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第九章
沙裏安坡,位於水仙郡東方戰線上靠內裏的一個小角落,它距離塔森方面軍大本營110公里,距離安魯哈啦301公里,距離泰坦帝國的首都都林是多少就不是很清楚了,應該沒有人計算過,因為這個小山坡連水仙騎士都不將它放在眼裏。
沙裏安坡只不過是曠野上隆起的一塊小臺地,我們已經知道它根本無足輕重,我們甚至懷疑水仙騎士團的軍用地圖上根本沒有這個地名。但不湊巧的是,在神聖泰坦帝國光明曆791年8月6日中午,水仙人和波西斯人,這對互相仇視了數百年的天敵都看上了這處位於戰場左翼突出部前沿的高地。
已經一個鐘頭了!兩個步兵團的衝鋒被波西斯人用箭矢和彎刀硬生生的扛了下來!沙裏安坡長滿翠綠的苜蓿草,當大隊人馬呼喝著“安魯哈啦”的口號沖上來的時候,高草像被颱風刮到一般卷向一邊,在人馬退卻時,草葉上便流下了濃重的血滴。
“感謝光明神,要是氣溫在低上一點,那麼今天我們還不算太倒楣!”費戈邊說邊跳下馬,他上前擁抱了剛從前線戰場撤下來的一旅第一騎兵團團長斯封那迪。這種舉動雖然不合規矩,但對這些跟隨統帥從巴格達西亞一路殺回的老兵來說,費戈要算是家裏的一位兄弟。
“將軍,我的人還能再打一場!”斯封那迪上校抹了一把粘在頭盔上的發梢,空氣沉悶得離譜,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在盔甲裏散發著令人難以忍受的汗臭味。
“我知道你能打,但你現在的任務比什麼都重要。”費戈拒絕了手下第一勇將的請戰。
“你的人要盡可能的護衛戰場,把我們受傷的士兵都搶救回來。”
“我明白將軍!”斯封那迪中校向統帥敬禮,他知道自己分到了一個好活計,搶救戰友,這雖然是軍人的職責,但當那些被你救護過的人英姿煥發的重返戰場時,他們會用十倍的熱情回報給你。
“我們正在逐漸失去優勢!”奇亞特目光深邃的打量著遠處的那場爭奪。
“如果在波西斯人的主力騎兵出擊之前拿下沙裏安高地的話一切都還好說,但是……”
“沒有但是!”費戈.安魯.底波第斬釘截鐵的打斷了自己的副手,這傢伙曾經成功進兵波西斯人的首都,他是不會被一個土坳難住的,再說,最細緻的人也有不耐煩的時候。
“奇亞特,沒有但是,但你說的也沒錯,摩加迪沙主力騎兵軍賴著不走一定是有什麼目的,但不管他們要幹什麼,如果我們不能一口氣拿下那道山梁,那麼他們遲早都會主動迎擊!該死的!這時候我要是再有一個……一個師也好啊!”費戈的這番話等於是為剛才自己對副司令的粗魯道歉了。
“是啊!”奇亞特也感到手中兵力的困窘了。第三軍新敗,他們剩餘的兩個師正在竭盡全力與波西斯人的右翼騎兵進行纏鬥;第一騎步旅的騎兵一團在維繫整個戰場的通訊和救護工作,兩個步兵團正在衝擊高地,呃……看前面那樣子他們就要發動第三次衝鋒了;一旅第二騎兵團就在兩位方面軍司令的身後,作為總預備隊的他們不到關鍵時刻絕對不能動用;第二騎步混成旅成功殲滅了波西斯人左翼全部的機動力量,但他們此時的任務則更加艱巨,他們在沙裏安坡的南側監視著摩加迪沙主力騎兵軍,他們要防止這支人數過萬、驍勇善戰的騎兵群發動突襲。
“波西斯人還是很高明的,他們可能將最精銳的步軍隊伍都放在沙裏安坡了,這確實拖延了我們的總攻時間。但這些傢伙為什麼賴著不走?難道是他們的大王公害了痢疾要一直蹲在廁所嗎?”費戈心裏小聲嘀咕著,不過他在眨眼間便下定決心。
“預備軍第三師師長汶萊特準將!”
聽到總司令的傳喚,預備軍第三師師長汶萊特.利姆頓準將連忙牽馬趕了上來。
“將軍閣下,謹聽您的命令!”
費戈揚起馬鞭斜指前方殺聲震天的戰場。
“過去告訴第一騎步旅的克拉克少將,再加上你的師,如果他仍不能在一個小時之內迫使波西斯人退出陣勢,那麼我會在敵人撤退之後為他在坡上立一塊墓碑。”
“明白了將軍!您的擔心不會成真的,我相信克拉克能夠漂亮的完成任務。”汶萊特準將在馬上向司令敬軍禮。
“但願他不會出什麼差池。”費戈還禮,他目送著汶萊特策馬弛向自己的戰鬥群,並在不久之後便看見預備軍第三師的旗手換上了代表出擊的戰旗。
在沙裏安坡下的荒草地上稍稍抬起眼皮,你會看到嚴陣以待的波西斯武士,他們已損失了所有的騎兵,但這個旅仍有接近一個師級編制的步兵隊伍。此時他們排成了菱角分明的守衛陣勢。盾手列在最前,他們只露出腦袋,刀手和鏈鉤手緊緊貼在他們的身後,弓箭手隊伍應該隱藏在坡頂的某個地方,從坡下是看不到這些最致命的傢伙的,更何況這些傢伙每次齊射時的方位都不同。不過在經歷了三次衝擊之後,排在前鋒上的五列刀斧手都已徹底的換過了,而刺畫著摩加迪沙部族圖騰的硬木盾牌也已缺損嚴重。
還是不能小看他們!這些武士是最勇猛的摩加迪沙戰士,他們為了這場戰鬥放棄了中午的禱告,這已是不可原諒的了,為了在見到真神時能夠得到寬恕,他們必須盡可能多的殺傷敵人,並把他們拖延在這裏。
天敵安魯又出動了一個整編師團,即使是最勇猛的摩加迪沙戰士也皺起了眉頭。現在的他們已經非常疲勞了,鋒線前列倒臥著無數屍體,更多的傷患就在不遠的坡底高聲嘶喊,鮮血滲入地表形成赤褐色的泥漿,馬革製成的靴底已被血液浸得異常濕軟。
“為什麼強大的主力騎兵軍不來支援我們?”遠離故土的戰士們低聲交換著意見,真神不允許他們詛咒統治者,他們的大王公就是真神的代言人,任何對他的質疑和背逆都是對真神的不敬,不過生死之間沒人還會在乎這個,武士們的聲音傳了開來,但他們仍不敢讓徘徊在身後的貴族長官聽到,那樣會換來一頓鞭子,那滋味比挨上一劍還要難受。
從坡上收回充滿仇視的目光,克拉克.底約瑟少將重重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他正好站在最接近波西斯箭手攻擊範圍的地方,他在剛剛就曾撥開一個臂力驚人的傢伙射來的挑釁之箭。
“我的渾球們!你們這群小王八蛋來見見預備軍第三師的師長大人!”克拉克一把拉過立在自己身側的汶萊特。
“汶萊特準將來支援我們了!”克拉克又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他差點吐到汶萊特身上。還不等汶萊特跟第一旅的騎士打招呼,這位英雄旅團的指揮官又把準將扔在一邊了,被拋來又拋去的汶萊特只能搖頭苦笑。他不打算抱怨這位旅長,克拉克正在最光火的時候,這不是挑惹他的好時機。
“知道嗎?小兔崽子們!你們被上面的波西斯雜種揍得屁滾尿流,我甚至還聽到你們有人被嚇得不斷叫喚著某個娘們的名字,那是一位母親嗎?我懷疑她是一個妓女!不然怎麼生養了你們這群吃軟飯的小崽子!”
戰士們面對旅長惡毒的叫駡並沒露出厭煩的嘴臉,相反他們還伸長了脖子仔細聽著,克拉克旅長嘴裏的髒字從來都是不停翻新的,士兵們都希望下面還有更精彩的段子。
“現在好啦!你們等到費戈將軍發了慈悲,預備軍第三師來救你們了!去親吻他們的褲襠啊!那騷臭的味道最適合你們了!不過在你們和三師的小子們交流感情之前,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克拉克在這兒頓了一下,他回身指著波西斯人的步兵集群。
“你們知道嗎?我在那已經吹過三次收兵號了!我已經失去了你們中最呆傻的那群猴子!我厭倦了!而且……費戈將軍也拜託汶萊特準將捎來了口訊,他說當波西斯雜種安然撤退的時候,他會為我在坡上立一塊墓碑!”
士兵們眼光灼灼,他們喜歡克拉克的那張臭嘴,他們絕不希望失去這位指揮官。
“不過……就算是要立碑,我也希望我的墓誌銘是由你們來書寫!”
“不!”
“不會的將軍!”
“將軍!我們絕不允許!”
騎步混成第一旅的戰士們不在沉默了,儘管坡上的波西斯人讓他們遭受了沉重的打擊,但這種損失是能夠承受的,畢竟敵人異常強悍。但第一旅絕不允許有人給他們帶來屈辱,比方說為自己的旅長寫墓誌銘,這樣還不如讓他們集體自殺算了!
“那你們還等什麼!”克拉克大吼了起來,他微微露出一絲笑意,這傢伙要的就是激醒自己手下的這群可愛的小兔崽子們!
第一旅的旅長大人拔出了自己的配劍,長長的騎士劍在抽離劍鞘時竟灑出了點點血珠!很明顯,旅長大人的劍下遺落著無數敵人的屍首。
克拉克轉過自己的身體,在4000雙眼睛的注視下用他那純白中透著血紅的長劍敲打起臀部的護甲,那嘣嘣的聲響甚至引起了高地上波西斯人的關注。
“這就是我的屁股!跟在他的後面,像娘們一樣盯緊他!千萬不要走失!”克拉克轉回身體,長劍就勢猛的一甩,劍鋒直指敵陣。“安魯哈啦!”
旅長的屁股動了!戰士們用盡全身的力氣拔出兵刃,伴隨著遠天突然炸響的一道驚雷。“安魯哈啦!”的呼聲暫態填滿了這方蒼穹下的每一個角落!
很快!曠野上籠罩了一層厚厚的雨幕,從光明神的懷中急弛而下的雨水在天與地之間描繪出一副舒緩恬淡,卻又處處驚心動魄的恐怖畫卷。雨水壓彎了高草,痛快的沖洗著染滿血液的大地,草叢中露出騎士的遺體,這些已完成使命的騎士任由爆怒的大自然將他們身上那些致命的傷口沖洗得逾發蒼白,以至浮腫!
費戈.安魯.底波第緊盯著觸目驚心的雨幕,他仔細辨認著其中傳來的各種聲響,他的騎士在變陣,這表明他們的進攻再次受挫;波西斯人的叫喊沙啞得厲害,聽上去就像是一群集體發情的母獸。就在剛剛,已有些惱火的費戈一把掀開了勤務兵為他撐起的大傘,這名勤務兵狼狽的退了下去,而立在費戈身後的一眾方面軍軍官都向他投去嘲弄的目光,這讓勤務兵傷心極了!
“盾牌手挺住!”剛剛劈開了一面木盾,克拉克利用對方倒地的時機向自己的身前身後高聲叫喚著。
騎士們用盡全身力氣擠壓著盾牌,他們甚至將後背靠在盾牌上,在泥濘的山坡上不斷踢動著雙腿。波西斯人的鏈鉤從盾牌後砸了過來,一條手臂劃著弧線飛上了天!盾牌手身後的騎士看准了這個時機,長劍猛的貫穿了波西斯的鉤手。
暴雨和狂風令箭矢失去準頭,波西斯的部分箭手已經丟掉弓箭,他們已經射空了所有的箭壺。一些自負的箭手在居高臨下進行狙擊,他們射殺了不少騎士。不過水仙騎士中幾個頗為精明的傢伙很快就發現了亂軍中的狙擊手,投槍齊齊飛了上去,接著波西斯人便像熟透的大麥一樣垂倒一片。
山坡上又傳來克拉克的呼喊。
“狗娘養的刺槍大隊!跟上來!”
旅長的命令被圍繞山坡的騎士一個接一個的傳了下去,但很明顯,刺槍大隊一時半會兒還上不來,盾手隊伍完全堵住了接敵鋒線,第一列盾手在不計代價的向前推擠,第二列的盾手在緊盯著前面可能出現的空缺,第三列一直到第九列的盾手齊齊把方盾頂在頭上,密集的盾牌阻擋了坡上敵人的不斷送來的箭雨。
“刺槍上不來!”坡下的回答很快就被送回來了!
克拉克的肩膀剛剛被一把斧子削去了一塊肉,他被幾名騎士死命的拉回了盾牌底下。
“傳上來!把刺槍傳上來!”旅長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蓋過戰場上的各種聲浪。
刺槍一把接一把,騎士們接力把長近三米的刺槍傳到了鋒線上!剛剛吃了點苦頭的克拉克又來勁了!他在騎士們的盾牌下像土撥鼠一樣輕巧的穿梭,在泥濘不堪危機四伏的接敵最前沿,一個槍盾陣型竟被他組織起來了。
接下來的就不用旅長吩咐了,遠離鋒線處在第二陣中的刀斧手甩起了漫天的飛斧,波西斯人早已破損的硬木盾牌再也經不起折騰了,他們的後陣響起一片鬼哭神號之聲。後陣突然出現的大面積空缺一時來不及填補,載倒一地的武士阻住了後續隊伍的路,鋒線上的武士馬上就感到背後的支持忽然空了,他們不由自主的開始退卻,膠著的鋒線終於出現了壁壘分明的兩軍陣營。
“刺槍頂上去啊!”
幾乎是在旅長的喊叫聲剛剛落下的時候,由盾牌組成的水仙花叢中突然綻放出無數尖刺,尖刺瘋狂的刺穿了雨幕,刺穿了摩加迪沙人的圖騰。
長槍勢如破竹的沖入人體,頻臨死亡的叫喊響了起來,面孔逐漸猙獰,血液逐漸積聚在腦中,水仙騎士用各種各樣的呼喊和咒駡為自己打著氣,而他們面前的敵人則用各種各樣的兵器挑撥著探出數米的長槍。
大雨痛快的澆淋著戰場上的每一個人,雨水落在殺戮者的身上,可在落到地上時卻變成了血水!刺槍終於收回來了,有的在槍頭上還掛著一截腸子。波西斯人的貴族長官瘋狂的揮舞著皮鞭,武士向馬匹一樣被驅策著趕上戰場,空缺填補了,他們只給水仙騎士刺出一槍的機會。
前鋒又被身後湧來的武士推擠著迎了上去,兩支隊伍再次開始了角力,不過水仙騎士已經取得了主動權,因為此時鋒線上的波西斯盾手已有一多半失去了意識,他們只不過是掛在騎士的刺槍上,搖搖晃晃的似乎十分喜歡被鋼鐵貫穿的感覺。
克拉克旅長的左肩又填一道傷口!沒辦法,他遭遇了一個極為兇悍的傢伙,那個蓄著小鬍子的波西斯大汗瞪著眼睛拔出了插在自己傷口上的飛斧,這傢伙連看都沒看就給了克拉克一下!失血過多的克拉克似乎立即就要一頭栽下去,但一雙有力的手臂把他攙住了,接著便是無數雙手向他伸了過來。克拉克拼命掙扎,他要向那個小鬍子討回來!他就算死也要死鋒線上。
克拉克沒有如願,他的兔崽子們又把他搶救回來了,而且還有更過分的!一個騎士給了自己的旅長一腳,這一腳直接就把克拉克送到了安全地帶。
克拉克瘋狂的詛咒,幾乎所有能想到的骯髒詞語全都蹦出來了!那個小鬍子!還有那個踢了他屁股的小崽子!這都要討回來!
塔森方面軍出過不少鼎鼎大名的硬漢!但克拉克.底約瑟少將卻完全不是這類人,用第一旅一些老兵的話講,這他媽就是一頭牲口!在第二陣中換了口氣,克拉克像公牛一樣重抖精神,他鼓著眼睛,口噴吐沫,連踢帶打的掀開了擋住他的每一個騎士,直到他又回到鋒線。
“小子!我認得你的鎧甲!”克拉克從後面糾住了一名騎士的鎖子甲。這位旅長大人啐了一口,他一眼便在擁擠不堪的鋒線上找到了這個被戰友撞得像個不倒翁似的小雜種!
“雖然你救了我的命!但你不該動我的屁股!”不由分說,克拉克提起這個小雜種便是一腳,只見這個施了好心卻沒好報的倒楣騎士翻滾著落入二陣!
“現在該是那個小鬍子了!”克拉克敏捷的躲過了一把彎刀,他像山鷹一樣在一片混亂的山岡上搜尋著獵物。
“報告將軍!”
“講!”透過厚重的雨幕,費戈.安魯.底波第花了好大力氣才認出面前這個滿臉污泥的傢伙是自己的軍屬偵察團長。
“將軍,我手下的一名偵察支隊長發現了一件非常可疑的事情。請允許他向您報告!”
“當然。”費戈轉向偵察團長身旁那名看上去十分精悍的騎士。
“報告將軍,就在剛剛,我的偵察支隊在戰場南側的週邊地帶截住了五個波西斯人,但是……請您原諒,我們十八個人的偵察支隊竟然沒有留住對方,。”
“說仔細點!那些傢伙是怎麼樣的?”費戈的語氣非常嚴肅,他對這件事充滿期待。
“強悍!難以想像的強悍!甚至我們的弓箭都沾不到他們的邊!我還看出,他們是在護衛一個年輕的女性,我跟那個女的拼了幾刀,結果餘下的四個人像瘋了似的把我趕開了!我們一直追到他們進入摩加迪沙主力騎兵軍重箭的覆蓋範圍才退了回來。”
“你是說他們與主力匯合了?”費戈突然感到一絲不安。
“應該是這樣!但雨太大了!我沒有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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