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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飛天]盜墓之王[全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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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20:30:46
第三部 詭譎煉獄  19山雨欲來風滿樓

湯博士連連搖頭,對我說的話,連一個字都不信。

我猛地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拖起來就走。看似信手一抓,其實我已經扣住了他的右臂脈門,令他半邊身子麻痺,只能乖乖跟我走,就算已經惱怒到了極點,也無計可施。

我們走到軸線盡頭的墓室裡,他終於等到機會掙脫了我,惱火地大聲咆哮︰「你要幹什麼?這是挾持!無恥的挾持!我會像手術刀先生提出控告……」

我無聲地向巴彎指了指,湯博士毫不在意地大步向前,他的身子帶起一陣風,風過後,巴彎身上穿的迷彩上衣碎落下來,輕飄飄地跌在地上。

「嗯?怎麼回事?」湯博士吃了一驚,跨到巴彎身前。他的個子要比巴彎高出一頭還多,自上而下正好能俯視巴彎的頭頂。他慢慢地把臉湊近巴彎的軍帽,呼的吹了一口氣。事情的變化,非常出乎他的預料,因為目前我們面對的是一人一狗的風化像,任何一點輕微動作都會把他們徹底毀滅。

「風,這是……怎麼?」湯博士收斂起自己的囂張氣焰,不過即使是音量降低了數倍,嘴邊呼出的氣流還是掃掉了歐魯的一隻前爪。

「博士,我覺得問題出自面前這面石壁上。我剛剛離開墓室時,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不管是人還是狗。不到半小時,他們同時被風化掉,像是一張燒焦了的紙。所以,咱們很有必要把這石壁鑽透來看看,你說呢?」

剛才我聞到的焦糊味道,肯定就是巴彎跟歐魯被神秘力量「風化」時產生的。

表面上看,石壁沒有絲毫異樣,但我知道,目前地球人已知的幾十種射線裡,有不下十種能不知不覺地輕易置人於死地。在某些射線的輻射作用下,出現巴彎這樣古怪的身體變化,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難道是射線?超強輻射……」湯博士向那石壁注視了一會兒,搖頭否定了這個觀點。他是化學界的專家,對射線和輻射再熟悉無比,絕不會搞錯。

「風,這裡沒有任何輻射痕跡,如果有的話,哪怕是安全當量的十分之一那麼多,我都會非常敏感地探知到。」

他靠近石壁,取出一柄放大鏡,逐個看著石壁上刻著的字符、圖畫,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我不想再浪費時間,直截了當地請求︰「博士,我希望現下就把鑽機調過來開始鑽探,可以嗎?」主要是那方井裡還有個等待拯救的籐迦,我們沒有時間可以任意拖沓下去。

分析籐迦的身份可以得到以下結論︰「若她真的是天皇家族的公主,谷野肯定拼上性命也要去救她。」問題是──「她是公主嗎?面前的谷野真的是那個名滿天下的日本盜墓高手谷野嗎?」

湯博士頭都沒回,只伸出左手做了個「OK」的姿勢。

我轉身向中央墓室走,於是在這裡又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石壁有古怪,我不該把湯博士單獨留在這裡的。再聰明的人,都不可能俱備「通天眼」的預知功能,我是凡人,而且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個絕頂聰明的高手。

我離開前,眼睛裡看到的湯博士的最後樣子,就是他正握著放大鏡緊貼在石壁上,半寸半寸地移動著自己的視線。

那些金磚非常沉重,需要八名士兵才能費力地抬起一塊,如此的運送速度,至少要忙個通宵才能把它們全部搬出墓穴之外。

鐵娜迴避著我的眼神,因為出於人道主義考慮,只要發現了籐迦,就必須採取營救措施。我們現下並不能確定她還活著,現場的事已經夠多夠亂、我們的心情也夠跌宕夠混亂,可能需要心情平靜之後進行第二次探測才可以下結論。

向營地裡的手術刀和納突拉報告只是很輕鬆的一句話的事,但「謊報軍情、引起騷亂」這個罪名也許會影響我們一生的名聲。

鐵箱到達井底時,我們三個曾經故意用身體擋住了監視器的畫面,以求遮擋士兵們的耳目。

耶蘭靠近我的身邊,低聲問︰「風先生,什麼時候,可以向營地進行會報?」

他額頭上的皺紋緊縮成一團,神情艱澀,嘴角已經起了兩行花生米大的水泡。我猜這次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行動,可能是他有生以來最勞神費力的一次工程了。

「嗨,耶蘭,不必著慌,半小時後,咱們改變攝像機的位置,再探測一次。」我安慰著他,盡量做出微笑。

他想了想,用力地點頭︰「四台攝像機全部轉移到鐵箱底部,我再命人加裝兩隻強力探照燈──」

能跟耶蘭這樣的專業人士合作,實在是件省心的事。我拍拍他的肩,裝出胸有成竹的樣子︰「放心,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而且,我敢保證,你會得到手術刀先生頒發的一大筆加菜金!一大筆!」

錢,已經引不起他的興趣,所以他扭頭離開時,又向我報以苦澀深沉的一笑。

我招呼湯博士的助手,牽引鑽機,向頂端墓室移動。鑽機的性能非常強勁,但重量卻並不因此而增加太多,所以助手們的推拉下,很順利地跨過一道道石縫。

我敢保證,從離開湯博士到回到那墓室裡,耗費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十分鐘。

湯博士仍舊保持著那種潛心觀察的姿勢,頭都沒回。

呆立在石壁前的巴彎令助手們有些吃驚,不過能在湯博士手下工作,他們中的每個人都有非常驕傲複雜的從業經歷,應該已經屬於這個行業裡精英中的精英,早就不會大驚小怪了。

「博士,我們可以開始嗎?」我的心情已經變得平靜,或許幾分鐘後,我們就能破解石壁的秘密了。

湯博士仍舊沒有回頭,不過當助手們扯去鑽頭上的防輻射蓋布時,帶起一陣不算太大的風。湯博士手裡的放大鏡突然跌落,叮的一聲掉在地面上。彷彿電影中的慢鏡頭一般,那黃銅柄的十二倍率放大鏡緩緩碎裂,先是大小不等的銅片,然後銅片化為銅粉……

空氣中充滿了助手們急速吸氣的「 」聲,這種詭異的現象肯定是他們從沒見過的。

「王水?」其中一個膽子大些的人冒出了一句,不過幾個人隨即齊刷刷地向後退了十幾步,直到離開這間墓室。的確,這種現象,有點像把金屬扔進王水池裡的回應。腐蝕性超強的王水,會在幾秒鐘內將紅磚大的金屬塊融化成粉末,消失得無影無蹤,更能夠將動物的身體化為青煙和渣滓。

湯博士已經被風化掉,像巴彎一模一樣。

我楞楞地站在墓室中央,恨不得自己也被風化掉,那麼就不會被這個詭異的現象弄得抓狂了。我進入這墓室數次,身體卻毫無異樣,到達是怎麼回事?難道那奇怪的「風化」射線,只對某些人有害?

我回頭看看那群助手,大步站在鑽機前,如果他們不敢再進這墓室,就由我來開動鑽機向石壁開刀好了。

「風先生,發動鑽機需要密碼。」剛剛那開過口的年輕人叫起來。

我的手已經放在鑽機尾部的一排綠色按鈕上,不過按鈕旁邊的液晶屏明確顯示,要想開啟它,需要一長串的數字密碼。

「四十九位密碼,而且是混合了英文字母、阿拉伯數字、羅馬字符在內。密碼只有博士知道……」那助手一邊說一邊用力搖頭,目光向著湯博士的後背不斷逡巡。

湯博士已經死了,已經不可能再張嘴說出那麼長的密碼。如果真的像那助手說的,四十九位的三合一密碼,就算是用世界上最快的計算機群組「更深的藍」來暴力破解,只怕耗費的時間也是個天文數字。

懷著一線希望,我走近石壁,從側面看著湯博士的臉。很奇怪,他那張已經變得死灰一片的臉上,帶著一個欣喜若狂的笑容,眉梢用力挑高,眼睛瞪得極大,嘴半張著,彷彿正要放聲大笑一般。

我摸著下巴,沉吟著看著他的臉,這笑容目前看上去有些滑稽,因為很少能見到已經死掉的人臉上會有這麼誇張的笑容。

「博士,如果你在天有靈的話,請告訴我開啟鑽機的密碼,我想……我想為你復仇……」潛意識裡,我已經把石壁後面隱藏著的某種「東西」,當成了有思想意識的殺人兇手。

博士當然不會在回答我了,我取出油性筆,比照他的身體,在石壁上標出了一個人形的粗框。如果博士是因為有重大發現而笑,粗框範圍內的石壁,應該就是最有價值的區域。

做完了這一切,我才開始向蘇倫呼叫︰「蘇倫,探索墓穴的行動遭到了、挫折……前所未有的挫折……」

如果一切詭譎變化都起自於此刻端坐塔頂的薩罕長老和幽蓮的話,我很希望納突拉能派士兵搜索塔頂,並且把這兩個怪人抓起來。我的聲音跟心情一樣沉重,如果說伯倫朗的死還能算個意外的話,到現下湯博士、巴彎、歐魯被「風化」簡直就可以說成是「法老王的詛咒」了。

我把右手緊緊地貼在石壁上,不理會那些助手們恐怖而異樣的眼光。手是按在一輛雙輪馬車上的,車的前面,是兩隻奮力低頭向前的拉車的巨犬。

用狗來拉車,目前全球範圍內已經不多見了,除非是酷寒地區的雪橇狗。不過,那些狗拉的是雪橇,而不是「馬車」。兩隻巨犬都是黑色的,純黑,像是用最濃烈的墨汁塗抹過,帶著震撼人心的邪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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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20:31:22
第三部 詭譎煉獄  20鎩羽

我的手,已經被沙漠裡乾燥的朔風吹得開始皸裂,青筋暴露,骨節突出,無名指和小指之間的那道兩厘米長的傷疤清晰在目。手腕上,是一隻來自日本的雙獅金錶,秒鐘正在輕快地飛轉著,表盤上牽著是二十四粒細鑽和水晶石的表面同時熠熠生寒。

表是大學時一個日本女孩子送我的生日禮物,沒記錯的話,她的故鄉應該是在櫻花聖地,日本的廂根。

也許幾秒鐘後,我的手連同這塊表,都會被奇怪的力量風化掉,是不是?我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手,全神貫注地感受著即將發生的變化。

「被風化時,會不會感到痛?或者,不是射線作用,而是某種俱備高速侵蝕能力的細菌──」

「風哥哥,我知道墓穴裡……肯定……發生了什麼,先撤退出來好了。軍方正在調集最先進的化學消毒部隊,半小時後到達營地。納突拉已經下令,加派搬運金磚的人手,只等金磚運完,馬上對墓穴進行封閉式的全方位消毒……」

對我來說,這好像不算是個好消息,因為籐迦還在井底不知生死。

「風哥哥,你在做什麼?我很擔心你──」蘇倫的聲音有些哽咽。

目前的情況,豈是三句兩句能說清的?我收回了自己的手掌,看來那神秘的力量根本無心傷害我。

面對著助手們面面相覷的詫異,我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了中央墓室,與鐵娜、耶蘭做了簡短的磋商。全面消毒,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不過墓穴裡有沒有致命的史前細菌,還是先做最壞打算再說。既然籐迦已經在方井裡呆了那麼久,那就繼續呆下去好了,直到我們想到萬全之策來救她。

在對手術刀、納突拉的公開會報中,我不停地聽到納突拉的驚詫怪叫聲。他雖然坐在大祭司的位置上,但畢竟也只是被埃及總統賦予了某種特權的普通地球人,聽到這些匪夷所思的描述,當然會做出地球人的驚訝回應。

會報過程中,一直沒聽到手術刀的動靜,我只能慨歎︰「高手的確與眾不同!」

「風先生,依你來看,有沒有可能完整地把湯博士的遺體運送到營地?如果能做到這一點,我們的開羅博物館將會……」納突拉不愧是埃及總統統治國家的左膀右臂,在這麼詭譎的環境下,還在考慮國家利益。

我疲倦地向鐵娜笑了笑,將對講機摘下來,遞給她,由她去解釋這個複雜的問題好了。

凌晨一點鐘,我終於重新升上地面。墓穴裡的三百多個形狀相同的墓室,我已經來回走了四遍,毫無發現。如果非要給湯博士的遭遇做一個合理解釋的話,我只能說,那種神秘的力量只有在遇到可以被左右的人類時,才會發生「風化」現象。

蘇倫已經提議,可以運送一頭牛或者一匹馬進入那個奇特的墓室,看看它們會不會被風化掉。

這是個很有趣的假設,不過得等到對墓穴全面消毒之後再實行了。

見到蘇倫的地點,是在營地中央的 望塔上。她面前的三腳架上,安裝著二百倍的超大口徑軍事望遠鏡,鏡頭直對著西面的土裂汗金字塔頂。

「他們,仍舊在那裡。」蘇倫開門見山,省略了一切兒女情長的繁文縟節。

我向鏡頭裡瞄了幾眼,的確如她先前描述的那樣,薩罕長老盤膝端坐著,高昂著頭,向正北方向的胡夫金字塔望著。幽蓮則是瑟縮著雙肩,垂手站在薩罕的背後。我只能看見他們的側面,就如同觀看一幅平面靜態畫一樣。

他們的靜坐,根本證明不了什麼,假設那神秘的「風化」力量來自他們──我突然笑了,因為過多的假設只會干擾人的思惟,並且耗費大量的腦細胞,根本無濟於事。

我喃喃自語︰「算了,什麼也不多想、不多問,由他們去好了。」

望遠鏡旁邊有張黑色的帆布摺疊椅,我跨過去坐下,整個身體都感到骨軟筋酥,疲倦之極的睡意一陣陣湧上來,眼皮也開始打架。鐵娜給我注射過的那種球蛋白,肯定添加了某種強力的安眠鎮定成分,還好我體質優秀,能一直支撐到一個接一個的詭異事件結束。

「風哥哥,我扶你下去休息吧?」蘇倫架起了我的胳膊,乘坐簡易電梯下地。

探照燈的雪亮光柱掃過唐心住的帳篷時,我突然發現唐心他們三個人根本都沒睡,筆直地站在帳篷門口。

我掙扎著推開蘇倫,振作起精神︰「蘇倫,我需要跟唐心談一談,就是現下!」

唐心既然認定土裂汗金字塔內部藏著「千年屍蟲」,那麼,她是從那裡得來的消息?至少,她應該知道取得「千年屍蟲」的位置和方法。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外來有用訊息,也會對破解這些紛亂如麻的謎團有幫助。

「你來了──」當我距離那三人還有十步距離時,唐心露齒一笑。探照燈的光已經掠過,黑暗裡,她的牙齒白生生的,令我心悸。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要問我,但是你該清楚,世界上並非任何問題都有答案的,對不對?所以,人類才會想像出天、仙、神、鬼、怪,更想像出有外星人的存在……風先生,我的確很想幫你解開心裡的困惑,可惜沒有那個本領。」不等我發問,唐心已經封住了自己的嘴。

夜風很冷,我記起了自己曾經罹患過急性瘧疾的事,突然開口︰「我知道你的秘密,唐小姐──」同時我的目光對準了她的左袖,那裡是藏著銀蛇小白的地方。

「哦?秘密?」她並不為所動。老虎和宋九像是廟裡的泥胎般巋然不動,雙眼平視前方,根本不理睬我的存在。

「你在我身體裡放置了什麼?毒蟲還是妖蠱?」我只是在詐她,此前她為我療傷時,不許蘇倫安置攝像裝置,我覺得她必定是要秘密進行某種動作。

「哈哈哈哈……」她仰天一陣長笑。

沙漠之夜,星空清冷高遠,我也隨著她的動作抬起頭望向天空。

不期然的,我記起了在手術刀別墅的地下研究所裡,曾看到過薩罕長老居住的那個石室頂上,嵌滿了按天穹方位排列的星空──「那些東西,是在薩罕長老入住之前便存在的呢?還是入住之後在他的示意下添加的呢?」

這個問題很簡單,只要問過手術刀就會知道。

「什麼都沒有!」唐心簡單而堅決地回答,同時舉起右手,在我臉前晃了晃,不屑一顧地補充著︰「如果我要做什麼,就算現下做,都沒人能攔得住,何須偷偷下蠱?風先生,如果說到秘密的話,我倒是很有興趣跟你聊聊你的根底呢……」

在她面前,我毫無可以倚仗的進攻武器,只能以退為進︰「唐小姐,我修煉的是北派道家內功,你做過什麼,我全部一清二楚。現下,咱們可以談談『千年屍蟲』的問題了,因為我已經──」

我故意在關鍵時候停下,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回應,沒料到她的笑更燦爛︰「風先生,我發現你越來越幽默了!天沒搖、地沒動、井沒枯之前,『千年屍蟲』是不會出現的,大家話不投機,還是改日再聊好了,不過,如果需要我的幫助,隨時過來找我。」

她拂袖一笑,要回到帳篷裡去,突然轉頭又是一笑︰「謝謝你肯聽我的話,沒有在墓穴裡動用明火。」

的確,曾經有一個機會,我可能會動用火柴或者火機,就是我向巴彎要香煙的時候,幸好他根本不抽煙。

「如果我動了明火呢?」我追問。

唐心停住腳步,抬手在鬢邊輕輕摸了摸,吐出四個字︰「玉石俱焚。」

「你知道什麼,唐──」不等我再叫,她已經挑門簾進了帳篷。

「玉石俱焚?」這個中文裡最普通不過的成語,現下聽起來,似乎帶著某種神秘的警告意味。因為在一百八公丈的井底,籐迦就是被安置在一隻玉棺裡的,「玉石俱焚」會不會是指這玉棺而言?

唐心到底知道些什麼呢?隔著門簾,我一陣衝動,想要追進去問個究竟。不過,老虎和宋九並排橫在帳篷前,如果硬闖的話,肯定大家要兵戈相向。比起宋九的軟劍,老虎昔日最擅長的「大力開碑手」、「天涯纏玉帶」兩種功夫更令我忌憚。昔日跟他聯手禦敵時,他是我最放心的安全屏障,一旦反目成仇,則成了我最大的顧忌。

極度疲憊之下,我不認為自己能過得了他們兩人聯手的這一關。

我揚聲向帳篷裡叫著︰「唐小姐,關於土裂汗金字塔,你到底知道些什麼──請告訴我,我們或許會成為盟友!」不敢說跟她成為「朋友」,那樣滿身是毒藥、毒液、毒蟲、毒蛇的女孩子,誰會願意拿她當朋友?大家還是只做戰略盟友好了,等到合作結束,天各一方,最好誰都別再看見誰。

帳篷裡的燈光突然熄滅,那當然是明白無誤的逐客令,但唐心的聲音又輕輕飛了出來︰「要想知道塔裡的秘密,為什麼不去看看那套《碧落黃泉經》呢?很多以訛傳訛的話,與真像已經大相逕庭,不足為信了。」

這句話之後,帳篷裡一直沉默下去,再也沒有一點聲音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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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20:32:43
第三部 詭譎煉獄  21碧落黃泉經


經書的確對我會有幫助,但一想到谷野趾高氣揚的嘴臉,自己不禁一陣反胃。

他既然將這套經書奉為珍寶,當然不會隨便借閱給別人,我若是去求他,很有可能丟了面子卻拿不到經書,還是暫時放棄好了。

整晚睡得好累,眼前一直晃動著古井下面那口玉棺,有好幾次夢見籐迦突然從玉棺裡坐起來,化為張牙舞爪的黑色木乃伊芳,撲在我肩膀上,大力地咬住我的頸後大動脈──

我驚醒過來,帳外已經是陽光燦爛,又是一個大好晴天。

會報情況的事,照例是由蘇倫或者鐵娜去做,我已經不習慣在某些人面前正襟危坐地做工作報告。

床頭桌子上,蘇倫留了字條給我︰「風哥哥,下午兩點鐘,營地會召開絕密會議。」字體娟秀流暢,顯示出蘇倫良好的漢字功底。

我倚在床頭,把筆記本電腦抱在懷裡,漫無到達站翻檢著過去幾年裡搜集到的全球盜墓軼聞。從自己第一天發願要做「盜墓之王」起,就很有針對性地開始搜集這方面資料。這台筆記本裡的東西,只是暴露在大眾眼球下的公眾性資料,至於那些絕密的人物和事跡,全部都拷貝在我腦子裡,誰都拿不走。

事情進行到現下,除了黃金和古井,可以說根本沒有接觸到金字塔的核心,更沒有其它金字塔裡都存在的石棺和木乃伊芳。做為道統理念裡的「法老王的墓地」,至少我們應該能發現木乃伊芳的痕跡才對,奇怪的是,搜索遍了三百多間墓室,全部空蕩蕩的,找不到哪怕是一丁點古埃及人留下的器具。

上天無路,入地的話,只有那口已經探明底部的古井。如果再沒有什麼發現,只能仔細地下探那些黑黝黝的伸縮縫了,不過那麼多地縫,要想一一探索,肯定費時費力之極。

現下,營地裡呈現出少有的安靜,讓我有點不太習慣,總感覺要出什麼大事的樣子,就像大戰在即前的反常寧靜。

我推開睡袋,走出帳篷。

天極藍,萬里無雲,西北方向,涼意盎然的風一陣陣吹過來,正好能冷卻我的頭腦,可以順暢地思考問題。

就在這時候,幽蓮拖著灰色的長袍緩緩經過我的面前,雙手捧著那個黑色陶碗,停在胸口位置,神色木然地向西邊走著。

「我知道很多事都跟你有關!我知道你有秘密──不管你要幹什麼,我都會揭穿你……」我惡作劇一樣向她大聲吼叫著,反正她又聾又啞,什麼都聽不到。

遠遠的,老虎鑽出帳篷,皺著眉大步向我走來。

幽蓮停住腳,怔怔地轉身面對我,陽光在她那張麻木不仁的臉上打出了深深的陰影。這是我第一次與她如此近距離對視,陡然發現她的眼底深處,竟然跳躍著兩朵碧油油的火苗,像是兩塊綠到極點的絲綢在高頻率舞動著一般。

我一怔︰「綠色?是天生綠色還是被外界的反光點映射生成的?」

那綠光閃爍的時間非常短,我只愣怔了半秒鐘,綠光已經不復存在。

幽蓮緩慢地仰面看著藍天,露出脖子下面的皮膚,讓我感到一陣好笑。那些皮膚竟然非常白皙細膩,根本就不應該生長在她這種人身上。

看幽蓮的臉型五官可以知道,她屬於標準的埃及土人。按照常理估計,她全身上下,從頭髮到腳尖,除去牙齒發白外,其它位置全部都應該是黑色或者棕色的,就像她黝黑的臉龐一樣。

我壓抑不住心裡的偷笑,一覽無遺地表現下臉上。

幽蓮捏起一小把陶碗裡的沙子,舉到跟額頭一般高的地方,慢慢鬆開手,任沙粒隨風撒落。我敢保證那是最普通的沙子,無論顏色還是顆粒大小,都是沙漠裡最常見的。

我伸出雙手,做了個「我們談談?」的手勢。幾年前在義大利的社會收容院裡,我曾學過半年啞語,可以熟練地比劃二十幾句簡單的「手語」。

幽蓮默然看著我,面部表情呆板到了極點,以至於若是不仔細看,根本都看不出她是不是還在呼吸。

「我們、談談?我、可以幫你、治病……助聽器……」我迅速比劃著,希望能打動她。但是她只雕塑一樣停留了半分鐘,又邁著沉重緩慢的步子,拖著長袍向西走去。

我沮喪地用力在地上踢了一腳,沙土飛揚。

老虎已經走過來,臉上帶著陽光燦爛的笑容,彷彿已經恢復了昔日風采。

我突然覺得有了希望,因為營地裡需要他這樣的高手,只要擺脫了唐心詭異的控制,肯定能成為我的有力後援。

「風,打起精神來!別給中國人丟臉──」這是老虎經典的開場白,跟我一樣,他一直都在為自己是中國人而驕傲自豪。

我敢確信他已經恢復正常了,因為他那張微黑的國字臉上,滿是熱情洋溢的笑容,並且雙眼神采飛揚,灼灼有神。一笑起來,露出兩排健康整潔的牙齒──這才是老虎,中國大陸上橫行長江以北的頂尖豪俠。

我伸出手,與他相握,感受著他粗 掌心裡的老繭,突然有種泫然欲涕的感慨。

「你……終於……清醒了……」之前對他的腹誹、抱怨全部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只有我們從認識到成為肝膽相照的好朋友的那段刻骨銘心的經歷。

「清醒?我從來就沒有迷失過啊?」老虎笑著,抬手摸了摸自己高挺筆直的鼻樑,又挑動著曾經迷死萬千少女的俊逸漆黑的眉。

我歪著頭盯著他的臉,真的懷疑之前看到的他在唐心面前唯唯諾諾的噁心樣子不過是一場噩夢。

「風,我知道您心裡藏著很多困惑,比如對小心、比如我怎麼會跟在別人後面像條看家狗──」

哈,他打的這個「看家狗」的比喻真的非常形象。

我們正要深談下去,鐵娜已經帶著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從軍車上躍下來,迅速對著井口方向呈扇面狀包圍過去。那些士兵全部穿著刺目的銀色防護服,嘴上套著豬嘴一樣的防毒面具,每個人後背上則無一例外地背著一個巨大的方形噴霧器。

「哈哈哈哈……可笑……簡直可笑之極……」老虎摸著鼻子大笑。

這絕對就是納突拉安排的「化學消毒部隊」,不過我並沒看出有什麼可笑的。既然地球上存在細菌,就一定得有「滅菌」行動,這種部隊編制的出現,恰好體現了人與大自然抗衡的能力。

「可笑?怎麼會可笑?你當然知道伯倫朗已經死了,死於──」

老虎打斷我的話,滿臉都是對彩虹勇士的不屑︰「伯倫朗死於什麼?死於致命感染菌還是急性肺氣腫?風,你想想,目前的常規消毒藥劑,有哪一種是明確針對古墓內部病毒的?只要是有點頭腦的,都會明白『對症下藥』的法則。我們根本不清楚古墓裡是何種致命力量,就盲目地噴灑藥水,只會適得其反,起不到絲毫安全作用,Understand?」

我無奈地聳聳肩膀,這道理人人都懂,但在這種情況下,誰還有比化學消毒更可行的辦法?話好說,事難做,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如果按照最理想的安排,當然是先採集到古墓裡的原始空氣,在最短時間內送到倫敦醫學研究院,做最全面的樣本分析,得到細菌的原始分子架構。然後彙集全球細菌學專家,做會診討論,配置出針對性的滅菌劑。

這些程式我都懂,可惜現下根本沒時間那麼做。

工人們已經在井口四週三公丈範圍內拉設了紅色警戒線,那隊士兵越過警戒線,訓練有素地在井口週遭列隊,等候命令。燦爛的陽光,照射在他們的防護服上,反射出的光線不啻於一面面反光度極高的鏡子。

老虎報之以冷笑︰「只是多浪費些時間、多做些無用功而已。」

此時,不得不佩服鐵娜的勇氣,她身上沒有絲毫的防護措施,竟然第一個帶隊下井,混雜在一群銀白色的士兵群裡,她的迷彩服格外顯眼。

我輕輕吁了口氣,覺得她的行動勇氣已經遠在大多數男人之上。

老虎「嗤」的一笑︰「不愧是西點軍校的高材生,將來有一天,或許她將成為下屆總統的最有力競爭者呢!」從他的口氣裡,也能聽出明顯的讚歎之意。

我跟老虎進了帳篷,幾乎同時相視大笑︰「可惜!可惜沒有酒!」

好朋友見面,沒有美酒助興,總是覺得美中不足。但他接下來說出的話,比酒精的力量更能鼓舞我──

「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應該就在《碧落黃泉經》裡,所以當務之急,是要取得古籍,不管用何種方法!你我都知道,那些古籍是昔日大唐玄奘法師天竺取經得來的,其間蘊涵的秘密並非關乎佛教興亡的『大乘、小乘』而是、而是……」

老虎又在摸鼻子,似乎想尋找一個合適的詞彙來描述它。

玄奘法師西天取經的故事,每一個中國人都耳熟能詳,因為四大名著裡的《西遊記》便是根據這段歷史加軼聞演繹寫成的。

佛教經文博大精深,從來都沒人能真正探索其無窮深遠的經意。比如一直流傳到現下的一個佛門信徒說法──「《金剛經》誦念十萬遍,可以消業障、度劫難、平鬼氣。」沒有人能在一生中頭腦清醒地將這「十萬遍」念誦完畢,就算是下生起便入佛門、一直修行到百年老僧的出家人,也不敢言之鑿鑿地承認自己已經誠惶誠恐、虔誠無邊地念夠了「十萬遍」這個數字。

佛門弟子講究的是「出家人不打誑語」,沒人說「念夠了」,當然就是「沒念夠」。

以前曾有日本的佛學家提出這樣的設問︰「如果真的念夠十萬遍,會不會就能達到我佛說的那些無上法力?」並且,北海道有四家佛寺的僧侶,已經在著手試驗這個問題,選取了一百名公認的「有慧根」的五齡童,剃度出家,專心致志地念誦《金剛經》……

我的思緒有些飄得遠了,老虎已經想出了合適的借喻︰「那是外星人的『天書』,因為在天竺國無法破譯,才會經過萬僧合議表決後,交由玄奘法師帶回東土大唐,希望藉以東方大陸眾僧的智慧,將其破譯。」

(第三部《詭譎煉獄》完成,謝謝閱覽,請繼續關注《盜墓之王》第四部《天人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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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20:33:30
第四部 天人交戰  1盜經

老虎的說法,只怕又是一個無稽之談。

江湖上關於《碧落黃泉經》的傳說不下一千種,有是說它是佛門古籍,有的將它奉為道家經典,有的說它是古天竺國的國史記載……現下又添了老虎的「天書」說。

「風,其實要證明這個問題,很簡單,拿回來看看不就行了?並且幾分鐘內就可以拷貝一本,到時候隨便翻閱都沒人管對不對?」他滿不在乎地揮著手,彷彿取那套經書,不過是舉手之勞,探囊取物般容易。

「老虎,關於那套古籍,你到底知道多少?」我站起來去沖咖啡,聽見老虎悠然長歎,似乎滿腹心事。盜經不是件小事,既然谷野敢把經書帶到沙漠裡,肯定有保護經書的辦法,貿然出手,弄不好會雞飛蛋打。

咖啡沖好了,老虎悶頭喝咖啡,躲避著我方纔的問題,岔開話題︰「風,江湖險惡,其實你這麼純潔的人,不該踏進來的。如果你能加入義大利方面的學院派考古組織,前途肯定……」

學院派做的都是紙上談兵的工作,站在局外,誇誇其談,那些東西不適合我。我奇怪的是,老虎現下的表現,數次欲言又止,分明是滿腔苦衷。

「我要盜經,風,如果牽連到你什麼,包涵一些。」他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意圖,並且坦言不諱地希望我能替他守密。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盜經,何必又來告訴我?」我有些奇怪,以他、宋九和唐心的伸手,盜經應該不是難事。特別是形容古怪的宋九,身手異常伶俐,貌似是輕功提縱術的高手,相信谷野帶領的那群特種兵,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風,營地裡這麼多高手、槍手,小心只忌憚你,對你的關注,甚至在手術刀和他妹妹之上。嘿嘿,幾年來,還從沒見她對誰如此如臨大敵地防範過,恭喜你呀兄弟……」他無意中露出了口風,原來他跟唐心幾年前便是一路,只不過是我不瞭解罷了。上次唐心提到「沒有對老虎下蠱」的事,看來沒說假話。

營地裡的擴音器響起盧迦燦的叫聲︰「全體士兵注意,從現下開始,封鎖營地交通,任何人不得自由出入,直到管制命令解除為止。」

隨即,彩虹勇士們的奔跑聲、重武器碰撞聲迅速響起來。

老虎微微變色,走到門口,挑起門簾一角向外望著。如果營地裡真的實行了軍方管制,就算盜經得手,恐怕也不能安全撤出。

我努力回想起第一次看到籐迦翻閱經書時的情形,她的神情是那麼專注急迫,彷彿是有了難題的人翻檢字典找答案一樣。「難道土裂汗的秘密真的……」對於墓穴下發生的怪事,只在我們幾個主要人員之間小範圍傳播,唐心三人還沒有獲知的資格。老虎不問,我自然也不可能洩露秘密。

「風,我想告訴你,縱橫江湖七年,你是我最看重的朋友。如果有一天我遭了不測,記得來我墳前澆幾杯酒,來生大家再做兄弟吧!」老虎的話莫名其妙,彷彿臨終訣別一樣,並且神情嚴肅無比,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心裡,肯定也埋藏著秘密,否則不會這麼鄭重其事地向我告別。

我心裡一熱,有他這樣的朋友,又何嘗不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快事?

他掀起門簾,一步跨出去,步履異常沉重。我急促地叫著︰「老虎,要我做什麼?我能幫你做什麼?告訴我!」

既然是兄弟,既然他肯先把下一步的行動坦白告訴我,我必須得做些什麼才對得起他。

他停在帳外,隔著門簾,低聲回答︰「有異常變化時,將谷野的行動阻擋幾秒鐘,我就非常感謝了。」

又是滿懷疑點的模稜兩可的話,就像昨晚唐心對我說的話一樣,讓人不得要領。

我愣了愣,再追出去,見老虎的背影已經進了唐心的帳篷,禁不住皺著眉一聲長歎。這次見面,老虎從起初的古怪到剛才的正言相告,每一步無不帶著重重的謎團。特別是他們三人毫無預兆地出現下手術刀的別墅,行方古怪,要找的又是「千年屍蟲」這樣的古怪玩意兒,真叫人摸不著頭腦。

井口方向又有了動靜,鐵娜帶領的那隊士兵已經出了井口,隨即用一個巨大的鐵蓋子封閉了井口。

士兵們摘下防毒面具,發出一陣七零八落的歡呼聲,看來消毒任務完成得比較順利。

鐵娜看見了我,用力揮了揮手,滿臉帶笑,並且快步向我走過來。真巧,蘇倫也從谷野的帳篷裡走出來,目標也是走向我。不期然的,我們三個在帳篷門口站在了一起。

太陽已經挪到頭頂,暖意融融。

沙漠裡晝夜之間巨大的溫差,實在讓人無異於在北極與赤道間每隔十二小時便穿梭一次,頭疼不已。

「風先生,對於下午的特別會議,你有什麼看法?」鐵娜笑得風情萬種、胸無城府,但我能感覺到兩個女孩子間赤裸裸的敵意。如果這敵意是因我而起,實在不是我的本意。

蘇倫也在向著我笑,嘴角微微翹起,左手提著一件最新式的黑色男式野戰夾克,右手則是一大袋戰地食品。她的樣子,似乎已經「不著一字、盡得風流」,從兩手裡提的物品上,明確無誤地表示了跟我之間的親暱關係。更為重要的是,自從怪事連連發作之後,我們一直同住一個帳篷,在外人眼裡,關係自然狎暱得非同一般。

「我想多聽聽手術刀先生和納突拉大祭司的意見,不過──鐵娜,你的消毒部隊沒有對古井做什麼手腳吧?」我苦笑著,暗暗替籐迦擔心。如果經歷了神秘進入金字塔的遭遇而不死、反而被埃及軍隊的消毒劑戕害而死的話,那可真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鐵娜的笑聲更放肆,細腰如春風搖擺楊柳︰「風先生,似乎……對於籐迦小姐的安危,你比其他人都關心得厲害,莫非,她也是你的紅顏知己?國際上都知道中國男人淳和多情,最懂得體貼女孩子,現下從你身上,可以看見冰山一角了──唉,可惜籐迦小姐沒辦法聽到你對她的關心……」

她有意無意地向蘇倫瞟著,帶著揶揄的嘲笑。

對於籐迦小姐,我根本沒動心思,再說,我的「大中國」意識也不允許我對一個日本女孩子動情。對於鐵娜的挑撥,我只是報以難言的苦笑。

鐵娜的笑聲停止後,看蘇倫只是一味地微笑沉默,她也就沒機會再咄咄進逼了,簡練地結束了自己的話︰「古井附近,我特別吩咐士兵們多噴了幾遍藥水。暫時顧不得下面的事了,保全營地裡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用力跺了兩次腳,發洩著我的不滿。可惜自己昨天的體力已經透支到極限,否則肯定會一意孤行地下井去搜索。

蘇倫接過了話題︰「風哥哥,下井的事,必須從長計議,必須得到所有人的肯定與支援後才能實施。否則,沒人同意你的蠻幹。」她的聲音雖輕,措辭卻愈見嚴肅。

「那不是蠻幹,而是……當然我相信同樣的事,彩虹勇士也能做到,但我聽到了那種神秘的召喚──只有我自己聽到了,所以我只有親身下井去看一看,才會放心!」

我寧願固執己見地堅持自己的想法,那種神秘的召喚已經牢牢攫住了我的好奇心,如果不能親自下井,必定終生抱憾。

營地中央的 望塔上,四挺速射機槍、六名狙擊手居高臨下地分別控制了營地的四面八方。特別是那種來自於歐洲武器公司的最新式重型狙擊步槍,一千米之內射殺迅速奔跑的兔子如同兒戲一般。

所以,盧迦燦一聲令下,任何人都不可能逃出這片廣袤的沙漠。可想而知,如果老虎動了盜經逃走的心思,該承擔多麼大的風險。

陽光下,狙擊步槍的瞄準鏡時不時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這是鐵娜的地盤,所以她有理由傲然不可一世︰「好吧,既然風先生執意要下井看看,那就等我們無所不能的埃及彩虹勇士們清理完井底現場後,我會派人專程護送你下去,怎麼樣?哈哈哈哈……」

不等我回答,她已經囂張地向谷野的帳篷走去。那裡現下已經改成了手術刀與納突拉的臨時辦公室,只有後面小半間,才是谷野的私人臥室。

蘇倫沉默地向 望塔凝視了一會兒,又低下頭,不斷地眨著眼皮默誦著什麼。

我的精神還沒完全恢復,對鐵娜與蘇倫的工作一概不感興趣。既然手術刀與納突拉都到達了營地,則她們兩個的權力、職責都相對減小了許多。

一起回到帳篷裡,蘇倫把皮夾克放在我床上,微笑著︰「這是最新型的超輕薄避彈衣,哥哥送你的。如果真的有必要下古井去,或許能用得上。」一邊說,一邊悒鬱地長歎,雙手捂在臉上,彷彿肩負巨大的壓力,已經臨近崩潰。

每個人都會有壓力,只不過輕重不同、份量各異而已。比如現下,我一直都在為老虎擔心,真的不想這個唯一的朋友被狙擊槍的重磅因開花彈射得暴屍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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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天人交戰  2絕密會議

「風哥哥,我心裡很……很亂,你知道嗎?我懷疑哥哥的神經出了問題,或者是他的腦子裡被某種神秘的東西入侵了,他現下……現下是另一個人……另一個陌生人……」

蘇倫的話讓我大吃一驚,她臉上的悲哀與憂傷像豪雨將至的積雨雲,濃重地堆積著。

這些話,我只聽過一遍,就清清楚楚地記住了每一個字,但我還是不清楚她的意思。

「不懂?」蘇倫苦笑,打開那個食品袋子,取出一小袋壓縮餅乾,撕開後拿了一塊,用力握在手心裡。

「不懂。」我去給她倒水,藉著踱步的動作釋放著滿腔驚駭。

「其實,這件事的確很難理解。風哥哥,如果……你不明白,就當是一句玩笑好了。不過,來營地前,我已經把某些資料封存在開羅最大的銀行儲存庫裡,序列號為二一八,密碼則是『引渠而來尼羅河之水,也沖刷不盡我對你的愛』。」

我把紙杯放在她手裡,故作輕鬆地笑著︰「幹嘛告訴我?」

她仰著頭,眼底深處有晶瑩的淚珠在不停地滾動著。

「放心,我們都會沒事的,很快便能結束發掘工作,撤出沙漠。」我安慰她,即使知道這些話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風哥哥,能不能……抱抱我……」她的臉色一片蒼白,根本沒有少女的羞澀。

我一怔,張開雙臂,俯身摟住她的肩頭,覺得她的身體顫抖得厲害。當我的臉貼在她的左頰時,感到的只有驚人的寒意。

「我好冷……好害怕……」她放下紙杯,雙手環住我的腰,用力扣緊。

我輕拍著蘇倫的後背,腦子裡緊張地回味著她方才說過的話︰「手術刀到底怎麼了?蘇倫的感覺是神經過敏還是……」

這樣的擁抱動作持續了足足五分鐘,蘇倫把頭埋在我的懷裡,聲音無比低沈︰「風哥哥,我知道自己說這些話,只能讓目前營地裡的局勢更混亂。不過,任何時候,都不要完全相信別人,特別是牽扯到墓穴裡的事情,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引發永生難以彌補的錯誤,答應我──」

我努力地想大笑出聲,以求打破帳篷裡沉甸甸的鬱悶空氣,但咧了咧嘴,根本笑不出來。如果整件事的策劃者手術刀都出了問題,發掘工作還怎麼進行?

時間的流逝,總是在不知不覺之中,我們分開彼此摟抱的身體時,太陽已經偏西,距離絕密會議開始的時間已經很近。

「蘇倫,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開始懷疑?」我希望能證明她是錯的。

蘇倫取出手帕抹著眼角的淚痕,無聲地搖搖頭︰「風哥哥,記住我留下的密碼,或許……或許……」

營地裡一系列詭譎變化還沒有終止,蘇倫又異軍突起地提出這麼一個古怪話題,真讓我滿腦子發脹,沒法適應。

會議開始時,蘇倫已經恢復了平靜。

與會者共有九人,我、蘇倫、手術刀、納突拉、鐵娜、盧迦燦、詹姆士、切尼,還有一臉淡漠的薩罕長老。會議的核心議題,則是消毒完畢後,搜索井下秘密的步驟。

納突拉高高在上,跟沉默地端坐一角的薩罕氣勢上根本是雲泥之別,特別是他臉上志得意滿、目空一切的矜持的笑容,益發令在座的人感到難以名狀的壓抑感。

「薩罕,說說那井壁上的符咒吧!你是埃及沙漠裡最具睿智的智者,相信你肯定能提出高明的見解,對不對?」納突拉手裡端著一杯衛兵們剛剛沖好的雀巢咖啡,居高臨下地看著薩罕,口氣如同命令麾下的無名走卒一般。

幽蓮並沒有得到列席會議的權力,此刻應該是被衛兵們遠遠地隔離在大帳篷的安全線以外。

薩罕搖搖頭,漠然回答︰「無可奉告。」

納突拉做出寬容的微笑表情︰「哦?你不是在西部沙漠的幾大綠洲裡宣揚,自己具有『通天神眼』的超能力,可以看透我們整個非洲大陸的上下五百年?難道,那些都是你愚弄民眾的胡說八道?」

他們之間,明顯是話不投機。

其實分屬兩大教派的首腦,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像美國人的共和黨、民主黨一樣,除了你來我往的明爭暗鬥,再不會有其他的溫和接觸了。這次的絕密會議,如果不是手術刀的極力堅持,薩罕很可能被排除在外。

薩罕站起來,右手藏在左臂腋下,彎腰向前,對著納突拉行了個古怪的鞠躬禮。

納突拉嘿嘿冷笑︰「薩罕,你是像『問難』於我嗎?」

薩罕鞠躬完畢後,又一言不發地坐下。

納突拉將手裡的杯子重重地向桌子上一放,發出砰的一聲響,褐色的咖啡四射。

「問難」一詞,常見於中國的佛教軼聞,相當於江湖高手之間的「挑戰」,不過,僧侶採用的詰難模式更溫和些,用的是「參禪、悟道」的嘴上功夫。

薩罕方纔那禮儀的含義,無異於「我不懂,請您來說」的意思。

納突拉又是一聲冷笑,嘴邊左右各露出一顆白森森的虎牙,剎那間凶相畢露︰「我解決問題的模式,便是如秋風掃落葉一樣,以摧枯拉朽之勢,派我們埃及沙漠裡最優秀的彩虹勇士,下到井底,管他什麼妖魔鬼怪,難道還能擋得住我們的重機槍掃射?」

這個蠻幹到底的方法有時候會是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倒霉的可能只有井底的籐迦本人。

薩罕長老點點頭︰「非常好,英明。」完全是一副嘲諷之極的語氣。

納突拉一陣狂笑,身子底下的木椅發出咯吱咯吱的怪叫聲。他的身材並不肥大壯碩,但眼神、手勢之間流露出來的凶悍狂野之氣,雖在十步之外,還是令我的呼吸感到不舒服。

在埃及國內,大祭司的權勢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很多時候,總統都會需要他出來安撫民心,所以,納突拉的狂傲有情可原,任何人在他的位置上,只怕都會目空一切。

其他人,根本沒有插嘴的機會,特別是切尼與詹姆士,幾次張嘴要說話,都給納突拉彪悍的眼神壓制住了。

我的目光十幾次偷偷瞟著手術刀,希望能發現他暴露出的破綻,但卻一無所得。

他當然就是手術刀本人,無論從衣著穿戴還是面部表情、五官相貌上來看,他與別墅裡那個穩坐釣魚台的手術刀,沒有任何不同。

唯一一點變化,他手裡握著的已經不再是酒杯,而是一柄金色的超長左輪手槍。

那柄槍的長度足有一尺,從槍口到手柄,全部鍍以金水,明晃晃地甚為搶眼。

我知道它的來歷,由手槍名家勃朗寧公司出品,製造過程中除了機械切割加工外,有一百四十多個細節是由人工完成,絕對是左輪手槍中的勞斯勒斯,並且也是在短槍中唯一能跟「沙漠之鷹」對抗的超級武器。

「風,這柄槍,送給你。」他突然叫我的名字,並且微笑著揚起手裡的槍。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我只能起身向前走,站在他身前兩步遠的地方。

「如果你執意下井──帶上它,當年勃朗寧公司單獨為我鍛造這柄槍的時候,並沒有給它一個阿拉伯數字的庸俗編號,而是起了一個中文名字。他們,把它命名為『盜墓之王』。」

這段歷史,我不止一次聽他說過。那時候,手術刀也以為自己是獨步天下的盜墓之王,以為地球上只有自己才能配得上這柄槍。結果由於大哥楊天的出現,他羞愧得再不敢以這柄槍示人。今天拿出來送給我,可謂意義深遠。

帳篷裡鴉雀無聲,等我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槍,納突拉才猛然開始用力鼓掌,隨即其他的人也各懷心思地一起鼓掌。

「我……其實我擔當不起這柄槍的,手術刀先生,請您還是……」

槍柄上,還帶著他手心裡的餘溫。

「風,你能當得起的,肯定能。從你在墓穴裡說要下井去看看時,我就知道,又有一顆盜墓界新星誕生了!你的勇氣,猶勝過我當年,將來的盜墓界,必將為你驕傲!」他從來沒對我做過如此高的評價,當著帳篷裡另外八位精英的面,受到如此褒獎,我心裡忍不住有一絲飄飄然。

「嘿,年輕人,這個給你……」納突拉低頭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條黑皮繩,繩子上綴著一顆鴿子蛋那麼大的野狼頭,足有幾百克重。

「下井去吧,你將是彩虹勇士的榜樣,成功歸來,我們會用鮮花、美人、紅地毯的至高無上的禮儀來歡迎你……」他已經換上了和顏悅色的笑,並且站起來親手把那野狼頭戴在我脖子上。

兩個人一唱一和,不動聲色地把「下井」這個任務套在了我的頭上。其實,原本我的意思就是要下井去搜索,指望那些只知道開槍殺人的士兵們發現有價值的線索,根本是異想天開。

我知道,手術刀跟納突拉做這些動作時,蘇倫心裡肯定已經緊張到了極點。所以,我轉身向著她,若無其事地使了個眼色,要她千萬別發作出來。如果真的有人要為營救籐迦小姐犧牲,我情願是我,畢竟那是唯一能接近那古怪召喚聲的機會。

自始至終,谷野始終帶著無聲的苦笑安心坐著,彷彿古井裡的籐迦跟他毫無關係似的。再次回到座位上時,薩罕嘴角上帶著重重的嘲笑向我望著,彷彿是看著一個不自量力地要去送死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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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天人交戰  3老虎行動

切尼終於找到了發言的機會︰「各位,經過我的初步勘察,金字塔內部似乎充滿了機關埋伏。並且,所有的墓室尺寸、牆壁濃度,都是按照二進制模式來安排計算的。這麼做的好處,便是嚴格控制住了施工時的細小誤差。如果能容許我帶領一支大型的建築勘察隊伍,用一百五十天的時間,對這三百六十一間墓室做細緻入微的搜索,相信我可以做出震驚世界的結論──」

他揮動著手裡的一個筆記本,語氣越來越激動。

筆記本攤開的頁面上,繪著一個標準的圍棋棋盤,在棋盤的「天元」和九個「星」的位置,各用紅筆單獨標注著一個重重的圈。

「一百五十天?切尼博士,算了!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根據總統的親自批示,金子運送出來後,如果短期內沒有重大發現,將會直接用炸藥將金字塔整個毀掉,以免造成致命菌外洩,對埃及民眾的生命安全造成危害。」

納突拉的冠冕堂皇的話說得倒是流暢,看來他這個大祭司的位子並不是憑真材實料得來的。

切尼一聲驚呼︰「炸掉?上帝啊,你們、你們那是對人類衣冠文物的巨大犯罪!犯罪!」

他迅速又將筆記本翻了一頁,露出另外一張圖︰「看看!看這裡──知道嗎?我已經推斷得出,當墓穴裡的某個機關被觸動之後,縱橫軸線上的十九間墓室,將會變成三十七級公丈寬、公丈長、公丈高的階梯。階梯通向那裡呢?各位可以想一想,古埃及人怎麼可能單獨造一座金字塔來存放這塊巨大的金磚?塔裡的其它部分呢?會不會藏著更多的金磚?更多的比金磚價值更高的寶藏……」

他的話很有蠱惑力,並且那一頁上畫的,是類似於祭壇的一個東西,四面各有八級台階步步抬高,直到在中間交匯。

這樣的設想非常奇妙,不過目前中央墓室裡是一口深陷地下一百八公丈的方井,而不是什麼階梯。按照切尼的圖示,每隔公丈上升一級,那麼機關觸發後,階梯的總高度將會達到九公丈,難道土裂汗金字塔竟然是大半部中空的?出現這些階梯,又要將我們指引向那裡呢?

納突拉突然一愣︰「比金磚價值更高?」

盧迦燦立刻跨到他身邊,湊近他的耳朵低聲說了幾個字,納突拉立刻眉開眼笑,不住點頭。

我分辨出盧迦燦的口型變化,說的是「濃縮鈾」三個字。

每個有化學常識的人都知道,濃縮鈾是製造核子武器的中心元素,其價值當然百倍、千倍於黃金。

不過,我對盧迦燦的天方夜譚式的猜測啞然失笑︰「金字塔裡埋藏著濃縮鈾的話,各國的探測衛星能收不到輻射信號?特別是對濃縮鈾視如禁臠的美國政府,還不馬上找理由控制整個非洲沙漠……」

人不能失去想像力,但太離譜的想像力總會貽笑大方的。

盧迦燦感覺到了我無意中流露的嘲笑,溫和地向我做了個手勢︰「年輕人,地球上很多問題需要我們充分地發動想像力去破解。我老了,跟不上世界發展形式,某些問題未免看得不夠透徹。這個世界的將來,是你們年輕人的……」

蘇倫的座位與我並排,此刻手裡的鉛筆突然跌落在地。藉著彎腰撿鉛筆的動作掩飾,她也在向我使眼色。

絕密會議進行的過程中,每個人似乎都滿腹心事。

谷野忽然起身,要向帳篷後面走去,步履匆匆,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也就在這一瞬間,我耳邊響起了蚊子哼哼那麼大的動靜,不過那是有人在用「傳音入密」的絕頂內功向我傳話︰「拖住他。」

我根本沒有考慮,便彈跳起來,向谷野大聲叫著︰「谷野先生,請等一下,有個很重要的問題──」

谷野停住腳,略顯吃驚地看著我。

在營地範圍內,能施展「傳音入密」功夫的,只有老虎,那是他的獨門絕技之一。他如此向我求援,肯定目前已經潛入賬後,展開了盜經行動。不過,帳篷外那麼多荷槍實彈的士兵,老虎是怎麼悄無聲息地鑽進來的呢?

我並沒有「重大問題」要請教谷野,所以在眾目睽睽下向他快步走過去時,我的腦子裡幾乎一片空白。

帳篷後面靜悄悄的,並沒有什麼可疑聲響。

谷野聳聳肩膀︰「什麼事?請說。」

既然是「重大問題」,每個人、包括蘇倫在內,都瞪著眼睛、豎起耳朵聽著。

我咬了切牙,提了一個一直埋藏在心裡的問題︰「如果方便,請告訴我關於籐迦小姐的身份。我需要知道,明日去古井下面營救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先前谷野失口透露過籐迦的「公主」身份,雖然過後一直沒再提起,卻已經表明了她的非凡之處。

谷野又聳聳肩膀︰「風先生,這個問題重要嗎?難道說,如果她只是我們大和民族中的一名普通女孩子,你就要放棄援救?」他似乎對帳篷後面即將發生的事有所察覺,一邊回答我,一邊不住地向遮擋在帳篷中間的黑色布簾張望著。

那面布簾極其濃重,兼具遮光、遮影功能,視線根本無法穿過。

「當然,如果你執意不肯透露她的身份,我會考慮拒絕下井。反正營地裡多的是彩虹勇士,你大可以請鐵娜將軍派人下去!」單以身手論,士兵中間,跟我相差無幾的比比皆是。

鐵娜迅速接話︰「沒問題,我們的埃及勇士最不缺少的就是膽量和身手,完全可以──」

看得出,她也不希望我親自下井深入險地,所以才積極提出派遣手下代替我的建議,但她的話只說了半句,就給薩罕的大聲冷笑打斷了──

「埃及勇士?哼哼,他們早就給法老王的詛咒嚇破膽子了,指望他們能做什麼?你可知道,那些紅色的咒語代表什麼?那是法老王餐桌上的銘文,相當於……」他向切尼與詹姆士指了指,輕蔑地接下去︰「相當於你們信奉上帝的人,每餐飯前都要感謝上帝的祈禱經文一樣──」

薩罕的氣勢遠勝於鐵娜,此言一出,滿帳皆驚。

如果那些紅色符咒真的是什麼「餐前祈禱」的話,下井的人簡直就是送到法老王碟子裡的肉片。

「薩罕,你在胡說什麼?先把你在塔頂上搞的恐怖法事交代清楚!我知道,墓穴裡的很多古怪就是你搞出來的,來人,先把薩罕押下去!」納突拉惱羞成怒,大聲喝斥,緊跟著外面闖進兩名高碩彪悍的士兵,扭住薩罕的兩臂。

這種變化,是我始料不及的,連谷野的注意力也被劍拔弩張的氣氛所吸引,放棄了要進帳後去的動作。

沒有人站出來勸阻,包括手術刀在內,只是冷眼旁觀。如果牽扯到埃及境內的教派之爭,外人的確什麼話都說不進去的。特別是薩罕與幽蓮幾次詭譎行動時,總是伴隨著詭異事件的發生,令我不得不懷疑他們來營地的叵測居心。如果真的臨時扣押他們兩個,也沒什麼不好。

納突拉揮揮手,兩個士兵押著薩罕走了出去。

帳篷裡一下子沉寂下來,納突拉的突然發怒,無異於向大家發出了「我才是營地的老大、一切我說了算」這樣的暗示信號。

消毒劑的有效期,會一直延續到明天上午九點鐘,於是絕密會議確定了明天大致的行動步驟後,便草草結束。

臨出大帳前,我偷偷向賬後瞄了幾眼,擔心著老虎的安危。不過以他的身手,方才又拖延了接近十分鐘的時間,完全可以做到任何事了。

「風哥哥,我想咱們該再次去土裂汗塔頂上看看,你說呢?」站在我們的帳篷前,蘇倫心事重重地如此提議。

營地四周的士兵們如臨大敵,特別是那座 望塔上,機槍手與狙擊手已經進入了「緊急備戰」狀態,黑洞洞的槍口如臨大敵地對準了四面的荒漠。

一次秘密發掘行動,到此已經演變成了軍方的公開行動。反正是在埃及境內,得到總統授權的沙漠兵團早就習慣了橫行無忌的行事作風,只要沒有外國記者刺探消息,他們完全可以想怎麼幹就怎麼幹。

金字塔永遠都是沉默地矗立在沙漠裡,幾百年、幾千年,除了偶爾的風化剝蝕,根本毫無變化,彷彿可以幾百年、幾千年地重複矗立下去,直到隨地球一起壽終正寢。

我的心情有些煩亂,一部分是為了老虎,一部分則是為了明天的下井救人。

「蘇倫,我的決定,對還是錯?」我喃喃地低聲問。

「什麼?」蘇倫一怔,方纔她的注意力也很不集中。我知道,她腦子裡壓抑得最沉重的就是關於手術刀的身份問題。

我用力抹了把臉,慢慢在臉上擠出微笑,希望能帶動她的情緒。

她卻是一聲長歎,扭過臉去,向北面巍峨高聳的胡夫金字塔遙望。

那座以廣袤的藍天為背景的超級建築,散發出死氣沉沉的冷漠氣息,正好能配得上它「法老王墓穴」的身份。

據埃及古籍裡搜尋得來的隻字片語,預示著胡夫金字塔下面有一處叫做「死海」的地方,裡面藏著法老王胡夫畢生搜掠來的黃金,其儲量等同於四座胡夫金字塔的體積。

那是個極其龐大而瘋狂的數據,當這個故事悄悄傳遍了地球每一個角落時,聽到的人,無不嗤之以鼻,覺得那肯定是某個瘋狂的盜墓者發高燒時杜撰出來的超級笑話。

「蘇倫,還記得那個關於『死海』的傳說嗎?如果你有那麼多黃金,會用來幹什麼?」我想逗她開心,哀莫大於心死,如果持續消沉下去,會對人的身心健康造成巨大的殺傷。

「哈哈……」她笑了兩聲,眉宇之間的陰霾稍微散了些。

「我會打造一座黃金的別墅,街道、圍牆、花園、樓房全部用黃金鑄成,還可以打造一個黃金游泳池……風哥哥你呢?」她仰起臉,悒鬱臉色慢慢有所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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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天人交戰  4再探金字塔頂

「我?」我一時語塞。

如果有那麼多黃金,我會鑄造一座金碧輝煌、全球獨一無二的黃金屋,然後娶一個自己愛逾生命的女孩子,讓她獨自享用這份地球上無與倫比的快樂。那個女孩子,會是蘇倫嗎?想起跟她擁抱時,那一瞬間的旖旎,心裡馬上變得暖意融融。

「風哥哥,咱們去塔頂看看吧!這麼多謎團,我希望能一點點拆解開。既然薩罕與幽蓮同時被拘禁起來了,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意外!」蘇倫的話非常堅決。

我們剛剛發動了蘇倫的車,三名士兵已經飛奔過來,毫不客氣地用衝鋒鎗指向我的前胸︰「軍事管制期間,沒有大祭司與鐵娜將軍的批示,任何人不得動用營地裡的車輛。」他們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蘇倫在方向盤上猛拍了一掌,喇叭發出一聲尖利的吼叫︰「我是手術刀先生的妹妹,這位是他派來監管發掘工作的特使,我們需要……」

帶頭的士兵冷漠地搖頭︰「沒有批示,誰都不能例外。」一邊說,一邊 嗒一聲挑開了衝鋒鎗的保險栓。

望塔上的士兵迅速調轉槍口,居高臨下地對準了我跟蘇倫。這群士兵都是非洲戰場上身經百戰的高手,心狠手辣,只認上級命令。

蘇倫臉色發白,頹然地扭動著方向盤,空踩油門,悍馬發出凌厲的嗚嗚吼叫聲。我敢確信,只要吉普車的車輪一開始轉動,這些士兵就會毫不猶豫地開槍。

我向蘇倫笑了笑︰「算了,還是回帳篷去休息,養足精神,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呢!」隨即跳下車,替她關上了發動機的鑰匙。

這種關鍵時候,小不忍則亂大謀,真的沒必要跟彩虹勇士敵對起來,沒有一點好處。這是在茫茫無際的沙漠裡,兩個人的殺傷力再大,也不可能跟整隊特種兵相抗衡。

蘇倫無奈地下了車,鐵娜的聲音已經隨風飄過來︰「兩位要去那裡?要不要我送一程?」她剛剛從谷野的大帳篷裡彎腰鑽出來,手裡握著一大卷圖紙,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

蘇倫橫跨一步,挽住了我的胳膊,做出一副親暱的樣子,來對抗鐵娜的囂張。

鐵娜揮手,令那三個士兵退開,揚著手裡的圖紙︰「我正想去土裂汗金字塔頂上看看,不知道兩位有沒有興趣?」

蘇倫用力嚥了下唾沫,手指在我小臂上輕輕一捏。我們兩個心意相通,馬上換了一副心情大好的笑臉︰「當然當然,既然難得有半下午的空閒,去那邊散散心也好。」面對鐵娜,我跟蘇倫絕對是同心協力、一起進退。

再者,如果蘇倫對手術刀的懷疑成為現實的話,我們兩個的確更應該緊緊團結在一起,以求自保。

鐵娜的坐駕是一輛加長、加重的三菱吉普車,由她親自駕駛,我跟蘇倫則挽著胳膊坐在後排,悠閒地從車窗裡向外 望著沙漠裡的風景。

塵沙滾滾,滿眼都是令人從心底裡發怵的土黃色,根本看不到一絲植物的綠意。這樣的環境裡,如果老虎盜了經書在手,企圖逃跑的話,其困難程度不亞於徒手從汪洋孤島上逃生。我還是想多幫他一把,因為直覺上認為他要做的事肯定是對的。

駕駛座的靠背側面,懸掛著一支雷鳴登霰彈槍,旁邊整整齊齊地擺著兩盒最新型子彈。這種槍的威力,可以三米距離內一擊射殺成年黑熊,幾乎是霰彈槍裡最霸道的一種。由此可見,埃及軍方的武器配備,直追美軍部隊的最新裝備,其戰鬥力的確是非洲大陸幾十個國家裡最強悍的。

「風先生,想什麼呢?」鐵娜從後視鏡裡瞄著我。

我的手放在側面的門把手上,無意中發現,門把手下的隱蔽槍袋裡,竟然同時插著兩柄MP5輕型衝鋒鎗。同樣,在蘇倫坐的那邊,槍袋裡插著的是兩柄銀白色的沙漠之鷹,再加十二顆美式微型甜瓜手榴彈。

「呵呵,向後看,後座背面還藏匿著輕型肩扛式火箭筒。如果需要炸藥爆破,我還可以提供兩顆威力巨大的TNT炸藥包呢!」

鐵娜的聲音,極為自負。看來,她已經把自己的越野車佈置成了活動戰車,不必細看也明白,所有的玻璃都是A級防彈型的,可以擋得住AK47突擊步槍的蜂窩式掃射。

我默默地向後一仰,避開她在後視鏡裡的窺視。鐵娜這樣的女強人,值得我佩服,卻並不想親近她。對於太強悍、太能幹的女孩子,我天生就不感興趣。

我們三個在一起,根本沒有共同話題,所以車子裡的空氣異常沉悶。

鐵娜扭開了唱機,響起的竟然是百老匯的經典歌劇──不愧是接受過歐美教育的女孩子,愛好趣向,跟非洲人已經有了截然不同的區別。

時間是下午五點鐘,夕陽已經垂掛於西天,給土裂汗金字塔的尖頂鍍上了一層淡金色。

鐵娜驀的喟歎︰「風先生,要是這金字塔全部是純金鑄造的,你說該多好啊……」

她的貪心,遠遠超乎我的想像,獲得了那塊大金錠不算,竟然渴望有進一步的獵獲。金字塔全部變成黃金當然好了,不過,那時候圍繞黃金展開的戰爭,只怕會讓整個埃及化為恐怖的廢墟。

「那有什麼了不起的,鐵娜將軍,如果你學會中國仙人的『點金術』,不就什麼都解決了?別說是金字塔了,就算是聖母峰、或者非洲的乞力馬扎羅山都可以變成純度最高的黃金,怎麼樣?」

蘇倫語氣古怪地調侃著──

「哈哈,點金術?那種無聊之極的傳說,並非是中國人的專利。你知道嗎?歐洲人的童話傳說裡,幾乎每個國家都有點金術的故事題材……」她突然扭頭向右側車窗望了望,那個方向,視線裡最顯眼的建築就是巍峨的胡夫金字塔。

我能猜到鐵娜在想什麼,應該是蘇倫的話觸動了她腦子裡關於「死海」的傳說。

果然,鐵娜再次開口︰「風先生,你該聽說過『死海』的美妙傳說吧?一個巨大的金庫,黃金儲量是四個胡夫金字塔那麼大。如果可以……」

蘇倫冷冷地「哼」了一聲,表示對鐵娜的幻想不敢苟同。

冷漠沉悶又一次左右了車子裡的空氣,幸好,兩分鐘之後,我們便已經到達了金字塔下。

失憶的那晚,我在這裡做過什麼,根本毫無印象,蘇倫的攝像機拍攝到的東西,實在證明不了什麼。

金字塔表面非常乾淨,風化剝蝕的塔身碎片,隨時都會被強勁的朔風吹走。所以,落在我們眼裡的土裂汗金字塔,乾淨得像是每天都有專人清理打掃一樣。

我站立的地方,是金字塔埋入沙層的一個橫向分界線。按照四邊錐體的延展率推算,塔基深入地下後,逐層下降,到了基礎最底部,四條邊長將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數字。

我想到的,也正是蘇倫、鐵娜同時想到的。

鐵娜在沙地上重重踢了一腳,將數不清的沙粒踢得飛揚起來,落在塔身上,張開雙臂向著廣袤的天空,悠悠長歎︰「豎井深度,再加一百八公丈的古井深度,按照這種坡率深入下去,土裂汗金字塔的整體規模,只怕不比胡夫金字塔小太多。面對這些非洲大陸的神秘瑰寶,我們埃及人真的是太渺小了……」

每個有良心的人,都會愛自己的國家,鐵娜也不例外。

只有愛國、愛家、愛別人的人,才是值得尊敬的。

我向塔頂望了望,低聲詢問蘇倫︰「我上去看看,如果沒什麼問題,你再上去。」下意識的,我想把她置身於我的羽翼保護之下,無論前面有什麼危險,都由我探路。

鐵娜一聲長笑,屈膝弓腰猛然向上一彈,已經躍上了金字塔的外牆,同時雙臂平展,保持著身體重心平衡,竟然以一種非常怪異又絕對快速的姿勢向塔頂飛奔。

這樣的飛奔姿勢,我是絕對做不到的,但我們同時看到了鐵娜腳下穿的一雙顏色怪異的戰靴上。

蘇倫低聲叫起來︰「啊?是模仿壁虎的最新生化合成裝備?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她連用了三個「好厲害」來表示心裡的驚詫,因為這種最新裝備,借用轉換了壁虎四爪和腹部的吸盤裝置,是目前最優秀的攀爬設備。

中國武術秘籍中曾有一門叫做「壁虎游牆功」的秘術,那是輕功中的巔峰身法,完全憑藉著練武者自身超強的內力,令自己的掌心產生巨大的內吸力,可以隨心所欲地黏附在任何物體的表面,藉以攀登高處。不過,那種武功,沒有三十年以上的日夜刻苦修煉,是絕對做不到的。

鐵娜的壁虎戰靴,一分鐘的時間,可以抵得過武林高手三十年的苦苦修行,就像手槍子彈的殺傷力比練武經年的好武師威猛幾十倍一樣。

六秒鐘後,鐵娜已經威風凜凜地站在土裂汗金字塔頂上,向我們大笑著揮手。

蘇倫驚歎著,嘴一直半張,可見心裡有多震撼。

鐵娜的行事作風,簡直到了「滴水不漏」的境界,一決定要來金字塔,馬上針對性地不動聲色地換了壁虎戰靴,搶佔了絕對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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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天人交戰  5霧隱一刀流

這種情況下,無論我跟蘇倫以何種模式登頂,都不可能蓋過鐵娜的風頭。相視苦笑之後,我牽著蘇倫的手,準備登頂。

鐵娜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掏出手機,開始大聲接電話。

蘇倫壓低了聲音︰「風哥哥,我突然……不想上去了。你先上去,我在塔下搜索一圈再說。」在鐵娜這個假想的「情敵」面前,若換了我是蘇倫,也肯定不會此刻灰溜溜地上塔,甘拜下風。

「好吧,小心些,我總覺得金字塔週遭會有陷阱之類的機關埋伏──」這種感覺,從上次過來搜索時就曾經有過,可惜一晃而過,自己並沒注意。經歷了隧道、墓穴裡的種種詭異事件後,我們必須提升警惕,免得在茫茫大漠裡送了命。

蘇倫在我胳膊上輕輕拍了拍,便放開了挽著我的手。

我向塔頂望了望,正準備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輕功,凌空飛躍上去,免得輸給鐵娜,忽然聽到鐵娜大聲對著話筒吼叫︰「什麼?什麼?發現了一個人的屍體?」這個彪悍的女孩子發怒時,聲音真的像是一頭獵豹在咆哮。

對方又說了句什麼,鐵娜已經開始向我叫著︰「喂,風,你……」

風太大,把她的聲音刮得滿天亂飛,根本聽不清楚。不過,從她氣急敗壞的神情可以看得出,營地裡又發生了大事。

鐵娜雙臂一張,竟然採用了高山滑雪似的速降動作,俯身衝了下來,離地面還有三米時,一個鷂子翻身,漂亮地穩穩落地,隨手將手機塞進口袋,急匆匆地說︰「營地裡有人死了,我必須地先回去!」

她飛奔到汽車旁邊,開門、落座、點火、啟動,一氣呵成,再扔下一句︰「我會派人回來接你們,放心!」

三菱越野車吼叫著,帶起一陣滾滾沙塵,向營地方向飛奔而去。

整個過程中,我和蘇倫根本插不進話,全部都是鐵娜一個人在雷厲風行地行動著。

蘇倫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似乎稍微放鬆了些。而我的心卻一下子高高懸起來,因為鐵娜接到電話後,曾經向我叫過一句話,彷彿那死掉的人是更我極有關係的。

營地方面,我只關心出手盜經的老虎,怕他會給別人暗算甚至直接射殺。

重型狙擊槍的威力,我一早就在二零零五年義大利槍械博覽會上見識過了。當時,在八公引距離以內,狙擊槍射出的開花彈竟然輕而易舉地擊碎了質量上乘的不銹鋼健身球,其子彈射速和銳利程度都已經達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境界。

老虎是人,而且就算他是一頭真正的老虎,只怕也擋不住一顆開花彈的威力。

「風哥哥,怎麼了?你在擔心什麼?」蘇倫察言觀色,彷彿看穿了我的心事。

我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指骨扳得喀喀直響,沉思著問︰「蘇倫,谷野的武功門派,是不是也是出自日本島的忍者家族?」

詭譎莫測的日本忍者,世代流傳下來很多暗器毒藥、機關埋伏的法門,每一種都毒辣之極。如果老虎低估了谷野的實力,下場只怕……

谷野頭上,套著「國際知名考古學人、考古學博士、著名盜墓專家」等等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頭銜,很多人往往會忽視他自身的武功。畢竟,現實社會中,「學人」之流給人的感覺,應該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但我知道,谷野不是書生,而是盜墓界裡出類拔萃的絕對高手,無論是武功還是智慧,都遠遠高出常人。

蘇倫眼珠轉了轉,向三菱車捲起的滾滾煙塵望望,沉吟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風哥哥,其實……其實每一個人都有自己闖蕩江湖的獨門絕技,否則的話,那邊營地裡就不會有他的位置。谷野是、蜀中唐門的人是──所有的人都是,當然也包括你我在內。不必擔心了,你該知道,要想成就非凡之事,總會需要有非凡之人做出非凡的犧牲。」

這些話,並不是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但我懷疑,蘇倫真的已經看穿了我的心。

身為冠南五郎的高足,蘇倫在很多方面,都會讓我有巨大的吃驚。

「風哥哥,咱們上去吧?」蘇倫落落大方地牽起我的手,表情無比自然,彷彿我們的關係早就親密到了某種程度一樣。

土裂汗金字塔完全在營地 望塔的觀察範圍之內,她的動作,明顯就是做給營地裡的人看的。在她轉身時,我陡然發現,她的褲袋裡露出兩隻槍柄來,正是鐵娜車上的沙漠之鷹。

我不禁愕然,因為她這麼做完全沒有理由啊?就算是自己的手槍遺忘在悍馬車上了,也不至於順手牽羊地拿了鐵娜的武器,這有些不符合蘇倫的個性。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有備無患,順便,我會對這兩柄槍做一個彈道檢驗──鐵娜是營地裡的關鍵人物,對她該多『照顧』些。」

蘇倫雖然偶而在我面前暴露出柔弱的一面,但她絕不是弱不禁風的女子。比如在一起登上塔頂的過程中,她一直在故意隱藏自己的輕功實力,總是落後我幾步。不過,我對她已經有八分信任,目前接觸的所有人中間,刨除正邪難辨的手術刀外,最信任的就是她。

我們已經站在塔頂這一小塊平台上,被風沙層層剝蝕後的地面裸露著土黃色的砂岩,光禿禿的,再尋常不過。

風沙的力量無比巨大,潛移默化中,便隨歲月的流逝一起將這些地球上最古老的建築慢慢征服。或許幾千年後,所有暴露在沙漠裡的金字塔,真的會隨風沙同朽,變成滿地黃沙的一部分。

在這裡,沒有絲毫發現,就算是我蹲下來,企圖把每一條石縫、每一條石板上的紋路都看個清清楚楚,也根本石頭是石頭、沙粒是沙粒,毫無異樣。那麼,跟蹤幽蓮那夜的那道神奇的白光呢?從何而來?向何處去?

我伸出右手,輕輕按在塔頂的中心,其實很久以來我都有種錯覺,彷彿以這種姿勢便能與金字塔內儲存的神秘力量順利溝通。

歷代考古學家曾提出過「金字塔能」的理論,就是說在神秘的金字塔裡,每時每刻充滿著一種看不見的無名能量,完全區別於目前地球人已知的種種能量。「金字塔能」的奇異之處,可以令屍體迅速風乾,經久不腐,起到我們常說的「強力保鮮」作用。

這種理論曾在全球金字塔研究協會很是風行了一陣,但到了後來,隨著胡夫金字塔的發掘工作受阻,關於「能」的論調,也就再沒人提起了。

「風哥哥,你是不是懷疑,我們身處的塔頂會是某一個『蟲洞』的入口?」蘇倫也蹲下來,塔頂風速強勁,吹得她的頭髮和衣服呼呼亂飛。

如果這裡是「蟲洞」入口就好了,一瞬間,我的手掌將會突破地球上重力限制、時空限制,進入另外的不知名世界,而我的身體仍將存在於土裂汗金字塔頂上,與蘇倫在一起。我集中全部注意力凝視著自己的手掌,夕陽餘暉下,手背上的黑色汗毛清晰可數。

每一次,當我凝神靜氣時,心靈深處便會一片空明冷靜,彷彿進入了老僧入定似的「物我兩忘」境界。

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在墓穴深處時曾靈光閃現過的事──「蘇倫,有個大問題!有個大問題!」我抬起頭,卻先聽到蘇倫「喀啦、喀啦」子彈上膛的聲音。她已經把雙槍握在手裡,在左右膝蓋上輕輕一蹭,打開了保險栓。

「風哥哥,不是大問題,而是大麻煩……」她苦笑著低語。

風聲墓地輕了下來,耳朵裡竟然出現了沙漠裡風沙季節難得的寂靜。

視線中,六個土灰色衣服的蒙面人,正倒拖著長刀,以一種凶悍畢露的姿勢穩穩地站在金字塔的北面斜坡上。這六個人,全身上下只露著雙眼的位置,精光閃動,一言不發,從頭到腳全部是土灰色的,幾乎與被剝蝕得千瘡百孔的砂岩同樣顏色。

看他們的長刀樣式,任何俱備初級江湖常識的人都會下這樣的結論︰「日本武士刀!只有日本武士、忍者才會用這樣的刀!」

武士刀是全球十大著名刀劍之一,與中國新疆的英吉沙刀、河北滄州的龍泉劍、山西太原的青龍偃月刀同列為為亞洲頂級冷兵器,那是日本武者的標誌性武器。

我揚聲大喝︰「來的是何方朋友?找錯人了吧?」

看得出,這六個人滿身洋溢著澎湃的殺機,而我的叫聲使用的是簡單的日語短句,他們應該能聽得懂。

跟日本方面的武林人物從來都毫無過節,並且目前是在非洲大陸的沙漠裡,雙方根本沒有利益衝突,根本沒有交手的理由。看他們拖刀屹立的姿勢,每個人的身手都很了得,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捲入這次戰鬥。

蘇倫低聲歎息著︰「沒用的,他們根本不理會你說的話。上次,我至少用日語詢問、解釋過五分鐘,將日本島幾大武士世家、忍者流派的江湖關係都羅列了一遍,到最後還是免不了一場混戰。」

「上次?難道這些是霧隱一刀流的忍者?」我渾身的血開始沸騰了。

蘇倫點點頭,槍口隱蔽在膝蓋側面,緩緩抬起,對準了正面的兩個灰衣人。

上次害得蘇倫在沙漠裡受傷,我心裡一直過意不去,這次再遇到一刀流的忍者,正好是個報仇的機會。

「呀咿──」六個人同時大喝,同時舉刀過頂,雪亮的刀刃在夕陽裡閃著燦爛的光芒。現下,我能清晰看到六柄長刀的刀身兩面,全部鏨著緋色的櫻花,錯錯落落,一派落英繽紛的大好景色。

「落櫻纏綿刀」──那是日本島曾經極度輝煌過的布鬼盜忍者家族的獨特兵器,而一代鑄劍大師布鬼盜的神奇傳說,已經無數次被搬上日本的漫畫作品,成了江湖上的一段精彩之極的傳奇。

「霧隱一刀流」刀法,便是布鬼盜親手所創,最講究集合數人之力狂攻一個對手,彷彿在暮春的櫻花林裡,狂風突起,落花亂飛,令對手防不勝防。

身為江湖中人,對以上的傳說早就耳熟能詳。我的手指早就扣住了剛剛得自手術刀的那柄金色左輪槍,十二發子彈的艙容量,應該足夠射殺這六名忍者了,正好可以在蘇倫面前顯露一下我的射擊技術。

當然,如果我有兵器在手的話,我忍不住會起意領教一番霧隱一刀流的群戰。

「風哥哥,小心些,這些人的來歷非常古怪,子彈對他們的殺傷力似乎並不足夠致命。」蘇倫慢慢起身,亮出雙槍。

一刀流的殺手是毫無預兆地出現的,他們的衣著打扮,非常容易地跟大漠黃沙混為一體,輕易無法察覺,但說到來歷古怪,卻是談不上吧?

刀光一閃,伴隨著「噹噹噹噹」四聲急促的槍響,第一個回合只持續了兩秒鐘便結束了。我驚訝地發現,蘇倫的子彈雖然準確地集中了其中四人的胸口,彈頭呼嘯著穿胸而過,那四人卻沒有飆血倒下。

四人身上灰衣的胸口位置,都被貫穿了一個拇指粗的洞,位置完全相同,都在左胸正中的心臟部位。尋常人,一彈穿心,馬上會喪失最基本的戰鬥力,而且幾分鐘內就會停止呼吸而死。而蘇倫的子彈,現下只是延緩阻止了對方的攻勢,卻沒有足夠的殺傷力。

六柄刀同時翻捲揮舞著進攻過來,夕陽的光、刀刃上的精光、刀身上的反光,構成了一張凌厲之極、凶悍之極的光網。沒有風聲、殺聲,只有澎湃冷酷的殺氣。

左輪槍的超大容彈量為十二粒,我的口袋裡還裝著手術刀同時贈送的兩小盒子彈,若是尋常交手,這些子彈足可以應付義大利街頭的一場黑手黨械鬥了。我仍舊蹲著,左膝蓋下沉跪地,右手持槍,左手托腕,以標準的義大利跪射姿勢,發射出了第一顆子彈。

不必瞄準,我也能判斷出自己的子彈從一個灰衣人的額頭正中射了進去,沒有絲毫誤差,已經完成了必殺的一擊。

曾經實地觀看過幾十次執行死刑槍決的全過程,如果子彈是以水準方向射入額頭正中、再從腦後穿出的話,幾乎所有的地球人都會在五秒鐘內立刻死亡。

從物理意義上說,那個被擊中的灰衣人已經「死」了,但他只是打了個趔趄,眼睛裡放射出一種更凶悍、更視死如歸的狂熱,腳尖連踩,已經飛躍著向我一刀劈了過來。

我只開了一槍,蘇倫卻是雙手食指連扣,迅速射完了槍膛裡的所有子彈。「噹噹噹噹」的槍聲連珠一樣爆響著,看來鐵娜暗藏的這兩支手槍已經經過了精密的改裝,將沙漠之鷹的射速至少提升了五倍以上。

子彈對一刀流的忍者無效,我真的很佩服日本忍者家族,竟然鑽研出了「不怕子彈」的詭異功夫,不亞於滿清晚期的「小刀會」,吞符喝咒,請神上身,以此抵抗八國聯軍的火槍。如果這種功夫得以在日本軍隊裡大力推展,全球的單兵戰場,還有誰是日本人的對手?

嚓的一聲,蘇倫已經從腰間拔出了一柄刀,不過連柄帶刃只有半尺長,與西餐桌上的餐刀大同小異。

上次與一刀流忍者交手的情況,蘇倫並沒向我詳細述說。在槍彈無用的情況下,單憑冷兵器搏鬥,她能在多人圍攻中脫身,著實不易。

「風哥哥,你自己小心些──」蘇倫雙膝一屈一彈,已經撲向迎面斬下來的那一刀,手裡的銀色小刀霍的一閃,橫向砍在對方長刀的刀身上,正是「四兩撥千斤」的妙手。

武士刀的長度超過一米,要她用不到二十厘米的小刀對戰六名長刀高手,明顯的已經處在完全的下風。

驟然間,我感覺到腳下產生了奇怪的鬆動感,彷彿踩著的石板全部變成了柔軟的沙灘,接著,沙灘又變為鬆軟的泥土,以至於我的雙腳正在開始慢慢下陷。

此刻我是站在金字塔頂上,若是下陷,肯定會進入塔身裡去。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腳,週遭的打鬥聲遠了,自己彷彿陷入了一個寂靜的真空世界。腳上穿著的黑色戰靴已經陷入石板內一半,有種奇怪的金黃色霧氣正在由淡轉濃,要將我的雙腳、雙腿包裹起來。

這樣的變化的確讓人匪夷所思,幸好我已經進過墓室,大概瞭解到了塔下的架構,否則會更驚駭萬分。

「是幻覺嗎?那晚幽蓮降落在這裡時,塔頂發出一道白光,為什麼輪到我,變成了這種霧氣,跟第一次進入墓穴時,一模一樣的霧氣?」

我此時越發相信塔頂是存在一個「入口」的,雖然不清楚這入口是通向那裡。

「蘇倫──」我張口大叫,聲音卻像被最優質的吸聲棉給奪走了,耳朵裡什麼都接收不到。下陷的速度越來越快,幾秒鐘內便到了膝蓋,現下岩石給我的感覺像一片浮力巨大的海水,緩緩承托著我的身體。

「我會落到那裡去呢?」一瞬間,我想起了班察與枯蝶大師的失蹤──如果我此刻進入是某個神秘的空間「蟲洞」,只怕一陷落進去,結果就會跟他們一樣了。我還不想莫名其妙地在二十一世界的埃及沙漠裡消失掉,畢竟我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解開大哥日記裡那兩段奇怪的記載。

「我不能死,我不想進入蟲洞,讓我回去──」

下意識的,在我思想裡,已經在懷疑金字塔內部,有某個法力無邊的「神」,正在肆意擺弄著我們這群接近土裂汗金字塔的人。

心念一動,下陷的速度便停住了,石板平面剛好到達我的腰帶。

槍是握在右手裡的,我是左手胡亂一揮,便在石板下的某個地方碰到了一件冷冰冰的鐵器。以我少年時在冷兵器上的浸淫,瞬間便判斷出那是一個環形的刀柄,類似於二戰時期各國騎兵部隊使用的「馬刀」一樣。手掌一翻,我的五指牢牢扣住了刀柄,同時右臂屈肘,在石板表面一壓,身子借力迅速向上彈射起來。

彷彿溺水的人突破水面的感覺,當我的身體彈起四尺多高時,神志已經完全清醒。

視線裡,蘇倫握著短刀在六人夾擊裡穿花蝴蝶一樣飛來飛去,只能自保,情勢岌岌可危。

雙腳落地時,我重新感到了石板的冰冷堅硬,左手一揚,頓時金光萬道。自己從困境中帶出來的,竟然是一柄三尺長的筆直單刃劍,從劍尖一直到環形把手,全部散發著金色的光芒。

劍刃森冷,帶著一種寒冰般的灰白色的光。這應該是一柄加入了其它金屬成分的黃金劍,看劍刃的鋒利程度,不亞於美國特種兵曾經最為推崇的「M9」式戰術刀。

最奇怪的是,當我舉起那柄黃金劍時,一刀流的忍者驀的靜止收刀,不再向蘇倫進攻。

蘇倫氣喘吁吁地後退,低聲叫著︰「風哥哥,那是……那是什麼?」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差些陷入塔頂蟲洞裡,然後順手摸了這東西上來。

「卡森依依!卡森依依!卡森依依!」六個灰衣人左手握著刀柄拖在身後,右手橫在胸前,向我彎腰致意。他們的輕功絕佳,在金字塔的斜坡上,踮著腳尖,如履平地。

這四個簡單的音節,既非日文,也不是目前埃及人常用的語言,聽他們的語氣,彷彿是某種「口號」性的句子。

我把黃金劍用力揮了兩下,在半空中發出「 」的呼嘯聲。練武的人都知道,刀劍劈空時,發出的聲音越尖銳,證明它的刀刃越鋒利。我的判斷沒錯,這是一般罕見的削鐵如泥的寶劍。

灰衣人緩緩向塔頂走上來,仍舊保持彎腰的姿勢。

我大喝一聲︰「退下去,退到塔下去!」

我說的仍舊是日語,並且蘇倫也開口用最地道的日語向他們重複我的話,反反覆復用各種日本方言說了十幾遍。如果他們真的來自日本,就一定能或多或少地聽懂蘇倫的話。但這六人一直向前,直到距離我六步遠,並且呈半月形包圍上來。

這種狀態下,若是六人同時發難,我絕對難以抵擋。

「退!退!停下!」我左臂猛然一揮,使了個「夜戰八方藏刀式」,這是河北滄州八極門的看家刀法,是刀法中以少敵多時防身保命的最佳招數。單刃劍是西洋兵器中的一個獨特變種,可以說是非刀非劍的異類,既可以像劍一樣直刺,又可以如單刀那樣橫削。

沒料到,黃金劍急速揮舞下,帶起的金光一落到灰衣人身上,他們便如遭雷擊般跌了出去,仰面朝天地摔在金字塔前的簡易廣場上。

蘇倫驚訝地叫了一聲︰「咦?這麼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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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20:37:05
第四部 天人交戰  6拯救之刃

蘇倫是見識過一刀流圍攻的厲害的,絕不相信這柄黃金劍一揮,就能取了六個人的性命。

我苦笑著︰「真是奇怪!連這柄劍是那裡來的我都搞不懂,沒想到威力如此巨大。」

跌下塔去的六個人已經悄無聲息了,看來是凶多吉少。

我向腳下凝視著,再次蹲下體子,希望能發現些什麼。石頭仍舊是石頭,似乎不可能瞬間轉變成沙灘或者軟土,但這柄劍到底是那裡來的呢?如果是從某個神秘世界裡拿出來的,我希望能再次進入那地方──

蘇倫接過我手裡的劍,在劍身上輕輕一彈,發出「叮」的一聲脆響,悠悠不絕,不由得脫口稱揚︰「好劍!能將軟質的黃金鍛造成削鐵如泥的寶劍,這種鍛造技術真的很不簡單呢!」劍刃上的寒光似乎減弱了些,但森冷的寒氣絲毫不減。

我略帶迷惘地指著腳下︰「蘇倫,也許你不會相信,方纔你應敵的一剎那,我感覺自己陷了下去,如同踩在溫暖的海水裡。如果不是猛然警醒要逃脫出來,此刻只怕……」

只怕會怎麼樣?會不會永遠地進入了異空間,到最後有幸被人發覺時,已經變成了籐迦那樣的玉棺裡的怪人?

「哈哈,風哥哥,這麼多怪事,我已經麻木了。咱們還是下塔去,看看那六個人到底怎樣了!」

塔頂的確發現不了什麼,彷彿那神秘開啟的怪洞,在我握刀逃離後已經永遠關閉了。

蘇倫先滑下塔去,我獨自遊目四顧。西、南兩面都是一望無際的黃沙大漠,東面是影影綽綽的營地,北面則是亙古矗立的胡夫金字塔。視線是足夠開闊了,但到處空蕩蕩的,根本發現不了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啊?」蘇倫驀的叫起來,猛然從一個死掉的灰衣人身邊彈開,仰面大叫︰「風哥哥,快下來看!快下來!」

我下了塔,發現蘇倫的臉色變得異樣的難看,雙手抓著兩把沙子迅速互相搓著,似乎手上沾了什麼髒東西。

「怎麼?」

她不回答,只是厭惡地向那灰衣人的屍體抬了抬下巴。

灰衣人四仰八叉地躺著,長刀已經跌出數米遠。一陣風刮過,掀開了覆蓋在他臉上的灰布,我赫然發現那根本不是一張人臉,上下沒有一點肌肉,只有泛著死灰色的一副頭部骨骼。頭骨在嘴半張著,像是臨死之前發出了最古怪的大笑一般。

蘇倫向我身邊靠了靠,略帶顫抖地低聲問︰「風哥哥,你看到了嗎?他們不是人,而是古怪的骸骨。剛才……我們做了什麼?他們怎麼會瞬間變成骷髏……」

我故作不屑地笑著︰「那有什麼?做為一名優秀的盜墓者,跟各式各樣的骷髏打交道還不是家常便飯?」

我用那柄黃金劍,迅速將其餘五人的蒙面巾挑開,順帶將他們腰帶以上的衣服也劃開了四五平交道子。毫無疑問,六個人已經變成了貨真價實的骷髏。這個變化,應該是從我揮動黃金劍開始的,因為至少在他們被金光掃中之前,露在外面的眼睛精光四射,絕對是生龍活虎的內功高手才可能俱備的凌厲眼神。

「看來,古怪全部在這柄劍上了?」

一想到從異時空來的單刃劍竟然有這種神奇的魔力,我握劍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趕緊將它平放在塔邊的混凝土地面上。

環形劍柄上鏤刻著稀疏的雲頭紋,其間點綴著十幾顆六角形的星星。筆直的劍身上鐫刻著一道彎彎曲曲的細線,有點像地圖上通用圖例裡的城牆的標識。總的看來,這柄劍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再翻過來,另一面也是如此。

「哦,如果有金屬分析儀就好了,可以探查這柄劍的成分裡有沒有輻射物質,至少我以為能令人體瞬間變為骷髏的話,除了強度極高的輻射線之外,別的任何力量都不可能達到。」蘇倫下的這個結論提醒了我,因為湯博士在墓穴裡也說過同樣的話,那是在發現歐魯和巴彎被神奇風化之後。

依照地球人的物理認識,只能做如此解釋,在「輻射、射線」的領域,地球人的知識匱乏得連自己都汗顏不已。

營地方向,又有一輛高速奔馳的汽車捲起了煙塵,應該是鐵娜派人來接我們了。

我脫掉外衣,將黃金劍裹了起來。

蘇倫皺了皺眉,欲言又止,可能是怕劍身上蘊藏的強大未知力量會對我們造成無可限量的傷害。其實,射線的作用力,往往會在千分之一秒內就將人體的活細胞殺滅乾淨了,我們要有危險的話早就死了,不會拖延到下塔、交談之後。

又一次檢查了六具骷髏之後,我提出了新的疑問︰「蘇倫,只憑武士刀和刀法,就能斷定他們是一刀流的殺手嗎?你想想,日本忍者似乎沒必要萬里迢迢潛伏到沙漠裡來,若他們是谷野、班察的手下,只怕早就跳出來參與行動了,我們能一點都發覺不到?」

營地裡的谷野,已經開始完全聽從手術刀與納突拉的指揮,自己該是到了黔驢技窮的地步──班察又神秘失蹤,我總覺得做為日本島的一個著名的忍者門派,一刀流的忍者是不會輕易被上面兩人左右的。

即使是為了錢,一刀流的人也應該是去做更高明、更快速獲利的工作,絕不會幹巴巴地長期潛伏於沙漠裡。

蘇倫笑了笑︰「風哥哥,你該不會是要把一切事都推在神秘的土裂汗大神身上吧?」

我的確有這個意思,出現的一切神秘事、神秘人,都肯定是圍繞金字塔發生的,包括行方詭秘的薩罕和幽蓮。反過來講,我甚至可以把這六個人當作幽蓮的人。她既然可以毀滅我的記憶力,可以站在金字塔頂的白光裡,焉知就不會像我剛才一樣可以進入神秘的異空間?

所有的混亂謎團都是因土裂汗金字塔而起,但它偏偏一直保持著古怪的沉默矗立在這裡。

我繞到金字塔的正北面,用雙腳輪番踢起黃沙,任沙粒四處亂飛著。

視線一直向北延伸,應該就能看到耶蘭野心勃勃選定的第一個挖掘位置。我當然不會相信龍說過的「二十五米以下堅不可摧」的胡話,那麼,兩個金字塔之間的地面以下,會埋藏著什麼?

巴彎與歐魯被神秘「風化」,怪力來自何處?

蘇倫跟過來,忽然若有所思︰「籐迦失蹤前,到底領悟到了什麼?那套《碧落黃泉經》裡到底記載了什麼?風哥哥,我甚至在猜想,籐迦進入中國著名高等學府去進修深造,這根本就是有其深遠意義的一件事。難道她的進修,只是為了讀懂經書上的古代文字……」

她也注意到了古經在整件事裡的重要位置,不過,我猜想此刻老虎若是已經得手的話,那部經書以後將世世代代屬於蜀中唐門了。既然是中國人的東西,自然該回到中國人手裡,無論是交給政府還是交給個人幫派,從道義上,我支援老虎的行動。

轉眼間,那輛三菱車已經到了金字塔前,隨著「嘎吱」一聲尖銳的剎車急停,鐵娜又從駕駛室裡跳出來,神情凝重古怪。

營地那邊,陡然發出「噗、噗、噗」三聲悶響,隨即半空中炸開了紅、綠、藍三道耀眼的火球,拖著滾滾野狼煙,緩緩墜落。那是一種軍事訊號,雖然我不明白它們代指的意義,卻知道營地裡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風先生,有件事不得不鄭重通知你,老虎死了,死於營地東北方向七公丈外的一個沙坑裡。手術刀先生說,他是你的最要好的朋友,或許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來做詳盡的調查。」

鐵娜一副公事公辦的嚴肅口吻,說的每句話都是事實。我的確是老虎的好朋友,這沒什麼好隱瞞的。不過,鐵娜應該清楚,老虎出事,最先要通知的該是蜀中唐門的唐心與宋九才是,畢竟他們三個才是朝夕相處、形影不離的。

我跟蘇倫走近車子,並不掩飾已經早有心理準備。

事實證明,蘇倫和我的第六感預見到的事非常相近,在鐵娜接電話時就知道整件事跟老虎有關。

「怎麼?風先生一點都不吃驚,或許能告訴我一些老虎之死的內幕?」鐵娜追問。

我把被衣服裹得嚴嚴實實的黃金劍扔到後座上,靠著車門,懶洋洋地回答︰「沒有內幕,我太累了,剛剛跟這些人一場激烈混戰,險些死在沙漠裡。鐵娜將軍,既然彩虹勇士已經控制了土裂汗金字塔附近的區域,我希望他們能進一步提升工作效率,以保護營地安全……」

曝露在暮色風沙裡的六具骷髏並沒有給鐵娜太大的震動,她走過去時,隨意抬腳一踢,將其中一顆頭骨直踢出五米遠,跌在一個沙坑裡。接著,她隨手撿起地上的一柄武士刀,看了看刀身上的刻痕,又冷冷地拋開,陡然轉身向著我︰「風,谷野先生的《碧落黃泉經》不見了,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我故作吃驚地一笑︰「什麼?那麼寶貴的經書,說不見就不見了?」

鐵娜囂張地揮動著右臂,彷彿要將這茫茫大漠全部置於環抱之下,大聲說︰「只要盜經的人還在這片沙漠上,我就有把握揪他出來。並且,一定要把那經書找回來,完璧歸趙。」

她對中國成語的運用,非常熟練,算得上半個中國通。

蘇倫接過她的話尾,揶揄地笑著︰「完璧歸趙?說得好!據我所知,這經書來自遙遠的古天竺國,不知道鐵娜將軍有什麼辦法,能穿越時空送它回天竺聖地去?」

鐵娜一時語塞了,惡狠狠地向蘇倫瞪了兩眼,悶悶地回到車門前。

我在猶豫著,該不該將骷髏骸骨帶回營地去細細研究,鐵娜已經從駕駛室的操控台上取出了那個電子記事本,翻開蓋子,迅速按了兩下,似乎在尋找什麼資料。

蘇倫默默地將地上的六柄武士刀撿了起來,放進越野車的後備廂裡。對於日本江湖流派的格局,她有非常深刻的瞭解,因為她的恩師,實在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若是評選本世紀「百大優秀人物」的話,冠南五郎肯定會名列前茅。

從那些刀上,蘇倫或許能夠發現某些有用的線索吧?

忽聽鐵娜低聲自語著︰「拯救之刃……拯救之刃?天神的兵器,會用決死之光帶動太陽的力量,將罪惡之徒瞬間化為骷髏,而所有的血肉精髓,一起為土裂汗大神所吸收,用以輸送到……到……」

我靜靜聽著,知道這段話跟剛才的奇遇有極大關係。

鐵娜抬起頭,向那些骷髏看了看,又按了幾次按鈕,卻沒再出聲。

她的記事本裡存儲的資料非常有用,幾乎所有的條目都是跟土裂汗金字塔有關的。比如剛才提到的「拯救之刃」,有「化肉身為骷髏」的奇特作用,豈不正是我拿到的黃金劍的寫照?

「風先生,對於這些骷髏,你能不能給我一些說明……或者是給我一點點幫助?」鐵娜的語氣又變得溫柔懇切了。她對人的態度變化之快,像極了一個高明的戲劇演員,隨意變換喜怒哀樂,絲毫不費力氣。

蘇倫邁步向金字塔西面走過去,神情沉靜,似乎是故意給我與鐵娜一個懇談的機會。

我攤開雙手,做了個「無可奉告」的姿勢。

鐵娜略顯尷尬地笑了笑,向我飛著媚眼︰「風先生,其實剛才我太心急,實在抱歉。古經是日本人的寶貝,失竊後的十分鐘內,我已經接到日本政府的傳真照會,要求埃及政府全力以赴,尋回那套經書──」

說到這裡,她的眼睛連連眨了幾次,苦笑一聲︰「你知道嗎?谷野說失竊的經書只有十本。全球範圍內,關於這經書的記載明明是『十二本』,再沒有第二個版本了。為什麼日本人說是十本,我實在……實在摸不著頭腦,難道說盜經的人匆忙中遺漏了兩本?Shit──」

焦慮著急之下,她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

我冷冷地回答了一句︰「這才符合鐵娜將軍的個性!」

做為埃及軍隊裡叱 風雲、炙手可熱的人物,爆粗口應該是她不可或缺的特色才對,何必在我這外人面前裝來裝去?

鐵娜恨恨地跺了跺腳︰「我只是太著急了!其實我很少說這樣的粗話!」她把記事本重重地向引擎蓋上一拍,幾乎惱羞成怒。

營地那邊的探照燈已經亮了起來,巨大的光柱射在空曠的沙漠上時,不知怎的竟讓我想起了很多科幻雜誌上的飛碟形象。幾乎所有目睹過飛碟的人在自述中,都會提到飛碟底部有十幾道巨大的光柱,並且能夠隨意調整照射方向。

現下看來,那些光柱,不過是飛碟的主人在操控照明用的探照燈而已。

想到這些,我突然覺得地球人對飛碟的傳聞都可以看作「事實」,而不是雲山霧罩的虛妄幻想。此時此刻,如果有人透過時光隧道出現下我們所處的位置,乍看營地那邊的動靜,肯定也能誤認為是有架飛碟停在那裡。

我忍不住低聲笑起來,當然是自嘲的笑,笑世人的荒唐,也笑我自己的幼稚。

鐵娜凝神看著我,忽然低聲幽幽長歎︰「你在笑我嗎?我是不是很可笑?」

當她露出「哀」的一面時,神情黯然,囂張的氣焰一掃而空,柔順地低著頭,像個出自歐洲名門的淑女──這個樣子,似乎更能打動我。

我歎了口氣,不再跟她對立較勁,向記事本一指︰「我可以看看嗎?」

她默默地點頭,又伸手把記事本向我推了推。

記事本的螢幕上顯露的是一頁泛黃的殘破經卷,上面全部是手寫體的象形文字。在螢幕的旁白,是一行英文的註解,也就是方才鐵娜低聲自語過的字句。註解的最後,到了「輸送到」便再沒有下文,這也是鐵娜停止自語的原因。

「鐵娜將軍,經文的下一頁呢?我想知道,那些歹徒的血肉被吸收後,輸送去了那裡?」

在好萊塢的恐怖電影裡,吸血鬼只吸人血,惡魔怪獸是血、肉、骨全吞,從來沒發生過將人體直接轉化為骷髏的例子。假定真的像經文上說的,天神吸取了六名灰衣人的血肉之後,輸送去了什麼地方?送給了另外的古怪神人?

「沒了,下面什麼都沒有了──關於『拯救之刃』,古籍裡所有的記述也就只有這些。風先生,我知道《碧落黃泉經》裡有專門的篇幅是講述關於土裂汗金字塔的奇妙之處的,可惜我還沒來得及向日本人借閱……」

老虎死了,我之所以一點都不悲慟,是因為我知道︰「他是不會那麼容易就死的!否則,他就不是老虎而只是老鼠!」

在已知的關於他的江湖傳奇中,曾經有十一次,他被困古墓機關中,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並且外無援兵內無糧草;有九次,他被西藏與尼泊爾交界處的古墓內機關重傷,奄奄一息;還有兩次,在西班牙海域內的海底沉船上,他被來歷古怪的食人魚群包圍……

那麼多次必死無疑的遇險之後,他仍然生機勃勃地行走在江湖中,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活得快快樂樂,風風火火。

「其實,風先生,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的記事本裡所有的資料,包括此前跟你討論過的鱷魚大神和水晶之棺,以及眼下這張殘破的經文,都是數百年前,埃及的大祭司們零星從《碧落黃泉經》裡抄錄下來的。」

這個問題倒是挺有意思的,不過可以理解,正如天下的水都是一家一樣,天下的佛門僧侶、教會經書,都是抄來抄去,全球一家的。只不過,在文字演繹的過程中,由於種種謬誤才導致了各教派的教旨歧義。

「無可否認的一件事實──古經最早的確是存在於古代中國的,我們埃及的僧侶曾經在朝拜中國皇帝時,得到了借閱古經的機會,才把所有牽扯到埃及金字塔的字句記錄下來。可惜,僧侶們在歸國途中,經卷散落遺失,到今天為止就成了這種少頭無尾的『天書』。」

鐵娜顯得非常無奈,想必向谷野借閱經書時,已經被毫不留情地拒絕過了。

可惜沒有圖片,否則我就能印證一下,自己拿到的是否就是天神的「拯救之刃」。

我不想多對鐵娜多說什麼,大家身在不同立場,各為其主,很多方面會有利益上的衝突,根本不可能做到資料共享。

鐵娜收回了電子記事本,追加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風先生,如果你需要更多資料,今晚咱們可以慢慢談……」

我笑著搖搖頭,迎著正從金字塔另一面繞回來的蘇倫走上去,低聲問︰「有發現嗎?」

蘇倫搖頭,神色沮喪。

既然那六個人是先前匿藏在黃沙中的,仔細搜索下來,至少應該能發現他們的藏身之處才對啊?

一天時間,就這麼匆匆過去了。

回到營地之後,鐵娜另外安排人去收拾那些骸骨。在探照燈光柱的照射下,連綿的帳篷與軍車,透露出一種大戰前的無名恐慌。

「我會令士兵們加強警戒,二位晚上可以安心睡──」鐵娜把「安心睡」這一句的語氣加重,彷彿我跟蘇倫之間藏著某種不可告人的勾當似的。

回到帳篷裡,我解開衣服,露出那柄黃金劍來。

關於「拯救之刃」的那段話,蘇倫也已經聽到了,不過她並不相信鐵娜「後面沒有了」的解釋。

「風哥哥,目前只有迅速拿到《碧落黃泉經》,才會在資訊方面佔據主動。老虎出事了,我希望咱們能採取趨近極端的行動,查找出經書下落。」

對於明日下井的行動,她無法掩飾內心的擔憂焦慮。

我撫摸著劍身上那些彎彎曲曲的花紋,無奈地笑著︰「蘇倫,你還不明白嗎?盜經的人是老虎,現下老虎死了,經書會落在誰手裡?肯定是蜀中唐門的人──唐心、宋九。咱們惹不起唐心,無論在明還是在暗……」

蘇倫一邊取出手機準備撥號,一邊打斷我︰「動之以情,誘之以利,怎麼樣?」

電話通了,她報出的又是一串常常的阿拉伯數字,隨即便收線。

唐心需要「千年屍蟲」,蘇倫的意思便是以這種東西為代價,交換唐心有可能拿到的經書。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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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20:39:15
第四部 天人交戰  7老虎之死

我向她的手機望了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每個人都有保留私密的權利,我們兩個之間也不例外。

「要不要去看看老虎的屍體?」蘇倫收起手機,伸手在自己臉上抹了抹。沙漠裡風沙極大,出去一趟回來,滿臉都是揚塵。

其實在回營地的路上,鐵娜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我若無其事地拒絕了,理由是「明天下井,我需要認真休息」。直覺上,我認為老虎不會死,他的易容術絕對可以很方便地將另外一個人偽裝成自己,本人則順利地逃之夭夭。這種金蟬脫殼的把戲,是江湖人最常用的遁逃伎倆。

「有這必要嗎?蘇倫,我有更重要的話想跟你商量──」

我要說的,是自己靈光一閃突然想到的︰「按照此前各路盜墓高手對土裂汗金字塔的鑽探,通通無功而返,原因就是在堅硬的石壁中間,藏著某種柔性物質,將飛速旋轉的鑽頭包含住,造成鑽機高速空轉,無數次將鑽頭燒燬。但是,你想到沒有?這次鑽探的過程,第一次時,明顯的石壁濃度與射線透視結果不符;第二次,鑽頭順利透過,根本沒有那些『柔性物質』的阻撓?蘇倫,我在想,如此順利地突破金字塔外壁,是偶然呢?還是必然?」

盜墓界高手如雲,所用的盜墓機械從最老的鶴嘴鋤一直到最先進的四方向立體鑽機,在神秘財寶的驅使下,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以前在土裂汗碰過壁的人,水準並不比湯博士他們低太多。

現下,湯博士成了第一個突破金字塔的鑽探高手,是不是由於某些神秘力量在故意「放水」?

在嚴酷的現實面前,我不得不變得多疑,凡事多問一個「為什麼」。

同時,我將自己的雙手攤放在桌子上,用力叉開十指,凝視著掌心縱橫的紋路。在那間奇怪的墓室裡,巴彎、歐魯、湯博士全部被「風化」,成了一碰就碎的粉末,而我卻毫髮未傷,為什麼?我的身體裡蘊含著什麼樣的特質,竟然對那邪惡神秘的力量免疫。

蘇倫苦苦地皺著眉︰「對土裂汗金字塔,任何人都是一無所知的。所以,我才會屢次提醒你千萬小心行事,生命是最寶貴的,每個人只有一次。」

我摸了摸已經生出細碎胡茬的下巴,暗自笑她的固執。

做為一個無可救藥地愛上「盜墓」這一行的人來說,每次打開墓穴的門準備進入時,都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吸引盜墓者的並非僅僅是傳說中閃閃發亮的財寶,更多的,是天性裡對神秘世界的刻骨銘心的嚮往。

太珍惜生命的人,是做不了盜墓者的。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

唐心的聲音來自帳外,背誦的是孟夫子的創業名言。

我跟蘇倫同時陷入了沉默,此時唐心過來,絕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風先生,老友死了,難道你一點都不難過?」隔著門簾,唐心的聲音冷漠如寒冰。方纔那段孟夫子的話,用意自然是在鼓勵我為盜墓者的崇高理想而獻身。不過我不是三歲孩子,絕不會為了別人的三言兩語動心。

將黃金劍藏好後,我才緩緩挑開了門簾,先看見臉色陰沉到極點的宋九,陰森森的雙眼直愣愣地盯著我的臉。我才懶得理他,反正大家彼此都沒有什麼好感。

唐心依舊緊攏著狐裘,眼角眉梢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意。

「我很難過,但是我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是什麼人授意他去……」答案很明顯,老虎為了討好唐心,冒險盜經。並且我有理由相信,經書已經落入唐心手裡。

「這一切,無可奉告,我們只是來告辭的。」唐心揚了揚柳眉,言簡意賅地打斷我的話。

在「千年屍蟲」沒出現前,我不相信唐心會離開營地,但是十分鐘後,出現下營地中央的手術刀已經證實了她的話,並且納突拉派了盧迦燦開車送她們回開羅去,再由那邊乘飛機回中國大陸去。

望塔下,停著一隻簡易的軍用擔架,有個人躺在擔架上,被一張白被單從頭到腳地蓋著。風那麼猛,士兵們已經將被單的四角緊緊繫在擔架把手上,免得風沙落在屍體表面。

毫無疑問,那是老虎的屍體。

谷野夾雜在送行的人群裡,畏首畏尾地站在最後邊。

「老虎是中了日本人的忍者七星鏢死的,七星鏢的尖刺上浸滿赤煉蛇的劇毒,所以,老虎從地道離開營地後,只堅持了七十多米便不支倒地。風,他是你的好朋友,在埃及地面上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很抱歉。」

手術刀態度誠懇,表情沉痛,反正我看不出他有什麼不正常之處。

唐心站在車門邊,向送行的人緩緩彎腰施禮,大大方方地淡淡笑著︰「謝謝各位對我的關照,如果日後有時間到雲貴川來,我們蜀中唐門一定禮數周到,務必讓各位賓至如歸。」這些話,將「我能代表蜀中唐門」的意味表露無遺。

據我所知,蜀中唐門的歷史上,曾經出過三位少年掌門人,每一位都是在二十歲之前便公開執掌唐門大事,成為江湖上空前絕後的一代高手。不過,越是少年得志的高手,越容易落得「天妒英才」的下場,根本不得善終。

唐心呢?該不會成為唐門歷史上第一位「少女」掌門人吧?

一想到她渾身的毒蟲,我不但後背發涼,就連兩臂、兩腿都一層層地暴跳起雞皮疙瘩來。

盧迦燦謙恭地為唐心開門,請她上車,然後坐進駕駛座,發動了引擎。

唐心的突然離去,絕對出乎我的預料。當車子緩緩開動時,我能感覺到她的目光穿越茶色防彈玻璃的遮掩,向我投以意味深長的淡淡笑容。

「這麼一來,唐心豈不就是空手而歸了?」我大大納悶。

手術刀嗤的一聲冷笑︰「盧迦燦是什麼角色?之所以派他擔任司機,一路上總會有所發現。納突拉已經吩咐過,只要發現經書的痕跡,馬上動手,殺人炸車,毀屍滅跡,現下我們可以──」

他走到擔架旁,慢慢動手解開了那四個結,將被單全部扯開。

那是老虎不假,只不過喉結部分已經高高腫起,皮膚表面有七個怵目驚心的黑點,不停地向外 地冒著黑色的汁液。

他的眉心正中,豎向嵌著一枚七星鏢,已經有三分之二插進額骨深處。傷口附近,有巴掌大的地方漆黑一片,將他的額頭、雙眼、鼻樑、嘴唇全部染成了黑色。

七星鏢是日本忍者的道統暗器之一,施放手法狠辣無比。特別是近代行走江湖的日本高手,無不在鏢尖上塗以劇毒藥物,務求對敵人一擊必殺。

「什麼毒?單純的赤煉蛇的毒性怎麼可能如此凶悍?」我半蹲下體子,便聞見老虎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腥味。威力越驚人的毒藥,散發出來的味道便越腥、越甜,看來谷野這一派下毒的功夫,也很了得。

谷野早就隨著人潮退走,手術刀代替他回答我的話︰「除了赤煉蛇毒,還攙雜了產自日本九州島的深海毒鰻!據說這種鰻魚,發怒時可以輕易殺死一頭成年鯊魚。七星鏢的自動發射機關,是安裝在谷野床下的保險櫃內部的,看來是老虎暴力解鎖,觸發機關才變成這種情況……」

九州島深海毒鰻在我的資料庫裡也有記載,殺死鯊魚只是它們牛刀小試的結果。

「風,納突拉大祭司和鐵娜將軍,希望你能出手檢驗一下屍體,以證實老虎的身份──可以嗎?」

手術刀很客氣,不過,這個客客氣氣的不情之請,也絕對是我不得不做的一件事。

鐵娜無聲地出現下屍體旁,神情略帶疲倦,手裡捧著一本翻開的檔案夾,口齒流利地宣佈︰「風先生,已經查到屍體表面有五十五個明顯特徵,與老虎的以前的個人完整資料可以吻合。如果您也能提出新的論據證明這一點,基本就可以結案了。」

我凝視著老虎仍舊用力睜著的雙眼,厭惡地向鐵娜掃了一眼︰「當然,你什麼時候結案都可以,只是我想知道老虎的屍體怎麼處理?」

對於這具屍體的真偽,我不想多做更多的討論。死者為大,無論以何種理由令死者長期暴屍在此,都是最不人道的行為。

在整個送行過程中,蘇倫一言不發,始終保持沉默。一直到回到帳篷裡,她才慢吞吞地問︰「風哥哥……經書……就這麼不見了?」

我言不由衷地笑著︰「關於經書,暫時只能這樣了,你看,連納突拉、谷野、鐵娜他們都當是吃了個莫名其妙的啞巴虧,咱們又能說什麼?」

蘇倫伸手整理著桌面上的一疊列印紙,忽然想起什麼︰「你說,那輛車會不會在沙漠裡出什麼事?」

她這句話應該有兩重意思︰「盧迦燦與唐心動手的話,鹿死誰手?唐心會不會搶先下手,殺人逃亡?」

我搖著頭,這兩方人馬來頭、根基都是巨大無比,一方是亞洲大陸的超級門派未來首領,一方是非洲大陸最強悍的埃及總統的愛將,真要血拚起來,肯定兩敗俱傷。不過可以斷定,無論誰先動手,最先斷氣的將是盧迦燦無疑。因為,我相信唐心絕對不會是只帶老虎、宋九深入非洲大漠的,在看不見的某些地方,必定還有蜀中唐門的人馬。

夜已經深了,蘇倫蜷縮在睡袋裡,深深地埋著臉,只露出烏黑的頭髮在外面,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給自己以足夠的安全感。

我面前攤放著一張土裂汗金字塔的射線探測結果剖面圖,孤燈獨坐。明天的重頭戲將由我獨立完成,所以必需要將接下來該做的事理出個頭緒。

營地方面,手術刀已經替我準備好了全套的盜墓專用工具箱,一共七十件工具,從最尖細的鑷子、鑿子、環錐到粗重的羊角錘、高硬度的巖鑿、加強加濃的鶴嘴撬棍……通訊工具方面,則是大電量的對講機、高清晰度攝像機構、多頻道音頻採集系統,當然也少不了那套細緻入微的單兵作戰系統。

當前最重要的是防菌、防蟲、防輻射三項,我可不想跟伯倫朗、湯博士那樣死得莫名其妙。

耶蘭鄭重其事交給我的「還魂沙」跟剛剛拿到的黃金劍,我已經托蘇倫保管。說真的,對深井的恐懼並非一點都沒有,但更強烈的好奇心,將其它任何情緒都壓倒了。

「到底是什麼人在呼喚我?」

「難道我的聽覺系統有超乎常人之處?」

跟蘇倫談論此事時,她曾提到過「感覺到聲音」這一觀點。通常意義上,我們對聲音的感知是透過「聽」來進行的,可是「唇語」技術的發展,已經會令我們有「看」聲音的能力。由此推而廣之,我們可以「觸摸」聲音,自然也可以「感覺」聲音。

所以,蘇倫的結論是這樣的︰「發出聲音的人,實際並沒有產生真正的音頻信號,而是運用了某種類似於『傳音入密』的技術,將他的思想單獨傳進你腦子裡。你以為對方已經『說』了,但這種『說』的動作並沒發生,而是透過『傳心術』完成的。」

這種理論很好理解,但令我費解的是︰「到底是什麼人會對我單獨垂青,屢次召喚我?」

如果對方是匿藏在金字塔裡的土裂汗大神的話,那可真的是震驚全球的笑話了,因為我並不以為我跟那埃及人心目中的神秘大神有什麼共同話題。

入睡前,我用衣服把黃金劍仔細地包裹了四五層,壓在枕頭下。不管它來自何處、什麼成分──它都將是我進入金字塔的第一件戰利品。

整晚,我都是在半睡半醒間度過的,生怕在下井之前,再發生什麼詭異的變化。幸好,一夜無事,到凌晨四點半鐘,外面的天色漸漸變得明朗時,我聽到蘇倫的手機正在靜音震動。

她接了電話,先報了一長串阿拉伯數字,隨即說了四個令我震驚的字︰「飛花三俠。」

然後,她一直都在靜靜地聆聽,彷彿通話的另外一方正在讀著一份冗長的資料。這個過程持續了兩分鐘才完成,蘇倫把聲音壓得極低︰「把資料傳到開羅……我會盡快回去調閱。另外,準備啟動零度方案,情況有點糟糕。」

我裝作熟睡之極的樣子,實際腦子裡一直在想︰「蘇倫跟飛花三俠有什麼關係?所謂的零度方案又是什麼?」

飛花三俠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十年前叱 亞洲大陸的三位超級江湖高手「東方三俠」的傳說中,江湖上很多人把「飛花三俠」這個三人聯合高手集團又稱作「新東方三俠」,每個人都是絕頂人物。

東方三俠的故事,早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

據說美軍第一次進攻伊芳拉克的「沙漠風暴」行動時,曾透過五角大樓的官方力量,找到當時仍由英國政府控制的香港警方,重金力邀東方三俠出手,深入伊芳拉克腹地搜尋海珊的下落。希望能用這種「手術刀式垂直打擊」的行動,乾淨利索地結束戰鬥。

那是東方三俠的最後一次亮相,曾給海珊的貼身總統衛隊造成了沉重的毀滅性打擊,並且活擒了海珊麾下的兩大情報官員,徹底摧毀了伊芳拉克抵抗力量的地面通訊系統……

那一次,東方三俠身邊,帶著三個不到十歲的女孩子,三個令伊芳拉克軍方永遠都沒法忘記的少年高手。

我曾在一幅美軍進入巴格達市區後的慶功照片上,看到過那三個孩子的模糊身影,他們長大之後,便成了江湖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飛花三俠」。

江湖傳聞中,時不時有飛花三俠的身影出現,每次出現,都會做出石破天驚的大事──那將是另外一個故事裡的情節了。

「風哥哥、風哥哥……」蘇倫鑽出睡袋,輕輕叫我。

我裝作熟睡未醒,蘇倫忽然極度哀傷地長歎一聲,走到我床前,握住了我暴露在睡袋外面的一隻手,貼在自己腮上。她流淚了,我能感覺到冰涼的淚水濡濕了我的手背。

「風哥哥,我的猜想,已經變成事實了。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如果哥哥的頭腦真的被什麼外來力量侵入,後果……後果……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我睜開眼,因為她的話帶給我巨大的震驚,為什麼說「手術刀的頭腦被外來力量入侵」?難道她有確鑿的證據可以……

帳篷裡只開著一盞弱光檯燈,當我們四目對視的時候,蘇倫早已經淚流滿面。

「蘇倫,告訴我所有的消息!」

蘇倫帶著淚花苦笑︰「我的朋友,從五角大樓資料庫裡取得了部分極度機密資料,全部來自於『51號地區』的A級報表,內容是關於五年來圍繞胡夫金字塔、土裂汗金字塔發生的怪事。案例太多,我只選圖文並茂、可信度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來說──」

五角大樓的計算機資料防禦系統極度嚴密,並非尋常高手隨隨便便就能入侵的,特別是牽扯到「51號地區」的東西,更是重中之重,設定著超過二十道程式鎖,很多時候需要總統親自授權的密鑰才能翻閱。

「蘇倫的朋友,或許就是「飛花三俠」裡的某一個,那麼,蘇倫呢?會不會也是「飛花三俠」裡的一員?」我相信憑「飛花三俠」的力量,地球上能擋得住他們入侵的區域,不超過五個。

以下是蘇倫的簡要敘述,如果是密切留意國際軍事領域動態大事的敏感者,肯定能逐一對號入座──

「歐洲某超級大國,軍方研製的最新型號太空飛行器在升空五小時後爆炸。這次意外事件的真像,是由於來自胡夫金字塔的一束神秘電波突然侵入了太空飛行器電腦系統。五小時內,地面攝像監控系統,不斷地記錄到駕駛太空飛行器的太空人在機艙內壁上,狂亂地塗抹著某種詭異的象形文字。災難發生後,埃及象形文字專家們破譯了那些記錄下來的畫面資料,太空人一直在寫的是『太陽之舟、死、毀滅、水晶之棺」等等文字。」

「阿拉伯世界裡的某軍事強國,在與鄰國停戰和談並且簽署停戰協議的當天晚上,突然簽署了總統密令,五十分鐘內向對方國家投擲了至少一百枚重磅因深度炸彈,幾乎將鄰國的三分之一化為廢墟。記錄表明,簽署命令之前,他曾在停戰協議正本上,用黑色的粗筆寫下了『死、水晶之棺、恐怖大王』等等古埃及象形字……」

「還有……」

至少有十五個以上的例子可以說明,是來自古埃及金字塔的神秘力量,影響了當事者的思惟模式,才造成了難以追悔的慘禍。

「『51號地區』的結論是,非洲大陸的金字塔建築,其用意並非是單純為了埋葬某個古埃及的法老王,極有可能,隨著胡夫金字塔的徹底發掘,將會發現,金字塔下還埋藏著一個巨大的神秘世界,而那世界是來自史前高度衣冠文物或者乾脆是外星人的世界。」

蘇倫的淚已經干了,不過她仍舊沒說明是怎麼產生對手術刀的懷疑的。

我又一次提到這個問題時,她的臉突然紅了︰「風哥哥,我收集到一部分證據,或許在自己能百分之百肯定這件事時,才會把所有的資料交給你。提前洩露這些,是希望你能及時警醒,做好防範,免得受了別人荼毒──非下古井不可嗎?」

看起來,她對我即將下井的行動,並不贊成。更進一步考慮,她似乎在懷疑我跟籐迦之間會不會有某種情愫暗生的曖昧。

我自己明白,下井是為了解開心頭的疑惑,要想成為繼大哥楊天之後的新一代「盜墓之王」,必需得無數次克服恐懼,做別人無法企及的事,才可能探索到生命極限領域內的精彩故事。我是男人,需要有打破現實堅冰、創造精彩世界的偉大理想──這一切,是蘇倫這樣的女孩子所無法體會的。

「蘇倫,我會好好回來,放心。」無法說更多,更沒辦法向蘇倫表明,弄清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對自己有多重要。

再有,如果《諸世紀》的「大七數」預言是真的,在二零零七年地球將陷入不啻於又一次大毀滅的冰河期,多活精彩的一天與多活莫名其妙的一年,孰重孰輕?

不可以下井的理由有一千個,但我寧願擇善固執,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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