蛋加大笨蛋。」說完,趁著亞修心神微分,放鬆手上力道的時候,逃離了他的懷抱。

亞修先是一楞,在瞭解這句話的意思後臉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沒有任何動作,他就在瞬間來到了倉皇逃走的露比身後,蹲下身,右手臂斜勾住她的腿彎,在她人失去平衡往後倒時,左手臂穩穩的接住背部,剛好將她橫抱在懷中,腳步同時不穩的退了兩步,技巧雖不純熟,但至少沒有失手。

他移動的魔法並非風之疾走,而是剛剛眺望遠方時靈光一現,想到另一個足以打倒三頭蛇的新魔法,沒想到現在卻拿來抓逃走的露比。

「討厭,快點放開我。」露比的粉拳搥著亞修的胸膛,卻反而讓他舒服的嘴角上揚。

亞修的眼中散發著幸福的光芒,突然把露比抱得更緊,然後俯身在她那嬌豔欲滴的紅唇上毫不客氣的重重吻了一下,露出賊笑說道:「那可不行,因為我還有事要教妳。」

「有事教我?」

「沒錯。」亞修的笑容更加燦爛:「因為我可愛的小妻子,似乎有認為白天很多事都不能做的錯誤觀念,所以為夫我只好犧牲自己,親自教教她,有很多事在大白天其實也是可以做的。」

說完,發出爽朗的笑聲,抱著急忙扭動身軀想要逃走卻沒辦法的露比進到小屋內。

甜蜜濃稠到化不開的春意,不斷的在這脫離塵世,獨立存在的時縫之地中飄盪開來,歷經一天又一天,久久不散。


黃昏時刻,天邊夕霞層層,幫大地萬物妝點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一雙小巧白晢的玉足輕點著溪水,蕩漾開一圈圈的漣漪,突然雙腳的動作停止,眉梢帶有淡淡春情的露比臉上表情瞬息萬變,時而微微淺笑,時而霞生雙頰,時而嘟著嘴露出氣惱的表情看著正以自己大腿為枕,睡得無比香甜的亞修。

指尖輕撫著亞修的臉龐,由唇至鼻尖,再從鼻尖至眉毛,露比用那藏有無數情意的語氣幽幽自語:「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

在時縫之地將近十年的光陰中,亞修改變最大的是那突破身障而能學習魔法所帶來的自信和變得讓人再也無法測度的實力與天資,就連露比也無法掌握,進而心甘情願的輸掉了自己的一顆真心。

而在相互表達情意的三個多月來,亞修連個性上也有了不下他實力的改變,變得更加風趣、貼心。而口才和與生俱來的溫柔甚至調情手法都更上一層樓,完完全全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也讓露比更無法抵抗他的魅力,在深情的攻勢下毫無招架之力。

當然,他的嘴和手也變得更加厲害。

「你真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剋星,想想,要是你現在這模樣讓她們看見的話……咦,我這不會是在吃醋吧?」

露比對著心底突然湧上的酸意覺得新鮮又有趣,她再也不像之前,對這些未知的情緒感到恐慌與排斥,而是漸漸的融入其中並享受著。

「嗯……」亞修慢慢醒來,在還未完全張開眼時,左手先緊緊握住露比在自己臉上輕撫的柔荑,右手順著她那如絲綢般的小腿溜下,來回撫弄。同時頭向左轉,用臉頰感受當作香枕的玉腿的豐盈與柔軟,還磨蹭了兩下,有些迷糊的說道:「黃昏了啊?」

露比只覺得從亞修口鼻吐出的熱氣穿透薄薄的衣裙傳到肌膚,然後再從那一點慢慢四處擴散至全身,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感覺既舒服又難受。

而他還沒完全清醒!

露比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懊惱之意,趁著亞修頭腦還不是很清楚的時候脫口而出:「怎麼,不是晚上讓你很失望嗎?」

話一出口她就知不妙,但也來不及收回,這麼做等於是一隻小白兔自動自發的扳開睡著了的大野狼原本合上的嘴,還走了進去,省去了大野狼不少功夫。

「哼哼。」亞修怪笑了兩聲,清醒大半,眼神由下往上,從不同角度欣賞露比的另外一番風情,說道:「要不要讓為夫的教教妳,有一些事,也是可以在黃昏做的?我可愛的小妻子。」

「啊!」露比羞紅了臉別過頭去,她就是無法在口舌之爭上贏過亞修。

「對了,我睡著的時候,好像聽到妳說了什麼悄悄話,不會是發誓絕不會說出口的我愛你吧?」

「錯,說到要做到,我才不會跟你說這句話,我是在想,你現在的心裡有多少其他的女人呢?」

「冤枉啊!」亞修把露比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急急忙忙的說道:「我的心裡只有妳一個,我發誓,不信妳可以問問我的心,聽,它跳得多真誠啊!」

「哼。」露比皺著可愛的小鼻子說道:「真討厭,這樣怎麼問得出來?而且別人發誓都是用跪的,哪像你躺在人家的腿上發誓?一點誠意都沒有。」

「這我也沒辦法,誰叫躺在妳的腿上要比跪在地上舒服?一切都要怪妳。」

「喝!居然怪到我腿上來了?看我今天晚上還理不理你!」露比忍住自己不停湧上的羞意,做出自認是絕招的反擊。

「什麼!」亞修猛然坐起,嚇了露比一大跳,痛心疾首的說道:「晚上不理我?那我該怎麼辦呢?啊!對了……」

他將一張賊臉湊到露比眼前,「哼哼」的笑了兩聲並露出讓她心中大感不妙的笑容後一把將她抱起,先在香唇上吻了一下後說道:「不過現在還不是晚上,只是黃昏,所以妳要理我喔!」

「啊!討厭。」露比完全沒料到亞修會來這一招,一時慌了手腳。

不過亞修卻是把露比輕輕放下,把她緊緊摟在懷中,語氣誠懇的說道:「我沒有辦法把我的心掏出來讓妳看清楚,確實,我的心中有其他人的影子,但那只是友情、親情甚至兄妹之情,但是我的愛情,我唯一愛的人,只有妳一個而已,這點是絕對不會變的。」

露比聽得心中一陣感動,卻也有些許失落,因為被抱起的感覺實在太舒服,她寧願亞修在抱著自己時說這些話。她把臉整個埋入他的懷裡低聲說道:「我相信,我真的相信,我怕的不是你心中有別人,而是別人心中有你。」

「什麼,心中有我?放心,那是不可能的,沒有人會喜歡毫不起眼的我,妳放九十九個心吧!」

「咦?」露比的眼中出現疑雲,問道:「一般人不是說放一百個心嗎?為什麼我只有九十九呢?」

「因為……」亞修湊到露比柔軟的耳朵旁,咬了一口才說道:「妳的一顆心已經被我偷走了,所以只剩九十九。還有,我這個大壞蛋最近升格成超級大壞蛋,所以偷來的心不但不還妳,還要繼續偷走它。」

露比嬌軀輕顫,把頭埋得更深,含糊不清的說道:「你好壞。」

「但偏偏壞得讓妳喜歡、讓妳情難自禁,結果是我不得不壓抑自己善良的本性,勉強自己繼續壞下去。老天,這到底是誰的錯啊?」

露比被逗笑了,指尖戳著亞修的胸口說道:「真是討厭,人家不跟你說了啦!」

兩個人緊緊相擁,誰也沒有說話,靜靜的享受這甜美的瞬間,不需要任何言語和動作,就能讓彼此的情意相交流。

亞修能感覺到,露比的心已沒有先前第一次探索她心靈時的荒蕪、蒼涼,而是變得越來越多采多姿、生機盎然,可是他知道這還不夠。

這三個月近百天之中,他抱著露比以翔天之翼遍遊這時縫之地,更使盡渾身解數逗得她滿心歡喜,顯然是收到了成果,不過卻也養成了一把抱起露比就會在她唇上投下一吻的習慣。

他暗下決心,還要給露比更多更多的幸福與快樂。

不過露比在享受著沉浸在愛河中的喜悅時,眼中卻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愁霧,雖然現在時時刻刻都處在極致的幸福之中,但如果想要永遠這樣,有些事卻不得不讓亞修停止。

因為出乎意料之外的,亞修最近幾乎只要一靜下心來就能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這該是不可能的事,原本預估他至少要十年八年才能做到,而這點無論如何都要避免。

「亞修,你會不會想著那些在另一個世界上的親人、朋友?」

亞修大感愕然,不解的望著懷中佳人,不明白她為何會提起這件事。露比咬著下唇,抬起俏臉,竟有兩道淚痕。

亞修心中劇震,以發抖的手指拭去,顫聲問道:「妳是怎麼了,為什麼在哭呢?」

露比沒有回答,繼續說道:「你之前一年來這麼拼命的在魔霧谷闖關,為的不就是培養自己的實力,好準備有一天當機會來臨時,能夠回到原先的世界嗎?當然,另一個原因是你感到谷中有著什麼東西在等著你。這些日子,你雖然都陪在我身邊沒有離開過一步,但我明白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再去的。」

「妳怎麼會知道的?」

「我知道全部的事,所以,你可以忘掉你的母親、朋友,還有在那個世界的種種回憶,只留在這裡想著我、看著我、陪著我嗎?如果能,就不要再去魔霧谷,更不要再練習魔法和維持在天人相應的境界中。而我,也將會永遠是你最聽話、最溫柔、最貼心的小妻子。我會用我一切力量讓你永遠被幸福的歌聲所圍繞,可以答應我嗎?不,算是我求你,好嗎?」

亞修沉默不語,良久後才說道:「妳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唯一一個,誰也不能取代,我會用我的生命永遠保護妳,但是,我卻沒有辦法忘記那些曾在我過去的生命中留下足跡的所有人,真的沒有辦法。我想變強,是要守護重要的人,而妳就是第一個!雖然時縫之地看起來實在是沒有危險的東西,但有準備總是好的。告訴我,魔霧谷中有什麼?」

露比低頭不語,在亞修連連的追問聲中,嘆了一口氣後緩緩開口說道:「那裡,藏有能讓你離開這裡,回到原本世界的秘密。」

「什麼!」亞修雙目出現前所未有的精芒,恨不得馬上闖谷,但是他在一瞬間就明白了露比心中的為難。

「亞修,求求你,不要去魔霧谷,更不要再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只留在這時縫之地陪伴著我,好嗎?」

亞修閉上眼思索了許久,最後抓著露比的手苦笑道:「我發現我無法做任何選擇,因為妳並不願意到那個世界去,我如果強硬帶妳走,只會讓妳傷心。如果留下妳,我獨自一人離開,那我們兩個人都會彼此痛苦;但如果我留在這裡,那麼時間一久,可能我會明知有離開的方法但不能去而心中不愉快,那對妳而言也不好受,對吧?」

「求求你為了我犧牲一次,不要去魔霧谷,可以嗎?」

「這件事我不能答應妳,我想要先將離開此地的方法掌握在手中,然後我們兩個再慢慢的,一起討論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決定,好嗎?當然,妳的意見是最重要的。」

露比的臉在剎那間變得蒼白毫無血色,許久才逐漸恢復,但心繫魔霧谷有出路一事的亞修並沒有發現到。

露比低頭拉著亞修的手臂說道:「今天很晚了,明天再去可以嗎?今晚,我要你陪人家。」

「咦?」亞修懷疑自己聽錯的同時,露比雙手已經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主動投吻。

亞修只感到露比的嬌軀化成一團烈焰,不斷向自己襲來,似乎要將自己融化,當下也給予熱情的回應,兩條火燙的軀體緊緊交纏在一起,不分彼此。


次日,亞修神情有點怪異,因為昨夜露比主動、熱情的讓他大吃一驚。但今早他仍因為心繫離開時縫之地的方法,拒絕了露比要他留在身邊的請求。

這是百日來,兩人首次分開。

「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平安無事的回來,而且保證不會做任何讓妳不高興的選擇。」

亞修留下這些話並在露比唇上投下一吻,便轉身離開那個有著無窮誘惑力的溫柔鄉。

偶爾這樣也不錯!亞修露齒一笑,隨即讓心神處於一片平靜的狀態,並讓意識緩緩外擴,最後碰觸到外在的天力將它導入自己體內,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施展翔天之翼朝著魔霧谷前進。

至今,他仍不能全天都處於天人相應的境界,但只要讓心靈保持在絕對平靜的狀態下就可以做到。


小屋內,露比玉體橫陳在被褥之上,髮絲凌亂、衣衫微敞,眼神直視上方,毫無光采,一雙手輕撫著她和亞修身、心、靈相結合的地方。

驀地,她的手緊緊握住棉被的一角,聲音有些飄忽的說道:「其實你已經做了選擇,而我不是唯一,既然如此,那這份情……我不要了!」

她痛苦的揪著胸口,縮成一團,豆大的淚珠不住從她的雙眼流出,順著眼角、臉頰不斷滾落到被榻之上,留下漬痕。

「沒想到想要割捨我動的真情,居然是這麼痛苦……可惡……可惡!可惡!」

掙扎許久許久,她緊握的手終於鬆開,那淚痕未乾的臉本該讓人憐惜,但此刻卻罩上一層霜雪,眼神冷酷得足以讓人打從心底冒起寒意,以萬物都會結凍的無情語調自語。

「亞修,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接受,是你讓我心甘情願為你而停止的計畫非繼續進行不可。所以,當你的心化成碎片承受萬劫不復的痛苦時不要怨我,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與此同時,她的手上出現一顆金光燦爛的金色圓球,身軀緩緩漂浮在半空中──赤足金球,就好像是雨的分身一樣。又或者,她就是雨?

「去吧!金兒,一切按照計畫進行!」

手指一彈,金球消失在眼前,露比的唇邊出現能將一切毀滅的無情笑意,被榻上的淚漬顯示她從亞修那裡獲得,最後斷然拋棄的情感。

但是,在她冷酷的眼神最深處,卻有一點任她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將之熄滅的愛情火苗在燃燒著,在那冰封不見天日的心房中散發出微弱的光與熱。

天衣無縫的計畫出現了一個連她也彌補不了的小缺口,這因亞修的一份真情而產生的變數,到底會對最後的結局造成什麼樣的影響?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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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41:28
第九章 ~愛之恨之~
完全不知道露比變化的亞修降落在魔霧谷的入口,一手負在身後,唇角露出自信的笑容,施展風之疾走,無所畏懼的直接入谷。

入口的白霧轉瞬間聚集,幻化成一頭白狼,張開獠牙撲向亞修。亞修看都沒看一眼,也不做絲毫反擊,而是繼續以風之疾走往裡頭闖。

每經過一小段距離,白霧就變成不同姿態的魔獸向他攻擊,只是卻跟不上他的速度,不過魔獸並沒有消失,而是緊追在後。

一連闖了七十關,亞修倏然立定,回首望著身後那大群的魔獸,手一舉,低喝:「『大地之壁』!」

一面土牆在他身前揚起,剛好擋住了谷中的通道,立刻讓許多魔獸來不及停住而撞上消失。在剩餘的魔獸要越過土牆的同時,亞修將手向前一揮。

「『碎土擊』!」

土牆碎裂成無數小塊朝魔獸激射而去,再次讓不少魔獸化成輕煙消失。

愛提娜在和多倫魔法學院的院長戰鬥時也曾用過這先守再攻,兩者合一的地系魔法,不過亞修此時使出,威力和範圍更是強大數倍且寫意自然,代表他在魔法上的成就已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

「果然還有。『風彈』!」

剩餘七隻實力較為強橫的魔獸避過攻擊,猛然撲向亞修。亞修雙手十指的指縫間夾著八顆小小的綠色圓形光點,手一揮,朝著兩側的巖壁擲出,然後頭也不回的向前疾行。

從這裡開始,魔獸的強度是以倍數來提升,不能像先前一樣聚集大批後再一口氣解決,否則只會自討苦吃。

身後,八顆風彈撞擊在巖壁時,就像一顆柔軟的球反彈至另一邊,不斷重複此一動作且越來越快,八顆球的角度並不相同,剛好交織成一張光網,而神奇的是彈跳的範圍剛好封住整個通道,也不會向天空等無法著力的方向飛出。

魔獸轉眼即至,在要越過風彈形成的光網時,身軀在剎那間被穿透而消失在原地,七隻魔獸無一倖免,而風彈也在此時消失。

接下來的二十多關,雖然魔獸隻隻難纏,但靠著先前闖關的經驗和他此刻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而使魔力保持在無窮無盡的絕對優勢下輕鬆而過。

他的左手突然出現了弓形的綠色光芒,此魔法名為「風之弓」,可以將有形的箭矢及攻擊魔法加速,雖然有射出即無法操控方向的缺點,但這全是速度太快所致。

往前踏一步,白霧驀地聚積成一個拳頭大的白球,以目力難及的速度在空間轉折飛行。亞修曾在這裡吃足苦頭,因為白球的速度實在快到無法閃躲,而且也讓所有的攻擊魔法全都沾不上邊,所以亞修想出風之弓來對付它。

白球高速自亞修身後襲來,但在身後十多步時卻有如陷入泥濘之中,速度大為減緩。感應到危險的白球高速往後飛出,簡直就像是有自我思考能力的生物一樣,不過速度依舊快得嚇人。

亞修轉身,風之弓射出火焰矢,快如電閃的穿球而過,球化成白霧散去,此關看似過得輕鬆,實則是他將兩樣魔法應用得出神入化的結果。

一為能破敵的風之弓,二為將四周空氣緊緊凝聚成有如實體,封鎖住白球速度的「枷鎖之風」。

往前進到下一關時,白霧完全消失,但也沒有見到擋路的魔獸出現,好似此關沒有阻礙,不過亞修在進到這裡時,解除了手上的風之弓,同時身形開始變得透明,整個人竟然消失在空氣當中!

同一時間,他的左方兩步處,出現了一個和他相同模樣的人!不過如果仔細察看,就會發現這造出來的「人」表情呆板、肢體僵硬,明顯只是一個分身傀儡而已。

「嗖」的一聲,亞修的人形分身旁邊突然憑空冒出一隻拿著大鐮刀的朦朧薄霧,鐮刀同時當頭斬下要將他劈成兩半。只是刀刃和人接觸的瞬間,分身立刻像水一樣四散開來整個消失。

此刻,亞修在影子攻擊的同時現身,風彈離手而出,貫穿薄霧的頭顱,白霧隨之消散。

造出人形分身的魔法名為「虛水之境」,是水系魔法中屬於高難度,少有人會去學習的魔法。

原因就在於虛水之境所造出的分身雖然能做到外表和衣物都極為相似的地步,但耗費魔力過鉅,並且只能在身旁周遭維持存在,而分身無法動作和死板的五官也讓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因此,在魔法的實戰中用虛水之境根本是個笑話,除非對手的視力真的糟糕到無法分辨虛實。然而就算如此,當發現從一個人突然變成兩個人時,對手難道不會有所應變嗎?

是故,曾有水系魔法的高等魔導師戲稱這是「賣藝魔法」,也就是極適合拿來當街頭表演、賺錢餬口的魔法。

不過,亞修卻想到,既然能用水製造出一個和自己相同的分身,那麼,是否可以將其用在身體的周圍,並反射出周遭的環境,讓人完全融入,變得好像隱形一樣呢?

在日夜思索下,他成功了!這一關的魔獸就叫「隱」,平時隱身存在,在接近敵人時才會現身攻擊,在以往的闖關經驗當中,亞修只能集中精神,在敵人攻擊的瞬間閃躲、反擊,因此常常負傷。

但是,他現在卻能先用「水隱術」隱藏形跡,再用虛水之境製造出一個假分身吸引隱的攻擊,而在牠現形的瞬間,用魔法解決。

接下來的幾隻魔獸,雖然同樣難纏,但都被亞修在短時間內除去。

往前一踏,再次出現不同先前的異變,四周的白霧沒有消失,反而向亞修湧去。這一關特別的地方是人處於霧中就像在水裡一樣,行動變得遲緩且難以呼吸,雖然白霧不會造成立刻的傷害,但久而久之也會吃不消。

亞修最後發現可以用火焰消去白霧,但問題是此關過後的敵人就是三頭蛇,如果在此地浪費過多魔力,那下一關鐵定無法通過,但也不能因此慢慢來好等魔力恢復,因為白霧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去除,會反常的變得越來越多。

這一道關卡明顯是要削減闖關者的魔力,不過對處在天人相應境界的亞修而言,這關已經不算什麼。

「『火焰龍捲』!」

安琪莉娜曾經用來破解「葉舞」的魔法此時再現,以亞修為中心出現了一道猛烈的龍捲形火焰,將他圍繞在中央,湧來的白霧一碰觸到吞吐的火舌隨即消失。

「太慢了。」

亞修舉步前行的同時,手往外一揮,火焰龍捲立刻擴大數倍充斥在整個谷道中,瞬間就將這一區的白霧通通清光。

此時,他已走到三頭蛇把守的關卡,只看到陣陣白霧不斷朝著前方聚集、變化,不到片刻,令他傷透腦筋甚至差點身亡,但也成就他和露比這一段姻緣的白霧三頭蛇終於出現。

「好久不見了,老朋友。雖然想跟你敘敘舊,不過我急著想知道如何離開此地的方法,而且也答應露比要早點回家,所以就不手下留情了──『烈火炎嘯』!」

亞修身旁出現了一圈又一圈,總共五圈的紅色火焰圍繞。雙手往前一推,每一圈火焰集中在前方並先後湧向三頭蛇,火焰有高有低,起伏不定,讓人乍看之下有如紅色的海嘯襲來,氣勢驚人,足以將任何敵人淹沒、焚燬。

驀地,火焰在三頭蛇身前完全消失,亞修接著以風盾輕易阻擋了牠吐出的氣柱攻擊時淡然一笑,自言自語:「差點忘了,我要證明,用我想出的新魔法,縱使在還沒能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以前,也是能擊敗你。」

飄身後閃過三頭蛇高速接近時的蛇頭撞擊,亞修伸出右手將火之元素聚集,整隻手轉瞬間即冒出了熊熊火焰。

「『神足』!」

亞修在眨眼的瞬間自原地消失,轉而出現在三頭蛇中間那一顆有治癒能力的蛇頭的前方,速度之快就連專司防守的蛇頭都沒能來得及反應。

然而如果有眼力高明的人在場,就可看到亞修並非憑空消失,而是從完全停止在瞬間加到最高速,直接衝進敵人懷裡,就好像是突然消失然後再出現一樣。

這正是凌駕風之疾走的高速移動魔法──神足!

燃燒著火焰的右手插入那顆可以不斷自我療傷的蛇頭之中,同時手一張,手指指尖出現五枝火焰矢並放出,亞修直接從三頭蛇體內攻擊!

兩枝火焰矢從蛇頭的頸側穿出,另外三枝深入體內,最後從尾端和兩側的腹部鑽出體外,一聲輕響,三頭蛇散成一團白霧。

「那麼,該到下一關了,咦?」

眼前的白霧並沒有消失,不但如此,連他先前已經清空的谷道又再次蒙上一層濃霧,不明白為何會有這種情形發生,亞修提高了警覺。

驀地,自魔霧谷的入口處颳起了一道狂風,夾帶著濃烈白霧和黃土碎石,鋪天蓋地的朝亞修猛然襲捲而來。其威勢,絕對比先前的烈火炎嘯還要強烈千萬倍不止。

「不會吧?」

狂風來勢既快且急,亞修倉促之餘就想施展翔天之翼暫避其鋒,但如此一來就前功盡棄而要從頭開始闖關,一咬牙,在身前布下了可守護全身的風之壁,竭盡全力阻擋這可將他輕易吞噬的可怕風暴。

甫一接觸,亞修就知道不妙,縱使風之壁抵擋了狂風絕大多數的力量,但他仍覺得自己快被吹走,心念一動,腳下地面化做鬆軟的流沙,身軀沉下直至大腿處,終於穩立在原地。

風勢來得急,但去得也快,剎那間周遭就恢復平靜,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原本將亞修往下吸的流沙,此刻改變方向將他往上推,一踩穩地面轉身向後一看,眼前出現的東西讓他心中大駭,再也無法保持在天人相應的境界。

魔霧谷中所有的白霧全部聚集在一起,出現一個有如小山般,酷似龍形的龐然大物,它的背部有一對和身體比例不合,顯得既短且薄,應該無法飛行的雙翼。

後端有一條強而有力的尾巴,且末端還成沉重的斧形,此刻正輕靈的左右揮舞,讓人不難想像被這尾巴掃中會發生什麼慘事。

不過奇怪的是這東西居然沒有頭,只有身體部位,答案很快的揭曉,空氣中突然出現好幾種顏色的小光點,且慢慢的聚積在白霧構成的身體上發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散去後,亞修張大了嘴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白霧的身體上此刻終於出現了頭,不過卻是一次三顆!由左至右分別是藍、紅、綠三種顏色的龍頭。

亞修闖谷至今,這是首次出現身體呈現白色以外的魔獸,他在一瞬間就感覺出這三頭龍的力量非同小可,先前的三頭蛇和這相比起來,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

三頭龍並沒有發起攻擊,只是靜靜的待在那裡,六隻眼睛凝視著亞修,似乎在等他先出手,抑或是讓他在連闖九十九關後,有恢復體力的時間?

「你像是在等我恢復,但我感覺得到,就算是用我目前最強的攻擊魔法也無法在短時間擊敗你,看來只有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打持久戰了,不過我答應過露比要早點回去,所以……就用那股力量吧!你應該是最後一隻了。」

亞修神情莊嚴肅穆,將體內的光闇之力相結合而產生的「太初之力」分別導引至左右兩手,掌心發出了淡淡的光芒。

在突破體內身障並能開始修習魔法時,亞修立刻感受到自己體內存在著兩股莫名的強大力量,而且彼此平衡相對,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形下,他也只能將之忽略好專心在魔法的練習上,這自然就是光闇之力。

而後在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引領天力進入體內讓魔力處於生生不息、無窮無盡的狀態時,兩股力量就像靜止的水車被突如其來的水流推動一樣,慢慢運轉並合而為一。

同時亞修驚訝的發現,這新生的力量他並不陌生,在多倫魔法學院和黛絲笛兒並肩對付魔獸、眼見愛提娜為自己身亡而祈求上天施展奇蹟並對她施予治療術、為了救回小風而獨自一人闖到古拉爾身前時,都曾感受到這股力量些微的存在。

當時雖因種種因素而忽略,甚至特意遺忘,但此刻仔細想來,顯然都是這力量的幫助才成就他一次次的奇蹟。這發現讓他又喜又憂,喜的是如此又擁有了一項保護露比的重要武器,憂的是他還記得每次使用的後遺症,而且是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會不會往後施展過頭,而把小命給賠上了?

這個疑問最後讓他打定主意不要輕易用到這股力量,但現在他卻想拿來使用,只因他實在是急於想知道離開此地的方法。

驀地,一股低沉渾厚的聲音自身前響起:「快收起你的太初之力,難不成你想毀掉這裡!」

亞修心中一震,深吸一口氣,將已聚集到手上的力量慢慢的導回體內。

「這力量的名字是太初之力嗎?」

「真是的,沒想到露比託我照顧的人居然會擁有不該存在於世上的太初之力,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眼前的三頭龍身軀慢慢消失,藍、紅、綠三種顏色揉合在一起,並往外蔓延,不到片刻,一隻全身被閃閃發亮的金色鱗片覆蓋著的黃金龍出現在眼前。

牠的體型並不大,連先前三頭龍的一半都不到,瞳孔呈現金黃,嘴邊長有類似人類鬍子的長鬚,給人一種充滿智慧的感覺,而牠的雙翼卻足足有身體的三倍大,似乎可以在天空飛行。

「你認識露比?太初之力又是什麼?不對,你是誰?」

黃金龍那長在如蛇般既長且柔軟脖子上的頭伸到了亞修身前十多步,一對金色瞳孔直望著他。

亞修的情緒在瞬間平靜下來,做好應付意外的準備,清澈的眼中沒有半點恐懼。

「很不錯。」黃金龍將頭收回,高高往下俯視:「你居然能在我的瞪視下一無所懼,不愧是能讓露比動情的人。」

「雖然很想謝謝你的稱讚,但我最想知道你是誰,還有太初之力是什麼?當然,還有如何離開此地的方法。」

「不先問我和露比的關係嗎?」

亞修聳聳肩說道:「我雖然不是很聰明,但也不會太笨,小屋、千果樹和魔霧谷都是出自你手吧?」

「沒錯。」

「但是,為什麼呢?」

「很簡單,因為這是露比的請託,你知道她在這時縫之地中待了多少年嗎?」

「這……不知道,總覺得問了這個問題之後,會讓她變得不開心。」

「她在這裡待了很久,久到你無法想像,而且重要的是,她從沒開口和我說過一句話,因此當她拜託我時,我還真是被嚇了一大跳,所以沒有拒絕。不過,她拜託的只有魔霧谷一事,其餘如千果和小屋,都是她在落入時縫之地時送給她的。啊!對了,你身上這套衣服也是我給的。」

亞修皺起了眉頭,心想那自己掉入這裡時為什麼沒有這種待遇?他的心事被黃金龍知道了。

「不要計較,露比在落入此地時,毫無生存下去的慾望,只想待在原地等死,最後還是我看不下去,勸告她一番並給予種種所需才讓她勉強有活下去的念頭,不過到最後,她用到的也只有棲身的小屋和填飽肚子的千果樹這兩樣東西而已,其餘的,我只好全部收走。如果想知道原因,就自己去問她吧!」

亞修默然不語,沉思片刻後說道:「不用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一切從現在開始,這才是最重要的。」

黃金龍的金色眼睛注視亞修良久,然後開口:「說得好,那麼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時縫之地的主人,在各個不同時空之間悠遊的『時空龍』。」

「時空龍?」

「沒錯,但我要先問你,你身上為何會有不該出現在天地之間的太初之力?」

「這個……我不知道,不過不該出現是什麼意思?」

「看在露比的份上,我就回答你。所謂的太初之力就是包容善與惡、光與闇、生與死等截然相反力量為一身的力量,它可以創造一切生命,但相對的,也可以將一切生命徹底毀滅,等若是『創世者』所擁有的力量,不,該說是超越其上。」

「創世者?」

「就是在一片虛無中,創造出神、魔、人三界並創造出一切物種生命,掌管所有生死規則的創世之神,也可以用造物主稱呼。」

「原來如此,不過這太初之力不會那麼可怕吧?我雖然覺得它很厲害,但應該沒有到那種程度才是。」

「是嗎?剛剛如果你真的用太初之力對付我化身而成的三頭龍,那我勢必無法倖免,連帶的,也將使時縫之地土崩瓦解,消失在生成一切的『混沌之海』中。你太小看太初之力的威力了,一旦它完全成型,如果你想要,可以輕易就將神、魔、人三界毀滅掉。」

亞修臉色一變,連忙說道:「我不會那麼做的。」

「這不是會不會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的問題。手中無刀,任憑你再怎麼想用刀殺人都做不到;手中有刀,就算是你強加克制,但也有可能在無意中傷人,不是嗎?」

亞修一愣,思考片刻後咬牙說道:「那麼,把這股力量從我身上去除掉吧!」

「很遺憾,我沒有辦法,不過你要多加小心,萬一被雨發現你身負太初之力的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亞修心中一跳,時空龍口中的雨和在夕沉之洋中的雨該不會是同一個人吧?他連忙開口詢問。

「不會吧!」時空龍渾身的鱗片突然豎起並發出璀璨的亮光,嘴旁的長鬚無風自動,金色的眼睛直瞪著亞修,以帶有懼意的口吻說道:「雨出現在你面前過?」

「沒錯,為什麼你似乎很害怕的樣子?」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不怕雨這位人界創世者,就算是創造出神魔兩界的『法裡恩』和『曼雷達』也不例外,都終日對她提心吊膽。不過奇怪了,既然見過,為什麼她會放過你?太初之力是她必得之物啊!真是想不透,難道是她沒有發覺嗎?對,只有這個可能。小子!」

「是。」亞修仔細聆聽時空龍的自言自語,聞言被嚇了一跳。

「露比原本要我在你擊敗三頭龍後才告訴你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不過現在免了,我馬上帶你離開這裡,然後再送給你一個東西。」

一片金色的鱗片自時空龍身上脫落,緩緩落至亞修身前。

「這是……」

「這是我身上的鱗片,把它放在你的胸口,它會溶入你體內將太初之力包覆住,讓你無法任意使用它。當然,主要的目的在不會讓人發現它的存在。」

亞修有些猶豫,這一切來得實在是太突然了。

「你也可以拒絕,但我要警告你,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身上的太初之力很有可能為你惹來麻煩,但如果只是這樣,我才不管,我怕的是連我的朋友露比也被你拖累。」

這句話比什麼都有效,亞修毫不猶豫的拿著鱗片貼在自己胸口,只看到鱗片沒入身體中,然後再也感受不到那兩股彼此相對的強大力量和太初之力,除此之外,就沒什麼特殊的變化。

「就、就這樣?」

「不然你以為還要怎樣?來吧!我帶你回到原本的世界。」

「等一下,我還沒跟露比商量過,我不能強迫她離開。」

「不必,你難道沒有想過,為什麼露比會託我造出魔霧谷嗎?為的還不就是增強你的實力好保護她?其實一年多前她就已經決定要和你一起回到人界,結束在時縫之地獨自一人的漫長生活了。」

「真的嗎?太好了!」亞修心花怒放,原先的煩惱在這瞬間一掃而空,雖然仍覺得露比這些日子以來的態度不像是如此,但卻認為她是因為害怕離開這熟悉的地方才會有那種反應。

「還有一件事,算算時間,你此刻回去會是你當初落入時縫之地的那個時間點。」

「什麼,你可以回到過去嗎?」

「不是回到過去,因為這裡的時間流逝速度和你所待的人界並不相同,所以回到那裡後,時間只會經過些許,畢竟你在這裡也只待上十年而已。不過如果你想要,我可以讓這裡的時間流逝速度加快,一天內就可以讓你回到十年後甚至百年後的人界也可以,不過到時可不能反悔,要不要?」

「不不不,還是回到原本的時間好了,我可不想一回去就過了十年啊!只是……真的好神奇,沒想到還有這種事。」

「沒什麼好驚訝的,這世界上的事本來就無奇不有,你區區一個凡人又能懂多少?還有,幫我勸勸露比,叫她不要再為你的事自責,那只是個意外而已。」

亞修一愣,滿臉疑問:「什麼自責、意外啊?」

「就是她在這裡待了實在是太久的時間,某天在寂寞之餘喃喃自語希望有人來陪她,結果你真的來了,她一直以為你會來這裡是她害的,所以非常自責,但那真的只是意外而已,一個連我都無法預料的意外。」

「原來如此啊!」

亞修心頭的疑問終於解開,因為之前在情緒平靜後,他想起了露比哭泣的當晚所說的「早知如此,我就不把你帶到我身邊」這話時感到有些奇怪,現在總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聳聳肩,亞修神情滿足的說道:「雖然這麼說不好,但其實這種意外多來幾個也不錯……呃,不不不,還是一次就好了,不然露比吃醋,那我麻煩就大了,不過……她不會有機會的。」

「你好像沒問題了,那我們走吧!」

「等等。」解除心頭的壓力後,亞修整個人輕鬆下來,對著時空龍說道:「露比曾說過離開此地的條件是要我擊敗三頭龍對吧?那麼就等我擊敗牠再說,這也能證明我有足夠的力量保護她不受到任何傷害!」

「好,有志氣!那我也不客氣了,不過你最好有打上三天三夜和粉身碎骨的準備,我的三頭龍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你的雙雷怒對牠來講只是在搔癢而已,而牠的範圍攻擊就算你再強也絕對無法完全閃避。」

「等、等一下。」亞修突然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先前說大話的氣勢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臉上一紅,低著頭說道:「既然這樣的話,那還是算了。」

「怎麼,怕受傷,還是力量不足?據我所知,你不是會吹奏月牙笛?在『月牙十三曲』之前,受傷一事和三頭龍都算不上是威脅才對。」

亞修不自覺的撫摸那珍而重之貼身藏在心口處,有如溫玉般永遠散發著暖意的月牙笛,臉上滿是柔情。這是之前他抱著露比暢遊時縫之地時,露比親手交給他的東西,也等若是定情之物。

而在同時,她也教導了亞修以心靈奏出,在天地間發聲,擁有難以想像威力的月牙十三曲,當中更有可怕至令人難以想像的曲目。

當下亞修就決定,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讓這見證兩人情意的月牙笛沾上鮮血。因此,縱使十三曲中有足以將三頭龍輕易擊敗的曲目,他也從未考慮使用。

「我絕不會用月牙笛傷人,不過還有另一個原因,其實是因為我已經答應露比,要早早並毫髮無傷的回去,如果要憑一己之力打贏三頭龍,那早早回去顯然無法做到。萬一受傷更糟糕,這不是讓她更擔心嗎?」

「但是,月牙十三曲之中的回復曲和你的天癒之陣,不是都能在短時間治療傷口嗎?」

「不行,就算是那樣,也等於欺騙了露比。我對她的承諾,即使在無人知曉之處,也絕不改變。」

時空龍陷入沉默,金色的雙眼盯著亞修許久,似乎有些疑惑,最後將頭再度伸到亞修面前,小聲問道:「既然你這麼為露比著想,那為什麼還要找尋離開此地的方法,不肯留在這裡陪她……唔。」

聲音突然停止,因為時空龍見到了亞修身後無聲無息的憑空出現一個人影,那人竟是露比!她的表情冷若寒霜,眼中微帶怒意,顯然是在責怪時空龍的多此一舉。

亞修沒有發現時空龍前後說詞的矛盾之處,更不知道露比在自己的身後,聳聳肩說道:「這件事我實在做不到。」

露比一愣,緊接著一股怒意出現在臉上,她想起了自己對亞修的付出,而這個男人居然說出做不到這種話!她的五指出現燦爛的金芒,想也不想的就朝亞修頭上抓去。

愛之深,恨之亦切,亞修的一句無心之言居然點燃了露比的怒火,讓她一時失常要下重手。唯一看清露比出手,也能阻止她的,只有身在亞修對面的時空龍,但牠卻不敢這麼做。

悲劇就要發生,而且無人能夠阻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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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42:01
第十章 ~風雲之間~
「因為那對露比並不公平。」

這句話,讓露比的手停住。

亞修以幸福到有如要滿溢出來,讓旁聽的人都覺得無比滿足的語調開口:「露比是上天給我的最美妙、最珍貴、最甜蜜的恩賜,她的完美與無瑕,沒有任何言語能表達千萬分之一。可是相對的,我實在是有太多太多的缺點,雖然我不斷的在求進步,但仍遠遠及不上她,可以說是配不上。」

亞修垂下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他身後露比的怒意也逐漸緩和。

「從眼神中我可以看得出來,她心中把我裝得滿滿的,但為什麼,為什麼完美的她在我的心裡只是最重要的存在,而如此不完美的我,卻是她心中的全部呢?那是一件太不公平的事。」

亞修臉上出現難過的表情,對著時空龍說道:「時縫之地確實是有如仙境般的地方,但只有這樣是不夠的,各種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關係也是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我希望和她一起回到原本的世界中,或許那裡存在著許多醜陋、黑暗和種種讓她不快,甚至讓她想要逃避的事,但也有美好且令人眷戀的一面,不是嗎?我希望能陪著她,看著她的生命更加更加的豐富,在心中留下耀眼的色彩,咦?」

亞修突然回頭卻一無所見,因為他剛剛感覺到露比的存在,不由暗道這算是相思病吧?不過其實是她已早一步消失。

「我明白了,反正露比已經說要和你一同離去,所以不會有任何問題。那麼,明早就出發吧!」時空龍緊繃的情緒緩和了下來,剛剛露比如果真的動手,那後果不堪設想。

不單是指她對亞修的感情會讓她遭到反噬,而是亞修體內那股讓他在魔法上毫無進展的力量不能被擾動,否則會引得創建神魔兩界的創世者親臨人界,那問題可就大了。

「知道了。」亞修要施展翔天之翼離開時,卻突然停止,回頭好奇問道:「我很想知道,明天到底要如何離開這裡?這不是一個夾雜在三個不同時間中的地方嗎?」

「確實是如此沒錯,不過它和人界其實有一個連結點,透過這個點,就可以回到你原本的世界。不要怪露比,因為我並沒有告訴她這件事,直到她託我造出魔霧谷時,我才一併告訴她。」

「原來如此,那麼,那個離開的點到底是什麼?」

「是太陽。」

「天啊!」亞修抬頭上望,看著那讓人張不開眼的光球,他實在無法想像那竟然就是回家的道路,但心中卻也躍躍欲試,想要挑戰看看。

「我可以試試看能不能自己回家嗎?」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總之明天我會親自將你們送走,所以不用擔心。」

「是這樣啊……好吧!我知道了,總之就麻煩你了。」

亞修施展翔天之翼轉身離去,但那神情卻讓時空龍曉得,他一定會去挑戰看看。


亞修的身影消失在遠方時,露比再次出現在時空龍面前,並立刻開口:「我之所以沒有殺他,是因為他的太初之力是讓整個計畫成功的最重要一環,當然,也是不想驚動那兩個人。」

「什麼?」時空龍搞不清楚這句話的意思。

「我是在說我沒有殺亞修的理由,你難道不想問這個嗎?」

「不,其實我沒有……呃。」露比冷然的視線瞪向時空龍,牠知機的改口:「是的,我確實是想問。」

「還有,我之所以將月牙笛交給他也是如此,為的就是確保他的安全,沒有其他含意,明白嗎?」

「這個,其實我也沒……呃。」還學不乖的時空龍再次惹來露比一瞪,牠再度無奈的改口:「是的,我完全明白了。」

「很好,那麼……」露比沉默片刻後說道:「明天的計畫會有些小變動,我會讓亞修一人離開,同時封住他在此地的所有記憶,知道嗎?」

「為什麼,如果您不和他在一起的話,不是會惹人懷疑嗎?而且……」

「吵死人了!我說這樣就是這樣,你只要乖乖聽話就是了。」

「是的,我明白了……主人,我覺得,亞修他是真的把您放在心中的第一位。」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露比臉上表情有些不高興。

「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您……」

「夠了,給我住口,他之所以會那樣說,只是為了讓自己趕快離開此地所找的藉口罷了。而他總有一天會將我忘掉,沉迷在其他新奇的事物裡,以後不准你再說這些。」

「是的,我明白了。」

「很好,那麼我就先走了。」露比的身影再度消失。

時空龍佇立良久,然後將龐大的身軀轉了一圈確定四周無人後,自言自語道:「第一次看見主人她不高興的表情,真是教人難以置信。」

「生氣算什麼?主人她最近可是常常被逗笑,情緒千變萬化,而且還自己用雙腳走路呢!」聲音是從天空逐漸飛近的一個小點發出,赫然是露比的坐騎白兒。

當牠落在時空龍面前時,身軀慢慢的變化,居然變成了那曾經載著亞修的獨角獸之王。

「這不是真的吧?從我被創造出來到現在,就從沒看過她笑,也沒見過她走路。」時空龍的四腳彎曲,身軀貼在地面,尾巴左右擺動,龍頭對著獨角獸,開始聊起天來。

「這算是還好而已,這些日子來,主人不但忘了我的存在,甚至還把自己的身分和計畫都通通忘了,她那嬌憐羞怯的模樣,就跟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孩子一樣,讓你看了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唉,其實,她只要更改亞修的記憶,不就可以將他永遠留在身邊嗎?」

獨角獸前蹄舉起,狠狠踢了時空龍的鼻子一下,罵道:「你是太久沒出來,變笨了嗎?目前要窺視甚至從外圍封住他的記憶是可以,只是比較麻煩些,但更動的話,卻會碰觸到已經融入靈魂之中的祝福之力,再說那樣子的亞修,就不是能讓主人動心的人了。」

「對喔,這也沒錯。」時空龍在粗糙的巖壁上摩擦鼻子,那一踢只讓牠感到發癢而已,牠接著又問道:「不過,主人為什麼不跟在亞修身邊,並且還要封住他的記憶呢?這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啊!」

「這種問題問常常在人界跑來跑去的我就對了,我看的、聽到的事情可多了。」獨角獸的頭左右晃了兩下,確定身旁沒有人,才貼近時空龍的耳邊低聲說道:「不過我有主人版跟猜測版兩種,你要聽哪一個?」

「什麼,有兩種版本?那我就先聽主人版的吧!」

「那很簡單,主人一定會說封住亞修的記憶是不要讓他胡思亂想,能專心保持在天人相應的境界,好讓那兩個創世者女兒提供的純粹光闇之力儘快融合成太初之力。而不跟在他身邊,則是省麻煩,反正他已經死心塌地愛上主人,不用多下其他功夫,到最後關頭再解開他的記憶就行了。」

「嗯,有道理,那猜測版呢?」

「嘻嘻,很簡單,不跟亞修一起回去,是主人怕最後會讓自己無法狠下心腸去傷害他,更怕自己會因此而停止計畫,而封住記憶嘛……哼哼,是不想讓亞修因為思念而傷心難過啊!」

「喔,這也有道理,不過你覺得哪個才是主人的想法啊?」

「這簡單,一定是……」

「你們什麼時候有這種壞習慣?!」帶著冷然怒意的聲音在牠們的身後響起。

一龍一獸轉頭一看,立刻嚇得身軀不斷發抖,因為居然是再次出現的露比!她的雙肩微微抖動,怒氣即將爆發。

「放你們出來,就是要聚在一起說這些閒話嗎!?」

露比的胸口快速起伏,呼吸急促,手上出現兩點小金芒。一龍一獸抖得更劇烈,知道自己小命即將不保,但卻沒有任何逃離或反抗的念頭,因為這一切在露比面前都將毫無作用。

但漸漸的,露比的怒氣逐漸消失,手上的光芒也慢慢消失,表情和緩許多。

「白兒、金兒,最後一次告訴你們兩個,亞修體內純粹的光闇之力因為時間過久已經無法自動融合,縱使處於極度心碎或是憤怒的情形都一樣。就算有,威力也不夠強大,所以我才引領他到時縫之地,讓他突破身上的詛咒之障並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以天力促成光闇之力融合,溯源返生成太初之力,同時更要讓他深深愛上我,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計畫的一部分,同時也在我的掌握之中,我的所有舉動都是為此而發,你們不准再做多餘的猜測,明白嗎?」

「明白!」一龍一獸慌亂回答。

「那麼,這次就饒了你們,快走。」

「是!」

時空龍和獨角獸連忙飛走,心中為自己還能留有一條小命而謝天謝地,因為對露比來說,殺掉牠們再創造出同樣的黃金龍和獨角獸只是輕而易舉的一件小事。

不過,牠們謝錯對象了,真正該謝的是亞修,如果不是露比被殺氣填滿的心中突然想起和亞修相處時的一點柔情的話,牠們此刻已不存在。

「我的感情只會壞事……」

露比臉一沉,罩上更深一層的寒霜,眼中的堅冰更是加倍厚實,但是在那無法察覺的眼眸最深處,那一點點的情之焰苗不但沒有熄滅,反而更加旺盛。


亞修盤腿坐在小屋前溪流旁的巖石上,右手橫在胸前握拳,左手肘底在拳上,手掌托住下巴和臉頰,眼神不住變化,這是他遇到困難時思考的方法。

親自確認過露比離開此地的意願後,他欣喜若狂,雖然發現她給人的感覺怪怪的,但卻認為這是即將離開這熟悉的時縫之地而到陌生世界所造成的,在一番安慰和保證之後即外出練習,因為他要試著憑自己的力量離開此地。

嘗試後,他終於明白時空龍口中的不可能之意。進入天人相應境界的他,體內魔力雖然可以保持在生生不息、無窮無盡的狀態,但是以翔天之翼飛到白雲之上時,各種元素的存在卻開始減少,最後竟然變成毫無元素的真空之地。

這對一個操弄四種元素的魔法師來說,是最可怕的情形,就算魔力再強,但在外界毫無元素之力可驅使的情形下,根本是個廢人。

亞修明白在四系之外還有其他的魔法可以應用,但問題在於他至今所學習所見到的魔法都不出這個範圍,且現在也沒有時間再去思索、學習,因此傷透腦筋。

亞修知道,如果能突破這不可能的無形之壁,就代表著自己的實力及見識都更上一層樓,也能在人界提供給露比更多的保護,因此才竭盡思慮,在離開此地的最後一晚苦苦思索離去之法。

但對露比來說,這反而顯示出亞修那好奇心極重的個性,還有他視離開此地比陪在自己身邊更重要,心中更加堅定割捨這段感情是正確的作法,兩人內心的距離逐漸變遠,但卻是露比獨自一人走離。

「天啊!不行,通通都不行啊!」

亞修洩氣的往後一躺,他實在是想不到要如何在沒有半點元素聚集的真空之中往上飛行。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大腿被戳了兩下,眼睛一看,不是紅兒還有誰?

「紅兒,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

兩根大鉗左右搖了搖。

「我想也是,畢竟這裡沒有人會想把你給煮成清蒸螃蟹,外面可就危險多了。對喔,要走了,就多給你一些千果吧!」

亞修意念才起,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就看到一粒又一粒的千果被帶離樹枝,落在巖石上,不過紅兒的蟹鉗左右搖了兩下,顯然是覺得還不夠多。

「還要嗎?好吧!反正要走了,就多給你一些吧……咦,還要啊?」

亞修看著一小堆的千果和仍在搖著雙鉗的紅兒,笑了笑說道:「好好好,我知道,東西吃久了,總會沒有嘛!所以要趁現在多留一些好吃久一點,我就把千果全部摘下來給你當作儲藏的糧食吧!反正你也不會爬樹,我也不可能叫時空龍做這種事……天啊!」

亞修猛然從巖石上跳起,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手舞足蹈的大叫:「原來答案竟然這麼簡單!」然後低頭對著紅兒說道:「謝謝你了,我總算找到方法了。來,我把所有的千果通通拿來給你!」

不到片刻,巖石旁的千果已經堆成一座小山。

「那麼,開始試試看吧!時間不多了。」

淡綠色的光點聚集在亞修背後,他無論如何都想憑藉著一己之力離開這時縫之地,因為這是證明自己的實力讓露比心安的必要之事。


次日,露比看著巖石上那一堆千果,然後再望向屋旁光禿成一片的千果樹,黛眉往上一挑。

整夜未睡而專心練習的亞修,頂著一雙黑眼圈在旁邊支支吾吾的說道:「這、這是有原因的,因為想說要走了,所以就……」

「我知道,給了紅兒吧?反正一切都沒關係了。」

露比昨夜知道亞修整夜都在試著找出離開此地的方法,但在那之後就進入夢鄉,不想進一步知道他要如何做,雖認為他應該不可能辦到,但也不是那麼肯定。

「啊!那就好。」

這時,一道龐大的陰影自遠而近罩住兩人,天空出現了比太陽還要燦爛的金色身軀,那自然是時空龍。牠緩緩落到屋前,長頸往前伸到露比面前,讓她坐了上去。

亞修看得心癢難耐,畢竟能坐在龍身上的機會可能一輩子就這麼一次,不過一咬牙,硬是把這念頭壓下。

「怎麼,你不上來嗎?」

「這……我想先自己試試。」

「當真?」時空龍的金色瞳孔裡有著疑問。

「有什麼關係?」露比開口:「我相信他一定能辦到,那麼,把我放下來吧!」

「等一下,露比,妳就讓時空龍帶妳吧!這樣比較安全。」

露比突然別過頭,以強自壓抑的語氣說道:「知道了,我不會成為你的負擔。」

亞修沒能聽出露比口氣中的不滿,將心靈平靜下來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同時風元素的綠色光點不斷在背後聚攏。

只是露比的眼中卻有著怒火,因為在她將月牙笛當作定情之物交給亞修時,曾撒嬌般的說過此後再也不能吹奏月牙十三曲中能將意念化成音符傳遞給天地萬物的「傳意曲」召來白兒當坐騎,以後該怎麼辦呢?

當時亞修曾答應過,會代替白兒抱著她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直至永遠。但現在亞修卻等於是違背了這個承諾,當然惹得她心中不快。

事實上在露比心中的一角也明白,亞修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她著想,畢竟乘在時空龍的背上才是最安全的。

不過她既然已經決定要將對亞修的所有情感割捨,自然而然會把所有的想法都導成亞修重視其他事物更甚於自己的方向,這就有如隔著紅紗視物,天地俱是赤紅一片。

時空龍不敢違抗露比的話,點頭說道:「我知道了,那麼,就讓我來帶領你吧!」

「可以讓我先走嗎?」

「這……」時空龍擺頭,眼角餘光看見露比微微點了頭才答應:「那好吧!就讓你先走。」

「好,那麼我就先走了。」亞修施展翔天之翼往上飛起,他背上的綠色光翼已經變大到寬度將近十多步的距離,而且還在快速增加。

「再見了,我的家。」

亞修對此地的小屋、瀑布、溪流和寬廣的原野以及遙遠四周覆蓋著白雪的山巒投下最後一瞥。算時間,他在這裡待了將近十年的光陰,在這之間不但突破身障,學會一身的魔法,同時也有了一個真心愛著的人。

視線最後停留在露比身上,亞修心中頓時湧出強大的自信和濃烈情意,發誓要盡一切力量保護這個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人。

在昨夜,他的練習是失敗的,但此刻有露比在背後注視著,他有絕對的把握能夠成功離開此地。

但是,露比的心中卻再次把亞修的舉動給解釋成這是他迫不急待的想要離開這裡,甚至離開的意念還強烈到連自己也可以拋在身後。

露比心中的恨意逐漸加深。

亞修飛越過白雲之時,四周的元素之力快速減少,最後終於到達完全的真空之境。

「『操天翼』!」

亞修所造出的綠色光翼左右寬度已達近百步,形成了一大片的光帶,更像是一對巨大的羽翼,在空中耀眼燦爛,蔚為奇觀。

這就是亞修想到的辦法,既然在真空之境中沒有半點元素之力可以操縱,那就從有的地方多帶一些上來不就好了?而這些,是他此刻的魔法力所能攜帶的最多元素。

光翼在此時捲向亞修,將他一層層的包在綠色的龐大光球之中,就像是翔天之翼的氣圈一樣。不過可以看到,在最外圍處,一些光點快速的脫離球體往四周飛散,這是因為亞修雖然已竭盡全力聚攏元素,但這真空之地卻自然而然的讓這些元素消散。如此一來,亞修仍會因為風之元素消散而功虧一簣,這是他昨夜失敗的原因。

此時,異變再生,光球外圍的光點開始以亞修為中心不斷旋轉,就像是漩渦一樣,產生的吸力開始固定住風元素而不讓它消散。然後,更神奇的事發生了,風元素居然從渦流的尾端噴射而出,拖曳出一道長長的光芒,並讓亞修的速度瞬間加快好幾倍,有如勁箭般的朝著頭頂的太陽直衝而去。

「天啊!」

跟在身後的時空龍發出了難以置信的低叫,牠從未想過可以用這種方法來解決在元素真空之境中魔法毫無用武之地的困境。

而現在不但見識到,還看到亞修也同時超越了翔天之翼這個飛行魔法。目前是在真空之境中,除了他自身帶上來的之外,毫無風元素可供使用,但要是在一般空間中,以他處在天人相應的境界,用無窮無盡的魔力來全力施展操天翼的話,那速度會快到何種程度?

「一念之轉、千變萬化,這是他當初給我的答案,所以沒什麼好驚訝的。就如同他擊倒三頭蛇時,我原本以為他會處在天人相應的境界中用絕對的力量將之擊敗,但沒想到他居然用神足來製造勝利的契機,完全超乎我的預料。以前的他,是水,任憑裝載的容器而變化。現在的他,是風,每個人都能感到他吹拂過臉頰,弄亂髮絲,但再也掌握不住他,更無法將他拴在身邊,唉……」

露比幽幽嘆道,眼中有複雜的神情,因為亞修並不這麼認為。

露比回憶起半個月前在雪山之遊半途找到的一個山洞歇息,自己被亞修有力的雙臂抱在懷中向他說這些話時,他笑了笑並吻著自己的頸子說道:「我不是風,是雲,或許千變萬化讓妳無法掌握,或許四處流動漂泊不能被拴住,但永遠永遠,會在妳的視線所及之處,我發誓。因為,只有這樣,我也才能永遠看到妳。」

時空龍在突然間明白主人心中的矛盾,如果亞修仍和被引入時縫之地時一樣被露比掌握,那愛情根本不可能發生,只會有經過安排而生的虛情假意。

但現在愛情真的來了,原因在於亞修完完全全弄亂了露比的心,讓她大失方寸,而在驚覺時,卻發現自己居然擁有了不該出現的情感──愛。

在歷經掙扎後,她下定決心捨棄全部,沉浸在這甜蜜的情感當中。但是,進入天人相應境界的亞修總有一天會擁有完全成型的太初之力,到那時,時縫之地的秘密恐怕瞞不住他。

所以,露比希望亞修到此為止就好,如此一來才可以確保兩人的生活不會被打擾。但是露比心中也明白,如此限制亞修的發展,只會讓他變成一個不再讓她動心的人。

這中間的矛盾,實在痛苦得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時空龍知道一件事,露比並不願意把感情的所有責任都推到亞修身上,如果能夠,她一定也願意做出犧牲。

但可惜的是她能對世上所有人讓步,唯獨有兩人不行,就是亞修和他母親,因為那毫無作用。雖然他們的人生因神魔兩界的創世者而崎嶇不平、痛苦難行,甚至三千年來的無數次轉世都紅顏薄命,但也等於直接受到他們的保護。

一旦兩位創世者發現有太初之力的存在,而且居然是亞修所擁有,雖還不曉得他們會如何處置,但肯定的是會立刻向雨動手,因為這是他們之間的協議。

時空龍只覺得頭痛,露比和亞修的感情實在夾雜太多外在的因素,不論是巧合、蓄意操弄或前世因果,光想就不知道該從何處想起,也難怪露比要斬斷情絲,因為亞修所擁有的太初之力可以讓一切都消失。

但是,妳真能做得到嗎,主人?時空龍不由得在心中如此問著。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越來越接近頭頂的金色太陽,刺耳的光芒填滿了雙眼,讓人幾乎睜不開眼,但奇怪的是周圍熱度並沒有因此而增加,就和平常一樣。

這也難怪,因為這原本就是要讓亞修相信這就是連接時縫之地和人界的通道,並不是真正的太陽。

「太好了!」

亞修心中一喜,抬頭看著上方的金色光壁,他身旁的風元素幾乎快要耗盡,剩下的有如一層薄紙,已經快要無法維持在飛行的狀態,但他仍放慢速度等待露比。因為他要和她一起攜手面對未來將要發生的所有事情和困難,永遠不離不棄。

「把他撞出去。」露比對著時空龍低聲說道。

時空龍驀地加速,頭由下而上撞上亞修的雙腳,讓他直衝入光芒之中。

「……不要!」

亞修一時愣住,然後發出淒厲的喊聲,眼神充滿恐懼,因為他腦中升起一個可怕的想法,那就是露比不願隨他離去。

雙手用力揮舞,他竭盡全力想要回到露比身邊,但卻徒勞無功,因為光球有一道猛烈的力量不斷將他往後扯,他的奮力掙扎只是使他受到更多的折磨而已。

露比臉上出現不忍的表情,別過頭,一點金芒從手指飛出,以高速到了亞修身後,並從後腦鑽了進去。

亞修身軀劇震,閉上眼昏死過去,但他的手依舊無意識的伸向前,像是不願捨棄心中那個最重要的人。露比看得嬌軀微抖,閉上了眼。

最後,亞修整個人消失在燦爛的金色光芒之中。

一道白色的身影慢慢出現在露比身邊,正是被叫做白兒的獨角獸之王,牠低頭說道:「主人,要我跟著回去嗎?」

「不必,要懷疑就讓她們去懷疑。」

「是的。」

「你們倆辛苦了,休息吧!」

白兒和時空龍突然化做金色小點,被吸入露比左手的手鐲中。

露比漂浮在空中,片刻後才張開眼,兩滴眼淚立刻從眼眶中滾落,在臉頰上留下淚痕。

趕忙拭去,露比自言自語:「不小心被沙子吹到了,真是討厭。」

只是這個地方,哪有沙子能吹得上來?

就這樣,她靜靜的呆立良久,最後「啊」的一聲說道:「不曉得人界那邊怎樣,還是去看看好了。」然後突然陷入沉默,還自己補上一句不知是說給誰聽的話:「我絕對不是想看亞修,絕對不是。」

然後,地面上的一切事物,包括清澈的藍天和白雲,在同一時間扭曲,壓縮,快速的聚合成光點被她左手上的金鐲吸入,四周變得一片漆黑,同時,露比的身影完全消失。

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亞修在時縫之地生存十年,還曾用過數月的時間探索,而在會操縱翔天之翼時,更是抱著露比不分方向的四處探遊,從未有過疑心。也就是說,此地就和人界一樣,充滿生生不息的生命和天候變化、自然景致,但這些,卻都是出自露比之手。

在分不清方向的漆黑中,也是露比消失許久後,有個地方出現奇異的變化,黑暗顯得有些扭曲。

而後,一個紅色的小點從黑暗中出現,慢慢的,紅色的部分越來越大,而在旁邊,又有一個紅色小點出現,那感覺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壓在黑色的布幔當中,正努力掙扎著要出來一樣。

終於,這紅色的東西掙脫了黑暗的束縛取得自由,綠豆大的眼睛、紅色的甲殼和一對大鉗,這不正是亞修的朋友──螃蟹紅兒嗎?

只看到牠雙鉗往上一舉,周遭的黑暗居然整個脫落,露出了底下那一堆如小山般的千果,接著,打橫著轉了一圈,綠豆般大小的眼睛也上下看了一遍,像是在確定四周有沒有人,最後用鉗夾起千果,送到嘴裡慢慢吃了起來,一派無憂無慮的模樣。

仔細回想,亞修之所以能讓露比動心,甚至想到在元素真空之地中離開的方法,似乎都和這隻螃蟹有些關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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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死魔物~
在毫無出路的深沉黑暗中,亞修拔腳狂奔,像是在躲著可怕的野獸似的,口中發出沉重的喘息,但在他疲累不堪之際,一把無形之手從最幽暗之處伸出攫住了他,同時一股冰冷刺寒的感覺鑽入他的腦中,開始侵蝕著他最寶貴的回憶。

亞修不斷的掙扎、抗拒:「不要!我不要忘掉……我不能忘掉露、露……露什麼?我不能忘掉誰?」

亞修的眼神變得空洞而茫然,他感到自己有某些事、某些話、某些承諾記不起來,而那些都是不應該被忘記的重要事物。

一團模糊嬌小的影子出現記憶中,但卻完全想不出她原本的模樣和名字。看著影子,一股空虛寂寞的哀傷襲上心頭,豆大的淚珠不斷從臉頰滾落。

「我為什麼在哭?為什麼……」

亞修呆然自語,突然一陣天搖地動,四周的世界不斷的在翻騰、滾動,然後漸漸的,黑暗的世界出現了一條又一條帶來亮光的裂縫,裂縫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光線漸趨強烈,聲音透過裂縫傳了進來。

「他還沒醒嗎?」

「嗯,還沒,燒雖然退了,不過剛剛還說了些含糊不清的夢話,啊……」

「怎麼了?」

「主人在哭,是做了惡夢嗎?」

「我看看……可惡!都怪那匹笨馬把主人帶到那麼危險的地方,而且還溜得不見蹤影,要是讓我找到,一定要剝了牠的皮,把牠烤來吃!」

「夠了,妳給我小聲點,不然就給我滾出去幫艾蜜麗看看魔物有沒有全部被消滅。」

「放心啦!早就全部殺光了,尤其是那隻龍,管牠什麼白龍雲龍守護神的遺骸,我可是把牠的每一根骨頭都打碎了,敢傷害我的主人,就是這種下場!」

「再說一次,小聲一點好嗎?」

「好啦!」

亞修只覺得這兩個聲音聽起來很熟悉,一個含蓄內斂、另一個就讓人覺得活潑好動,但就是想不起名字。然後,他感覺到有冰涼的東西擦過自己的臉頰然,後停在額頭上。

冰涼的感覺讓他的意識更加清楚,一個人影逐漸清晰的出現在腦海中。她有完美的五官、不管遇到什麼事總是能冷靜應對的冷靜眼神,渾身散發出聖潔高貴的氣息,像是白百合般純潔,令人不敢升起絲毫的邪念。

而漸漸的人影外在的感覺又不相同,五官外貌沒有改變,同樣無懈可擊,散發出一股令人想要一親芳澤的誘惑力,但卻又透出危險的味道,像是帶刺的玫瑰,可是她的雙眼有時卻又露出如頑童般的淘氣神情。

同樣的容貌卻又擁有截然不同的氣質,如果說一個人是聖女,那另外一個就是魔女,兩個名字清晰的出現在亞修的腦海中。

「安琪莉娜……黛絲笛兒……」亞修囈語般的說出這些話,然後艱難的逐漸張開雙眼。

安琪莉娜的動作停止,「啊」了一聲,止不住喜悅說道:「主人,您醒啦?」

相反的,黛絲笛兒卻是皺緊了眉頭,哼了一聲後不滿的嘀嘀咕咕:「搞什麼鬼嘛!為什麼先叫那笨蛋的名字,不是先叫我呢?醒著時偏心就已經夠討厭了,連睡著的時候也這樣,實在是喔……」

不過她雖然滿嘴不停的抱怨,但臉上也有著放心的表情。

亞修無神的雙眼四處望了望,最後停留在安琪莉娜的臉上,表情疑惑,不發一語。

「怎麼了嗎,主人?」

「主人?為什麼叫我……嗚,頭好痛。」亞修抱住好像快要裂開,傳來一陣一陣抽痛的頭,痛楚讓模糊的記憶逐漸清晰。

「主人,你還好吧?」黛絲笛兒蹲了下來,伸出手,但又不曉得該做些什麼。

安琪莉娜則是連忙將亞修額頭上的毛巾拿下,浸到水裡、扭乾,然後再放回他的額頭,不過疼痛的情形還是沒有減輕。

「我去請艾蜜麗她們來看看。」

「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吧!」

黛絲笛兒才一起身,亞修就開口制止:「笛兒,不用了,我好多了。」頓了頓,又對著安琪莉娜說道:「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剛剛竟然想不起妳們的名字,覺得妳就像個陌生人一樣,現在腦袋還是有點混亂。」

望了四周一眼,加上鼻中嗅到樹木特有的芬芳味,亞修明白自己處在妖精特有的樹屋之中。而仔細一看,眼前兩人的衣服髒亂不堪,甚至還有血液凝固成的深紅色塊,狼狽之極。

「我想,那是因為您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關係,現在好點了嗎?」

「昏迷了一天一夜?」亞修低頭思索,最後恍然大悟的說道:「對了,我想起來了,我被獨角獸載著,然後看到一副巨大的骸骨,當靠近的時候它突然動了起來,最後被牠的尾巴掃中……」

亞修陷入沉默,因為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好像還發生些其他的事情,但無論如何就是想不起來。

「沒錯,主人你知道當時有多危險嗎?我趕到的時候你差點就要被踩扁,要不是我及時把你帶開,現在我就沒有主人啦!不,正確的說,是我只剩下一個肉餅主人才對。」

「是這樣啊?真是謝謝妳了,笛兒。」

「知道就好,那麼……」黛絲笛兒突然靠近亞修的耳邊小聲說道:「下次你如果要說夢話,記得先叫我的名字喔!」

「啊?」這個要求讓亞修滿頭霧水,完全無法理解話中的意思。

安琪莉娜臉上出現拿黛絲笛兒沒辦法的無奈表情,雖然她也很喜歡爭長短,但這就真的是有點太離譜了。看著亞修已無大礙,她臉容一正,沉聲問道:「主人,是那隻獨角獸自己把您帶到骨龍那邊去的嗎?」

她終究發現事情的可疑之處。

「這……」亞修出現尷尬的神色,眼神飄向別處,吞吞吐吐的說道:「是我叫牠帶我過去的,因為那個地方看起來很奇怪,想說靠近一點能看得更清楚,沒想到牠真的聽懂我的話。對了,那骨龍呢?據我所知,龍的骨頭如果用來當魔法杖的話,可以數以倍計的增強魔法威力,是非常珍貴的魔法道具。」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對望了一眼,前者皺著眉沒有說話,後者則是放聲大笑,用力拍著亞修的肩膀說道:「你千萬不要跟我說,你是想要偷摸幾根那隻龍的骨頭好拿回家去賣,把欠愛提娜的債給還一還。」

「當然不是!不過……如果真可以的話,我也是不反對啦!」

黛絲笛兒笑得更大聲,亞修分明就是想要嘛!

不過安琪莉娜沒有笑,用帶點教訓的嚴肅口氣說道:「主人,不是我要說,但我真的希望您能小心一點,這樣貿然行事實在非常危險。」

「我知道,不過……」亞修抬起頭,用堅定的眼神望著安琪莉娜,以帶有強大自信的表情說道:「現在我有能力去應付所有的難關,甚至保護妳們,所以不用再為我擔心了,咦?」

說完,連他也不曉得這股自信從何而來,但卻不覺得這是假話。安琪莉娜更是升起一種異樣的感受,覺得眼前的亞修有哪裡不一樣,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也難怪,任憑她智比天高,也絕不可能想到亞修已在時縫之地歷經十年的時間,而且還被封住記憶。

但也由此可窺知露比的力量之可怕,居然能將亞修歷經的十年光陰縮短成他只在安琪莉娜兩人視線不足之處消失的一瞬間而已。

此時,屋外傳來吵雜的呼喝、打鬥聲,還夾雜著野獸震耳欲聾的嘶吼及哀嚎,黛絲笛兒眉頭一皺,起身打開木門想要一探究竟。

門才一開,她就一聲驚呼往後疾退,同時一團黑影從門外撲了進來。

安琪莉娜背對著門根本看不清狀況,不過想都沒想,手上立刻生出兩枝火焰矢朝後射出,還在後退中的黛絲笛兒倉促間凝聚的小型春風也離手而出,和火焰矢一起貫入黑影的身軀。

黑影的吼叫戛然而止,發出「啪噠」的墜地聲。仔細一看,地上的東西體型約莫一頭野狼大小,長有黑色堅硬的剛毛,除此之外,完全看不出牠原本的模樣。

因為黛絲笛兒的春風自牠的頭部進入,從腰部穿出,餘勁還把樹屋挖出了一個洞,地上的屍體根本成了一團爛肉。

不過奇怪的是牠的身上除了安琪莉娜火焰矢造成的孔洞外,小腹側有幾道利刃劃過的傷口,背部甚至還插著兩枝斷裂成一半的箭矢。

黛絲笛兒衝到門口往外一看,臉色大變,回頭看著安琪莉娜說道:「糟糕了,魔物居然攻進這裡了。」

「什麼,妳剛剛不是說附近的魔物都被消滅了?」

「沒錯,所以這些攻進來的魔物都是已經被殺死過一次的。」

安琪莉娜深吸一口氣,起身往門外看了一眼後臉色微變,轉頭對著亞修說道:「主人,請立刻離開這裡。」

「發生什麼事了?」

亞修爬了起來,試著動了動手腳並搖了搖頭,發覺沒有大礙後,深瞥地上的魔物一眼後,視線往外投去。

外頭的景象一片混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箭雨橫空而過,呼嘯聲中,鋒利的銀色箭頭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發出死亡的光芒。這些箭是由數人一組的妖精手上射出,只是人數並不多,才幾十人而已,而艾蜜麗這新任族長正大聲下達命令,不過慌慌張張的,看得出她並沒有發號施令的經驗。

艾蜜麗突然朝天空連續射出三箭,箭一離弦,隨即發出尖銳的「嗚嗚」聲,傳遍遠處。在到達上空時,箭身先後爆開,湧出三團黑色的煙霧標示位置,這正是妖精在白天時使用的響箭,用來通知同伴有急事發生,請求支援。

黑色煙霧代表的是最緊急狀態,而連續三箭,其嚴重程度可想而知。

而他們確實有必要這麼做,因為四周的山野密林中,不斷出現一群又一群相貌猙獰的魔物,對著妖精發起攻擊。

然而,這並不是最可怕的事,真正叫人難以置信的是這些魔物有的頭被削掉一半,有的肚子被劃開,內臟灑落一地,甚至有的四肢都被斬斷,但仍在黃土上留下怵目驚心的血痕,一點一點的爬行。

光是這惡夢般的景象就足以讓人戰意全消,渾身發抖,所幸妖精們還能保持冷靜,一箭一箭的射向魔物,只是有些魔物雖已身中數箭,但仍沒有停止的跡象,妖精逐漸退往神聖之樹的周圍。

亞修在瞬間就明白這些已被殺死過一次的魔物現在還能活動,顯然另有力量作祟。他的心中不因眼前可怕的情景而有絲毫恐懼,只是表情專注的快速掌握周遭所有動態,並擬定應變的戰略。

「糟糕,偏偏在大部分妖精都不在的時候發生這種事,黛絲笛兒,馬上把主人帶走,我先去幫忙,先守住神聖之樹,然後再把操縱魔物的正體找出來。」

安琪莉娜也明白這些魔物只是傀儡,但此刻實在沒辦法分神尋找操控的源頭,只能先解決眼前的危急情勢。

在昨天,當亞修進入龍骸之谷而引得骨龍活動時,連帶也使得當地聚集的魔物開始激烈的活動起來,並接近妖精們的村莊。

妖精雖不知魔物躁動的原因,但決定全面迎戰,就連安琪莉娜等人也加入,因為她們認為這和亞修闖入龍骸之谷有關。

血戰一晝夜後,妖精憑著地利和三個可怕幫手的幫助,獲得空前的勝利。今天一大早,柯麗和西萊安這兩位族長就帶著絕大多數的妖精外出至鄰近的森林搜索逃脫的魔物要徹底剷除,連愛提娜也一起同行,村裡只餘少部分人留守。

但沒料到的是,這些被殺死的魔物居然在此時復活並展開反擊,艾蜜麗雖然發出信號緊急召回在外的妖精,但他們也不是立刻就能趕回。一旦妖精的命脈神聖之樹被攻擊,後果將不堪設想。

安琪莉娜此時已高速掠出,絕招齊發,橫擋在她前方的魔物霎時受到重創,但饒是如此,仍在地上掙扎前進,不過已經沒有太大的威脅。

「主人,我們趕快離開吧!」

黛絲笛兒抓住亞修的手時,亞修往上一看,臉色微變。

順著亞修的視線望去,黛絲笛兒發現到一隻身軀呈現箭形的枯瘦怪鳥在空中垂直對著艾蜜麗高速墜下。

「艾蜜麗,小心!」黛絲笛兒發出警告,魔法也同時出手,但怪鳥的速度太快,實在趕不及。

「無論如何,一定要死守神聖之樹!」艾蜜麗舉弓大喝,情緒激動,剛好蓋過黛絲笛兒的警告聲。

「咦?」

驀地,黛絲笛兒只感到手上一輕,身旁的亞修已不見蹤影,化成模糊虛影的高速衝至艾蜜麗身旁,在止步的同時一個矮身,駕輕就熟的在腿彎及背部一勾,將她打橫抱起並前移數步,避過怪鳥的襲擊。

「妳也真是的,身為一個領導者就應該要隨時露出讓所有人都安心的表情才是,怎麼可以自己先沉不住氣呢?」

亞修說話的同時腳向後一踢,踹得一擊不中落在地面的怪鳥往旁拋跌。

此時,亞修心中湧起一股熟悉的感覺,就好像這動作已經做過千萬次一樣,感覺無比自然。

同時,懷中艾蜜麗的臉孔似乎隱約變成另外一個人,一股難以言喻的渴望和習慣湧上心頭,在身旁妖精眾目睽睽的注視下,亞修眼中出現萬縷柔情,俯下身,就要吻上艾蜜麗的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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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43:08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0-21 19:44 編輯

第九集 第一章 ~流星火雨~
「哇啊啊!」

亞修突然一聲尖叫,然後像是抱著什麼可怕東西似的,把臂彎裡的艾蜜麗向前一拋狠狠丟到地上。

說也奇怪,原本有冤報冤、有仇必報仇的艾蜜麗,在此刻像是失了魂魄一樣,呆然不語。原因就在於她剛剛歷經了此生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令她一時間無法在這充滿危險的環境中回復過來。

剛剛一被抱起時,她本想出言怒喝,但卻剛好看見自天空高速而下的怪鳥落在亞修身後,心知肚明自己被他給救了一次,但卻又不明白他是如何辦到,亞修應該是個除心地善良和治療術之外,再沒有任何長處的人才對。

同時,艾蜜麗發現抱住自己的手臂穩健有力,而靠著的胸膛更是外表看不出來的寬厚結實。

而當亞修眼中散發出千絲萬縷的柔情,對著艾蜜麗的香唇俯身而下時,她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呼吸隨著他越來越接近而更加急促,只覺得渾身發軟,沒有抗拒的念頭。

到了最後她被丟往一旁時,心中想的不是要狠狠教訓他一頓,而是升起一股強烈的失落感,身體還處在剛剛那種怪異的悸動中。

亞修則是揮手拭去額上冷汗,心中情緒起伏不定,剛剛攔腰抱起艾蜜麗時,感覺是那麼的自然,根本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直到要吻上她時才回過神來,顧不得後果,以最失禮的方式將她「放下」。

一回頭,他感到周遭的妖精以及還在遠處的安琪莉娜及黛絲笛兒投射而來既驚且訝,充滿無數疑問的眼神。但亞修無法回答,因為他也如同她們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由於眾人因為這件事而分了心神,不死魔物的威脅更加逼近。

「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全面迎敵?」

艾蜜麗恢復正常一躍而起,快逾電閃的連珠射出三箭,其他妖精也開始反擊,不過她的眼神卻特意避開亞修。

亞修審度眼前情勢,魔物從四周的密林中不斷湧出,彷彿無窮無盡,讓人不難想像昨晚的戰況激烈到何種程度。

不過由於是死而復生,絕大多數都因生前受創而使得行動力大減,這是牠們的最大弱點,但仍有少部分動作同樣敏捷、快速。

亞修同時感到不解,艾蜜麗為什麼不使用精靈石呢?但是他並不知道,在昨夜激烈的戰局中,妖精們已經將所有的精靈石用完,有剩餘的也交給外出剷除其他魔物的妖精,因為他們認定村中是安全的,只是沒有料到已死的魔物會再度活動。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樣瞬間把握到所有情勢,她們沒有交談,甚至沒有任何眼神示意,兩人就分別採取行動。

「冬蟬四式第三式──『掬水淨星辰』!」

安琪莉娜直闖魔物聚集的中央,壓下心頭因亞修而升起的百般疑問,纖手平舉在前微微合攏,一團水藍色的光芒頓時出現在掌心中。

同時安琪莉娜雙手伸入漂浮著的光球中,如青蔥般的十根玉指或屈或伸、半彈半點的在光球中舞動,速度快至令人眼花撩亂,但卻又沒有絲毫急躁浮動的感受,完全合乎她冷靜的一貫風格。

她的手指每一動,就有一點細小的藍色光點往外射出,十根手指輪番舞動之間,在眨眼的剎那就有數百道光點飛出,猶如一場平行的驟雨襲向四面八方的魔物,極為好看,同時手上的光球也越見縮小。

「砰」「砰」連續數百聲冰凍凝結的輕響幾乎不分先後同時發出,轉眼間視線所及的魔物有大半都被冰封住半邊身子或是一條腿。

「好!戰術、手法乃至招式的名稱都無可挑剔,不愧是莉娜。」

亞修忍不住開口喝采,因這一招而耗損大量魔力正退往一旁的安琪莉娜聽到這句話時微微一愣,但仍回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招表面看似只有將水的魔力聚集在一起,然後以手指彈出帶有凍氣的水滴將對手冰封住,但實則不然。

亞修一眼就看出此招中未顯露的秘密,她彈出的可以是聚集更多魔力而變成貫入敵人體內的冰錐,也有可能是一般魔力形成的冰封凍氣,甚至可以是亂人耳目的虛招。

而如果只是這樣還不能讓亞修脫口稱讚,最厲害的一點是此招為安琪莉娜心如止水的心靈中反映出所有魔物的動作後,針對其弱點而發。

這正顯示她的過人之處,面對成百上千的魔物時,一般人只求退敵就好,哪還能管其他?

但安琪莉娜所攻擊的魔物是經過細心選擇,首先全部都是行動較為敏捷且最具威脅力的,其次就是她攻擊的地方都是最能削減魔物行動力的部位。

例如魔物是右前肢受傷,而安琪莉娜冰封的地方就是牠的左前肢,讓牠的一雙前腳失去作用,最後只能靠著一對後腿的力量蹬著地面逐寸推進,大大降低移動力,也就是她的魔力沒有絲毫浪費,完全用在阻止敵人的行動中。

這種冷靜綜觀全局,在瞬間就判斷出魔物的弱點並做出最有效率攻擊的身手眼力和縝密的心思,才是最讓人嘆為觀止的所在,也讓人不禁想像,當她的對手是獨自一人時,能否逃脫這虛虛實實,集傷敵、制敵乃至於惑敵於一身的掬水淨星辰呢?

「不過……」亞修突然露出「真是拿妳沒有辦法」的莫可奈何的笑容,搖頭嘆道:「這招的最主要目的,該不會是要讓笛兒沒有辦法模仿吧?」

安琪莉娜嬌軀一震,眼中出現前所未有的奇光,愕然望著亞修,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

亞修說中了!

安琪莉娜心知肚明黛絲笛兒會她所有施展過的招式,因為她也是如此,兩人的才智不分高下,對方的絕招只要在眼前施展過一次,就可以在短時間內掌握到個中的精髓和訣竅。

因此安琪莉娜才會升起這個古怪的念頭,那就是有沒有一個可以讓黛絲笛兒學也學不起來的魔法呢?答案就是掬水淨星辰。

黛絲笛兒絕對能施展同樣的魔法,將冰錐、凍氣和水霧交替使出,但她永遠也沒有辦法預先將敵人的一舉一動以及往後的種種變化考慮後才決定攻擊的方式。

黛絲笛兒只能學到掬水淨星辰的皮毛,但卻永遠無法掌握其中的神髓,因為她根本不是那種想了再打或是邊想邊打的個性,而是打了再想的人。

安琪莉娜真的很想知道亞修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照理來講這是不可能的,他應該連猜都猜不到,如果是黛絲笛兒的話,那在過招一次後或許她就能明白這招的真正用意,但亞修怎只看一眼就曉得了?

「討厭,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黛絲笛兒鼓著腮幫子滿臉不高興,安琪莉娜剛剛是切入來襲魔物的中段,將牠們的威脅大幅削弱。

而她則是用「空飄術」幾個起落就來到艾蜜麗死守的神聖之樹前,忙著以春風將逼近的魔物擊潰,所以完全沒見到安琪莉娜施展掬水淨星辰的模樣,不過可是親耳聽到亞修說的「好」字,至於其他字眼則是略過,她的耳力和注意力在聽到某些關鍵字時會變得特別敏銳。

這個「好」字,點燃了她的怒火,讓她非常非常的不高興。

「可惡!主人你真是太偏心了!現在換我了……」

黛絲笛兒雙手作勢欲發,亞修冷不防開口:「接下來不會是『秋霜』吧?」

「咦?」黛絲笛兒瞪大了眼,開口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這招的名字?」

繼安琪莉娜猜中夏炎後,這次換亞修猜到了秋霜。

「哈,沒什麼,運氣好罷了。」

亞修裝糊塗帶過,事實上春風、夏炎、秋霜等名字都有其脈絡意境可循,還真的不難猜。

「……算了,名字被猜中不重要,重點是威力!我一定會比那個什麼……什麼東西還要厲害就是了!秋霜!」

亞修在此時閉上眼,腦海中描繪出黛絲笛兒雙手上舉並微微分開,掌心上出現了一顆空前巨大,瀰漫著凜冽寒氣的藍色光球。

張開眼,眼前的情景果然如同想像,而且他也感到一陣寒意襲來,至於距離黛絲笛兒較近的妖精感受更是深切,一打冷顫,紛紛遠離。

一般的凍結型魔法會呈白色霧氣狀,但當魔力高度聚集之後,卻會變回元素特有的水藍色,由此可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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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43:45
第二章 ~怒雷逞威~
似乎知道真正的形體被看穿,也像是曉得再操控這些已死的魔物屍體無法對亞修等人造成威脅,原本躲入林中的黑點突然飄出,集中成一團小山般大,凝聚不散的黑霧。

亞修眉毛一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艾蜜麗射出一箭,箭矢飛進黑霧就從另一頭射出,毫無半點阻礙。

「天啊!這是什麼鬼東西?」

「它就是妳說的東西啊!」

「啊?」艾蜜麗看著亞修的背影,一臉茫然。

「這應該是自久遠以來在這片森林中的魔物死後,徘徊不去的靈魂聚合體。」

「咦?」

艾蜜麗還沒聽懂,一道速度有如電閃的人影已自林中掠出,在黑霧旁繞了兩圈後奔回亞修身旁停步,臉上出現茫然的表情,狐疑的看著自己的雙手,眼中的紫色光芒逐漸消失,那人正是愛提娜。

憑藉著紫色雙瞳的能力,她比西萊安和柯麗這兩位族長領軍的妖精要快上數倍趕回村中,雖然對滿地的魔物焦黑屍體感到不解,但也曉得與艾蜜麗等人相對的黑霧是敵人,因而展開攻擊。不過讓她難以置信的是,她的手在劃過黑霧時沒有任何感覺,就好像是空氣一樣。

黑霧突然向亞修等人移動,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立刻改以魔法攻擊,但卻毫無作用,魔法透體而過。

當霧團湧至近處時,所有人立刻向兩側避開,黛絲笛兒離開後隨即發現亞修還待在原地不動,剛想回頭時黑霧已經將他完全籠罩,驚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不過她隨即發現亞修沒有半點異樣,泰然自若的自霧中走出,而黑霧在湧至距神聖之樹約二十步的距離時就被一堵無形的牆壁擋住,霧團的形狀在此時翻騰滾動,好像死命掙扎前進,但卻難行分毫。

「唉!」

亞修突然搖頭嘆息,惹得身旁的人訝然注視。

「主人,您為何嘆息呢?」安琪莉娜壓住肚中百般疑惑,開口詢問。

「我嘆息,是因為我如同這些魔物的靈魂般,跳脫不出生死的牽掛。」

「……我不明白。」

亞修一轉頭,兩道目光直射入安琪莉娜的雙眸中,她的呼吸隨之一緊,因為這眼神和以往,甚至剛剛全不相同,有如碧潭般深邃難測,初次看到時還不覺得有什麼,但凝視越久卻會發現它好似散發著一股獨特的魅力要將整個人吸進去般。

眼前的亞修和她所認識的雖是同一個人,但內在的氣度卻完全不一樣,剎那間,她發現自己再也不明白眼前這位主人的深淺。

「這些魔物的靈魂喪失了肉體而成為虛無的存在,因此渴望得到新的身軀好能重新活在這世間,我猜它們大概是想進入神聖之樹好獲得重生。」

「可能嗎?」艾蜜麗一臉不信。

「當然可能,妳們妖精不就是從神聖之樹中誕生的?如果它們能夠進入神聖之樹,或許有可能占據裡頭正在成形的身體而重新復活。」

「什麼?這怎麼可以!」艾蜜麗聞言立刻舉弓,但箭卻怎麼也射不出去,因為她明白這毫無效果。

「不用那麼擔心,據我猜測,這些神聖之樹本身就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保護著,讓這些魔物的靈魂無法侵入,所以它們進入已死的魔物身軀中,想要避過這道障礙,不過能不能進入甚至可不可以占據新的身軀都無法確認,它們只是憑藉著想要復活的渴望行事,當然,妳們也不容許這種事發生,對吧?」

「廢話!」

「唉,死亡的魂魄被困在這世上而想得到新生,但是,活著的人不也是如此?當至親至愛永遠離開身邊時,會多麼的希望她能再活過來見自己一面,哪怕是一個出現在夢中的虛假幻影也好。生與死是造物主留給這世上所有人都會經歷,絕對公平的一關,只是又有多少人會認為它是真正的公平呢?我也不能啊!」

亞修語氣有些感傷,愛提娜等人知道他在說的是小風,此時他緩緩舉步,輕易就走過黑霧無法越過的障壁,正對著它們。

「這裡是生與死的交界,雖只有一線之隔,但你們永遠無法越過,雖不曉得為何被困在這裡,但至少讓我送你們回到該回去的地方吧!不過可能有點粗暴就是了,全部退開!」

艾蜜麗和其他妖精早先已見識到亞修的厲害,聞言立即後撤。

「亞修,你要做……嗚。」

愛提娜話說到一半就感到一股寒意傳遍全身,那是身體感受到危險而起的反應。同樣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也是如此,兩人一個箭步就來到她身旁,扯著她往後飛退。

她們知道亞修之所以如此說,絕對不是開玩笑,因為剛才發生在眼前的事雖然如同夢境,但卻是鐵一般的事實,由不得兩人不信。

亞修身旁出現了異狀,他的雙眼散發著前所未有的精芒,其凌厲有如閃電橫空讓人無法直視,雙腳不知何時已沉入地面,直至腳踝處,四周還出現龜裂的縫隙並往外擴大。

更令人驚訝的事發生了,他的頭髮、衣服等都無風自動,而且往上飄起,地面較細小的石塊也是如此,受到這股莫名浮力的牽引而飄在他周圍,蔚為奇觀。

同時他的雙手出現兩團閃耀著青白色火焰的光團,並不住變大。

「天啊!雷系魔法?這怎麼可能!」

愛提娜難以自制的發出驚呼,雷系魔法有兩個特點,一個是威力可怕到令人難以想像的境界,而另外一個則是難駕馭的程度堪稱所有魔法之首。

在這魔法還普遍存在於世時,最常聽聞的除了這魔法造成令人難以想像的破壞之外,就是魔法師在施展時慘遭反噬而死,久而久之,讓它變成了一個神秘而又可怕的代名詞,而會施展的人也越來越少,但這名字卻不曾從任何一個魔法師的記憶中遺忘。

這兩個特點讓雷系魔法被稱為禁咒魔法,然而這裡所謂的禁咒並非不能學習,而是為了更凸顯它的可怕之處才如此說,不過也沒有任何一個魔法學院或是魔導師會公開教導此種魔法。

所以一名魔法師如果依照正常的管道往上晉級是絕沒有機會學到,它只存在一些極高等甚至是遺世獨立的魔法師心中,至於要將它帶入墳墓或是口耳相傳給其他人,就是這些人的選擇了。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互相對望了一眼,因為她們記起在人界被亞修目睹到的那一場戰鬥中,前者有使出「雷電球」這個魔法,顯然他的雷系魔法是從這兒來。

「『雙雷怒』!」

亞修雙拳互擊,兩手的電球不但沒有融合一體,反而相互排斥要往外飛去,不過之間卻又有另外一股力量將它們強行互吸而不使分開。

電球的周圍因為這種相斥相吸的力量出現了更強烈的青白色電焰,這電焰有如鞭子揮舞、抽動,一掃過地面,土石隨即翻騰而起,像是被掘開一條深溝,而電球之內還發出低沉的隆隆聲,雖不大,但卻震得人的耳鼓生痛。

雙雷怒光憑起手的威勢,就有不戰而使人降的氣勢,因為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目睹這種威力後還會想吃上一記。

亞修雙手一送,剛好將電球推入黑霧內部,原本像是空氣存在,令人捉摸不定也無法奈何的霧團居然發出了似乎有千萬頭野獸因痛苦而嚎叫的嘶吼,同時電芒也擴及到整片黑霧,讓它不時的閃爍著青白色的火光。

最後,黑霧整個籠罩在強烈的電芒中,一陣怪異的扭動後整個爆散開來。在飛揚的塵土中,黑色的霧氣變化成點點金色光芒噴上天空再緩緩散落,而同時四周也飄盪著野獸自痛苦的牢籠中得到解脫的喜悅吼叫。

一陣微風在此時吹過,整片森林不管是草木花朵或是流經其中的蜿蜒小河,甚至是神聖之樹似乎都奏起了悅耳的音符在空中迴盪,那聲音低得會讓人以為是錯覺,但實際上並不是。

「天啊!這是『精靈之歌』,整座森林的精靈都在共鳴、唱歌啊!一定是因為那些魔物的靈魂已經離開此地的緣故。」

艾蜜麗不由自主的閉上眼專注精神仔細聆聽這無所不在、無物不發的美麗歌聲,其他的妖精也是如此,有些甚至還流下眼淚。

亞修從沒聽過精靈之歌,但這音律聽起來卻覺得通體舒暢,當心情逐漸放鬆時,他卻臉色一變,失聲叫道:「糟糕,大事不妙!」

眾人聽到這句話立刻張開眼,眼前的情景也讓他們同感震驚。

因雙雷怒的威力而飛揚的塵土在此時落定,但亞修發出的兩顆雷電球卻還好端端的停留在原地保持相對、互相牽引,很明顯的雷球威力實在太強,在將黑霧完全擊散後還未消失。

「天啊!」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齊聲驚呼,前者春風離手而出,後者往前疾奔數步後更早使出「舞風亂晴空」,務要將這威力嚇人的雷球消滅。

「不可以!」

亞修的聲音晚到一步,安琪莉娜的舞風亂晴空的風暴先擊中雷球,使得原本陷入停止狀態的雷球因為受到重擊開始活絡,電焰吞吐不定。

而要命的是黛絲笛兒此時的春風銜尾而至,雷球被高度集中的風系魔法集中後,猛然加速朝著妖精們的村莊而去,也讓亞修隨後出手的截擊沒有命中。

確實,兩人的攻擊大大削減了雙雷怒的威力,讓它的大小變成不到原先的一半,但也讓該停在原地自然消失的雷球有了逞威的機會。

怒雷隆隆聲中,柯麗和西萊安這兩位族長終於率領外出圍剿魔物的妖精趕回,不過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卻是一場村莊正被大肆破壞的可怕惡夢。

雙雷怒的電鞭四處揮舞,樹屋被直接攔腰抽中者,立刻斷成兩半崩毀、倒塌,就算只是從旁掃過,粗大的樹身也是立刻起火燃燒,有如被天火所擊。而被雷球直接貫穿者,更是在剎那化為著火的碎片往外飛射,碎片的速度因為極快而帶有殺傷力,其範圍剛好遍及一些剛趕回來的妖精。

這些妖精一見到漫天著火的碎片以威力驚人的速度朝著他們飛去時,立刻往後退入密林尋找掩護,但一些退得較慢的妖精也被擊中受傷,現場慘叫聲不絕於耳。

亞修的雙雷怒在時縫之地中朝著山腹出招已經能夠貫入數十步,留下一個令人咋舌的破壞痕跡才停止,更何況是在他魔力更顯深厚,而破壞目標是更脆弱的樹屋的現在呢?

雷球摧枯拉朽,有如惡龍肆虐般在妖精村中的恣意破壞終於停止,從遠處看,妖精居住的樹屋有三分之一全毀,而另外三分之一則是受到或輕、或重的損害,不過幾乎全都著火燃燒,算算只剩三分之一的樹屋完好如初。

不過這還是樹屋當初在種植時是依景致、地勢乃至於個人喜好而成分散式才有的良好結果,否則要是完全集中於一處的話,後果更不堪設想。

柯麗這位女族長呆望著一片狼籍、滿目瘡痍,幾近全毀的村莊好一段時間後,視線短暫停留在被流星火雨燒成焦炭的無數魔獸屍體片刻,最後移往艾蜜麗的臉上,厲聲問道:「魔物呢?把我們村莊搞成這樣的魔物在哪裡?我要把牠碎屍萬段!」

她的胸口快速起伏,持弓配劍的雙手因憤怒而顫抖,一雙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來,沒有人會懷疑她是在開玩笑。

亞修深吸一口氣,心裡默默盤算這碎屍萬段是一個人承受,還是三個人?如果是三個人下去分擔的話,那要碎成多少塊才算公平呢?

「這……這個……」

艾蜜麗哀求的視線轉往一位就在身旁的男妖精,只看到他身體抖動了一下後低下頭開始整理弓弦,裝作沒看到這求救的目光。

艾蜜麗不死心,把頭轉往愛提娜,她臉上出現大吃一驚的表情,閉上眼搖著頭,意思很明白──這件事不要問我。

艾蜜麗不敢把目光移到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身上,所以無從得知她們現在是何種表情。

「快說啊!魔物呢?如果逃跑了,就告訴我往那邊跑。」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不要問我,求求妳。」艾蜜麗哭喪著臉,眼淚都快流出來。

「怎麼會不知道呢?妳……」

柯麗還想再說,亞修打斷她的話說道:「族長,這件事等一下再說,還是先幫你們療傷吧!」

亞修走上前,因為他發現除了剛剛被雙雷怒的餘威傷到的人外,有不少妖精身上也有負傷,應該是昨天一整夜的戰鬥所留下。

「你……啊!我想起來了,艾蜜麗曾經說過你會治療術,不過算了,我們人這麼多,你一個一個要治療到什麼時候?更何況也不是很嚴重的傷。」

「喔,不,沒關係,請無論如何一定要讓我幫忙,拜託拜託。」

柯麗大感錯愕,哪有人要幫人治療還要用求的?

在毀了人家的村莊後要怎麼辦?亞修能想到的方法只有兩個,一個就是趁早溜之大吉,不然就是將功贖罪。

溜嘛!不一定溜得掉,因為森林可是妖精的地盤,那麼就只好硬著頭皮將功贖罪,雖然這罪遠遠大於功。

「好吧!既然你堅持的話,那我就先說謝謝了。」柯麗轉身對著妖精大聲說道:「各位,這位少年他會治療術,身上有傷口的人過來這裡,他會幫你們治療。」

「不用了,大家待在原地就行了。」

「可是……天啊!」

亞修的雙手發出治療術的光芒散發至地面,然後光芒像是有生命般的在地面流動,化成一個魔法陣的圖案,而且擴大到所有妖精的腳下。同時,金色的光點逐漸往上飄升,雖大部分消失在空氣中,但附著在傷口上的部分金芒卻已經開始治療的工作,一些較小的傷口不到片刻已然痊癒。

安琪莉娜等人同時看呆了眼,尤其愛提娜更是不敢相信,因為自有治療術以來,頂多只有兩手分別治療兩人的情形發生,且這已經算是了不起的成就,但卻從沒有聽說過有人能一次像亞修這樣治療數十甚至上百人的,太不可思議了。

大部分妖精的傷口都已痊癒時,亞修深吸了一口氣,停手說道:「對了,族長,我能不能跟您收個謝禮呢?」

「謝禮?」

柯麗更吃驚了,幫忙治療要求人,治療完畢會這麼明目張膽收謝禮的人還真是沒有見到過。

「沒錯,謝禮。」亞修露出苦笑後說道:「就是希望您不要把我們三個給碎屍萬段,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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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45:07
第三章 ~兩人前事~
「嗯……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呢?」

深夜時分,亞修盤腿坐在屋內,手托著下巴,瞪著眼前與樹屋實為一體的木製方桌上的「月牙笛」陷入沉思。

早先艾蜜麗已經把不死魔物逼近神聖之樹,而後眾人被迫反擊,最後「不小心」──這三個字是亞修特別加上去的,用雙雷怒把村莊給破壞大半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報告給西萊安和柯麗兩位族長知道。

聽完後,兩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討論後認為亞修等是客人的身分,而且協助守護妖精的命脈──神聖之樹,怎麼都算是功大於過,所以村莊半毀一事不予追究。

接下來,妖精們撿拾樹屋的殘骸在空曠處燃起了大片篝火,舉辦了盛大的狂歡晚會,載歌載舞慶賀此地魔物被完全消滅而讓全然的和平降臨這片廣大的森林。

這盡顯妖精們個性上積極、樂天還有早先柯麗曾說過妖精不喜記恨的一面,否則如果每個都去煩惱今晚沒地方睡的話,那敵意的目光就夠讓亞修等人吃不消。

其中,艾蜜麗提出往後是否還會有魔物的靈魂出現要奪取神聖之樹內的妖精軀體的疑問。

而亞修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那就是這些靈魂之所以凝聚不散甚至起而攻擊,可能是被龍骸之谷中的雲龍骨骸給吸收禁錮,而獨角獸之王觸發了它們激烈的反應,進而使得魔物攻擊妖精,最後出現不死魔物襲擊神聖之樹的舉動。因此,在雲龍骨骸已經被破壞的情況下,未來應該不會再有類似事情發生。

由於龍的神秘之處太多,因此這番推論也沒有人可以證實與否,不過柯麗、西萊安這兩位族長都決定今後會更加注意對神聖之樹的保護,同時也對見識大增的亞修感到訝異。

與族長的晚宴結束後,亞修接著就被安琪莉娜、黛絲笛兒和愛提娜三人聯手逼問,問的自然是這一身魔法從何而來。

不過亞修卻是從頭到尾都兩手一攤,通通回答「不知道」,因為事實上他的確是什麼都不知道,三個人問了老半天在明白問不到什麼東西後也只好放他一馬,帶著滿肚子的疑問回到艾蜜麗為她們特別準備的樹屋中休息。

但其實亞修有事沒有告訴她們,其中一件就是胸口貼身藏著某樣東西。

他知道這東西是月牙笛,也曉得可以用它來吹奏出月牙十三曲,甚至每一曲的效用都依稀記得,雖然他完全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擁有並會使用它。

在愛提娜三人連番詢問時,他其實可以將這個東西的存在告訴她們,只是他怎樣就是做不到,因為把月牙笛拿出來的念頭才一閃過腦海中,就有種把最私密的事物毫無保留的呈現在眾人眼前一樣的難受感。

所以,亞修把月牙笛的存在略過不提,這還是自認識她們三個以來,他首次特意隱藏起來的秘密。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而妳又是誰呢?」

亞修手指輕撫著月牙笛那總是散發著暖意,細緻柔滑的表面喃喃自語。

因為當他這麼做的時候,總會有個模糊的輪廓出現在腦海中,但不管多努力就是想不起關於她的半點事。

亞修眼神微動,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月牙笛貼身藏好,因為他感到有人正朝著此地而來。

同時他也大吃一驚,雖然夜已深,但由於大半樹屋被毀,所以外面還是有不少妖精來來往往尋覓今晚的住處甚至結伴談天,自己是如何這麼肯定那人是來此呢?

剛想到這裡時,樹屋的房門響起了兩次敲門聲,一把柔和好聽的聲音傳了進來:「亞修,你睡了嗎?我有點事想找你談談。」

亞修嚇了一跳,這不是柯麗的聲音嗎?連忙起身開門。

只看到柯麗拿了兩個葫蘆果,門一開就走了進來,把葫蘆果放在桌上後就坐了下來,舒展雙腿伸個懶腰後說道:「還是這裡寬敞。」

她的外表看來和艾蜜麗實在差不了多少,只是多了些成熟、豔麗的感覺,讓人很難想像她已有八百歲,在妖精中算是高齡的年紀。

亞修露出苦笑,說道:「其實,我並不介意和其他人一起睡,甚至睡在外頭也沒關係,畢竟我是主兇。」

由於艾蜜麗的樹屋也毀在雙雷怒之中,所以她搬過去和柯麗同住一樹,這樹屋雖然寬敞,但住兩個人其實就稍嫌擁擠,且柯麗和艾蜜麗還由於是族長的身分,所以才能兩人一起住,有些樹屋可是住了三、四個人,甚至有人乾脆露宿在外,以天為被、以地為枕,說不出的悠然自得。

不過對於亞修這些客人,妖精們依舊騰出了四棵樹屋供他們歇息之用,禮數不可謂不周到,但也讓他們更感到抱歉。

「那怎麼行?你們可是我們的客人,更何況能守住神聖之樹也是你們的功勞,這些都是應該的,來,喝些東西吧!」

亞修坐了下來,啜飲了一口葫蘆果的汁液,卻發現柯麗的目光還在凝望著自己。

由於柯麗先前有喝過酒,因此現在雙頰酡紅,唇角掛著一絲嫵媚的笑意,而要命的是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事實,她的眼中似乎還帶著大膽挑逗的眼神上下盯著亞修,再加上她全身散發出屬於成熟女性獨特的風華與魅力,讓亞修一時心跳加快許多。

不過亞修隨即明白對柯麗這女族長有任何的遐想都是大不敬,深吸幾口氣後就將心靈平靜下來,同時感到外界有一股力量透過每一個毛細孔進入體內與魔力一同流轉不停。

這是另一個讓他不解的地方,除了施展雙雷怒時將魔力整個耗掉,魔力直到片刻後才完全恢復外,其他時候只要一施展魔法而魔力有所損耗時,這個力量幾乎在瞬間就將消耗的部分完全補滿,使得他的魔力一直保持在無窮無盡的狀態。

他知道這奇異的狀態是天人相應,但也沒開口告訴任何人,把這件事和月牙笛的存在藏於心中。

「你的魔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柯麗臉容恢復正經,剛才那好似要勾引人的媚態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族之長的風範。

此刻的亞修已非先前的亞修,剎那間即明白柯麗是有意試探,心中不明白更有些不悅,但還是強自壓下,以最誠懇的語氣回答:「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柯麗和西萊安是妖精中明白亞修除了治療術再不會其他魔法的人,因為艾蜜麗曾經向兩人報告過。

「換做其他人,我會認為他在說謊,不過你給我的感覺不像是在說謊,所以我相信你。」

「感覺啊!哈。」亞修搖頭笑道:「坦白說,我以前也常常用感覺去判斷一個人的好壞,所以老是被說太天真。」

柯麗一對蘊含深刻智慧的美目盯著亞修柔聲說道:「不要小看感覺這兩個字,對我們妖精尤其是已經八百歲的我來說,由於長期居住在森林中,對各種事物的觀察之敏銳已經到了你所無法想像的境界,而當我把這方面的能力拿來判斷一個人的言行好壞時,說句實在話,幾乎不曾出過差錯,所以我知道你在魔法一事上沒有說謊。」

亞修深吸一口氣,柯麗的語氣暗指他在其他的事物上有所隱瞞,她該不會看出來了吧?同時眼神一動,想起了另外一件可能毫不相干的事,柯麗她是否早就知情呢?

此時,柯麗的話在耳邊慢慢響起:「別擔心,我只對你的魔法有興趣,其他的我一概不理,你也不用告訴我,我當然不會講出去。」

亞修長嘆一口氣,垂下頭說道:「我服了,真的服了,這些事還請族長保密。」

「嘻。」柯麗發出有如少女般的銀鈴笑聲說道:「原來不只一件啊!不過話說回來,我連什麼事都不知道,要如何保密呢?」

「呃,這個……」亞修無言以對,他此刻覺得柯麗和艾蜜麗在捉弄人方面還真有不少相似之處。

「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關於你的魔法一事,我猜想會不會是獨角獸之王賜予的奇蹟呢?」

「獨角獸之王的奇蹟?」

「沒錯,獨角獸可是珍貴的神獸,更何況是獨角獸之王呢?坦白說,我們精靈族人,包括我在內,都沒有見過牠,而你才來一天而已,牠居然就出現在你的眼前,而且還讓你騎上背,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所以我在想,會不會就是牠賜予你魔法?」

「這……」亞修沉思片刻,有些無奈的說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真的不知道。」

「也對,那麼問一下你剛剛在聽到我自吹自擂說自己的觀察力有多敏銳時,心中升起的疑問是什麼?」

「妳連這事都知道?」

「當然,不要小看妖精的眼力,尤其是我這老妖精。」

亞修有些遲疑的開口:「其實這個問題我不曉得該不該問,但是……」

「原來如此,是琳兒的事吧?」

微一錯愕,亞修就明白這裡的琳兒就是指多琳,同時暗忖心事果然瞞不了這位眼力高明的女族長,點頭說道:「沒錯,妳剛這一說我才想到,妳該不會早就知道安德魯和多琳的事了吧?甚至……嗯,他們私奔的打算?」

「沒錯,我確實知道,還有西萊安也是,我們兩人甚至為了這件事起了嚴重的爭執,不過最後他還是聽從我的意見,放任他們離去,否則如果我真的不願意,他們誰也別想踏出這村莊一步。當然,在他們離開後,我必須將多琳宣布為叛徒,因為和人類結合並離開一事,是這裡不能碰觸的禁忌。」

亞修大感驚訝,柯麗再度開口:「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族長太狠心,居然狠心把琳兒給推入痛苦的深淵中?」

「我……不這麼覺得,雖然我也有常為人判斷什麼叫做是幸福的缺點,但是真正的幸福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會曉得,安德魯的壽命雖是多琳的一小部分,再過去就是永遠的別離,但他們還是毫不猶豫的去擁抱。我相信,如果事情再重來一次,他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抉擇,而且……」

「而且什麼?」

「我之前一直都是從多琳的角度去看事情,那安德魯呢?我相信他也明白當多琳和他一同離去時,會付出多大的代價,但他明知如此還是帶走多琳,妳可以說他自私自利,但也可以說他願意和多琳共同承擔這一切。坦白說,我認為這是相當有勇氣的舉動,因為他大可以忘掉多琳再找其他人類女子來愛,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只是能隨便忘掉的還算是真愛嗎?當真愛的羽毛落在掌中時,為何不能緊緊將它握住呢?這是我母親說的。」

柯麗目不轉睛的看著亞修,發出一道深沉的嘆息後說道:「你知道嗎,你跟安德魯有很多地方很相似,談吐、舉止和思考等方面都是。既然說到這裡,就再告訴你一個只有我才曉得的秘密吧!事實上,安德魯曾經來找過我,說他願意留在這裡和琳兒長相廝守,共渡一生,也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相信他是真的愛著她,同意讓他們離開。」

亞修失聲叫道:「什麼?!」

「其實決定要走的人是琳兒,那個孩子的好奇心雖然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但可說是妖精裡最重的一個,她對森林裡的一切其實深感厭煩,渴望知道外頭的世界有些什麼,所以是她決定和安德魯一起離開。而我也告訴安德魯說:『當你有一天要永遠離開琳兒而去或是她對人類的世界感到厭倦時,告訴她,這裡永遠是她的家,我們隨時歡迎她回來,也包括你在內。』」

亞修默然無語,他沒想到背後還有這層緣故。

「只是沒想到安德魯居然染上重疾,還來不及說出這句話就死了,而小麗也不曉得這件事,所以……唉!」

亞修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當初在夕沉之洋的崖頂上多琳為了自己擋住那一劍之前,她的心早已萬念俱灰,因為她認為天地間再沒有可容身之處。

那如果她早知道柯麗的這些話,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呢?

想到這裡,亞修臉上出現痛苦的表情,因為如果多琳沒死,那現在死的就是自己了。

柯麗的話繼續在耳邊響起:「你可能會覺得奇怪,琳兒既然已經被視作叛徒,為什麼還能讓她回來。其實這並不難,因為不記恨正是我們妖精的天性,再來只要想辦法讓她立下一些功勞好功過互抵就行了,只要我和西萊安願意,就一定有辦法讓她重回這裡。」

「天啊!」亞修的臉上滿是自責,但卻又曉得一切都無可挽回。

「我知道這些話可能會給你的心理上帶來不必要的負擔,我本來也不打算講,但還是認為你應該知道事實的真相,即使那十分沉重也是一樣。」

「坦白說,我真的很謝謝族長妳告訴我這些。」頓了頓,亞修喝了一口果汁減緩喉嚨的乾澀後,眼中散發著堅定的光芒說道:「我不會忘記我之所以還活到現在是因為有兩個人為我犧牲性命,雖然那個時候我不值得她們那樣做,但我發誓,日後我不會讓她們的犧牲白費。」

柯麗看著亞修以充滿強大而又堅決的自信說出這鏗鏘有力,一字一句有如金鐵交鳴的話語時,心中也不禁一陣起伏。

在知道多琳就是為亞修擋那麼一劍而死之時,雖然她沒有因此而恨亞修,但總會想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這亦是艾蜜麗能夠邀請亞修到此作客的原因之一。

第一次見面時雖然第一眼只覺得他是個非常普通的少年,但在感到失望之餘又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偏偏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

沒想到才隔一天的時間亞修就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有如脫胎換骨般,更像是蒙塵的鑽石重現真正的面貌,散發出絢爛的光華,她此刻真想多瞭解他一些,但卻又明白自己現在要做的事正好完全相反。

柯麗回過神,點頭說道:「很好,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因為琳兒的緣故而認為對我們妖精有一份虧欠,你只要好好過你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明白嗎?」

「明白,不過族長妳該不會只是要跟我說這些吧?」

「你果然發覺到了,我來找你是有件事要問你,我希望你老老實實的依據你的感覺回答我,好嗎?」

「當然沒問題。」

亞修再次喝了一口果汁,而柯麗則是看似漫不經意,實則用專注的眼神打量他的一舉一動,開口問道:「你喜歡艾蜜麗嗎?」

亞修的眼睛在一瞬間睜得老大,猛吸一口氣,卻因滿嘴的果汁而噎到,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模樣狼狽不堪,實在無法把他和早先威風凜凜以魔法對付不死魔物的英姿聯想在一起。

相對的,柯麗卻是一臉嚴肅,絲毫沒有取笑的表情。

亞修的腦海轉過無數個念頭,喜歡可以分很多種,但他實在不清楚柯麗問的是哪一種,所以小心翼翼的開口:「艾蜜麗是個非常……呃,不,是個有些調皮的人。」

「喔,沒關係,說非常還算是有些小看她,知女莫若母,我明白她是個怎樣的人。」

「咦,母親?」

「不是真正的母親,但琳兒和她兩個人先後自神聖之樹中誕生時,是由我和西萊安負責教導她們一切,因此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等於是她們的父母。」

「啊!這個我知道,艾蜜麗有提過妳們之間沒有如同人類的血緣關係。」亞修沉默片刻後開口問道:「很抱歉,族長,我不是很明白妳那句話的意思,嚴格來說,我的確是喜歡艾蜜麗,雖然她讓我吃盡苦頭,但是我也喜歡妳,也喜歡西萊安和這裡的每個人,因為你們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嗯,看來是我問的不好,那麼再來一次,對於艾蜜麗……你愛她嗎?」

亞修的表情整個凍結住,然後提高音量大叫:「妳為什麼會想到那邊去?」

「因為我聽其他人說,你不是差點就吻了她嗎?」

「這、這個……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那麼做,那的確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我明天會向她道歉,不過硬是把我跟她牽扯上男女之間的情愛就太離譜了。」

「你對她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亞修深知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含糊其詞只會帶來更多的麻煩,因此語氣堅決的說道:「完全沒有,她對我來講會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但和愛情根本沾不上邊,坦白說,我到現在還不是很清楚族長妳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柯麗點點頭,唇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說道:「其實問你喜不喜歡艾蜜麗時,從你的表情和反應我就知道你對她的想法,但我還是想要聽你親口說出,因為我發覺到她有些喜歡上你。」

「什麼,不可能吧?」亞修吃了一驚。

「怎麼會不可能?你以烈火炎嘯、流星火雨和雙雷怒大破不死魔物的樣子,我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也不難猜想艾蜜麗的感覺。當她和其他人被魔物逼入絕境,眼看自己的性命和神聖之樹都將不保之際,你挺身而出救了她並擊潰魔物,那英姿煥發的威武模樣就有如一粒石子投進她的心湖並蕩漾出圈圈的漣漪。不過現在她也只是對你有極大的好感而已,繼續發展下去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就無法斷定了。」

亞修閉口不語,他因柯麗生動的描述而更加瞭解到事情的嚴重性。

「但是幸好你對她沒有感覺,如果有的話,那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亞修有些能感受柯麗那種身為父母想要為子女打算,但卻又無從下手的茫然,因為他如果真的喜歡艾蜜麗,那柯麗該要任其自然發展還是趁勢阻止?

任其發展,則前有多琳和安德魯的例子;而親手阻止的話,豈不是讓艾蜜麗恨這位有如母親般存在的族長一輩子?

「族長,非常感謝妳告訴我這些,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柯麗起身對著亞修行禮致歉說道:「非常對不起,你守住神聖之樹對我們來講是個天大的恩情,我們回報都來不及,但我卻提出這麼無禮的請求,還請你原諒。」

亞修連忙避往一旁,搖著手說道:「千萬不要這麼說,事實上我很高興妳跟我說這件事,否則時間一拖久,對艾蜜麗的傷害會更大。」

「那麼,真是太感謝謝你了。夜深了,請好好休息。」

看著柯麗離去的背影,亞修長嘆一口氣,他真的不怪她,因為假如兩人易地而處,他也會有同樣的憂慮。

將葫蘆果的果汁喝完後,亞修並沒有入睡,而是轉身離開樹屋,在月亮溫柔的光暈下獨自漫步在鄰近的樹林中,享受著在此地的最後一夜。

森林的夜間並非全然寂靜,相反的,各種只在晚上活動的昆蟲鳥兒的鳴唱聲不絕於耳,熱鬧非凡。

遠處突然傳來細微的呼喝、打鬥聲,亞修心中一動,加快腳步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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