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 -【異域妖法帖】(全書完)

第五十章

    大逆轉一個高手在下棋的時候，往往會下一些看起來沒有多少作用的閑棋。

    而當面臨生死之爭時，這些閑棋往往會發揮出意外的作用。

    這並不是高手一開始就預料到閑棋將要產生的作用，而是因為他們把「有備無患」四字牢牢記在了心頭。

    胡季暫緩武裝自己，而是選擇支持拿破崙，就是這樣一招閑棋。

    現在看起來，至少對他沒有什麼直接利益；但事實上，拿破崙襲擊陸上的莊園、礦山之後，掠奪而來的除了珠寶金幣，還有各個被奴役的種族。

    這些被奴役者，當他們來到尼斯領之後，將成為胡季的忠實支持者。

    卡耐基在威尼斯聯邦能招募來的，只是那些擁有自由民身分的地精、矮人或者精靈，這種人的數量極為有限，大多有所依附，數量上是無法滿足尼斯領日益增長的勞動力需求的。

    而且他們來到尼斯領，忠誠上終究比不過那些被從奴隸的境遇中解救出來的人。

    因此，胡季佈置這招「閑棋」，與其說是為了讓拿破崙牽制住奧克斯人的注意力，倒不如說是為了增加自己領地內的人口。

    而船長拿破崙幹得也果然出色，在查理帶回胡季的第一批援助物資後，短短兩個月內，他先後襲擊了七個港口、城鎮，破壞了十多個莊園與礦山，數以千計的人類、矮人與精靈被解放出來。

    其中，大多數被他用船運到了尼斯，少部分則讓他們躲進了埃蘭島的深山老林，與駐埃蘭的奧克斯王家軍隊打起了遊擊。

    許多不堪忍受折磨的奴隸們，甚至開始主動反抗，一時間，奧克斯王家軍隊在埃蘭島東奔西走、焦頭爛額。

    胡季對於拿破崙源源不斷送來的勞動力，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笑納了。

    根據雙方達成的協定，胡季付出的金錢並不多，大部分是以武器裝備作為補償。

    而這半年，也就成了尼斯領人口急劇膨脹的半年。

    從最初的整個領地不足一萬人，到僅尼斯鎮就擁有一萬五千各族人口、整個尼斯領人口總數超過三萬，僅僅花了半年時間而已。

    隨之而來的，是嚴重的糧食危機，胡季不得不將自己所得利潤的大部分用於糧食購買上。

    因為庫克王國的內戰，在庫克王國境內是無法購買到他所需的糧食，他的糧食都是通過威尼斯城市聯盟的商人轉買的，付

    出的價格也極為昂貴。

    每次想到為了養活這些人口、自己多付出的金幣，胡季就有痛哭流涕的衝動。

    「再這樣下去，日子沒法過了！」

    細細看過一遍上個月的帳本後，胡季又哀歎起來。月光帶著溫柔的笑意站在他身邊，對於他的牢騷似乎早就習慣了。

    「笑笑笑……就知道笑，也不知道幫我想想辦法。我要糧食，大量的糧食！獸人、矮人都需要大量的糧食──那些矮人個子不高，為什麼胃口比獸人還大！

    「還有澎湃之源的納迦，他們也需要糧食……也就只有你們精靈好打發，水果加上少量的麵粉就可以了……

    「啊啊啊，哪兒有糧食？」

    胡季的哀嚎從被他稱為「白宮」的白色城堡裏傳了出來，匆匆趕來的喬丹稍微停了一下腳步，接著搖頭：「要糧食的地方，可不只這些……」

    喬丹帶來的消息，讓胡季幾乎跳了起來。

    「什麼，找我要糧食？」

    「是的，路易王子的使臣就在外邊。」喬丹苦笑著說道。

    「靠，靠！」胡季咬牙切齒，張開嘴想要罵，但又忍住了，他知道罵也解決不了問題。

    他回過頭去看著月光：「月光，我們現在儲備的糧食還剩多少？」

    「兩千三百噸。」

    月光脫口而出這個資料，還低聲念叨道：「你自己剛才不是看過了。」

    胡季吸了口氣。

    兩千三百噸，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這些糧食足夠他用上幾個月了；但是，他深知這種時代中戰略儲備的重要性。

    如果庫克內戰持續下去，或者產糧區再遇上什麼災荒之類的天災，手頭上沒有糧食，也就意味著脆弱的尼斯領的末日。

    但拒絕路易王子的要求，顯然也是不明智的。

    他要想在尼斯穩穩立足，路易王子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讓使臣進來吧！」胡季陰沉著臉，目光中銳芒一閃：「……等等，有沒有人看到他進入尼斯領？」

    「他是乘船來的，老闆。」喬丹報以苦笑。

    胡季的意思他明白，但是殺人滅口然後裝不知道，這一招看樣子是不行的了。

    胡季歎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先見了那個使臣再說吧！

    使臣進來時，胡季吸了口冷氣，開始感謝老天沒讓他下達殺人滅口的命令。

    女騎士麥琪！

    眼中看到的是女騎士麥琪，但胡季腦海中浮出的，卻是路易王子那似笑非笑的臉。

    這個狡猾的王子，大概是早就猜到自己可能會使用殺人滅口這種手段，所以派出了這個恐怖的女人！

    女騎士麥琪看著胡季時，目光清冷一如一年多以前，但她的內心也是複雜的。

    眼前這個有著奇特魅力的傢伙，一年多前還只是一個空頭的伯爵，現在不但有了領地，而且領地的實力也讓王子殿下對他刮目相看了。

    「不要把他當作一個狡猾的商人，更不要把他當作一個好色之徒，麥琪。你要小心那個傢伙，那傢伙手中的刀或許不是很鋒利，但他腦子裏的刀卻非常可怕……」

    來之前王子的囑咐，又在麥琪的耳邊迴響起來。

    「麥琪啊，許久不見，你變得更漂亮了。讓我來看看……你的腰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苗條？」短暫的驚愕之後，胡季笑嘻嘻地湊上來，伸出手去攬麥琪的腰。

    如果不是王子的囑咐，麥琪肯定會把這個色狼的手砍斷；但是現在，她只是靈活地閃開對方襲來的手而已。

    「尼斯伯爵閣下，請注意你的身分！」

    冰冷而堅定的聲音，從麥琪的口中吐了出來，胡季一攤手，說道：「麥琪，你太不解風情了。」

    完全沒有理會胡季的嘻皮笑臉，麥琪目不斜視：「庫克王國王子路易殿下命令，尼斯伯爵胡季閣下，按照為你授爵時的誓言，徵召一千士兵與兩千噸糧食，前往奧良會合。」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本人也狡猾多智，胡季也禁不住勃然變色！

    這個要求，不僅僅將他的糧食全部收刮走，而且還要將他的士兵全部調走！

    「麥琪女騎士，我拒絕這種命令。」

    胡季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道：「尼斯領耕地狹小，人口稀少，周圍又是充滿敵意的德西彪家領地，我根本沒有辦法找到一千士兵與兩千噸糧食！」

    「路易殿下派我來，不是同你這個商人討價還價的。」麥琪傲慢地看著胡季，這眼光讓胡季有將她剝光了拉到大街上展覽的衝動。

    她目光冰冷如刀：「要麼完成王子殿下的命令，要麼……」

    「老闆，老闆！」

    麥琪的威脅還沒有說完，皮蓬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胡季還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刺客如此驚慌過，他心中一冷，知道肯定又有壞消息。

    「怎麼了？」越是不利，就越要鎮定，胡季在心中告誡自己。

    「不好了，剛接到白灣傳來的消息，新基督山島被襲擊、基督山莊園被沒收了！」

    胡季腦袋嗡的一聲。

    新基督山島的絲綢，至今仍是他利潤的主要來源。

    隨著市場飽和，珍珠與寶石的利潤已經大大降低，而瓷器畢竟不是壟斷產業，雖然利潤正在增長，卻遠不足以維持他的開支！

    只是幾次呼吸的時間，喬丹、皮蓬和月光就覺得似乎有幾個世紀那麼漫長；他們緊張地盯著胡季的臉，希望從這張臉上看到什麼。

    胡季沒有讓他們失望，短暫的驚愕之後，胡季臉上的表情又變得輕鬆起來，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知道了。」他簡單地說了四個字，然後轉向麥琪。

    「麥琪女騎士，你也聽到了，這個時候，我對路易殿下的任何命令都無能為力；相反的，根據殿下為我授爵時的承諾，我可以向殿下尋求幫助……」

    「殿下保護你在尼斯領的一切利益。」麥琪冷冰冰地說道。但在冷冰冰之外，胡季還是聽到一絲嘲諷。

    麥琪的言下之意很明白。

    胡季受到的損失並非是路易賜給他的尼斯領地，因此只能由胡季自己來承擔；而且因為尼斯領完好無損，路易的命令他仍然要執行，這是他發過的誓言。

    胡季深深地看著麥琪，女騎士則無畏地與他對視。

    良久，胡季哈哈笑了起來：「好吧，既然路易殿下堅持，那麼……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組織一支軍隊，並且想辦法弄到糧食的。」

    「殿下的命令，是你在四月十一日前，和你的部隊、糧食趕到奧良。」

    似乎覺得這樣逼迫胡季也有些不妥，麥琪的聲音稍稍有了那麼一點柔和：「請放心，殿下絕不會讓任何一個忠誠於他的人受到損失，他必然會加倍補償你。」

    「替我謝謝路易殿下了……」胡季啞然一笑。

    「你可以自己對路易殿下道謝，我將隨同你的部隊去奧良與殿下會合。」麥琪聲音又恢復了冷冰冰的。

    「嗯……」胡季在心中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路易大概是怕自己拖延，所以讓這個可怕的女人督促和監視自己。

    他向月光使了個眼色，月光會意地站了起來：「麥琪大人，一路辛勞，您可能需要休息一下，請這邊來。」

    麥琪冰冷的目光轉到了月光身上。

    對於月光的精靈身分，她似乎沒有什麼反應；事實上即使在比較寬鬆的庫克王國，精靈一族淪為使女、侍者，也是相當正常的事情。

    她知道胡季大概要和手下商量應對策略，因此也沒有施禮，就隨著月光離開了。

    「老闆，怎麼辦？」皮蓬難得慌亂，有些迫切地瞪著胡季，希望從他嘴中得到讓自己真正放心的答案。

    胡季來到窗前，遙瞰尼斯鎮，長長籲了口氣：「會有辦法的。」

    「首先要知道是誰襲擊了新基督山島……雖然我們的主力武力都調到了尼斯，但是在新基督山島有我們雇請的傭兵，在新基督山莊園有安東尼奧和他的部下……」喬丹皺著眉站在他的身邊：「白灣城也有強大的武力，誰能夠……」

    「貝盧斯科尼。」胡季念出一個熟悉的名字：「如果我猜想不錯的話，這老傢伙動手了，而且可能還有其他人與他聯手。」

    胡季苦笑著說道：「我沒有想到，他在競選威尼斯城邦聯盟元首職位失利後，將目標轉向了我。大概從一開始他就佈置好了對付我的方法，因此他一定做得天衣無縫，絕對不會給我們可乘之機。

    「……卡耐基是個好商人，但他不是個好政客，當然不是貝盧斯科尼這老傢伙的對手。而且，讓我懷疑的是，我們尊敬的路易殿下在這裏也參上了一腳，他有這樣的前科。」

    胡季稍停了一會兒後，繼續說道：「他來抽調走我們的實力，貝盧斯科尼則佔據我們的根基……我想，德西彪家族可能也會蠢蠢欲動，估計晚上就會有消息傳過來了。」

    「靠……」喬丹吸了口氣，這種局面確實是誰也沒有想到的。

    還僅僅是一天之前，尼斯領還呈現出蒸蒸日上的景象。

    但現在，連「危機四伏」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尼斯領的處境，只有「搖搖欲墜」才更合適。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皮蓬憤怒地吼道。

    「很簡單，為了我們的利益，為了不讓我們壯大……」

    胡季聳著肩膀：「這裏面，那些眾神殿的神官們可能也出了不少力，這些傢伙最適合幹這種穿針引線的活兒。他們對於給予精靈、矮人和地精、獸人完全公民權一事，可是非常深惡痛絕。

    「我們這一段時間太順利、發展得太快，雖然還不足以威脅到那些敵視我們的人，但是，一旦有機會的話，他們還是不會想讓我們輕易發展起來的。」

    「那麼，我們該怎麼辦？」喬丹臉上的表情也極為嚴肅。

    「怎麼辦？當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靠，我就不相信！」胡季終於罵了出來。

    「把人叫齊，我要安排一下！」

    「白宮」是胡季將矮人和精靈帶到尼斯領之後開始修建的一座城堡，經過一年多時間的施工，雖然規模還算不上大，但勉強可以算是一座堅固的堡壘了。

    本來胡季對於修建這樣的堡壘興趣不大，但是喬丹的解釋，改變了他的主意。

    喬丹告訴他，在尤諾班，一個堅固的堡壘不僅是領主身分與財富的象徵，更是增強領民向心力的象徵──當戰爭或者其他什麼災難來臨時，堅固的堡壘將為所有領民提供庇護之所。

    矮人們為胡季建造這座城堡可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本領，雖然因為人手不足，進展一直緩慢，直到現在也只不過初具規模，但無論是防禦力還是實用性上，都讓胡季非常滿意。

    除了胡季、月光和喬丹、皮蓬外，像麥克亞瑟、艾蓮、娜塔莎等胡季的重要手下，都居住在這裏；海法爾也領著一幫獸人刀衛居住在城堡之中，而其他獸人戰士則居住在城堡西側的一排高屋裏。

    人多了，當然不能像以前一樣只靠幾個人幹活。

    城堡中現在有十來個侍者，負責打掃跑腿之類的雜務，這些侍者有人類、也有精靈。因此，當胡季命令將人召集後，不到十分鐘，所有的人都由侍者集合到了胡季的小客廳中。

    看著濟濟一堂的屬下，胡季長長吸了口氣，心中的信心又增加了幾分。

    這群人都是可靠的，雖然他們之中的一部分，忠誠還沒有達到生死相托的地步，但是，至少目前的局面，還沒有到他們要背叛的地步。

    「皮蓬，派人去給盧梭送信。他就不用回來了，讓他通知矮人和精靈，停止一切建設，準備備戰。德西彪家族，我就全權交給他了……我想盧梭一定會給那位詩人貴族更多的靈感的。」

    來的人多少都聽說了目前的局面，也立刻瞭解到胡季有意拿最弱的一方敵人先下手；他的玩笑果然讓眾人會心地微笑起來，小客廳中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胡季轉向喬丹。眾手下中智勇雙全第一，就要數這位前傭兵團長。

    他略一沉吟便道：「白灣是我們的重要根基，對於我們的意義大家都明白，那兒發生的事情還不是非常清楚，但是有一點，白灣市長貝盧斯科尼肯定是與被襲一事有關。

    「卡耐基現在在那兒一定焦頭爛額……喬丹，那兒交給你和娜塔莎，你挑一批精幹的人去；如果不能奪回新基督山島，你們不要強來，把那兒的人帶回來就是勝利了。島丟了還可以再奪，人死了可不能複生！」

    他的第二個命令，把重點放在了保護人上，這讓屬下心中相當感動。

    一個重視屬下生命的上司，自然值得親近。

    喬丹微笑了一下，行了一個漂亮的貴族鞠躬禮：「儘管交給我吧！」

    胡季又轉向麥克亞瑟，他的眼中露出兇悍的光芒：「路易想做的事情我明白，他在逼我全力助他，想將我完全捆在他的戰事之上。

    「既然他這樣希望，那麼我就這樣做吧！除了皮蓬留守尼斯、給他留下維持尼斯治安的必要人手外，我們所有的戰士全體出征！麥克亞瑟，出發的準備和動員工作就交給你了。」

    「老闆，要不要多留一些人？」麥克亞瑟有些擔憂地問道。

    「不必了，盧梭看住陸上，有人會替我們看住海上的。」胡季斷然道：「請相信，尼斯絕不會像新基督山島那樣被人奪去！」

    麥克亞瑟默默行了個禮，不再說什麼。

    「培根，你的任務是立刻乘船去找拿破崙，告訴他，我們遇到麻煩了，希望他來尼斯港暫時休整，為我們看好海面；拿破崙知道怎麼樣做對他最有利，他會來的。

    「還有，通過拿破崙告訴那些海盜們，我們需要糧食，他們襲擊奧克斯農場所得的糧食，我們統統用珍珠、寶石或者武器進行收購！」

    他的話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這招數實在太狠，幾乎是將自己的全部損失，轉嫁給了奧克斯的莊園主們。

    本來海盜襲擊奧克斯王國在埃蘭的港口，目的就是掠奪財富，只有拿破崙一夥的目的是掠奪人口；但是胡季這麼一表示，願意用珍珠和寶石高價從海盜們手中收購糧食的話，海盜們對於順手牽羊帶上幾船糧食來與尼斯領交易，也會非常樂意。

    這樣一來，只怕不僅埃蘭沿海，甚至庫克沿海與伊戈爾沿海，都將會受到一場劫難。

    胡季聳了聳肩。

    他知道這些部下的想法，但現在這是解決尼斯糧食問題的最好辦法。

    胡季等了一會兒，發現眾人雖然小聲議論，卻沒有誰提出反對意見。

    「好了，如果沒有別的意見，那麼就這樣辦吧。」他最後總結道。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胡季突然有了種錯覺，自己似乎成了個指揮無數將星的元帥。

    這種錯覺讓他心中一樂：「靠，也差不多了。」

    尼斯鎮的居民們驚訝地發覺，原本在城堡周圍訓練的士兵們──有獸人，也有人類──排著整齊的隊伍穿過尼斯鎮的街道。

    他們高唱著激昂的歌曲──這歌曲當然是胡季這位「魔族詠唱者」篡改後的大作──昂首闊步來到碼頭，踏上準備好了的大船舷板。

    尼斯鎮的居民這才注意到，街頭有不少穿著制服的人在巡邏；這些新加入麥克亞瑟手下的新兵，雖然戰鬥力還很一般，但是用來維持治安卻綽綽有餘。

    在尼斯鎮居民們看不到的地方，尼斯領東北的翠羽森林，精靈們一反常態打破了森林的靜寂，一隊隊精靈弓手與戰士，趕往翠羽崗哨。

    那座新建立起的要塞裏，突然間多了數以百計的精靈弓手；從翠羽崗哨通往尼斯的道路被封鎖起來，所有進出的商隊旅者都要經過嚴密地盤查。

    而在尼斯領的西北，從新基督山趕來的矮人，也已將被稱為「蛇脊」的道路堵了起來；他們日以繼夜地趕工，短短時間內就在道路上建起石樓和哨卡。

    戰爭的氣氛一夜之間就壟罩了尼斯，居住在這裏的居民們開始惶惶不安起來。

    畢竟，自從胡季控制尼斯領以來，他們還沒有正式與外界交戰過。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非要分批出發，但是我要警告你，胡季閣下，不要誤了路易王子的時間。」看著第一批尼斯領的戰士踏上大船，麥琪目不斜視，根本沒有看胡季，口中卻毫不客氣地說道。

    「我知道你很強，親愛的麥琪，但是顯然你不懂得帶兵打仗。」

    胡季冷笑了一下：「事情太突然，我必須有充足的準備時間。路易王子並沒有說不準我分批抵達，所以只要在四月十一日之前，我的兩千人部隊和兩千噸糧食抵達奧良，那麼誰也不能指責我。」

    麥琪被他的話哽住了。

    確實，她個人無論是世界之心測出的綜合能力值，還是在實戰中展示出的實戰能力，在尤諾班的人類中都是佼佼者，但是帶兵打仗卻不是她的特長。

    她本來想反唇相激，但想起胡季漂亮地從德西彪家族奪取了尼斯領，到嘴的尖刻話兒又縮了回去。

    胡季也沒有看她，在內心深處冷笑了一聲。

    這個女人胸脯是夠大，但腦子明顯不夠用。

    如果是路易王子本人，自己玩的花樣可能就會被他看出來了。

    想到麥琪高聳的胸部，胡季忍不住往那個部位瞄了一眼；他就是如此，對於自己輕蔑的人，從來不知道怎麼尊重對方。

    感受到胡季火辣辣的目光似乎要將自己的胸鎧剝掉，麥琪幾乎是本能地捂住了胸前，但她立刻又放開手。

    自己怎麼能被這個流氓的目光嚇住？

    她向胡季回瞪過去，但胡季卻絲毫沒有理會，目光仍然肆無忌憚地，在她胸部和臀部掃來掃去。

    「說起來有件事我想請教一下麥琪小姐。」

    在用眼睛大佔便宜之後，胡季笑嘻嘻地轉過身子，開始向回走去：「麥琪小姐的武勇我是見識過了，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地方才能訓練出麥琪小姐這樣的人物？」

    麥琪的瞳孔突然間收縮了一下。

    胡季注意到這一點，他臉上笑容不變，心中卻猛然一跳。

    「看來自己的猜想是真的了……」他暗想。

    胡季一直覺得，人類取代精靈與矮人成為尤諾班大陸的主宰，這除去精靈與矮人自身的原因外，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

    他以前將這個原因歸結於人類進入了農耕社會，國家體制遠比精靈、矮人縝密，但是仔細思索之後，這雖然是主要原因，但卻絕不是唯一原因。

    除了這些原因之外，人類在武力之上，應該也有可以壓制住精靈與矮人的地方。

    否則，不論精靈在箭術與魔法上的天賦，或是矮人的怒罡和天生力量，對於人類而言都是相當頭痛的東西。

    當他想到捕奴隊的皮甲女人維多利亞，和路易王子身邊的女騎士麥琪時，他隱約有種感覺，這兩個強悍的女人之間，可能有種緊密的聯繫──雖然她們一個在極北的貝爾帝國，一個在西南的庫克王國。

    想到維多利亞曾經提起的一個地方「傳說之地」，他決定更進一步試探下去。

    「麥琪小姐，傳說之地的食物比起我們尼斯來說怎麼樣？」

    「啊？」

    這是胡季認識麥琪以來，她發出的第一個無意義的聲音。

    要想訛詐別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被別人知道自己的底牌。胡季說完那句話後，看都不看麥琪，而是大步離開碼頭，向自己的馬車趕去。

    麥琪在原地愣了一下，快步趕了過來，急問：「你怎麼知道的？」

    「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只要有兩個人知道，那就不是秘密了。」胡季聳了一下肩：「至於我怎麼知道的，麥琪小姐，你認為我會告訴你嗎？」

    麥琪目光陰晴不定，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立刻將眼前這個奸詐的男人撕成碎片。

    但是，胡季提到傳說之地，又讓她覺得驚疑。按理來說，眼前這個傢伙根本不應該知道傳說之地的事情！

    胡季上了自己的馬車，回頭向麥琪微微一笑：「美麗的小姐，是否願意與我共乘一輛馬車？」

    「你做夢！」麥琪乾脆俐落地回答，她跨上戰馬，催促著馬兒跟上胡季的馬車。

    穿過尼斯鎮的街道，無論是胡季還是麥琪都沒有說話，但還是麥琪先忍不住：「告訴我，你怎麼知道傳說之地的。」

    「麥琪小姐，我的出身你也清楚，我是一個商人，商人不做沒有利益的事情。」

    胡季嘲笑似地說道：「在商人看來，這個世界中所有的東西都有價格，你要獲得任何東西，就必須付出它的價格。」

    「夠了，少在我面前說教！」麥琪像個青春期的叛逆女孩一樣咆哮。

    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的臉上，至少戴著七、八層的面具，但無論自己如何努力，卻總是看不透他。

    奸詐的商人、多謀的統帥、智慧的領主、變幻莫測的對手……不論他戴著什麼面具，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狡猾。

    讓她厭惡的胡季的笑聲，從馬車中傳了出來，還有月光輕輕地嗔怒聲，麥琪立刻想到胡季的另外一個面具，陰險的色狼。

    這些面具，究竟哪一個才是這男人的真實身分？

    可憐的麥琪，她並不知道，當一個女人的好奇心產生出來時，也就意味著事情向她無法控制的方面前進了一大步。

    對於來自地球、懂得心理學的稀有新妖而言，掌握和控制她的心理活動，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而且，胡季幾乎有八成的把握，隨著麥琪好奇心的膨脹，她必然會跳進自己給她挖好的陷阱裏。

    雖然這種方式有些卑劣，但胡季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要在這個世界保存自己、保護自己，有些事就必須去做！

    「如果那一天來臨，我想，路易王子的臉色一定會很好看……他不是想挖我的牆角嗎？那麼我也就不客氣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看誰比誰更強吧！」

    想到這裏，馬車中的胡季再次森森一笑，月光在旁邊看了，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第五十一章

    土倫戰役奧良城。

    這是庫克王國中南部一個重鎮距離土倫城堡的前線不足五十公里，庫克王國的內戰在這兒僵持了近兩年這兩年來雙方都拚命積聚力量，準備著最後決戰。

    路易王子騎著漂亮的駿馬從奧良城堡中出來；跟在他身邊的除了一群騎士外，還有一個藍色袍子的懶洋洋的傢伙。

    這傢伙也騎著同路易一樣神駿的戰馬眼睛似乎處在半夢半醒之間，身上的藍色袍子亮得晃人眼。

    「帕修斯閣下如果這場戰爭再不結束，我就無法實現對你的承諾了。」

    雖然天氣很好，陽光明媚、綠樹婆娑，但是路易王子的雙眉卻鎖著，滿臉都是陰鬱。

    這也難怪，原本以為朗戈會戰後自己就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卻沒有想到在奧克斯的支持下，波拿巴堅守土倫城堡長達兩年，讓自己初期的優勢一點點地消耗殆盡。

    而自己為了支持這漫長的戰爭，甚至不得不與狡猾的威尼斯商人簽下密約，把兩個城市分割給他們。

    被路易用閣下尊稱的，正是那位藍袍人。他慵懶地抬了一下眼，淡淡地哼了一聲，顯然沒將路易王子放在心上。

    他的輕視卻沒有激怒路易，相反的，路易臉上明顯露出了恭敬的神情。

    「我不能直接介入你們的爭鬥，這是我的承諾，無法改變的承諾。」藍袍人帕修斯在馬上輕輕搖了搖：「不過，我想這一次你應該有十足的把握了。海盜們的襲擊，已經讓奧克斯人無法全力援助你的兄弟，現在優勢完全在你這一邊。」

    「是的，閣下，理論上如此。」

    路易王子撫摸著自己腰間的劍：「但是我擔心意外。有太多的不穩定因素，比如說糧食，比如說……像您一樣強大的存在，介入這場戰爭。」

    「後勤問題是你的事情，如果有像我一樣強大的存在……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帕修斯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聲音中還透著一股熱切，似乎他倒希望有像他一樣強大的存在出現。

    路易王子還想說什麼，但突然閉住了嘴，目光凝聚在前方奔來的一小隊騎士身上。

    「那是什麼？他們旗幟上繡著一隻狗還是狼？」有個侍從低聲問同伴。

    「不是，那是狐狸，這是絲綢伯爵的徽章，很好笑對吧？」

    他同伴的回答也傳入路易的耳朵，讓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麥琪怎麼沒有先來？」這個疑問在他內心升了起來。

    這小隊騎士人並不多，也就二十多、不到三十人，但是騎士們的鎧甲與武器都相當出色，而騎士們的坐騎也都是非常高大的駿馬。

    為首的是一個結實的中年騎士，他早早地將頭盔摘了下來，向路易王子行禮：「尼斯伯爵胡季閣下，派我們來聽候殿下的差遣。殿下，我是騎士麥克亞瑟。」

    「麥琪女騎士呢？」路易點了點頭，深深看了這群騎士一眼後，問道。

    「麥琪女騎士與尼斯伯爵還留在尼斯領，讓我們先趕到您這兒來，殿下。」麥克亞瑟恭敬地說道。

    路易心突地一跳。

    越是聰明的人就越多疑，他也不例外。而且身處王權爭奪的中心，他不得不把自己變得多疑起來，否則一個微不足道的刺客，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他知道麥琪一向是看胡季不順眼的，現在胡季的士兵先到了，但麥琪卻與胡季留在了後面，這根本不符合她的一貫作風。

    「你們只來了這些騎士嗎？」他思忖了一下後，問道。

    麥克亞瑟再次行了一個禮：「不，殿下，兩千戰士和兩千噸糧食都到了。」

    麥琪絕對不曾想到，胡季嘴巴上說分批派出戰士和籌措到的糧食，實際上卻暗暗將戰士與糧食都送上了船。

    胡季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讓路易對她產生懷疑。

    胡季深信，懷疑的種子一經種下，只要氣候適合，必然會生根發芽。

    「你們的戰士在哪？我只看到了二十多個騎士！」路易吸了口氣問道。

    「我們騎馬，因此跑得快些，殿下。」麥克亞瑟彬彬有禮地回答。

    「帶我去看看你們的戰士。」路易側看了身邊的帕修斯一眼。

    有這樣一個強大的存在在他身邊，他根本不懼任何刺殺。

    同時，路易心中也有些憂慮。

    一支兩千人的部隊，從曼薩登陸，直到土倫，要經過幾百里的路程。而這麼漫長的路程，竟然沒有人通知自己他們到來的資訊？

    如果他們帶著敵意而來，那麼這支兩千人的部隊已經殺入自己的心臟了！

    「那個狡猾的狐狸，他是怎麼做到的？還有，他這樣做，是不是為了向我示威？」路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中卻更進一步思忖。

    他們出了奧良城，在城外兩裏多的地方，見到了正趕來的尼斯領步兵。

    看到這些步兵，路易的心中稍稍松了口氣；比起那些盔明甲亮的騎士，這群步兵的裝備就要差許多了，而且看上去也不是很精銳。

    但他立刻又想起那個問題，這樣一支部隊，究竟是怎樣無聲無息地深入到自己身邊的？

    胡季與麥琪比麥克亞瑟晚三天抵達，恰好是四月十日，路易規定的最後期限。

    就像胡季想的那樣，正因為多疑，路易反而沒有直接問麥琪為何來得較晚。他暫時也沒有多餘的精力追究此事，因為新的土倫大戰已經展開了。

    對於都擁有浮空飛艇進行偵察的雙方而言，任何白天的軍事調動都不是秘密，因此波拿巴很清楚自己的哥哥在集中兵力，準備給自己致命一擊。

    為了奪取戰場的主動權，他不得不搶先進攻，在四月十一日發動了全面突擊。

    雙方的軍隊在土倫城堡外展開激戰，猝不及防的路易一方先是吃了大虧。

    當戰報傳到還在奧良的路易手中時，他在土倫外的堡壘已被攻破，部隊正在後撤。不過這種小挫，並沒有使路易失去勝利的信心。

    他丟失的只是土倫週邊的堡壘，而主要戰鬥力仍然未損，更重要的是，波拿巴的部隊出了堅固的土倫堡，來到了野外！

    胡季趕來正是時候，路易剛剛下達了反擊的命令，就像他想的那樣，尼斯領的部隊被放在強攻的第一線上，雖然不是作為主力部隊來使用，但是危險性並不亞于主力。

    對此胡季也無話可說，在小挫之後，路易王子確實需要生力軍來逆轉戰局。

    「我將和我的軍隊在一起。」

    拒絕了路易王子留在奧良的建議，胡季鄭重地說道：「這一戰會是關鍵之戰，陛下，我們必定會勝利。但是，我希望在這一戰之後，你能允許我領著部下去白灣，你知道在那兒發生了不利於我的變化。」

    「是的，伯爵，我不但允許你去白灣，而且我會派人和你一起去。無論是誰，都不能非法侵犯一位庫克王國伯爵的正當利益，因為這是受我神聖的誓言所保護的。」大概是被胡季提前稱為「陛下」而感到高興，路易王子爽快地回答道。

    四月十三日，晨，奧良與土倫之間的一座無名小村。

    晨露非常重，原野被滋潤得一片翠綠，小村周圍則是一片靜謐。

    一隻皮靴沉重地踏在濕潤的草上，皮靴的主人接著伏下身去，將耳朵貼緊地面，傾聽遠方傳來的聲音。

    稍過了會兒，皮靴主人抬起頭來：「老闆，很安靜。」

    胡季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後方的天空。

    根據路易王子的指示，當後方天空中浮著的浮空飛艇掛出紫色玫瑰旗時，全軍開始進攻。

    按照路易王子的計畫，全面總攻應該是在上午十點左右開始，但是，胡季卻不想按照他的安排來行動。

    開玩笑，雙方都有浮空飛艇偵察監視，任何大規模的集結馬上就會被對方發覺，這根本違背了《孫子兵法》中「兵者詭道也」的常識。

    每當想到這裏，胡季就對尤諾班大陸的軍事文明嗤之以鼻──比起地球上的差距，可遠遠不只技術上的。

    「麥克亞瑟！」

    看到後方作為信號的浮空飛艇甚至沒有升起，胡季嘴角就噙起了冷笑，下起了命令。

    按照路易的計畫，胡季和他的部隊必須突破敵軍的一處營壘。

    這雖然只是簡單的臨時營壘，但強攻起來仍將會使得他損失慘重，這麼一戰打下來，他好不容易拼湊起的部隊恐怕會損耗殆盡了，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收到，老闆！」騎在披著亮甲的馬上的麥克亞瑟，做了個非常有胡季風格的回答。

    麥克亞瑟撥轉馬頭，開始向側前方行去，他的馬很快消失在一小片灌木中。當他的身影再次出現在胡季視線裏時，已經是到了一座小小的土山腳下。

    這座土山離胡季要攻打的臨時營壘，約有五百米左右；在土山最高處，胡季設了一個觀察用的崗哨。

    麥克亞瑟在土山腳下駐住了馬。

    在那兒，有一小群人正等著他，當他停下來說了什麼後，這小群人立刻從地面上消失了。

    胡季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果是熟悉尼斯領實力的人在這兒，或許會發現異常之處，那就是胡季的親信中，只有麥克亞瑟和月光、海法爾在這裏。

    在土山腳下，麥克亞瑟停了一會兒，然後有個人又突然出現在他身邊，似乎對他說了些什麼。麥克亞瑟向胡季這邊揮動著一面小旗，胡季臉上的喜悅頓時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樣的凝重。

    「去通知路易王子，告訴他我們發現敵人的弱點，已經提前攻擊了，讓他不要丟失時機！」胡季斬釘截鐵地命令道。

    他身邊的一個騎士聞言愣了一下：「什麼？」

    「我不會再說第二遍，如果因為你的原因耽誤了戰機，你自己承擔後果。」

    這個時候，胡季表現得非常強勢，那個路易派到他身邊「協助」他的騎士臉色立刻變了，他甚至來不及再和胡季說什麼，直接撥轉馬頭。

    「進攻！」在忙去報訊的騎士身後，胡季低沉而有力地命令道。

    一千名步兵在十個騎士的帶領下開始前進。

    進攻剛開始時，他們的速度都不快，但當他們前進了五十米左右時，敵人顯然發現了他們的行動，一艘飛艇向他們這個方向開始接近，大概是在仔細觀察。

    沒一會兒，那飛艇上升出戰鬥旗，處於對面一座小高地上的敵方營壘，開始人頭晃動，似乎已經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投石機……弩車……」

    胡季心中默默念叨，嘴角浮出了嘲笑。

    對方無非就是如此，投石機與弩車進行覆蓋式襲擊，然後是弓箭手們密如驟雨的飛矢。

    就像他想的那樣，對方營壘中正在調動投石機與弩車，當胡季的士兵接近到三百米左右時，對方的投石機與弩車已經準備就緒。

    但就在這個時候，突如其來的變化發生了。

    「轟！」

    巨響伴隨著大爆炸同時產生，無數碎土雜石像浪花一樣飛濺而起，對方的投石機與弩車也一起飛上了天空，成了雪花一般的碎片。

    「魔法襲擊！魔法襲擊！」

    被巨響與震撼性的爆炸場面驚呆了的對方指揮官，足足過了兩分鐘才驚呼出來。

    不必等他的聲音，整個戰場都看到了這驚人的一幕，無數人都陷入了怔忡之中；這種規模的爆炸，只有傳說中的禁咒魔法才可能產生！

    但是，在爆炸發生之前，雙方的任何一個魔法師，都沒有感覺到元素波動，而造成這種大爆炸的禁咒魔法，在準備期間應該產生極大的魔法波動才是！

    「這是怎麼回事？」路易王子不禁也駭然。

    在距離胡季大約三公里處的一個高地上，路易王子與帕修斯瞪大眼睛朝這邊看過來──剛才的巨響，讓他們腳下的大地都隱隱震動起來。

    路易王子雖然沒有對著帕修斯，但帕修斯知道這是在問他。

    「不是禁咒魔法，我沒有感覺到任何魔法波動。」帕修斯臉上露出了難得的震驚：「不可能……這個時代不可能還有這種東西！」

    突如其來的爆炸，徹底粉碎了波拿巴王子一方的防禦部署。

    隨同那些野戰械器一起被粉碎的，除了胡季主攻的營壘外，還有波拿巴王子一方的士氣。

    人類最恐懼的就是自己未知的東西。

    在波拿巴王子一方的作戰經驗與知識中，像這種爆炸是從未有過的。

    他們甚至以為，這是高居於吉力馬劄羅之上的諸神的憤怒，波拿巴王子不但被神只拋棄，而且站在了神只的對立面上。

    相反的，在震驚之後，路易王子沒有忘記下達全線攻擊的命令。

    隨著浮空飛艇在空中打出火紅色的戰鬥旗，長達十公里的戰線之上，數以萬計的路易王子一方士兵呐喊著衝鋒。

    沖在最前的，是麥克亞瑟領著的尼斯領騎士。

    被爆炸幾乎徹底摧毀的敵方營壘，再也不能成為他們前進的障礙。而失魂落魄的敵方將士，直到他們接近到五十米處才開始零星的抵抗，大多數人都選擇了轉身逃走。

    因此，零星的抵抗也很快就結束了，衝鋒變成了追擊。

    「靠，都上吧！記住，我們的目的不是追殺，而是搶劫！有什麼有用的東西，就算是一塊木板、一個鐵釘，都統統給我搶

    過來！」胡季的總攻動員口號讓人忍俊不禁，不過這倒符合尼斯領領主的一貫風格。

    在他身後的幾百名尼斯領預備隊聞令，立刻全線壓上。

    這些人幾乎沒有著重甲，他們身上輕盈的皮甲保證了他們的速度，而且，他們本身就是胡季特意挑選和訓練出來的跑步健將，他們身上最多的，是各種各樣的包包。

    他們相當默契地相互配合，將潰逃的敵軍扔掉的東西，無論是武器還是旗幟，都卷起堆在一起，然後從包包裏掏出小旗幟插了上去。

    那小旗幟上，赫然寫著「尼斯伯爵神聖不可侵犯之財產」的字樣。

    當然，敵軍死傷者身上金的銀的鑽石的飾物，他們也絕不放過。

    這群人的做為，讓一旁的友軍目瞪口呆，幾乎忘了繼續衝鋒了。

    「大人，這……這……」一個貴族小心翼翼地接近他，胡季看了他一眼，這傢伙是帶著手下追隨路易王子的一個子爵，這次被安排在自己身邊。

    「你知道，打仗可是需要金錢的，尼斯領太窮了，我的經濟來源又被人搶走，為了維持我的部隊，我必須這樣……」

    胡季用非常沉痛的聲音說道：「否則的話，我就要破產了。」

    「這個……」那位子爵最後放棄了繼續勸說的想法。

    開玩笑，如果這位伯爵大人一句「我不搶可以但軍費你幫我墊」，那他該怎麼辦？以這位伯爵大人的一貫表現而言，做出這樣的事情不是不可能的。

    胡季又把注意力移回到戰場上。

    此時波拿巴王子的戰線已經全部崩潰，戰局不可能再被逆轉，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儘快逃進堅固的土倫要塞。

    但是，路易王子不會放棄這個決定全局的機會，他親率部隊全力突擊，將逃軍追得是鬼哭狼嚎。

    「大局已定了……」胡季喃喃自語了一聲。

    身處戰場之中的麥克亞瑟也看出這一點。

    他原本與尼斯領的士兵沖在整個戰線的最前，但現在隨著主力部隊的騎士與輕騎兵突擊，他們已經落在了後方。

    麥克亞瑟無意繼續擴大戰果，胡季事先再三強調，他們沒有必要為已經到手的勝利再去犧牲生命。

    因此在他的帶領下，尼斯領的士兵漸漸在追擊大軍中落後，開始和跟上的那幾百名預備隊會合，在亂七八糟的戰場上尋找

    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這場早晨突然發生的戰鬥，持續到下午才結束，路易王子如願已償地攻進了土倫要塞。

    在他面前，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擋他進入首都賽納的要塞了。

    當他踏上土倫要塞中，波拿巴的座位時，他似乎看到了庫克王國的王冠正在向他招手。

    可惜的是，他的好心情很快就被一個貴族攪壞了。

    「殿下，殿下！」這個貴族是軍需官，他負責清掃戰場和分配戰利品事宜，雖然算不上精明強幹，但手腳還乾淨。

    他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臉上的汗水與眉宇間的憤怒，證明了他帶來的絕不會是什麼好消息。

    「阿內爾卡侯爵，注意你的禮儀！」已回到路易身邊的麥琪女騎士不滿地喝道。

    「對不起，殿下。」阿內爾卡站在那兒喘氣，掏出塊手絹擦拭著額頭的汗水：「殿下，那位絲綢伯爵搶走了大量的戰利品！」

    有關尼斯伯爵在戰場上大肆搶劫的消息，路易王子早就聽說了，但他以為只不過是在戰場上撿些破銅爛鐵而已，因此並沒有重視。

    阿內爾卡跑來提起這事，路易王子卻皺起了眉：「他不是只搶了些破爛嗎？」

    「殿下，不只！」

    阿內爾卡憤怒地嚷嚷：「他不但搶走了武器，還搶人，所有的隨軍工匠都被他搶走了！」

    「什麼？」路易王子的眉頭豎了起來。

    在尤諾班大陸的戰爭中，隨軍工匠一向是最重要的戰利品之一，這些地位近乎奴隸的匠人們對於戰爭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而因為搶先佔據了首都賽納的關係，庫克王國的大半隨軍工匠都在波拿巴王子軍中，所以路易王子才需要花費大量金錢購置戰爭裝備。

    因此，對於那些隨軍工匠他勢在必得！

    「讓尼斯伯爵來見我！」路易坐在原本屬於波拿巴王子的位置上。

    他的這位兄弟現在肯定還在竭力逃命之中，想到這個，路易心中就有些難以遏制的快意，這快意甚至讓他對胡季的感覺變好了些。

    他沒有忘記，今天勝利得來的最主要原因。

    胡季在半個小時之後抵達土倫要塞的大廳。

    路易王子盯著這位絲綢伯爵。

    此時胡季身上穿著明亮的戰甲，戰甲外套了一件絲綢質地的大紅披風，頭盔被他摘下來放在手上，在頭盔之下，則是他懸在腰間的短劍。

    路易王子的目光與他目光一對，兩人都覺得心中一跳。

    「尼斯伯爵，請解釋一下你的部下在戰場中的所作所為。」乾咳了一聲之後，路易王子不緊不慢地說道。

    胡季的目光很無禮地從路易王子的身上，移到了麥琪女騎士身上，在她身上也沒有停留，又移到了路易王子另一側的帕修斯身上。

    帕修斯的眼神深不可測，同樣深沉地盯著他。

    他給胡季的感覺，像是一個強大的巨人在看一個渺小而有趣的玩具。這種感覺讓胡季相當不舒服，而且，這個人他此前也沒有見到過。

    「尼斯伯爵！」胡季長久沒有出聲回答，讓麥琪非常憤怒，她厲聲喝斥道。

    「啊哈，親愛的麥琪，不要著急，不要著急，英明的路易陛下是不介意被他的「有功之臣」稍稍怠慢一下的。」胡季輕鬆道。

    饒是路易王子精于厚黑之術，老臉也禁不住一紅。

    確實，對於他而言，胡季不但是「有功之臣」，更是大大的「有功之臣」──從為他籌措內戰經費，到牽制德西彪家族的軍事實力，再到白天突破波拿巴的戰線。

    但是，路易王子除了給他一個沒有什麼油水的尼斯領外，幾乎什麼都沒有回報他，相反的，還做了不少對他不利的事情。

    「這個傢伙，如果不是外來者、如果不是對那些非人種族過於親善，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過於聰明，倒是可以考慮讓他真正成為我的人……」這個念頭在路易王子腦中一閃而過，但立刻被他否定了。

    只要有一個「如果」，就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那麼多的如果！

    「只要你給我合理的解釋，我是不介意你的怠慢的。」路易慢吞吞地說道。

    「是說我和我的部隊如何英勇地突破了敵人的戰線嗎，我的陛下。」胡季這才開始行了個禮，故意裝作誤會了路易的話。

    路易再次老臉一紅，胡季反復強調他在突破波拿巴防線上的功績一事，在某種程度上其實是諷刺路易沒有做到賞罰分明。

    「殿下想知道的是，你和你的戰場拾荒團為什麼把隨軍工匠全部抓起來了！」在一旁的阿內爾卡及時為路易解了圍。

    他不像胡季臉皮那麼厚，在路易正式登基加冕之前，他不敢稱之為陛下。

    「戰場拾荒團？」

    胡季聽到這個名字時也禁不住一怔，接著哈哈大笑。

    更別說，這個名字描繪的形象的確挺像的──自己的這支「軍隊」，確實就是一支在戰場上撿破爛的拾荒隊。

    「不要笑！」麥琪及時打斷了他的大笑，但是從這個總是面無表情的女人目光中，胡季也發現了一絲笑意。

    他聳了聳肩：「陛下，似乎沒有人給我命令，說我不能動那些戰利品，包括那些隨軍工匠……

    「說實話，在那種混亂形式下，如果不是我的部下，那些隨軍工匠即使沒有被亂軍殺死，也早就不知道逃到哪兒去了。」

    雖然是狡辯，但胡季所說還是有一點道理的；那些隨軍工匠幾乎沒有自保之力，他們在混亂中是容易成為攻擊的犧牲品。

    想到這兒，路易王子臉色稍稍有些緩和：「那麼，對於伯爵在此次戰役中的功勳，我會牢記在心的。」

    接著話題一轉，路易王子下令：「現在，請伯爵與阿內爾卡侯爵辦理交接事宜吧。」

    胡季瞳孔在一瞬間收縮了一下，他的臉皮已經夠厚了，可這位路易王子的臉皮更厚，竟這麼直接，馬上就要回這些隨軍工匠！

    他半是讚揚、半是譏諷地說了一聲：「陛下，你可真夠慷慨。」

    「注意你的言辭！」麥琪憤怒地吼了一聲，但是神情卻有些不自然。路易王子對於胡季的所作所為，讓她也稍稍覺得不妥。

    「好吧好吧，我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胡季的話語裏有著明顯的怨氣。

    他聳了聳肩：「陛下，但願你的部下個個都比我能幹。阿內爾卡大人，那些工匠我會交給你的，但是我和我部下的後勤物資，你什麼時候給我？要知道到現在，我還在吃自己從尼斯帶來的糧食！」

    「這個……」阿內爾卡為難地看了路易王子一眼，發現這位王子臉上都是不悅快的表情，顯然希望他儘快打發走胡季。

    他一點頭：「我這就將你的補給分配過去，只要我看到那些工匠們。」

    「那就這樣吧。」胡季懶懶地一攤手：「陛下，還有其他吩咐沒有？」

    「暫時沒有了。」路易王子冷淡地說道，對於這位伯爵的馬屁，他已經有免疫力了。

    事實上，在最初被稱為「陛下」的興奮之後，他就覺得胡季這樣稱呼他有幾分嘲弄的味道在裏頭。

    「那麼，請允許我告退了……哦，陛下，剛剛收到了白灣來的消息。」

    胡季抬起臉來，似笑非笑地看了路易一眼：「新基督山島上的斯卡沃姆，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中了。」

    「什麼？」路易王子失色地驚呼一聲，但立刻恢復了平靜：「恭喜你，伯爵大人，你又有錢了。」

    「托你的福，陛下，那些奪走我產業的人並不懂得如何控制絲綢的生產，雖然他們找到了被我開除的馬爾蒂尼。」

    胡季深深看了這位陛下一眼，又轉向麥琪，眨了一下左邊眼睛，麥琪莫名其妙地皺起眉，這一幕完全落入了路易王子眼中。

    「這個倡狂的傢伙……」在胡季的身影消失於大門之外後，帕修斯喃喃地說道：「我感覺不太對……」

    「怎麼了？」路易王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會讓帕修斯也覺得應該重視的人，只會給他帶來更大的麻煩。

    畢竟，胡季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光從他剛才的話語中，想必胡季已經很清楚，自己在新基督山島被奪取一事上玩的花樣了。

    要怪就得怪貝盧斯科尼那個混蛋，志大才疏，到手的新基督山島竟然還會又被人奪走……

    路易王子陷入沉思的同時，帕修斯也同樣在深深思忖。

    「不可能，這個人身上的氣息為何這樣……」

    「帕修斯閣下，怎麼了？」路易追問道。

    「殿下，如果你真以為他是一個戰場拾荒者，那麼我就會放棄對你的支持了。」帕修斯抬起頭，雙眸中閃爍著強大的威勢。

    如果胡季還在，對於這種威勢一定不會陌生。

第五十二章

    白灣大屠殺且放下在土倫與路易王子虛與委蛇的胡季不談，在白灣鄉間，原本是新基督山莊園的那片地方，往日的寧靜被呐喊聲打破。

    喬丹站在高崗之上，冷眼看著面前的戰場。

    這兒的防禦原本是他一手設計的，經過麥克亞瑟與培根的補充之後，這兒的防禦可以用「要塞」來形容。

    也正是因此，在新基督山島被攻陷許久之後，卡耐基與安東尼奧仍然能夠在這裏堅守。

    當然，這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絲綢的生產線就在莊園之內，攻擊者不敢使用強力攻城器械，以免造成絲綢生產工廠的徹底破壞。所以，攻擊者不得不將莊園包圍起來，等待饑餓擊倒莊園中的頑抗者。

    可惜的是，卡耐基為尼斯領囤積的糧食有一半都在此，再加上招募而來的充足的人力，至少再堅守一個月不成問題。

    因此，當喬丹趕到這兒的時候，發現情況比他預想的要好得多。

    白灣的港口護衛艦，當然禁止標有尼斯領狐狸徽章的商船靠近。

    但是賄賂這種手段在哪一個地方都會有效，喬丹能用這個手段在小莫拉蒂控制的龐貝城登陸──對此，小莫拉蒂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他可是巴不得有人去找黑索裏尼與貝盧斯科尼的麻煩。

    登陸之後，喬丹一行晝伏夜出，利用獸人夜間的視覺能力，繞過一個個城鎮村莊，終於趕到了白灣。

    在瞭解到白灣的情形之後，喬丹並未急於解新基督山莊園之圍，而是選擇了襲擊新基督山島。

    貝盧斯科尼在政治上是老手，但在軍事上卻乏善可陳。

    他將主力調集圍攻新基督山莊園的同時，防守新基督山島上的力量就薄弱了許多。被喬丹領著獸人戰士偷襲之後，貝盧斯科尼立刻意識到失誤，又將部分精銳調回新基督山島。

    也就是說，胡季雖然告訴路易王子他奪回了新基督山島，卻沒有告訴路易王子，僅幾十分鐘後他又放棄了新基督山島──他沒有撒謊，他只是沒有說明全部真相而已。

    放棄了新基督山島之後，喬丹發覺貝盧斯科尼果如他所料開始分兵。

    他又趁夜襲擊了貝盧斯科尼的莊園。

    貝盧斯科尼的武力要麼在圍攻新基督山莊園，要麼在防守新基督山島，剩餘的則到處在尋找喬丹他們一行人，因此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就連貝盧斯科尼自己都是躲進密室，才等到了援兵。

    緊接著，喬丹又殺了一個回馬槍，再襲新基督山島，回兵救援貝盧斯科尼的新基督山島駐防部隊因此損失慘重。

    最讓貝盧斯科尼鬱悶的是，他手下的幾員大將原本可以穩穩擊敗喬丹他們的，但喬丹一行的實力今非昔比，即使是一個獸人刀衛的能力也已經超過了幾年前的海法爾，兩個獸人刀衛就可以將他手下的大將吃得死死的。

    這幾仗下來，他的得力手下死傷慘重。

    他的鬱悶，喬丹自然不知道，喬丹只覺得給貝盧斯科尼的打擊已足夠，現在是將被困已久的新基督山莊園打破的時候了。

    胡季給他的指令只是把人救出去，暫時還沒有考慮完全奪回白灣中屬於他們的一切。

    因為，貝盧斯科尼在這兒的勢力實在是根深蒂固。

    「我們會奪回屬於我們的一切的，但不是現在，現在我們需要做的只是忍耐。」胡季的話在他的耳邊再次響起。

    喬丹定了定神，猛然揮手：「沖吧，擊殺敢於阻攔你們的一切！」

    獸人戰士發出嗷嗷的怒吼。這群獸焰騰騰的煞星憋悶已久了，敵人近在咫尺，獸人遠古傳承的血脈裏沸騰的戰鬥之髓讓他們難以遏制。

    十八刀衛跑在最前，在短途衝刺上，他們的速度甚至不亞於披著重甲的鐵騎。

    當他們踏著震天撼地的腳步聲出現在敵人視線中時，敵人雖然早有準備，卻也禁不住慌亂了起來。

    等的便是這一刻的慌亂！

    喬丹一揮手，敵人的注意力被獸人戰士吸引過去，全然沒有發覺兩側出現了三十多個精靈，這些最強悍的精靈早已彎弓搭箭，他們的目標是正慌忙指揮抵擋的敵人指揮官。

    這些精靈都有一弦三箭的能力，因此，雖然只有三十多人，卻同時射出了一百多枝箭。

    圍攻新基督山莊園的並不是白灣正規軍，而是貝盧斯科尼的私兵；雖然他保住了市長的寶座，但仍無法擅自調動正規軍。

    而且，為了避開白灣與威尼斯城邦聯盟的法律束縛，他將對胡季的襲擊稱為「貿易上的糾紛」，這也限制了他將全部力量投進去。

    精靈箭手三輪箭後，這些私兵中的低級指揮官幾無倖免，這讓這些養尊處優的私兵們徹底混亂起來。

    他們並非對襲擊毫無準備，但是比起經過胡季、麥克亞瑟特訓的這些戰士，他們對於突襲的反應顯得那麼無力。

    特別是在低級指揮官被定點清除之後，這群私兵立刻慌了神。

    「好，壓制他們當中的法師和射手！」

    喬丹並不急於親自上陣，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職責，發現戰局正在向己方傾斜之後，他立刻下達了最正確的命令。

    「喬丹！」敵人之中，有人憤怒地吼叫著，終於有敵人發現他了。

    喬丹循聲望去，從敵人之中斜斜沖過來的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傢伙，喬丹一眼認出了對方。

    古力特，貝盧斯科尼手下三劍之一，算得上是貝盧斯科尼最為信任的武力了。

    如果是兩年之前，喬丹自認僅稍勝對方一籌；但現在不同，經過澎湃之源與火焰之源那充沛的元素能量洗禮，身為魔劍士的喬丹對於自己的力量，有了更強烈的自信。

    古力特身邊一小隊人還勉強保持著陣勢，他們沖了過來，擋住了獸人刀衛的骨刀，這讓古力特有機會避開獸人刀衛的攔截，直沖向喬丹的身前。

    他向前奔了一步，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手下的慘叫聲，再奔出第二步，又聽到了一聲短暫的嘶鳴，接連奔出五步，他接連聽到了五個部下臨死前的呼聲，這讓他滿腔的鬥志與怒火像是被迎頭澆了一盆冷水一樣陷了下去。

    古力特英勇善戰，卻不是魯莽之輩。

    喬丹的實力他是清楚的，當年公牛傭兵團在白灣混得幾乎要沒有飯吃；但是，只不過幾步之間，他周圍最強悍的部下就紛紛倒地，而擊倒他們的只是喬丹帶領的獸人！

    古力特還清楚地記得，當初自己對那些獸人戰士的評價。

    「要麼投降，要麼逃走，你別無選擇。」喬丹與他相距不足百米，他冷冷的眼眸掃過古力特：「這是戰爭，不是商業糾紛！」

    古力特吸了口冷氣，明白對方要趕盡殺絕。

    他停住腳步回頭，發現自己這邊已經所剩無幾，而且，被圍在莊園中的敵人也開始從裏往外突擊，整個包圍圈都亂成了一團。

    這又是貝盧斯科尼缺乏戰爭經驗所造成的，經過喬丹的兩次沉重打擊，他的實力受損，卻要維持一條比較長的包圍線，當然不能面面俱到，很容易就被喬丹找到了薄弱點，打了個措手不及。

    被包圍在裏面的卡耐基雖然同樣不懂戰事，但安東尼奧多少還是懂一些的，發現外頭有了援兵，抓住機會就沖了出來。內外夾擊之下，貝盧斯科尼的私兵死傷慘重，包圍圈一瞬間就崩潰了。

    意識到己方的敗局不可避免，古力特長嘯了一聲，發出撤退的信號，側向就逃。

    對此，喬丹也無意繼續追擊。

    畢竟貝盧斯科尼在白灣的實力非常強大，如果把他逼到非得真正全力以赴的局面的話，那結果將是兩敗俱傷。

    「見到你可真高興，喬丹！」安東尼奧是最先來到喬丹面前的，他捋著自己的大鬍子，跳起來重重拍了喬丹肩膀一下：「夥計，你們來得可有些慢！」

    「有你這個老傢伙在，老闆並不擔心。」喬丹笑著摟了他一下。

    說不擔心是假的，身為老闆的胡季不但擔心，而且擔心得要命。

    與之相反的，胡季對於絲綢貿易倒不是很擔心。

    原因很簡單，絲綢的完整製造方法控制在他的手中，即使別人奪去了新基督山島上斯卡沃姆的控制權，短時間內也沒有辦法仿製出絲綢來。

    即使那個人是馬爾蒂尼、非常熟悉胡季絲綢貿易的白灣無賴也一樣。

    對於胡季而言，更寶貴的是這批人，特別是被派遣出去作學徒、這半年來已經陸續回到新基督山莊園的這批人，遠比新基督山島要寶貴。

    作為從地球上來的見聞廣博的「妖」而言，他深知人才對於自己的重要性。

    因此，給喬丹的命令就是把人安全帶走。

    「放棄新基督山莊園？」

    卡耐基聽到喬丹傳達的胡季的命令後大吃一驚，他琥珀色的小眼睛瞪得溜圓，混身綠油油的疙瘩都變成了紫紅色：「放棄新基督山島？不，不，我們打了勝仗，我們乘勝追擊，我們不但要奪回新基督山島，我們還要……」

    「砰！」

    安東尼奧不客氣地敲了他的腦袋一下，把他喋喋不休的嘮叨敲了回去：「聽喬丹的，現在不是在做生意，而是在進行戰爭。」

    雖然對於失去自己執掌的一切感到極端心痛和惋惜，但是理智還是告訴卡耐基，讓專家去處理問題會比外行在旁指手劃腳有效率得多。

    因此，他一邊嘟囔著一邊躲了開去。

    喬丹揮了揮手：「把絲綢工廠完全破壞掉，不要留下任何對敵人有用的東西。安東尼奧，我給你四十分鐘，你去完成這事情。」

    安東尼奧聳了一下肩，有些不習慣喬丹的命令口吻，不過他還是照著喬丹的吩咐去做了。

    「娜塔莎，注意警戒，帶上刀衛，讓他們保護你。」喬丹下達了第二個命令。

    對方雖然敗逃，但貝盧斯科尼仍擁有超過他們力量總和的實力，如果對方集中兵力殺個回馬槍的話，那麼己方就有大麻煩了。

    娜塔莎也應聲而去，喬丹再轉向卡耐基：「卡耐基，組織好莊園裏的人，帶上所有交通工具和值錢的東西，我們立刻準備出發！必須趁夜離開白灣，儘快趕往龐貝，只有在那兒，我們才能得到足夠多的船。」

    「好吧好吧，我早準備好了預案，只要按計劃來辦就行了。」卡耐基繼續嘟囔著離開。

    喬丹望著他的背影，長長舒了一口氣：「如果貝盧斯科尼沒有發瘋的話，他應該不會急於攻擊逃離的自己一行人。他現在的精力，應該用在如何面對白灣議會的質詢，和接收新基督山莊園之上。

    「可惜的是這裏的建築了，那可是老闆親自設計的，住在這兒比起那些笨重堅固的城堡要舒適得多。」

    就像卡耐基說的那樣，新基督山莊園早就有應急預案，整座莊園裏還活著、能行動的近千人，很快就集合起來。

    他們準備的交通工具也極為充分，牛拉大車、馬拉大車足足有百餘輛，再加上人力推動的獨輪車之類的運輸工具，他們倒是將小半個新基督山莊園的東西都裝走了。

    沒有裝走的也不會便宜貝盧斯科尼，安東尼奧帶人四處放火，不能燒的就砸碎；在獸人戰士們的怪力之下，甚至連牆都被他們弄成斷壁殘垣。

    當他們離開之時，走了老遠仍然可以看到背後的火光。

    離開新基督山莊園的人們都很沉默，顯然，他們對於被迫離開他們生活、戰鬥的地方，仍然難以接受。

    「有一天，我們會回來的，回來建設一個更美麗的新基督山莊園！」騎在馬上，卡耐基發出與他身軀不相稱的洪亮嗓音：「沒有什麼可惜的，我們失去的一切，我們的敵人都將會十倍賠償！」

    原本寂靜的人群中，一陣騷動迅速傳播開來，人群也顯得有了活力。

    牛鳴馬嘶聲裏，這一隊難民般的隊伍，迅速遠離了白灣，向著未知的前方前進而去。

    庫克王國的內戰在僵持了兩年之後，由於胡季的奇計而結束了。

    有關胡季是如何突破波拿巴王子防線的秘密，路易王子想方設法也沒有從胡季這兒弄到。

    對於胡季來說，這是他的秘密武器，只要手中掌控著這種秘密力量，那麼不管是誰都不敢輕易進犯尼斯領──在失去白灣城的勢力之後，尼斯領是胡季唯一可以依託的據點了。

    這個秘密說穿了其實很簡單。胡季調來了幾位矮人挖掘專家，從地下挖出一條長長的地道通往敵營底下，然後放上那位雜牌煉金術士艾迪森用火元素晶石製造出來的玩意，在合適的時候將之引爆。

    這既不是魔法，又不是火藥，無論是路易王子還是那位神秘人帕修斯，當然弄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導致的大爆炸。

    對於尤諾班世界而言，這一年是極不平凡的一年。

    庫克王國內戰的結束，並不意味著尤諾班走向和平，與之相反，更為混亂的局面在五國之間形成了。

    這一年，按照眾神殿的紀元方法是神恩一萬二千三百三十七年，但是，後來的人都認為這一年是混沌元年。

    「混沌」這個古老的詞語，用在這一年上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庫克王國內戰剛結束，路易王子在加冕儀式之上，就向隔海相望的奧克斯王國發出通牒，要求他們交出流亡的波拿巴王子，並且賠償參與庫克王國內戰給庫克王國造成的損失。

    伊戈爾聯邦堅定的支持路易國王的「正義請求」，同時開始向東線，也就是與貝爾帝國接壤處集結軍隊。

    威尼斯城邦聯盟則從庫克王國手中得到了薩威爾、福沃的自治權，元首黑索裏尼強行將這兩座城市併入威尼斯城邦，並以此為契機，要求聯盟各城邦組成更緊密的關係──或者是一個集權的共和國，或者是一個集權的帝國，總之不能再像現在一樣維持善意分裂之局。

    貝爾帝國這只冬眠中的巨熊，似乎也被周圍的變化驚醒，發出憤怒的吼聲。只不過他們的皇帝舍甫琴科五世實在昏庸，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怒吼是要針對誰。

    局面一團糟，混戰似乎不可避免。

    眾神殿的信徒紛紛向自己的神只祈禱，卻得不到神只們的任何回應，似乎神只們的注意力全集中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事實上也是如此，神只們如今三天兩頭在吉力馬劄羅山上吵架，信仰他們的國家在準備戰鬥，他們之間也不太平。

    他們吵架有時是為了胡季，有時是為了尤諾班世界的時局，但更多的時候還是為了那些上古巨龍們。

    「這些該死的飛行蜥蜴、討厭的巨型爬蟲，它們一個個從時間的縫隙中蘇醒，這絕對不是什麼好的預兆！」太陽神奧古斯都。凱撒的聲音有如洪鐘，將整個眾神殿都震得嗡嗡作響。

    「蠢貨，光嗓門大有什麼用！誰都知道巨龍的蘇醒不是什麼好的預兆，現在的問題是這究竟預示著什麼！」海洋女神伊莉莎白的脾氣一點都不比太陽神好。

    「世界之心對此還沒有任何提示嗎？」在兩人衝突升起之前，黎明與正義女神貞德即時地阻止了他們。

    「沒有任何提示，這個該死的東西。」巨熊形態的荒原之神彼德用他低沉渾厚的聲音回答，雖然語速緩慢，但熟悉他的眾神仍然能從中聽到不安。

    「自從那個有辱眾神之名的傢伙出現後，一切都變得難以控制了！」

    一直沒開口的是戰爭之神菲烈特，這個有著一蓬紅鬍子的巨人目光冷肅：「我不喜歡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覺，我們必須知道即將發生什麼，否則的話，我們就將落得和上古神只一樣的下場。」

    眾神都沉默了。

    一萬多年來，他們高高在上，處於尤諾班世界的最頂端，沒有什麼能與他們平起平坐的。

    但是，現在巨龍們的出現讓他們覺得不安，不僅僅是因為巨龍中最強悍者擁有能與他們相提並論的實力，更因為巨龍突然從時間裂縫降臨這個位面，絕對不是偶然。

    在神只們的記憶之中，歷史上發生這樣的事情，往往預告著末日來臨。

    「現在唯有一位可以告知我們將會發生什麼。」黎明與正義女神臉上的表情相當古怪：「誰願意去奧法之森，與被囚禁著的奧法之神雷斯林談談？」

    神只們再次陷入沉默。

    被囚禁在奧法之森的雷斯林是上古神只之一，他的力量是如此強大，眾神根本不能殺死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將他囚禁起來。

    或許正是因為他被囚禁，尤諾班世界的奧術能量大大減弱，從而使得精于魔法的精靈與納迦漸漸失去了力量。

    不管這是不是事實，神只中誰也不願意單獨去見那位神經質的奧法之神。

    神只們在討論奧法之森的同時，胡季也在與部下們討論奧法之森。

    庫克王國的內戰已經結束，他們從戰場上回到尼斯領都有一個月了，喬丹、卡耐基與安東尼奧一行也成功抵達。

    「你們確信那個地方就是奧法之森？」

    和胡季交談的是精靈族的長老。

    與人類短暫的壽命相比，精靈一族長達二千年的壽命幾乎可以稱為不朽。

    當然，由於人類的迫害，絕大多數精靈都活不到那麼長的歲數。

    精靈的長壽，讓他們可以成為歷史的見證人，許多人類中早已經失傳的古代軼事，他們都能口耳相傳。

    「是的，達爾諾城還存在的時候，那兒就被稱為奧法之森，是奧法之神的神殿，他是所有法師與術士的力量來源。」精靈族的長老談起古代精靈城市時臉上浮起興奮的色彩，大概是回憶起他聽說過的精靈一族的輝煌。

    老年人總是回憶過去的輝煌，而少年人則憧憬未來的成就。

    胡季沒有注意精靈族長老們臉上的表情，他把目光轉向矮人安東尼奧。

    這個矮人的身分，胡季一直有所懷疑，但是至少有一點胡季可以肯定的是，他對自己並無惡意。

    而且，從他一貫的表現來看，他似乎有意識地引導著自己。

    從通古斯廢墟到火焰之源，從消失的百慕大到澎湃之源，自己壯大自己實力的重大發現，幾乎都是在他的推動之下遇到的。

    他對於古代遺跡與歷史的熟悉，也是遠遠超過其他人的，包括這些精靈一族的長老，恐怕都比不上他。

    「我知道一些關於奧法之森的事情……」稍稍思考了一下，安東尼奧抬頭說道：「那兒現在是禁地，任何有生命的凡人都無法踏進奧法之森，而傳說中的魔法之都達爾諾，更是在一萬多年前就成了一片瓦礫。」

    「禁地？為什麼？」不等胡季問，月光與娜塔莎幾乎同時催問道。

    安東尼奧擺了擺手：「誰知道呢？或許是那些所謂神只的詛咒，或許是某種頑固的瘟疫，甚至有可能乾脆就是奧法之神雷斯林的傑作。」

    胡季緊緊盯著他，沒有因為他的搪塞而放棄的意思。

    安東尼奧在他灼人的目光下，不得不聳聳肩：「那兒非常危險，不僅有四處遊蕩的奧法元素，還有精於奧術魔法的古代魔獸。即使是尤諾班最強的冒險者團隊，也不會貿然深入那兒。

    「事實上，最近一次有關對那兒的探險傳聞，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兩個魔導師加一堆劍師組成的精銳，沒有一個活著出來。」

    胡季頭大如鬥。

    那個奧法之森，看來是和澎湃之源或火焰之源最深處相提並論的危險之處。

    他還沒有自大到以為自己一方的實力能超過由魔導師和劍師組成的冒險團體。而且，在那樣的地方裏，人多是不足以倚恃的。

    可是如果不去那兒，自己就不能完成約爾姆迦德交代的任務，也就無法掌握秘境飾品的製作方法。

    一想到秘境飾品，胡季的心就熱熱的；要是有這玩意，自己可以將大量物資置放於其中，其戰術價值，幾乎無法估量。

    「老闆，雖然奧法之森非常危險，但是……」安東尼奧又犯了他嘮叨的老毛病。

    在胡季的目光逼迫下，安東尼奧有些不願意地將奧法之森的危險簡單地介紹了一遍。

    但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他卻又開始大力勸唆胡季開始奧法之森的冒險：「但是，就像去澎湃之源與火焰之源一樣，奧法之森的絕大多數危險，對我們來說都算不了什麼，因為我們有老闆你的英明領導和無往不利的幸運！」

    「靠！」胡季瞪了他一眼。

    如果信他這樣的鬼話，還不如相信吉力馬劄羅山上的眾神都是史萊姆！

    「是真的，老闆，我們對你有信心！」安東尼奧笑咪咪地說道。

    胡季沒有理會他，又把目光移回精靈族長老身上：「上個月多虧你們擋住了德西彪家的人，你們需要什麼樣的獎勵，儘管向我提出來吧。」

    「大人，不必了。」

    精靈族長老將右臂放在胸前，行了一個禮：「蒙您庇佑，我們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小片土地，至少在這兒我們無須擔心捕奴隊的襲擊。保衛尼斯領，不僅僅是為了您，也是為了保衛我們自己。」

    胡季哈哈一笑，因為失去了新基督山島的關係，他現在手頭正緊，既然精靈不要其他的賞賜，正好為他節約了一筆。

    他略一沉吟：「什麼獎勵都不給那是不行的，我不能開這個先例，否則今後就沒有人願意為了尼斯領效死力。

    「但是，我現在手頭上很緊，能夠給你們的也不多。這樣吧，我會讓矮人優先替你們製造一批鋼制弓，並給你們一千根從火焰之源中帶來的火鳥羽翼。」

    精靈族自己也會制弓，但他們制弓的材料一般是堅韌的木頭或者魔獸的骨骼，如果能找到好的材料，他們的木弓或骨弓會非常強。

    但是適合制弓的上好木頭或魔獸骨骼非常難找，因此尼斯領精靈族的弓向來都很簡陋，他們之中法師的法杖也非常樸素。

    因此，胡季優先向他們提供鋼制弓，對於精靈而言已是很好的獎勵了。

    至於從火焰之源中帶出來的火鳥羽翼，那更是讓精靈射手升級為精靈魔法射手的寶貝。

    只要稍微懂一些元素力量的運用，這一千根火鳥羽翼就會變成一千枝銳不可擋的魔法火箭，將極大地增強精靈一族的實力。

    「實在是太感激了，我們只不過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大人……」精靈長老滿臉都是歡喜，他再次向胡季行禮。

    「關於奧法之森，我記得我們一族有一個傳聞，那兒原本是精靈族的王庭所在，也是尤諾班世界的魔法之都，傳說中「光與暗之王座」的主人在那兒將擁有至高的權威。」

    胡季嗯了一聲，狠狠盯了老精靈一眼，老精靈臉上一紅，避開他銳利的眼神。

    「光與暗之王座」，是他從納迦那兒搶來、又送給了月光的那頂王冠的名字，老精靈一直對這個避而不談，直到自己把獎勵說出來才提起，顯然心中也在打著自私的算盤。

    不過胡季也只是瞪了一眼而已。得到這個消息還是讓他相當高興，無論如何這也算是一個進入奧法之森的線索了。

    「老闆，我們現在去奧法之森，似乎有些不方便吧。」明白胡季的意圖，喬丹及時地提醒道：「我們的危機還沒有完全度過呢。」

    「我知道。」胡季吸了口氣。

    現在他最大的危機，還是一個字：錢。

    以前控制著絲綢貿易的收入，大多用於補貼其他方面了，因此他並沒有存下多少錢。

    而寶石、珍珠的奢侈品貿易，由於市場漸趨飽和而失去了原先的暴利；至於瓷器和尼斯領的其他行當，也只不過從需要補貼的狀況中走出來，勉強能自給自足而已。

    但是，胡季花錢的地方仍然有許多──擴軍備戰也好，購買糧食和其他原料也好，這些都讓胡季的大管家卡耐基頭痛不已。

    頭痛歸頭痛，為了尼斯領各族的未來，卡耐基還是必須撐下去。

    幸運的是，尼斯領的產業已經無須再加入額外投資了。

    憑藉自己的利潤，這些產業已迅速地發展起來。卡耐基估計，只要把這兩年撐過去，那麼尼斯領的財政狀況將得到根本的改變，甚至比控制絲綢貿易時還要多。

第五十三章

    天無絕財之路翠羽森林的面積不算大雖然住下一個大型的精靈部族是沒有問題，但是對於整個精靈族而言卻極為缺乏縱深。如果不是托庇于胡季的力量之下，精靈族絕對不會將這兒當作自己的居所的。

    但是比起月光的故鄉而言，翠羽森林的條件要好得多不但氣候更為宜人，而且物產也豐富了許多。

    比如說各類草藥──論起對草藥性能的熟悉精靈族當算是尤諾班大陸第一。

    翠羽精靈部族來到翠羽森林才兩年，就將這兒的主要植物都弄得清清楚楚。他們曬制的草藥除了自己用外，有一部分已經作為貢品交給胡季了。

    嚴格來說，翠羽森林只是安畢山脈間綿延不絕的森林的一截，從翠羽森林向兩端擴展，仍然是成片成片的樹木。

    雖然沒有翠羽森林厚實，卻也足以向胡季提供尼斯領發展所需要的木材。而且，隨著精靈一族探索的步伐，這綿延的森林正將它神密的面紗一層層向胡季展開。

    如果從半空中俯瞰，就能看到一小隊人馬在安畢山脈的亂石中穿行，數量只有十多個，其中有一大半是精靈，還有一個獸人，其餘的都是人類。

    所有的人類都騎在馬上，他們的騎術相當高超，雖然山間陡峭，卻也阻擋不了他們。

    「這裏景色倒是不錯，真沒想到……」

    說話的是胡季，他天生善於與動物溝通，因此雖然沒有怎麼特訓，騎術卻仍不在麥克亞瑟他們之下。

    騎在馬上，他回頭向來處望去，尼斯湖像一塊湛藍的翡翠，圍繞著尼斯湖的是蔥綠的森林組成的項鏈，而再向週邊，則是或藍色或白色的山峰。

    「只要有可能，精靈都會儘量找這樣宜人的地方生活，大人。」月光的哥哥星晨恭敬地回答。也難怪他那麼恭敬，因為隨著胡季來到翠羽森林，那批他答應的鐵弓與火羽箭，也跟著被送了過來。

    星晨當然知道這批物資對於精靈一族的重要性，胡季在他心中的形象，也漸漸由拐走妹妹的暴發商人，變成了支持精靈一族的盟友。

    再加上對自己以前魯莽的反省──他現在已經不再那麼衝動了。

    「就是在這找到那種樹葉的嗎？」翻過眼前的小山之後，胡季望著一片鬱鬱蔥蔥的小樹林，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對，這種樹，我們精靈族稱之為「迪樹」，它的樹葉有些苦，可以作為草藥，精靈族有時咀嚼這個。」

    「從今以後，這種樹葉改名叫茶葉了。」胡季按捺住內心的激動，目光炯炯有神，只差沒有仰天大笑了。

    確實該仰天大笑，雖然失去了絲綢的控制權，但他又發現了茶葉！

    與絲綢這種只有中高收入人家才能享受的高級布料不同，茶葉可以目標向所有人家。

    尤諾班大陸的人多以麵包、肉類與牛奶為主食，以前要解決這些食物帶來的副作用，他們用的是黃麻，但從今以後茶葉將徹底取代黃麻的作用！

    雖然對於尤諾班大陸的人類而言，茶葉還是一個完全新鮮的東西，但胡季腦子裏轉了轉，已經有了解決這一問題的辦法。

    而且，長期以來精靈一族在尼斯領，除了能向胡季繳納少量的草藥和提供精靈射手外，幾乎沒有其他事情可做，這極不利於胡季的精靈融入人類社會中的計畫。

    現在不同了，只要將炒茶的技巧傳給精靈，精靈將成為茶葉的生產者，他們首先將從經濟上改變那種離群索居的局面！

    「大人？」

    「星晨，這有多少這樣的茶樹？」雖然還不知道這種外表與茶樹一模一樣的植物，是不是在性能上也與茶葉一致；在稍稍咀嚼了其中一片之後，胡季立刻向星晨問道。

    「很多，翠羽森林以北，安畢山的小山之上，到處都是這種迪……哦，茶樹。」

    「太好了，天上的神只一定會氣壞來的！」胡季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兒之所以有如此眾多的茶樹，還是和氣候有著密切的關係。

    尼斯領靠近南海，加上又有尼斯湖這巨大的水泊，因此氣候溫暖濕潤。

    而接近安畢山之附近海拔較高，來自湖面和海上的暖濕氣流，與安畢山雪峰的冷氣在此交匯，使得這兒極適宜被胡季硬說是「茶樹」的植物生長。

    「這個……似乎接受的人不會很多吧，人類並不喜歡這個，他們的生命太短暫，總是追逐那些稍瞬即逝的快樂。」星晨雖然魯莽，卻說出了讓胡季大跌眼鏡的話。

    胡季聳了聳肩。

    這傢伙肯動腦，無論是對精靈族，還是對尼斯領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至於他擔憂的事情，胡季已經有了考慮。

    在翠羽森林待了一周，胡季又趕回了尼斯鎮，被他帶回來的還有好幾包烤制好了的茶葉。

    這時的尼斯鎮，已不是胡季初來時的那副寒酸模樣，不但人口過萬，成了一座小型城市，最重要的是在城北郊靠近尼斯湖的地方，多了幾個巨大的、專供富商貴族度假遊玩的遊樂園。

    雖然限於條件，什麼過山車、摩天輪之類的東西還弄不出來，但目前提供的條件，已經讓來的富商貴族大呼過癮了。

    這個遊樂園被胡季命名為「伊甸園」，是前兩年開始籌建的。

    這兩年來絲綢貿易的利潤除去扶持其他產業，相當一部分都投到這兒了。

    也正是因此，這兒的建設速度不算快，直到最近才開始正式接待外來者。

    說起來也好笑，它接待的第一位貴賓，竟然就是德西彪家族的那位詩人侯爵。

    在前不久雙方還邊境上發生的嚴重衝突中，這位德西彪家族的家主被盧梭伏擊，再次成了胡季的俘虜；胡季也沒有難為他，將他送到伊甸園裏好吃好玩好招待。

    而在這兒樂不思蜀的侯爵大人詩興大發，還真寫出了幾首優美的十四行詩。

    而伊甸園的大名也就隨著這些詩，在庫克王國的貴族富商中傳播開來。所以，胡季回來的時候，這兒已經住進了十多位富商貴族，個個都是一擲千金的主兒，倒可以維持伊甸園的日常開支了。

    胡季是從精靈長老那裏發現他們咀嚼茶葉的，從翠羽森林回來之後，他立刻在伊甸園中召開茶會。當這些富商貴族聽到「茶會」這個新鮮詞時還相當奇怪，但當進了專門用來開茶會的木屋之後，立刻就察覺到一種深厚的異域風情。

    小木屋裏的一切傢俱，都是胡季請木匠按圖紙做的，是典型的地球東方式佈局。

    正面牆上掛著一幅字，是魏碑體的「澹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這些富商貴族當然看不懂這幾個漢字，卻也能感受到一種質樸的美感。

    胡季早就在門口等著他們。

    他觀察了一下，德西彪家族的那位克羅德侯爵顯然是這群上層人士的領袖。

    雖然德西彪家族支持的波拿巴王子在內戰中失敗流亡，但是德西彪家族出產的美女再次起了作用，這位侯爵大人又堂而皇之成了路易國王的忠心支持者，與胡季的關係也就隨之改善起來了。

    「胡季伯爵，不知道你這次又有什麼新鮮東西，茶會？那是什麼樣的東西啊？」克羅德侯爵用帶著濃濃的賽納腔的語調輕飄飄地說道，最近賽納城裏的貴族中開始流行這樣說話了。

    「請坐。」胡季倒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招待這些上層人士坐了下來。

    在所有人入座之後，胡季拍了拍手掌，八位精靈族女子端著壺、杯，款款行來。

    她們穿的都是胡季親自設計的地球東方風格衣衫，布料用的則是最好的絲綢，因此進一步加深了小屋裏的異域情調。

    雖然只是稍稍訓練了幾天，但精靈族女子動作輕盈柔和，舉手投足間自然有一種韻律與美感。庫克王國不像貝爾帝國那樣公開鼓勵蓄奴，但這些富商貴族家中也少不了有精靈奴隸，見到了這群精靈族女子的打扮後，頗有幾位的目光就直了。

    一杯杯茶被沏了出來，端到這群上層人士身前，撲鼻而來的清香讓他們精神一振。

    而特製的瓷杯中，墨綠的茶葉葉片在水中浮沉不定，形成一團團美麗的花，讓以寫詩著稱的克羅德侯爵心中一動。

    「請小心飲用。」胡季簡單地一笑，眼中閃爍著動人的光芒。

    這些貴族富商被他眼神所懾，不自覺地端起了小杯，輕輕嘗上了一口。

    當然，也有迫急不耐、結果被燙著喉嚨的，但大多數人還是一口之下就嘗到了溫香潤玉、滿齒溢芳的味道。所有人再次覺得精神一振，只覺得神清氣爽、心神一曠，身體上的疲憊幾乎都被洗滌一空。

    胡季示意他們再飲一口，第二口茶喝進了口後，又與第一口不同，那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入腹後在腹中擴散開來，化作一股熱流直溯大腦，俗務的繁雜家事的疲倦似乎隨之消散。

    不等胡季示意，他們又飲了第三口。

    這一口下來，他們覺得通體舒暢、兩腑生風，整個人都飄然欲仙。

    「啊……我有靈感了，快給我筆和紙！」三杯一下肚，克羅德侯爵的靈感有如泉湧，早有侍者隨身為他攜帶著筆和羊皮紙，他沾了一下墨水，刷刷地開始寫了起來。

    胡季微微一笑，也不管他，直接對其他的上層人士說道：「各位覺得怎麼樣？」

    「眾神在上，這是什麼飲料！是不是伯爵閣下從吉力馬劄羅之巔，將眾神的瓊漿偷了過來？」

    初次品嘗到茶的滋味，這些上層人士個個都像鄉巴佬一樣，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們也忘了禮儀，迫不及待地向胡季問道。

    「這就是「茶」，所以我們這次辦的叫茶會。因為準備得比較倉促，所以這次茶會還有些簡陋，還請諸位見諒。」胡季以東方式的謙遜，回應著眾人的讚美。

    「實在是太神奇了，這種飲料的味道，我敢說全尤諾班人都會愛上它的！」一個瘦高的商人眼中閃爍著金幣的光芒：「閣下，請問你是從哪弄到這東西的？」

    「哦，這是我們尼斯領的特產。」胡季慢吞吞地回答道：「事實上茶不僅僅是好喝而已，清心明目、益智提神，常飲茶還有另一項重要的功效。」

    他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不再看那些權貴們期盼的眼神，而是端起了自己身前的茶，慢悠悠地啜上一口，發出滿足的歎息聲。

    在地球上時，飲茶就是他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能在這兒也飲到如此正宗的茶，是他想都沒有想到的。

    「還有什麼功效，大人，請您快些說吧。」有些性子急的，自然憋不住。

    「這個是精靈一族的秘密……諸位知道，精靈一族健美而長壽，之所以會這樣，有一部分原因就在這個茶上。」

    胡季強忍著心中的笑意，一本正經地說道：「這個茶還能強身健體、益壽延年。」

    「啊！」

    有權有錢的人想活得更長，這是古往今來任何一個世界人類的共同點。

    人類欲望太多而且沒有止境，但是短暫的壽命使得這些欲望的實現非常困難，如果能像精靈一族那樣活上幾百上千歲，這些富貴人家願意用無數的財富去交換！

    胡季像是在地球上做保健品廣告的人一樣，將茶的功能從強身健體，一直吹牛到包治百病；當然，他很狡猾地留有餘地，只是隱約地提示了茶對於各種疾病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雖然這些富商貴族都是見多識廣的人，卻也被他將欲望勾了起來。反正這玩意沒有什麼壞處，味道也很好，只要不是貴得離譜，他們也熱於享受。

    事實上，胡季辦這個茶會的意圖他們大多數人已經明白過來，無非是這位絲綢伯爵又找到了新的財源而已。

    當他們熱烈地討論著茶葉，並向胡季請教有關泡茶的技巧時，那些詩人侯爵終於大喊了一聲：「寫好了，我敢說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伯爵閣下，我要感謝你和你的茶！」

    所有的人靜了一下，接著哄堂大笑起來，這其中笑得最開心的，莫過於胡季了。

    他知道，自己又成功了，天無絕財之路。

    貴族一向是尤諾班大陸流行時尚的發起者，而庫克王國的貴族又在尤諾班貴族中，最善於掀起流行。

    在伊甸園遊玩度假的庫克王國貴族敏銳地發現，他們將有機會引領一次潮流，而賽納城的那些眼高於頂的首都權貴族，將用羨慕和嫉妒的目光盯著他們，再也不敢輕蔑地將他們當作「鄉下來的土貴族」了。

    因此，強烈的虛榮心，讓這些貴族幾乎是連夜離開了伊甸園；當然，他們沒有忘記從尼斯伯爵胡季那兒，帶走包得精美細緻的茶葉。

    富商們也敏銳地嗅到其中的商機，他們留了下來，紛紛而來的諛辭奉承讓胡季大感頭痛。

    他們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從胡季手中獲得茶葉的專賣權。

    有過拍賣絲綢專賣權的經歷，胡季對此已經是輕車熟路，但是與當初沒有實力保護自己對絲綢的專有權不同，現在胡季多少有點實力，因此他的條件比起當初要苛刻得多。

    「但是，對威尼斯城邦聯邦必須進行茶葉禁運。」

    胡季補充的這條條款，對於這些富商而言是相當嚴重的，但他們理解胡季的意思。

    白灣發生的事情，已經讓白灣市長貝盧斯科尼臭名遠揚。

    最重要的是，喬丹他們破壞得極徹底，至少在半年之內，貝盧斯科尼仍無法恢復絲綢的生產，這讓他既沒有撈到好處，又得罪了一個死敵，已經在商界有了「蠢蛋」之名。

    因此，這些富商同意對威尼斯城邦聯盟進行茶葉禁運。

    胡季也明白，讓他們非常嚴格地遵循禁運約定是不現實的，但是這至少可以將威尼斯城邦聯盟的茶葉價格，提高到一個普通平民難以接受的地步。

    這樣一來，平民必然怨聲載道，而靠平民選票上臺的貝盧斯科尼的市長寶座，自然也就汲汲可危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胡季可不是什麼心胸寬廣的君子。

    凡是背叛者，只要他有能力做到，就非要進行報復不可。

    茶葉的熱銷，也順便帶動了尼斯的瓷器銷售。

    用地球中國古法燒制出來的白瓷茶具，也成了富商們追逐的熱手貨。能到伊甸園來度假的富商都有出眾的眼光，他們明白茶與白瓷的價值，甚至願意用現金來付預付款。

    卡耐基整日整夜地數著金幣，失去絲綢貿易後給他帶來的煩惱，在金幣的叮噹聲中，煙消雲散了。

    手頭變寬裕的胡季，支付起拿破崙船長的「貨款」也就更加大方，從奧克斯或者貝爾解救來的各族奴隸也再次湧入尼斯領。

    人口的增加，也就意味著勞動力增加；充足的勞動力，充分的資金投入，尼斯領再度興旺起來。僅僅是兩個月的時間裏，尼斯領人口增長了百分之十，尼斯鎮的範圍也再度擴大。

    從尼斯鎮外的白宮城堡向尼斯鎮看去，就會發現原本佈局雜亂的小鎮已經煥然一新，彎曲而狹窄的泥濘道路，被寬闊平直的石板路取代，矮人們設計的完善下水道系統，使街上乾淨整潔。

    道路兩側商鋪林立，低矮的民房被兩層或三層的青石紅磚屋子取代；這種屋子不但堅固溫暖，而且有很好的采光性。

    鎮北，是有如夢境一般的伊甸園，已經有許多有錢人，在伊甸園附近建造自己的別墅和小型城堡。如果說尼斯鎮還有什麼缺陷的話，那就是尼斯鎮沒有高大巍峨的城牆環繞，目前拱衛著尼斯鎮的，只是一道不足三米高的小型城牆。

    再向遠處，那是一些零散的莊園，莊園裏散佈著農田與牧場，佃農在田中辛勤耕種，牲畜在原野上漫步吃草，完全是一派安靜祥和的田園風光。

    之所以會如此，茶葉貿易與瓷器貿易帶來的利潤，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雖然卡耐基失去了對絲綢的控制，但長期以來形成的人脈和關係網卻仍然在，依託這條無形的貿易網，胡季的茶葉與瓷器貿易迅速擴展，從而又帶來了更大的利潤。

    有了錢，除了招徠普通勞動力外，胡季也吸取了失去新基督山島的教訓，開始大規模招徠武力和囤積戰略物資。

    庫克王國內戰結束，大量戰敗或被剝壓了領地的騎士、失去雇主和工作的雇傭兵、過著半俠半盜生活的流浪冒險者，也隨著人潮湧進了尼斯領。

    尼斯鎮上新開了五家旅館，即使是這樣，也有一部分來客不得不露宿街頭，等待著被尼斯領主看中的機會。

    每天都有人來拜訪胡季，負責接待的喬丹忙得團團轉。

    這些人之中，既有上門來尋求合作的商人，也有到伊甸園度假遊玩的貴族，更多的還是前來投靠的各色人物。

    胡季自己當然無暇一一測試，麥克亞瑟和他請來的幾個人就成了他的最佳幫手。

    這些老軍人目光極准，能夠在戰場上存活下來的他們也頗有頭腦，有盧梭的先例在那，胡季對他們還是挺放心的。

    因此，現在的胡季，可以說正經歷他來到這個世界上以來，最好過的一段時間。

    除了在尼斯待著指揮尼斯的發展外，胡季還帶著喬丹、皮蓬、海法爾、月光、安東尼奧，還有艾蓮和娜塔莎去澎湃之源。

    因為終於購買了一艘浮空飛艇，他們現在去那兒非常便捷，只要五天就可以跑上一個來回，加上在澎湃之源中冒險的時間，也不過是十天左右。

    他們數次深入到納迦們廢棄的聖城瑪雅，那兒的中高級魔獸是他們的首要目標。

    經過這麼長的時間，胡季確信這樣的組合是最完美的，與魔獸的作戰也證明了這一點。

    從最初要花上小半天時間才能收拾掉一隻中階魔獸，到現在半個小時左右就可以幹掉，他們的實力有了長足地增長，相互之間的配合也更為默契。

    當然，這種冒險除了讓胡季他們增強實力外，本身的收穫也是極為可觀的──大量高品質的魔獸晶石和魔獸的皮毛、骨骼都成為他的戰利品。

    越是這個時候，胡季就越是記掛著巨蛇約爾姆迦德的任務。

    如果有秘境飾品，這些戰利品他可以全部拉走，而不至於遺棄那麼多。

    他們經過毒蛇瀑布的時候，胡季又見到了大蛇約爾姆迦德；每見到一次，大蛇都會催促胡季。雖然沒有約定時間期限，但它口中反復嘮叨的「混亂將至，時間不多」的說法，還是讓胡季感覺到了壓力。

    就算感覺到壓力也沒有辦法，胡季現在已經沒有必要拿性命去賭博了，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奧法之森的冒險做準備。

    有人歡喜，就有人憂愁。

    對於胡季的再次崛起，最煩惱的莫過於貝盧斯科尼，他已經徹底陷入焦頭爛額之中了。

    首先是絲綢的製作工藝問題，他雖然像胡季所想的那樣收買了馬爾蒂尼，但是馬爾蒂尼掌握的只是粗淺的流程，許多方面尚有待摸索，根本無法大規模投產，這使得那些原本支持他或者保持中立的商人怨聲載道。

    畢竟，不能提供充足的絲綢貨源，也就意味著是因為貝盧斯科尼的盲動，導致了大家利益受損。

    緊接著就是茶葉與瓷器問題。

    由於胡季要求貿易夥伴，嚴格地執行對威尼斯城邦聯盟進行茶葉與瓷器禁運，這使得威尼斯城邦聯盟的那些愛附庸風雅、追趕時尚的市民們，不得不承擔因為走私而帶來的高價。

    他們的埋怨同樣讓貝盧斯科尼心驚膽戰，因為這直接關係到他的選票。

    而他的老對頭，目前的國家元首黑索裏尼，對於他目前面臨的窘境也幸災樂禍，拒絕動用整個聯盟的外交力量，來向庫克王國施加壓力。貝盧斯科尼不得不通過大量的賄賂，來安撫市民，但天知道這種安撫什麼時候會失去作用。

    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已經坐在火山口之上，而屁股底下的火山則在隆隆作響，隨時會用熾熱的岩漿將他拋上天。

    唯一的途徑，就只有尋求他的合夥人的幫助。

    事實上他決定攻擊胡季在白灣的力量，一個很大的原因就在於，他認為胡季將會面臨無法翻身的窘境。

    能造成這窘境的，只有他的合夥人，也就是庫克王國過去的路易王子、現在的路易陛下。

    路易有心計、有眼光，但是對於胡季頑強如小強的生命力顯然低估了。

    在他的重壓之下，胡季不但在戰場上毫不費力地取得了勝利，收刮走大量的戰利品，而且在經濟上也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安切洛蒂先生，造成這個局面，是誰也想像不到的。」

    面對代表貝盧斯科尼來的安切洛蒂，路易陛下只能苦笑：「我原來的打算是在戰場上消耗掉他的實力，然後選擇一個貧脊的內陸領地改封，讓他再也沒有發展壯大的機會。現在看來我錯了，即使是把他困在內陸領地，他也會有其他的辦法……」

    安切洛蒂也是苦笑。當初萬無一失的計畫，遇上了胡季這個幾乎顛覆尤諾班一切規則的傢伙，卻也變得漏洞百出。

    確實，那位絲綢──哦，現在應該稱為茶葉伯爵──的所作所為，總是與尤諾班世界的常識格格不入。

    他收容其他智慧種族，甚至包括獸人這種被人類迫害得只能在礦山中出賣苦力的種族。

    他還懂得利用在別人看來一無是處的斯卡沃姆，製作精美的絲綢。

    他在戰場上用別人所不知的古怪手段，輕易擊敗對手，世界之心測出他的綜合能力值，與他實際的戰鬥力完全是兩碼事……

    讓一個這樣的人成為敵人，這可能是貝盧斯科尼先生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猛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神，安切洛蒂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來。

    「陛下，貝盧斯科尼市長懇請您能對那個野蠻的伯爵施加影響，讓他交出絲綢的全部工藝流程、解除對威尼斯城邦聯盟的茶葉禁運。如果能這樣，白灣市商會願意為庫克王國提供大筆無息貸款，以幫助庫克王國。」

    他話語說得冠冕堂皇，開口要價也很高，路易王子也不生氣。

    他只是苦笑搖頭：「你認為我能對那位商人伯爵施加這麼大的影響嗎？」

    「陛下，他再膽大妄為，也只是您的封臣。只要您願意，他在您面前就是一隻小小的螻蟻啊！」安切洛蒂憤憤道。

    「說得倒是挺容易的，可是你也應該知道，他可不是一般的封臣啊！」路易仍然搖頭。

    雙方已經談了大半天，繞來繞去卻還是繞回了原點。

    「陛下，至少要讓他解除對威尼斯城邦聯盟的茶葉禁運。作為一個小小的領主，他根本沒有權力這樣做！」安切洛蒂不得不退到自己一方的底線。

    絲綢的事情，只要斯卡沃姆還控制在己方的手中，遲早是可以摸索出來，但茶葉現在則完全被胡季壟斷。

    「你錯了，無論是從一個領主的角度還是從一個商人的角度，他都有這個權力。」路易歎了口氣：「王室對領主的控制力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強大。」

    「可是陛下，您知道，無論是讓那個傢伙壯大起來，還是讓貝盧斯科尼市長無法控制局勢，對於陛下都是不利的。」安切洛蒂有些焦急，話語中就帶有一些威脅色彩。

    「安切洛蒂先生，注意你的話語！」

    路易低聲喝斥了一句，頓了一下，又冷笑道：「你不要以為我與你們合作過的事情，胡季伯爵完全不知情；這位商人伯爵比誰都狡猾，正是因為這樣，他知道怎麼做最符合他的利益。即使你們告訴他那些不利於我的事情，我也可以肯定，他仍然會裝作一無所知。」

    安切洛蒂臉色立刻變成了灰白色。

    不惜撕破臉皮威脅路易，這已經是他們最後的選擇，現在這一招也不行，他已經完全束手無策了。

    「貝盧斯科尼老糊塗了，竟然會讓你在我面前提起這件事情。」

    路易國王稍微沉默了會兒：「你回去吧，告訴貝盧斯科尼，我會盡力的，但不要抱太大希望。」

第五十四章

    陰影鎮尤諾班大陸的形狀像一枚樹葉在樹葉的中間部分，是一座由群山組成的巨大高原。

    在高原最正中便是尤諾班大陸的第一高峰吉力馬劄羅，傳說中眾神的居所人力所不能達到的地方。

    站在高原邊上，可以看到銀白色的吉力馬劄羅像劍一般直指蒼穹但是因為山頂常年被雲霧所籠罩，所以無法看到傳說中眾神的居所。

    這被稱為雷霆高原的海拔足有五千米不是人類所能居住的地方，因此即便是最愛亂闖的冒險者，也將此視為禁區。

    高原向四周伸展出幾條山脈，像是章魚伸出的觸角，這些山脈和發源于高原的河流，將尤諾班大陸分割成幾個部分，也就形成了大陸上五大國間的天然界線。

    胡季領地上的安畢山，就是這些觸角之一。

    他所不知道的另一件事是，他被捕奴隊的女人維多利亞抓住的那個龍穀，也在雷霆高原的北部邊緣。

    而胡季現在所處的位置，則是在雷霆高原的東部，這兒也屬於龐大的貝爾帝國。

    原本這兒一直向東、東南，是另一個大帝國突凱。

    只不過這個帝國因為信仰問題，屢次遭到其餘國家的「聖戰東征」，國力嚴重衰弱之後，在近一百年前被貝爾帝國滅亡。

    突凱的遺民與貝爾帝國其他的國民一樣，現在都生活在這個龐大的監獄之中。

    雖然雷霆高原內部是生命禁區，但在邊緣部分的群山裏，冒險者與捕奴隊的身影還是不時可見。因為有一部分精靈和獸人在這些靠近高原的地方活動。

    同時，這一帶的魔獸也相當強大，正是冒險者們提高自己實力，與獲取賞金的最佳目標。

    因此，雖然貝爾帝國的高壓統治，讓原來突凱的遺民生活得有如地獄，但至少在這山高皇帝遠的高原邊緣，老百姓的日子還勉強過得去。

    來探險的冒險者與捕奴的捕奴隊，是不會吝嗇那些用自己或他人鮮血換來的金幣的；有了他們，在雷霆高原邊緣的城鎮也就有了幾分生機。

    陰影鎮就是這樣一個鎮子。

    這座鎮子物產貧乏，全鎮人口還比不上胡季接管之前的尼斯，最多就只有兩、三千人而已。

    但是因為這個鎮子，是最深入雷霆高原的人類定居點，所以也就成了從東部進出雷霆高原的中轉站。

    在這兒還可以體會到文明的氣息，再深入，就完全是一片蠻荒了。

    因為被群山圍繞，所以陰影鎮的日照時間很短暫，一般來說早上十點鐘才能見到太陽，而下午三點鐘太陽就會消失在西方的高原群峰之中。

    每天的大多時候，陰影鎮都是一片陰沉，像是被暮靄所籠罩，也因此得到了這個名字。

    陰影鎮有兩家旅館，一家是面向一般冒險者的簡陋旅館「紅豬的嚎叫」，另一家則是面向捨得花錢的冒險者或捕奴隊的旅館「雷霆高原的光耀」。

    這家「雷霆高原的光耀」的老闆，是一個身材高大健碩的中年男子，據說也曾經是個冒險者，在雷霆高原上賺了一筆後洗手不幹，開了這家旅館，但仍然和冒險者、捕奴隊聯繫密切。

    陰影鎮的土著居民不多，只有一千多人，但這些山民居住在高原之側已經好幾千年，早就熟悉了這兒的環境與氣候，他們主要的收入就是為冒險者當嚮導。

    一個好的嚮導，不但可以讓冒險者的行動事半功倍，甚至在危機時刻能救整個團隊的命。

    因此，熟悉這兒情況的冒險者，對這些面色泛著高原紅、總是陰著臉、沉默的土著，都相當尊重，在報酬方面也從不吝嗇。

    所以，儘管面臨著帝國徵稅官的咆哮，陰影鎮的居民們大體上還生活得不錯。

    而他們的鎮長薩拉丁，也就可以整天悠閒地泡在「雷霆高原的光耀」裏，喝著黑麥啤酒，用他永遠帶著醉意的眼神，打量著來往的客人了。

    但是最近薩拉丁鎮長卻有些煩。

    他是陰影鎮土著，早年也是位出色的嚮導，算得上見多識廣，可是卻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今天，鎮外的墓地又有三座被挖開了；眾神在上，這該不是野狼幹的吧？」鎮長薩拉丁低聲向旅館老闆說道：「離冬天還有段時間，這些高原狼還沒有到找不著食物的時候啊？」

    五年之前還是「健碩」，現在卻只能用「肥胖」來形容的旅館老闆抬起了眼，目光中閃過不安：「老傢伙，我倒希望是高原狼，哪怕是什麼魔獸也好。但是……」

    「怎麼了，話說一半？我知道你當冒險者的時候，見過許多奇怪的事情，說說吧！」

    「我擔心的是……有人在盜屍。」

    「眾神在上，會有這樣的傢伙？」

    薩拉丁剛吸了口氣張大了嘴巴，正在這個時候，旅店的門砰一聲被推開了。

    雖然還沒有到冬天，但是處於高原邊緣的陰影鎮已經感覺到了涼意，因此旅店的門一直是掩著的。現在被人粗魯地推開，所有的人自然都調過頭，向門口望了過去。

    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高大個兒，他要彎腰低頭才能跨進大門。

    看到了他，旅店中的人一大半都用手抓住了自己的武器。

    「獸人！」

    「嘿嘿，各位好。」

    這個身高足有二米六的獸人一身精緻的重甲，胸甲上還鑲著一隻紅色狐狸的徽章，即使是尤諾班大陸最權威的紋章學專家，也不會知道這個徽章是哪個家族的族徽。

    當然，讓旅館中人吃驚的不是這枚徽章，而是這個獸人巨人正笑著向他們打招呼──雖然他笑起來露出的尖銳犬牙，更讓他顯得猙獰可怕，但是習慣了獸人們憤怒、仇恨的咆哮的人們，還是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大個子當然就是海法爾。

    在經歷過長達半年的準備期後，他們終於來到了這裏，準備開始對奧法之森的探索。本來打前鋒的事情一向是喬丹的工作，身為人類的他更方便交流，但是這一次海法爾不服氣，要搶在前頭，偏偏從胡季到月光都抱著看好戲的念頭，也隨他去了。

    所以，海法爾才會出現在「雷霆高原的榮耀」裏，堆起笑臉來和裏面的冒險者、捕奴者們打招呼。而他身上的鎧甲證明了他的「身分」，讓捕奴者們收回了貪婪的目光。

    搶掠無主的獸人可以為他們帶來財富，而搶掠有主的，帶來的永遠只會是麻煩。

    那些冒險者團隊倒沒有收回目光，他們反復打量著海法爾，判斷他的實力；有些缺乏強力戰士的小團隊的目光，已經變得羨慕起來。

    海法爾像個貴族騎士一樣彎腰行了個禮：「老闆，請進。」

    旅館中人的注意力又轉向門口。但是，隨之進來的是位精靈少女，她神情平靜，目光中微微帶著笑意，身上穿著緊身的皮甲；這皮甲不知是什麼魔獸的皮，閃著濛濛的藍色光芒，一看就知道擁有極佳的魔法抗性與物理防禦能力。

    精靈少女往門的另一邊一站，她後面則走進來了個黑髮黑眸的男子。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眼光四射，有著一種讓人不由自主想親近的魅力。

    旅館老闆最初見到他時，眼睛幾乎都要突出來了，但仔細打量了幾下後，又搖了搖頭，輕輕鬆了口氣。

    薩拉丁對他很熟悉，知道他見多識廣，一般的人已經無法讓他如此明顯地表現出異樣來，因此奇怪地問道：「怎麼了，這傢伙你認識？」

    「不……不認識，我差點以為他是魔族了。」旅館老闆崔可夫聳了一下肩，用力地擦著櫃檯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老薩拉丁明白他回憶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看著他深沉如水的面色，也沒有繼續問。

    而這個時候，海法爾大步來到了櫃檯前。

    「老闆，還有多少間空房間？」

    現在的海法爾，通用語已經說得極為順暢，雖然說話還是直來直去，但至少知道收斂以前惡狠狠的味道了。

    旅館老闆崔可夫往門口看了一下，從門口擠進來一小群人，其中還包括一隊獸人，幾乎一瞬間，這間旅館的客廳就被擠得滿滿的了。

    他估計了一下，這群客人至少有二十多個。

    「我們還有十四間屋子……」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稱呼眼前來交涉的高大獸人，崔可夫也只能自動省略掉稱呼了。

    他招了招手，將正在為客人倒酒的夥計叫了過來：「領這些客人去後面。」

    本來這群獸人進來的時候，老薩拉丁還有些擔心，畢竟這些身高力壯、滿臉橫肉的傢伙，看起來就不像善類。

    以前他也見過養著獸人打手的主兒，這樣的傢伙大多都是那種無事生非的貨色。

    但出乎他意料，這些獸人被夥計帶走後，就再沒有出現；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僅僅是那個黑髮黑眼的年輕人，和兩個精靈而已。

    因此，眾人的興趣很快就從這夥人身上轉移開來，重新回到陰影鎮最近遇到的麻煩上來。

    陰影鎮最近不太平的消息，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這樣的小地方，總是沒有什麼秘密可言的。

    「不是沒有辦法，老東西。」看到老薩拉丁又開始唉聲歎氣，崔可夫覺得有必要給他出個主意：「陰影鎮別的沒有，冒險者

    多得是；敢來這裏的多少有些實力，找他們幫忙吧！」

    「老的不是我，崔可夫老夥計，老的是你啊！你以為現在還是我們的時代麼？」

    老薩拉丁苦笑著搖頭：「這個時代裏，再沒有那種願為平民效力的冒險者了，大家都為金錢而戰。而陰影鎮，你是知道的，應付了帝國的稅吏，大夥也就混個溫飽，我們拿不出那麼多錢去雇一隊冒險者。」

    「如果我年輕二十歲……或者我的力量沒有失去的話，我倒是願意為你解決這個問題的。」崔可夫聽到這裏，臉上也浮現出苦笑來。

    「好在「那東西」現在還沒有給鎮子造成什麼損失，希望它只是過路的……否則我這把老骨頭只好和大夥一起送給它了。」

    老薩拉丁喃喃自語，將手中的黑麥啤酒一飲而盡。

    「誰讓你是鎮長呢？」崔可夫同情地說道。

    「打斷一下，這位是鎮長？」正當他們說的時候，胡季突然過來插了一句話。

    「是的，閣下，請問有什麼吩咐？」雖然是原住民，但年輕的時候老薩拉丁也沒少與貴族打過交道，因此對胡季說話時就帶了尊稱。

    「我需要一個最出色的嚮導帶我們進雷霆高原，你能介紹給我嗎？」胡季不動聲色地問。

    在老薩拉丁回答前，旅店老闆崔可夫已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就是這兒最好的嚮導。」

    「你？」胡季上下打量著這位發胖的中年男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應該不是這兒的土著吧？」他問。

    「我雖然不是這的土著，但也在這生活了三十年，早年我也曾是個冒險者，大人。」

    「那麼你能領我們進高原嗎？」

    「大人，只要你幫我們這個小鎮一個忙，我很樂意效勞。」崔可夫謙恭地低下頭。

    老薩拉丁覺得眼前一熱。

    那個豪爽熱情、勇於助人的冒險者崔可夫，似乎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但是看到崔可夫現在的體型，他遲疑了一下：「崔可夫，你不是二十年前的你了……」

    胡季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旅店老闆，張開嘴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我想知道，你們這個小鎮遇上了什麼麻煩？剛才隱約聽到你們談的話，但我現在要知道詳細的情況。」

    「我們這個小鎮，雖然有不少冒險者，但一向都算安寧，大人。」

    老薩拉丁緩緩地說道：「但最近，小鎮出現怪事了……」

    陰影鎮的怪事是一周前開始的。

    陰影鎮西北角的一處緩坡，是鎮子的公墓；鎮子裏的人，無論是土著、還是從外地遷來者，當他們死去之後，就會被葬在這兒。

    表面上，陰影鎮的人都接受了眾神的信仰，但事實上，古老的祖先崇拜還是對他們有著根深蒂固的影響。他們對於死者，有著異乎尋常地尊重。

    但是在一周前的早晨，守墓人在例行巡查時，發現有一個墳墓被人挖開了；他最初以為是盜墓者，但察看後，發覺裏面陪葬物散亂一地，只有屍骸不見了。

    緊接著過了兩天，再次出現同樣的事情，又有一具屍體被人盜走。守墓人將事情告訴了鎮長，鎮長組織年輕人夜裏去守著，卻沒有任何發現。

    但是再過了兩天，所有守著的人莫名其妙地都睡著了，公墓中又有三座墳被挖開，屍體再度被盜走。

    這讓陰影鎮的居民們變得極度不安起來。

    這些居民膽子並不小，但是因為祖先崇拜之事，所以非常迷信，再也沒有人敢晚間去埋伏，這個問題也就成了讓老薩拉丁頭痛的麻煩了。

    「原來這樣……」胡季看了看胖得不成樣子的崔可夫，微微一笑：「你這個樣子，可不怎麼像最好的嚮導。」

    「他當然不是，我才是這裏最好的嚮導，四十年前我就是了。」老薩拉丁灌了口黑麥啤酒，鼻尖變得紅通通的。

    大概是因為酒精起了作用，他說起話來順利得多：「幫我們解決掉這個麻煩，我就領你們進雷霆高原，我可是史上最接近吉力馬劄羅的人！」

    「是嗎？」胡季仔細打量著老人，過了一會慢悠悠地問道：「那麼，那個公墓在哪兒？」

    陰影鎮公墓非常幽靜，出了鎮子後，順著一車寬的小道前行、繞過樹叢與灌木，大約五百米就到了。就像所有的墓園一樣，這裏常年被一股悲愴的鉛灰色所籠罩，即使膽子再大的人，來到這裏也會毛骨悚然。

    胡季也不例外。

    他雖是看慣了生死，也禁不住為這裏一排排的小石碑所震懾。

    老薩拉丁領著他們從群墓中穿過，來到墓地正北的地方，那兒有一個新的坑。

    說是新坑其實不太確切。

    這個坑是一個老墳，但最近被人挖開了，墳裏的棺材蓋是打開的，陪葬品被草草塞在裏面，坑邊上有幾個亂七八糟的腳印。

    胡季蹲下身仔細看了看，這都是些人類的腳印，因為過於淩亂，幾乎不能提供什麼線索。

    「不是普通盜墓者，值錢的東西都沒有拿走。」在一一檢查了所有被盜的墓穴之後，胡季得到了與老薩拉丁相同的結論。

    而且，因為現場被破壞得相當嚴重，他根本找不到有價值的線索，他們不得不又按原路回到了鎮子。

    陰影鎮的夜晚來得很快，他們回到鎮子沒多長時間，天就陰了下來。

    因為靠近高原，海拔也有近三千米，所以這兒的天特別藍，晚上的星星也特別耀眼。

    夜幕低垂，群星閃耀，陰影鎮從一天忙碌中停了下來，漸漸地睡了過去。

    大約是子夜時分，陰影鎮公墓傳來了鳥兒低沉的咕嚕聲，那是一隻正在捕食的貓頭鷹，被人驚動後發出的不耐煩聲音。

    接著，一個黑影從半空中飛了過來──這黑影個頭不大，像是一隻鷹一樣，停在一座墓碑之上。

    這只類似於鳥兒的黑影在原地東張西望了會兒，黑暗中，它紅色的雙瞳閃閃發光。

    在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後，它開始劇烈地抖動。

    接著，它的身影開始擴大，從一隻雞那麼大，迅速變成了一個蹲著的人。

    這個人沉重地喘息著，從墓碑上走了下來。他悄悄在墓園裏行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像是一個幽靈。

    他走走停停了幾分鐘，終於在一座墓前停下來。

    接著，他伸出了手，手中長長的杖子在墳前抖了抖，低得幾不可聞的聲音從他口中傳了出來。在這黑暗的墓園裏傳來這樣的聲音，如果有人聽到的話一定會不寒而慄。

    沒多久，令人震驚的變化發生了，黑影前的墳裏傳來奇怪的咯吱聲，接著「噗」一下，一隻只剩骨頭的手爪從地下伸了出來。那手爪將墳前的土迅速掏開，整個身軀都露了出來。

    這是一具完整的白骨，現在卻像活人一樣站了起來，用它空洞的眼眶對著那個黑影。

    「這個似乎不錯……」

    黑影發出低低的、壓抑了的笑聲，然後來到另一座墳前。那具骷髏則跟在他的身後，像是一隻忠犬。

    黑影再次念起了咒文，他的咒文剛念了一半，忽然一個悠悠的聲音傳了過來：「是誰在打擾我的安眠？是誰闖入亡者的夢境？是誰？」

    黑影大概是受到了驚嚇，他的咒文應聲而止，人也呆呆立在那兒，一時之間手足無措。

    「為何不回答我，你這卑劣的傢伙！」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黑影舉起長杖，一團黑霧從長杖頂端飄了出來，將黑影整個罩了起來。

    黑影沙啞著嗓子低吼道：「是誰在裝神弄鬼！」

    「哈哈哈哈，的確是有人在裝神弄鬼。」隨著這懶洋洋的笑聲，胡季出現在墓園的柵欄外，他用手撐著柵欄：「果然被你識破了。」

    籠罩在黑霧之中的黑影，將法杖對準了胡季。

    在他身旁，那具骷髏發出吱吱咯咯的聲音擋住了他，像是他的盾牌一樣。

    「大膽！」黑影大概是見到只有胡季一個人，聲音中的顫抖消失了：「你必須得死！」

    隨著他的話聲，他的法杖射出一道黑色的射線，在依稀的星光下，這道射線幾乎無法用肉眼看到。

    胡季雖很想試驗一下，自己這身由澎湃之源魔獸皮製成的皮甲效果如何，但這種黑色射線他從未聽說過，因此還是明智地選擇了避讓。

    在避讓的同時，他也拔出了魔法短劍，劍尖指著黑影，娜塔莎儲存於其中的炎爆術噴了出來，一團紅芒直撲向對手。

    炎爆術在所有的火元素魔法中，是對單一目標施展得最為迅速的魔法，不但有相當大的威力，而且能造成一定的衝擊波，非常適合法師突襲使用。

    胡季雖然不是法師，但他對元素具有極強的感應能力，再加上這柄從穴居人之王那兒弄到的魔法短劍，使得他成了一個「魔法戰士」。

    當然，他這半調子的魔法戰士，與喬丹那樣真正的「魔法戰士」相比還是有差距的；喬丹對他的評價是「如果把那把魔法短劍去掉，就會只剩下戰士」。

    他閃避得快，對手閃躲得也不慢。炎爆術從那個傢伙身體邊的黑氣掠過，將黑氣擊缺了一角，但卻沒有對那人造成實際上的損害。

    胡季這時一翻身從柵欄上躍了過去，快步沖向對方。

    「呵！」

    在短暫的咒文吟唱之後，對方喝了一聲，那具原本跟隨在對方身邊的骷髏，發出難聽的咯吱聲撲向胡季。

    胡季的短劍劈在骷髏的鎖骨上，雖然砍斷了鎖骨，卻沒有擊倒骷髏。

    骷髏一揮手，指爪抓向胡季的臉部，胡季閃開身子、迎面就是一腳，但那骷髏像是有了智慧一樣，竟然躲過了他的攻擊。

    「靠……」胡季沒有想到，這樣一具白骨也可以和自己糾纏一會兒。

    他並不清楚，這具白骨生前是一個極為出色的冒險者，綜合能力值相當出眾，即使是死後的骸骨也遠比普通人要強大。

    黑影又開始在喃喃吟唱，但是，他的吟唱只持續了一半。

    因為到現在為止，只有胡季一人現出身來，所以黑影也就認為埋伏的人只有一個；他的注意力全在胡季身上，沒有發覺從側後方射出來的一枝火紅色的箭枝。

    火羽箭輕而易舉地將黑影護體的黑色霧氣擊透，「砰」一聲炸開，黑影發出淒厲的哀嚎，正在吟唱的咒文也因之中斷。

    發現自己成了弓箭手狙擊的目標，黑影跌跌撞撞地向墓園深處逃過去──火羽箭雖然沒有給他造成致命傷害，卻也震得他吐了口血。

    他也是倒楣，如果不是被從背後偷襲的話，月光這一箭未必能傷著他。

    「別想跑！」

    黑影正奔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從天而降將他罩在裏面，他撲通一下摔倒在地，還沒有爬起來，一隻大腳就踏在他的背後。

    「靠，什麼東西？」大腳的主人足有三百斤的體重壓在他的背上，讓他根本無法動彈，他只能勉強扭過頭來，看到的卻是一個粗壯高大的身影。

    「老闆，逮著了……啊！」

    踏在黑影背上的海法爾回過頭正和胡季說話，卻不料黑影手中的法杖射出一道黑氣，被擊中的海法爾大叫著飛了起來。黑影又爬起，但是身上被網兜纏住，一時半刻他無法脫身。

    他的身體蜷在一起開始瑟瑟發抖，像是害怕什麼一樣，體型也漸漸變小起來。

    「不要妄圖逃走，我的箭瞄準著你。」

    他的變形術才剛開始，一枝火羽箭貼身而過，警告聲也隨之傳來。

    看到這樣的魔法箭，黑影明白自己無法在中箭前變身逃走，不得不中止了變形術。

    「收好你的寵物，否則我就敲碎它了！」胡季見他已經放棄抵抗，便大聲喝道。

    那個與他糾纏的骷髏立時停了下來，用空洞的眼眶瞪著胡季，雖然胡季膽子極大，卻也覺得非常不適。火光閃亮，娜塔莎的光之球與喬丹的火把幾乎同時亮了起來，大夥的注意力都轉向那團黑影。

    被網兜網著的黑影是個髒兮兮的男子，一身黑色的法袍，看上去極瘦。他的具體年紀很難判斷出來，但從他的鬍鬚與臉上的皺紋可以看出，他至少在五十歲以上。

    「你們這些多管閒事的傢伙……」

    黑影的眼睛中閃爍著憤怒的火焰：「你們知道你們在幹什麼嗎？你們會毀了陰影鎮的，你們這些白癡！」

    「呵，還威脅我們？」胡季哈哈大笑：「你膽子倒真的不小。」

    「混蛋！你們知道什麼？如果不是我阻擋那些傢伙，陰影鎮……不，整個世界都會被那群傢伙吞噬掉的！」黑影咆哮著站直了身軀，他用力扯著身上的網兜。

    胡季笑吟吟地，也沒有阻止。

    黑影將罩在頭上的網兜掀開之後，瞪了胡季一眼：「你們要把我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不過請你和我們去見陰影鎮的鎮長。」胡季聳了聳肩：「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在保護著這個小鎮，一切都讓鎮長來判斷真偽吧！」

    黑影眯著眼睛，臉上倒沒有露出害怕或者擔憂的表情，只是冷笑了一聲：「那個老東西？他和你們一樣是一個愚蠢的傢伙，不過，至少他應該聽說過一點……」

    海法爾這時爬了起來，他嘟囔著不知道在說什麼，掄起骨棒就要向黑影頭上敲過去。喬丹及時制止了他，他憤憤然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而變異鼠小變態則騎在他的頭上，一雙鼠眼賊溜溜地盯著那黑影，像是在監視著他。

    「剛才你是怎麼變成鳥的？」與黑影並排走著，胡季首先問出了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

    在地球上他法力完整的時候，變成人形是毫不費力的，但是變成鳥啊、動物什麼的，則還沒到那個地步。

    來到這個世界，他也只見過巨龍可以變成人類，卻沒有看到人類變成其他生物的。

    黑影翻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連變形術都沒有聽說過嗎？」

    「沒，變性術倒是聽說過。」胡季老老實實地回答。

    「變性術，那是什麼？」黑影倒對這個有了興趣：「是將男人變成女人嗎？」

    「呃……」胡季倒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

    他再看了黑影一眼，這老頭看上去不但是其貌不揚，更有些呆頭呆腦。

    難道說他聽不明白，自己說「變性術」是在嘲笑他的「變形術」嗎？

    「變形術是哪一系的魔法？我看過不少魔法典籍，無論是奧術魔法，還是火元素、水元素魔法，都沒有這種魔法的記載啊？」

    想了一會兒，胡季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道。

    「那是死靈魔法。」娜塔莎在後面插了一句：「被眾神殿的人四處追殺的死靈法師，沒想到這兒還有一位！」

第五十五章

    末日之兆胡季並不像尤諾班大陸的人一樣對於死靈魔法有某種偏見。

    相反地，當他還是一隻狐狸、剛開始修煉時也做過頂著骷髏頭拜月這種儀式。因此，儘管知道死靈法師就是和屍體與靈魂打交道的人他不但沒有憎惡，反而產生了一種親切感。

    所以在帶死靈法師回鎮的路上，胡季並沒有為難他。

    那傢伙大概知道無法逃走也沒有玩什麼花樣。他們一行來到「雷霆高原的榮耀」，鎮長老薩拉丁正等在那兒。

    「是你？」

    一見到被帶來的死靈法師，鎮長老薩拉丁瞪大了眼，氣憤得都哆嗦起來：「奧瑪爾！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你背棄了真神的指引，竟然……竟然去褻汙死者！」

    「薩拉丁，你這老東西被黑麥啤酒弄暈了頭嗎，想想看今年是什麼年份！」

    被稱為奧瑪爾的死靈法師，其嗓門比薩拉丁還大：「你看看天上的雙月，再想想神典中記載的事情！」

    老薩拉丁被他噎了一下，露出深思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他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今年是……今年是暗月之年？」

    奧瑪爾嘿嘿冷笑著，昏黃的眼光變得敏銳起來：「你竟然也記得，我還以為你們改信眾神殿的神只後，連神典中記載的事情都忘了。

    「末日的七大徵兆，一是巨龍從過去與未來之間回歸，二就是暗月之年的月亮之火。前年巨龍已經回歸，今年雙月對峙，正是月亮之火的先兆。

    「而且，已經有「東西」出來了……這段時間，一直是我在用死靈和它們對抗……真神說過，與真神之敵作戰，所有的罪孽都將消失，所以，我根本沒有任何罪孽！」

    他們兩人的對話，讓胡季摸不著頭腦。

    看情況這二位元表面上信奉了眾神殿，但實際上還在堅持突凱人古老的真神。對於突凱人的古老宗教，胡季是一無所知，只能從他們兩人的爭持中，猜測到那位真神曾經預言過末日，而且這末日的徵兆正在顯現。

    眼看他們二人要陷入無休止的爭執中，胡季不得不打斷他們：「二位，請等一下，我對你們的爭論沒有興趣，我只想問，

    陰影鎮盜墓事件算不算解決了？」

    老薩拉丁歪過頭來：「當然算，後天我就帶你們上高原，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不能算解決！只要「那些東西」不消滅，我就必須去找那些屍骨！」死靈法師奧瑪爾嚷嚷道。

    老薩拉丁有些遲疑，他看了看奧瑪爾：「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可以帶你們去看！」

    老薩拉丁稍稍猶豫了會兒，然後帶著抱歉的眼神看著胡季：「對不起，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不僅僅是陰影鎮，整個尤諾班大陸都會面臨危機……」

    胡季看了看他們，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然後輕輕地鼓起掌來。

    「是嗎？真是件重大的事情……不過，我對尤諾班大陸面臨的危機沒有興趣，那些皇帝、國王們才應該思考這樣的問題。

    「作為普通人而言，我要做的是解決我自己面臨的危機。老薩拉丁鎮長，如果你不願意履行自己的諾言，我也沒有意見，我會去換一個嚮導的。」

    老薩拉丁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而奧瑪爾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對胡季說出這樣的話不能相信。他當然不知道胡季不是尤諾班大陸人，對於這個世界的人類，胡季本身就沒有太多的感情，除非那個人是他尼斯領的領民。

    「看什麼看？」胡季對奧瑪爾反瞪了過去：「你以為我們來逮你，就是那種所謂的英雄了？靠，如果不是這老頭說只要找到盜墓者就給我們當嚮導，我才懶得理你，你那點鬼心眼還想在我面前動？」

    月光在一旁微笑著看胡季罵人。

    她對胡季已經非常瞭解，如果胡季真不想管這件事情，他根本會什麼都不說。現在他一臉兇橫，其實只不過是在「追求利益最大化」而已。

    「好吧……反正那事也不急在這一天，你們的目的是什麼？」老薩拉丁非常失望，但他沒有哀求，也沒有說什麼咒駡的話，而是淡淡地問道。

    「達爾諾遺址，據說在高原上的大森林中，你知道那森林嗎？」

    胡季的話還沒有停住，旅館裏就發出絲絲的吸氣聲，老薩拉丁、死靈法師奧瑪爾還有旅館老闆崔可夫幾乎是同時如此。

    胡季聳了聳肩，雖然他們的反應讓他奇怪，但也給他帶來了希望。

    很顯然，這三個人都是知道達爾諾遺址的。

    老薩拉丁與崔可夫對視了一眼，胡季敏銳地發覺，他們的對視中有不安、困惑與恐懼在其中。死靈法師奧瑪爾則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似乎胡季所說正合他的心意一樣。

    「大人……我不知道您是出於什麼原因要去達爾諾遺址，但是我想勸您一句，如果不是必要的話，您最好放棄……」老薩拉丁說。

    「為什麼？」胡季微笑了起來。他對於這個老鎮長還是有些好感，那個健碩的旅館老闆人似乎也不錯，雖然胡季自己不想做什麼善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討厭善人。

    「那太危險……」

    「僅這點理由可是不能讓我改變主意的，薩拉丁鎮長。我們來，為的就是冒險；你看到我的獸人戰士與精靈法師了嗎？我們有充分的準備。」

    「大人，我瞭解，我也能想像得到您和您的部下們擁有非常強悍的戰鬥力，但是……」

    「我也曾經是一個冒險者，而且曾經小有名氣。」一直沉默著的旅店老闆崔可夫突然插話：「如果常在貝爾帝國冒險的話，暴拳崔可夫的名字你們可能聽過。

    「我最後一次冒險就是在這，在達爾諾遺址，那次我們的嚮導就是薩拉丁鎮長。我們是一個一百多人的團隊，擁有充足的準備，但是最後……活著回來的就只剩下我們三個：老薩拉丁、該死的敗類奧瑪爾，還有我。

    「我相信你們可以去挑戰巨龍，但是我要提醒你們，達爾諾遺址比起十頭巨龍還要危險，當年我們的冒險隊平均綜合能力值是一萬五千，但是我們還是幾乎全軍覆沒……」

    崔可夫的話讓胡季也大吃一驚，一支一百多人、平均綜合能力值一萬五千的冒險隊伍！

    這樣實力的隊伍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而且甚至沒有見到過。即使是庫克王國內戰的時候，一般的戰役中也找不到一百多個綜合能力值一萬五千的人出來！

    如果他說的話是真的，那麼達爾諾的危險真的超過十頭巨龍了。

    但是，自己既然來到陰影鎮，如果就此退回的話，未免也太浪費時間了些。要知道，從尼斯領來這一趟，即使是乘浮空飛艇，也需要二十五天的時間！

    他看了看安東尼奧一眼，老矮人聳了聳肩。自從胡季和他談過並把他打發到週邊去後，他就不像以前那麼嘮叨了，一年多的時間以來，雙方的心態都有所變化。

    而這次來奧法之森，胡季還是鬼使神差般將他也帶了過來。

    從老矮人的眼神中看不到畏懼，也沒有什麼擔憂，這讓胡季放心了些。

    儘管對老矮人的身分一直有所懷疑，但至少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老矮人或許有想利用他的意圖，卻沒有害他之意。

    旅館裏出人意料地沉默了起來，好一會兒，胡季才聳聳肩道：「既來之則安之，如果薩拉丁鎮長不願給我們當嚮導，我們也不勉強。」

    「你還是堅持要去？」老薩拉丁與崔可夫異口同聲地問道。

    「當然，有些事情是必須去做的，就算逃也逃不掉。」胡季昂起頭：「天色已晚，我要去休息一下，各位慢慢處理你們的事情，我就不奉陪了。」

    「呃，不要那麼決絕，大人，薩拉丁這老東西曾經是陰影鎮最好的嚮導，但現在他不是了，現在陰影鎮最好的嚮導是我。」

    死靈法師奧瑪爾說話的時候鬍子一翹一翹的，看起來有些滑稽，也讓他蒼老而憔悴的臉顯得生動了許多。

    「事實上，我說要帶你們去看的東西，和達爾諾也有關係。」

    胡季已經從薩拉丁和崔可夫的表情上看出了這一點，因此倒不是十分驚訝。

    他瞄著奧瑪爾，露出輕蔑的表情：「你認為……我會相信你嗎？」

    奧瑪爾也露出同樣輕蔑的表情：「你認為……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兩人對視良久，然後都大笑起來。

    這一句話中，他們覺得相互間有了些瞭解──兩人都是那種心高氣傲，而又狡猾多智的人物。

    「爽快些吧！給你一天準備的時間，後天早上七點準時出發。你對目的地很熟悉，我們還需要準備什麼？」

    胡季直截了當的話語，換來的也是奧瑪爾直截了當的回答：「充足的水勝過任何準備。」

    「等一下，奧瑪爾，你這個敗類真的要帶他們去？」崔可夫砰一聲將一直拿著的抹布放了下來，他肥厚的下巴抖動著，看上去非常激動。

    奧瑪爾聳了聳肩：「像這位大人說的那樣，有些事情是必須去面對的。「那些東西」已經越來越強，我現在還可以憑藉這些死者的力量攔住它們。

    「可是如果不徹底隔絕它們出來的路，遲早有一天我會攔不住它們，到那個時候，離它們最近的陰影鎮首先會被吞噬，然後整個尤諾班都會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他正說著，突然間天空傳來了隆隆的雷聲，他們都是一怔。

    開始從墓園回來時，天上明明是晴的，怎麼只這一會兒工夫，就打起雷來了？

    那隆隆聲在他們頭頂久久不歇，接著外頭響起了驚呼聲，大概是哪個被聲音驚醒的人出來看到了異樣。老薩拉丁、崔可夫與奧瑪爾三個人臉色同時變了，他們搶步出門，胡季一行也跟了出去。

    只見原本繁星點點的夜空，這個時候被月亮照得和黃昏一樣明亮。

    尤諾班的天空中原本有一明一暗兩輪月亮，平時暗月是很難看清楚的，但是現在，暗月與明月都亮起來。

    兩輪彎月像是燒著了一樣，一個發出桔黃色的光，另一個則發出紫紅色的光芒。

    但最讓人吃驚的，是懸於兩輪彎月之間的一個大火球，這個火球拖著長長的焰尾，發出隆隆的聲音。

    「那是……那是？」月光吃驚地吸了口氣。

    「暗月之年的月亮之火……真神啊！」老薩拉丁發出悲泣一般的呼喊。

    胡季筆挺地站在那兒，靜靜地看著天空中的火球，思緒刹那間回到了幾年以前。

    當初，他就是乘著這樣一個火球，從地球上來到尤諾班世界的。

    或許在整個尤諾班世界，只有他才知道那是什麼──一個威力無比強大、甚至能劈開時空的天雷之火。

    胡季甚至能感覺到，隨著這天雷凝成的火球越來越接近大地，一股強大得幾乎讓他顫慄的力量也正在接近。

    就算他在地球的鼎盛時期，這力量也足以讓他震撼、逃避。

    「這種力量……」

    這種力量是胡季來到尤諾班以來從未見過的。

    即使是面對傳說中的巨龍英雄赫拉克利特，或者是澎湃之源的大蛇約爾姆迦德，胡季也沒有感覺到這麼強大的力量。

    而這麼強大的力量，也讓胡季的心怦怦跳了起來──那種屬於妖族的、永不認輸的血液，開始沸騰。

    從一介鱗羽，修煉到變化人形，再修煉到法力通玄，沒有這種血液，妖族就無法堅持到最後，而胡季靈魂深處的這種血液比普通妖族更加強烈，否則他也不可能在天雷轟擊之下還能忍受痛苦，遁入這異界。

    面對著那洶湧澎湃的力量，胡季忍不住仰首狂嘯，他的頭髮在夜風中瑟瑟抖動，他的雙眼也像天上的月亮一樣燃燒起來。

    而就在這時，那顆火球落在遠方，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響。

    整整一個晚上，胡季都是在亢奮和失眠狀態中度過的。

    不只是他，待在陰影鎮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昨夜的天象異變，讓陰影鎮的土著們想起了他們被迫拋棄的信仰，想起那本古老的神典中記載的末日景象。

    他們惶惶不安，以為是自己改變信仰，導致了遠古神靈的憤怒；他們心驚膽戰，不知道在可能會到來的大災難前，自己能做些什麼。

    世界的巨變之中，自詡為萬物之靈的人類，只能像激流中的樹葉一樣，隨波逐流。

    當然，也有人認為自己可以引導這潮流，死靈法師奧瑪爾便是這樣認為。

    他回到自己住處後也一直沒有睡，與其他人不同，他不睡的原因不僅僅是末日預兆帶來的恐懼，更多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激動。

    那種自己站在所有人之前迎接世界之潮的激動，讓他覺得自己彷佛成了神選之民。

    「以真神的名義，雖然我成了一個卑劣的死靈法師，但我一定能……」

    直到曙光照亮了陰影鎮上空，奧瑪爾才帶著這樣的念頭沉沉睡去。到了下午，他才在饑餓中蘇醒──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希望自己支使的那些骷髏們懂得烹飪。

    他住的地方在陰影鎮鎮外的一個小山谷中，離陰影鎮大約有兩裏左右的路程。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個性孤僻，更重要的是為了避免自己的一些行動被人看到。

    當他胡亂做好自己的食物、將就著吃完不久，破落的院子外傳來了腳步聲。

    奧瑪爾從窗子那探頭一看，海法爾那高大的身軀首先進入他的視線，緊接著他聽到砰砰敲門的聲音。

    「該死的，竟然到這兒來了……」

    他放下手中的事情，在海法爾將他的木門敲碎之前沖了出去：「不是說明天早上準時出發的嗎？怎麼現在就跑來了！」

    「有些事情想向你請教一下，我能進去嗎？」胡季手抱在胸前，有趣地看著奧瑪爾；他嘴巴上問著，實際上旁邊的海法爾已經露出了「敢拒絕就讓你成肉餅」的眼神。

    「好吧……」奧瑪爾勉強地點了點頭，他把胡季招呼進了自己的屋子。

    他的木屋相當大，看起來倒像是別墅，只不過過於破敗，勉強能擋風雨而已。

    看著裏面雜亂無章的樣子，胡季微微一笑：「奧瑪爾大師，我對你的魔法試驗很感興趣，能不能讓我去看看你的魔法試驗室？我正好有幾個關於死靈魔法的問題要問你。」

    奧瑪爾再度從海法爾眼中看到了「敢拒絕就讓你成肉餅」的意思，他用力咽了口口水，露出惱怒的神情，但還是把胡季帶到了裏屋。

    裏屋的地下室中有一個長長的暗道，暗道通向奧瑪爾屋後的山裏，他的試驗室便在這山腹之中。

    挖出這樣一個巨大的山洞，對於奧瑪爾這樣的老人而言是相當艱難的事情；儘管他可以指揮那些骷髏們行事，但骷髏畢竟是沒有思維能力的死靈。

    這個山洞類似於一個大廳，正中間擺著一具水晶棺，周圍則混亂地分佈著一些桌椅和試驗器材。

    胡季一進來注意力就被那水晶棺吸引，他向那兒走過去，但卻聽到奧瑪爾憤怒的吼聲：「不許靠近！不許！」

    海法爾瞪起環眼，胡季則笑吟吟地止住了腳步；他是聰明人，知道什麼是對方的底線。

    雖然還隔有五、六米，但他的視力非常好，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水晶棺中的屍體了。

    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子，看上去倒不像是一具屍體，而是一個睡美人。她的臉色紅潤，睫毛很長，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睜開一樣。

    「她是誰？」胡季低聲問道。

    「大人，我相信你是一個管得住自己嘴巴的人，也希望你能約束你的手下。」

    奧瑪爾沒有回答，他眼睛轉也不轉地盯著水晶棺內的女人，良久才幽幽歎了口氣：「大人，特別不能對老薩拉丁和崔可夫提起這件事情。」

    「其實你完全可以拒絕帶我來這裏嘛！」他這樣的話讓胡季難以理解。如果不帶他來這兒，胡季根本就看不到這個水晶棺中的女人。

    「大人，我們在本質上是一類人，我之所以帶你來這兒，是希望你知道我到底在做什麼，免得由於互不信任而誤了事情。」

    被稱為敗類的奧瑪爾再次長歎了一聲。

    胡季無聲地笑了笑，對於奧瑪爾的評價不置可否。

    「大人，你知道，我這樣的人是不可能為了世界去阻擋邪惡的，只有老薩拉丁和崔可夫那樣的傻瓜才相信我會這樣做。我去達爾諾廢墟也好，去研究死靈魔法也好，目的都只有一個……讓她活過來。」

    胡季的目光又轉向水晶棺中的女子，他心中突地一跳。

    奧瑪爾費盡心機的目的，竟然是讓這個女子復活！

    讓死人復活這種事情，胡季很清楚純屬無事生非，但看到奧瑪爾那瘋狂的眼神，他又覺得有這種瘋子在，這種事情未必沒有可能。

    「我曾經是一個出色的神官，真神的忠誠奴僕，有一手好的治病救人的法術；但是，真神不但拋棄了突凱人，也拋棄了我們這群最後的信徒。

    「二十多年前，我們這群最後的信徒散盡財富，招徠一切可以招徠的力量，去達爾諾尋找能夠幫助我們複國的力量，但是迎接我們的卻是徹頭徹尾的毀滅……她也在這場悲劇中停止了呼吸。

    「這是我們突凱人最後的希望，可是真神卻眼睜睜地看著希望破滅！神能夠殘忍地看著她死去，我不能！我放棄了對真神的信仰，成了老薩拉丁嘴中的敗類……

    「我先是尋求煉金術的幫助──但我失敗了，煉金術只重塑了她的身體，卻沒有讓她活過來。我只有再去尋找其他方法，甚至不惜將靈魂出賣給地獄之主，換取最終歸宿的力量。

    「我現在已經接近成功，只是缺乏足夠的亡靈精華；而普通的死靈是抽取不到亡靈精華的，只有「它們」身上才有足夠的亡靈精華……」

    「你說的「它們」是誰？」胡季警覺地問道。

    「去達爾諾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它們是一群……一群被束縛在喪命之地的死靈。」奧瑪爾回答說。

    胡季沉默了一會兒。

    達爾諾曾經是精靈的城市，但對所有種族都開放；而在精靈一族的文明被幾乎摧毀之後，更是先後有許多股勢力在達爾諾待過。

    但現在，達爾諾已經完全淪入未知力量的手中。

    這未知力量既有魔獸，也有其他的東西。敗類奧瑪爾所說的那些死靈，大概就是佔據達爾諾的未知力量之一吧？

    胡季又問了奧瑪爾一些和死靈魔法有關的問題。

    大概是難得有人和他探討的關係，奧瑪爾對這些問題極有耐心，甚至再三誇獎胡季擁有成為一個出色的死靈法師的潛質，言語中頗有些要將胡季領入死靈魔法大門的意思，對此胡季一笑置之。

    胡季有自己的打算。

    從一開始起，胡季就打算使用他原來的修煉之術，輔以尤諾班的魔法理論，開創一條嶄新的路出來。

    這條路雖然非常艱難，讓他到現在仍然還在苦苦摸索，但會更適合他的實際。

    事實上，他此刻已有所體悟，在火焰之源與澎湃之源裏，他吸納了大量的火元素與水元素，就像地球上吸納天地元氣一般儲於體內，現在所需要的只是將體內的力量施展出來罷了。

    如果他能做到這一點，那麼任何魔法對他而言都是小菜一碟，因為他根本不需要像其他魔法師那樣靠吟唱咒文來借力，他的力量，源自於他本身！

    第二天晨，當胡季一行離開陰影鎮時，與他們同行的除了奧瑪爾外，還有老薩拉丁。

    這個老人非常固執，堅持要履行自己的諾言，成為胡季他們一行的嚮導。

    除了他們幾十個人外，他們還買了一批適合高原生存的牲畜猛駝。

    這種長著長毛的動物四肢粗壯，既耐寒又有力，正好用來背補給品。

    因為這個隊伍不小，所以出鎮時不少人圍觀，當看到鎮長老薩拉丁一臉嚴肅地跟在隊伍之中時，陰影鎮的土著們都變了臉色。

    老薩拉丁對於這個鎮子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物，他壯年以前經常參與冒險隊、並且是陰影鎮最出色的嚮導，但是他已經快三十年沒有出動過了。

    這一次那支奇怪的冒險團體，是怎麼樣說動了他？

    土著們的疑惑，胡季是一無所知的。

    他的注意力也不在這件事上，而是仍在思索這一次行動的意義。

    這次達爾諾之行還是有些冒險，但絕對不是冒失；如果此行成功，他從約爾姆迦德那兒弄到了秘境飾品的製作方法，那麼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尼斯領，都將迎來一次大發展的時機。

    冥冥中似乎有某種力量在驅使著他，讓他對這種大發展有著非常迫切的渴望，前天晚上的月亮之火讓他覺得更加緊迫了。

    從陰影鎮順著峽谷前行，在經過漫長的坡道之後，他們來到了被陰影鎮人稱為「狼口」的山口，穿過山口，就是折來折去的高原小道。

    幾乎一連三天，他們都是在不斷地爬坡，而且在第一天下午，胡季就感覺到了呼吸有些困難；除了老薩拉丁與奧瑪爾，所有的人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高原反應。

    和高原反應同時出現的，還有一批又一批的魔獸。

    雖然在火焰之源與澎湃之源裏見慣了中高等級的魔獸，與那些魔獸比，這兒的魔獸算不上強大，但數量之多卻也讓胡季一行頭痛。

    比如說高原狼這種低等魔獸，它們比起普通狼唯一的特長就是速度快，能夠對自己施展加速術；但當一大群足足有幾百隻的高原狼，出現在胡季一行的面前時，他們還是只有落荒而逃的念頭。

    幸運的是，獸人們與這些低級魔獸打交道打得多，而且隨同胡季一行來的，還有他們從通古斯森林就一直帶著的霜狼。

    這種馴服了的魔獸經過幾年的繁衍生息，現在已經有二十多隻了，這次胡季帶了四隻最兇猛的來，當追襲而來的高原狼聽到它們的呼嘯聲後，竟然主動撤退了。

    這讓老薩拉丁和奧瑪爾非常吃驚，對於此行的信心也就更大了些。

    爬了三天的坡之後，他們終於算是正式踏上了高原。胡季估計這雷霆高原的海拔大約有五千米，戰士們還好，娜塔莎與艾蓮這兩位法師幾乎已經虛脫了。

    好在猛駝足夠，這種大型牲畜性格溫順、容易駕馴，在它們的駝峰之間安上鞍子，人乘在上面非常舒適，正好讓娜塔莎與艾蓮騎著。

    「今天就在這宿營吧！越往前越危險，下一個宿營地將在三十裏以外。」看著漸漸西垂的落日，老薩拉丁舉著手杖說道。

    「聽你的。」胡季微笑著確認了老薩拉丁的建議。

    他轉頭西顧，高原的落日異常壯美。廣闊的大地上，山峰如奔騰的馬群，雖然在這兒看那些山都算不上高，但實際上它們的海拔都有好幾千米。

    胡季長長吸了口氣，雖然空氣中含氧量不高，但是高原之上的空氣自有股清新在裏頭，讓人的肺似乎被洗滌過一樣。

    「說起來，我一直有個問題。」他轉過頭來看著月光，本來他擔心月光的身體未必能撐得住高原反應，但是奇怪的是，一身怪力的暴力女法師娜塔莎，倒先支援不住。

    而月光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仍然能堅持。

    「怎麼了？」

    「精靈一族並不是都適合高原的，比如說，娜塔莎一上高原就有嚴重的身體反應。」胡季說道：「那麼，遠古時間的精靈族是怎麼在達爾諾生活的呢？」

    「達爾諾是一個奇妙的地方，來之前我特意去詢問過長老。」

    月光微笑了：「達爾諾是高原上的一個盆地，地勢要比這兒低得多呢！而且古代的時候，進出達爾諾的人並不是非要經過高原，他們可以穿越傳送門。」

    「可惜浮空飛艇不能升得太高，否則的話我們乘飛艇來也很方便。」胡季輕輕搓了搓手：「當初開始建造達爾諾的人一定非常了不起。」

第五十六章大魔導士

    「真是糟糕透了！」

    法師詹森狼狽不堪地奔跑著，他大口大口喘著氣，身上的奧術護罩只剩下淡淡的藍色光芒，已經不能為他頂多久的傷害了。

    即使能再頂個半小時，也只不過是延緩死亡時間而已。

    詹森看了看自己左臂上的傷口──那兒正流出灰色的血液，這讓詹森非常沮喪，甚至有停下腳步讓那些東西追上來的念頭。

    「還不能自暴自棄，即使是這樣……」

    他立刻將心中的那念頭置之腦後，自己可是整個尤諾班有數的法師，即使是中了那種毒，卻也不一定就意味著自己一定會淪入那種可怕的境地。

    身體中澎湃洶湧的奧術能量，絕對能夠幫助自己！再沒有比奧術之神雷斯林更強大的力量了，在這兒，自己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力量。

    但是，那些東西還在追著他。

    在用了一個「閃現術」之後，他與那些東西拉開了大概有十五米的距離，這讓他有空回過頭去看一眼。

    卡尼吉亞，那個有「風之子」稱呼的遊俠追在最前，他的速度還是保留著，但詹森知道這個軀殼之下已經沒有靈魂。

    在他之後緊追的是身高腿長的蘇格拉底，這個長得幾乎有獸人高的傢伙，步子邁得那麼大，可是當那些東西侵佔他的身體時，他也來不及逃走……

    匆忙中詹森只看了這麼一眼，馬上就到高原的邊緣了。

    這些傢伙被某種力量束縛，只能在達爾諾附近活動，雖然它們的活動範圍比起自己第一次來時已經廣了不少，但只要自己能逃到高原的邊緣，那麼它們就會停止追擊。

    詹森一邊狂奔一邊喘著粗氣。

    讓一個年邁的法師這樣跑真是罪過，儘管自己已經加持了「疾風術」！

    就在這個時候，詹森看到前面站著的一個高大的人影，他狂呼了一聲：「幫幫我！」

    緊接著他察覺到不對。

    那個高大的人影比起蘇格拉底還要大，暮靄中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以詹森對尤諾班世界生物的認識，能有這麼高大身軀的類人生物只有獸人！

    「該死……」

    在這片雪域高原中遇到的獸人，可都不會是什麼善茬，十之八九是流亡於其中、躲避捕奴者的某個獸人部落。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對人類可不會有什麼好招待。

    詹森暗暗叫苦，卻沒有別的辦法可想，因為那個高大的獸人明顯擋住了他的去路，而在他身後則是緊追不捨的「它們」。

    「是它們！」有個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心，別被它們傷了！」

    隨著這句話，讓詹森更吃驚的事情發生了──十多個獸人大個子站了出來，他們手中彎著長達兩米的彎刀，刀光森然，像是亡者的白骨。

    「還好，還好。」

    詹森將準備默發的「焰暴術」收了起來。

    那個聲音是通用語，而獸人是不可能將通用語講得如此通暢的。這證明對方中有人類，而且這群獸人是聽那人類的。

    他的法力已經見底，再用了焰暴術的話那就只有繳械投降了。

    「但願他們能撐一會兒……」

    這個卑鄙的念頭在詹森心中產生之後，他立刻將之變成行動。也不顧和自己的救命恩人答話，而是從人群中穿了過去，繼續向前奔行。

    可他的身體在經過一個人時，被那人輕鬆攔住了。那人動作很簡單，但相當有效，恰恰堵住了他的去路，讓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攔路者黑髮黑眸，臉上帶著微笑，雙眸閃爍著讓人禁不住想親近、傾聽他說話的光芒。

    法師詹森驚訝地張開了眼瞼，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像這樣有親和力的人怎麼會來到雷霆高原上來！

    「法師閣下，不必著急，我的人能夠攔住它們。」

    攔路者的聲音非常好聽，詹森甚至有些嫉妒──因為根據他多年的經驗，用這種聲音吟唱咒文的話，魔法的威力會更大。

    攔路者當然是胡季。

    對於詹森所說的「它們」是指什麼胡季還一無所知，但能將一個法師──而且從裝扮來看還是個相當高階的法師──追成這個樣子，「它們」的實力可見一斑。

    不過胡季並不擔心這個，他深信經過澎湃之源特訓之後的十八刀衛，足以抗衡任何對手。

    「小心！」詹森與敗類奧瑪爾同時喊道。

    但讓他們吃驚的事情發生了，十八刀衛迎上了追來的「人」，十八柄骨刀揮了出去，這些已經毫無痛感、肌膚如鐵的「人」被骨刀頃刻間斬成了碎片。

    碎片之中，響起了「吱吱」的怪叫聲，那是從「人」腦中出來的蟲子。

    每條蟲子只有一掌長、拇指粗，身上披著讓人噁心的黑毛，看上去就像發了黴的爛肉。

    這些蟲子剛從「人」腦中出來時，還飛快地貼地爬向十八刀衛，但十八刀衛的反應與他們龐大的體型幾乎不相稱，刀光織成了一張大網，落在地上的蟲子紛紛在吱吱的慘叫聲中，變為齏粉。

    詹森與奧瑪爾的眼珠幾乎從眼眶中突了出來。

    這些噁心的蟲子如果這麼容易被幹掉，他們也不會如臨大敵，特別是詹森也不會變得如此狼狽！

    這些蟲子不但有極高的元素魔法抗性，而且近乎刀槍不入，無論是魔法武器、還是鋒利的普通刀劍，都沒辦法對它們造成致命傷害，可是這些獸人硬生生憑藉手中的彎刀，將它們斬成了碎片！

    「他們的刀！」詹森與奧瑪爾同時大叫。

    兩人都是聰明多智的人，立刻意識到獸人們手中的彎刀與眾不同之處。奧瑪爾還只是意識到獸人的刀不同尋常，詹森則乾脆對獸人的刀投了一個輔助性的魔法。

    這種被稱為「感知術」的輔助魔法，可以通過元素波動，分析物體的特性，雖然是一種簡單且無威力的輔助魔法，但全尤諾班學會這個魔法的人絕對不超過五位。

    因為要想掌握這種魔法，不但需要是高階的法師，還需要是位元精深的博物學家。

    而魔法與博物學本身就有衝突，能將兩者都精通，卻還沒有成為瘋子的人，實是少之又少。這位詹森法師就是其中一個。

    「奧法之神在上！」當分析出了骨刀的特性之後，詹森忍不住驚呼出聲：「你們竟然找到了傳說中的火焰之源！」

    他話一說完，胡季臉色立刻變了。

    火焰之源與澎湃之源的秘密，除了尼斯領的核心人物外，別人都一無所知，這也是胡季僅次於自己來歷的第二秘密。

    只要這兩個地方的秘密不被洩漏出去，那麼即使連尼斯領都失去，胡季相信自己仍然有扳回本的機會。

    長期以來，胡季對於這個秘密都保守得非常嚴，但是，現在這個看上去狼狽不堪的法師，卻一眼就知道他們去過火焰之源！

    胡季臉上的變化也落入了詹森的眼中。

    作為一個傑出的法師，他並不是那種完全不通人情的傢伙，恰恰相反，身為博物學家，又讓他必須善於與人打交道。

    他知道自己已經觸到了對方的秘密，如果應付得不對的話，這群剛剛還救了自己的人，就可能會把自己作為攻擊目標了。

    詹森當然不怕這些人。

    雖然他很怕那些蟲子，因為那些蟲子是「它們」的奴僕，超高的魔抗能力讓他的法術對蟲子毫無用處，但眼前的這些人則不同。

    他們的裝備雖然算得上高級，但是詹森有把握讓他們吃足苦頭。

    可是，這一切都得在他魔力充足的前提之下──經過漫長的奔跑逃命，他的魔力幾乎消耗殆盡，能不發生衝突就解決問題，那是最好的。

    「非常感謝閣下的幫助。」出於這種考慮，詹森決定主動向對方致謝：「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詹森，魔法師詹森。」

    「魔法師詹森？」

    這下胡季他們更吃驚了。

    雖然尤諾班大陸處於魔法低潮期，出色的魔法師不多，但是還有許多人義無反顧地投入到對這玄妙力量的研究中去，其中叫詹森的也為數不在少數。

    但是，敢自稱為「魔法師詹森」的，絕對只有一個，那就是大魔導士詹森。

    這位大魔導士是尤諾班大陸最強的五位大法師之一，與其他四位不同，他雖然也有自己的大法師之塔，但一年中倒有大半時間是在尤諾班的各地冒險──對於未知東西的好奇，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在魔法上的成就。

    曾經有另一位大魔導士很惋惜地說道，如果不是他把一半心思放在了博物學上，那麼他很有可能成為近百年來，第一位比大魔導士更高一階的奧法師。

    受到捕奴者維多利亞與騎士麥琪這兩個女人的刺激，胡季下了很長一段工夫在收集尤諾班現在強者的資料，而不同管道得來的情況中，這位元魔法師詹森都是排在極重要的人物。

    因此，當聽到他自稱「魔法師詹森」的時候，胡季的臉色自是一變。

    「詹森大魔導士？」他身邊娜塔莎的眼睛已經變成了星星。

    魔法師是一個特殊的群體，對魔法的追求是他們的共同語言。找到更出色的魔法師，從他那兒得到他的指點或經驗，這一直是有志于在魔法道路上走得更遠的人的夢想。

    「我就是詹森。」

    對於自己身分會帶來的效果，詹森是心知肚明的，因此他並沒有因為對方的失態而有所得意。對他這樣的人而言，對方態度改變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胡季上下打量著這位被稱為大陸最強魔法師之一的男人。

    從外表上看，怎麼樣也不能把這個狼狽不堪的傢伙和魔法師詹森聯繫在一起。

    而且，每一個魔導士級別的法師，身邊總是有一群追隨者，這些追隨者一方面可以借助魔導士的力量，另一方面則為魔導士提供足夠的保護。

    可是詹森現在就只孤伶伶的一個人。

    「我的追隨者……你們開始殺了的就是，不過，對於他們來說，被殺是一種解脫，我要謝謝你們。」

    詹森苦澀地笑了笑：「他們已經被那些毒屍傀儡蟲控制了，成了活屍。」

    從奧瑪爾那惡補、有關死靈的知識裏，胡季知道死靈法師能夠控制僵屍作戰，但這種僵屍動作遲緩缺乏智慧，和骷髏一樣，只是死靈法師在戰場上的炮灰而已。

    而活屍則不同。通過種種秘法控制的活屍，除了喪失了神智外，靈活及智慧與活著的時候沒有兩樣，甚至完全保留了活著時候的戰鬥技能。

    「你的追隨者全部……」娜塔莎瞪大了眼。

    成為一位魔導士的追隨者，這是一件極為榮耀的事情，但是，只有足夠的實力才有可能被魔導士看中。

    像詹森，他的追隨者絕對不會弱于胡季一行人，在這種情況下，他的追隨者竟然也全部被屍蟲控制，這讓娜塔莎禁不住對前途擔憂起來。

    「是我大意了。來到這兒的時候並沒有帶太多的追隨者，也幸好沒有帶太多追隨者，這裏的毒屍傀儡蟲，不是魔法與武力

    可以消滅的，只有……」詹森說到這兒的時候咽了口口水，盯著十八刀衛手中的骨刀。

    「只有來自火元素最為充沛的地方，汲取了火元素精華、活了萬年以上魔獸的獸骨，才能對這些最陰冷的毒屍傀儡蟲造成傷害。

    「如果我的感知術沒有欺騙我，這就是火焰之源、遠古魔獸火魯奴努巨獸龍的遺骨，這種魔獸可是亞龍中最高階的！」

    聞言，胡季不禁看了獸人刀衛一眼。

    在火焰之源撿到這些骨頭的時候，他就感覺到這些獸骨的來歷不凡，但還沒想過來歷會這麼大。

    這還只是巨獸龍的肋骨而已，海法爾手中還有一根大腿腿骨，想來更強悍些吧？

    最重要的是，這個魔法師僅僅是看了一眼，就能分辨出骨刀的來歷，這實在是太強悍也太實用的本領！

    詹森也在飛快地打著算盤。

    身為大魔導士兼博物學家，冒險與探索是他個人的愛好。對於這個世界的一些神秘地方，他一向有著極高的興趣，之所以會來到雷霆高原並陷身於險境，就是因為從古精靈的典籍中，得知有關奧法之森的消息。

    因此，如果真能從對方這兒得到有關火焰之源的確切資料，那麼詹森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

    「我叫胡季，是庫克王國尼斯伯爵，很高興能認識您，大魔導士先生。」

    兩人各懷鬼胎，但至少在表面上還和所有的上層人士一樣，表現得彬彬有禮。

    「以陰陽學說來解釋的話，毒屍傀儡蟲應當是極陰之物，陰陽互克，如果不是極陽之物，是沒辦法對付屍蟲的。

    「而火魯奴努巨獸龍正是極陽之物，這種生活在火焰之源的亞龍，壽命可長達幾萬年；在漫長的生命中，它汲取了大量火焰精華，無論是它的皮膚還是肌肉骨骼，都是純陽之質……」

    雖然夜已經深了，躺在帳篷中的胡季卻沒有睡著。

    他閉上眼，仔細分析著新得來的資料。奧法之森的危險他早就知道，從奧瑪爾和老薩拉丁那得到的消息，讓他對這危險有了新的認識；而詹森的遭遇，更讓他不得不重新評估自己的行動。

    畢竟，他需要的是一次成功的冒險，而不是一次送死。

    胡季並不是那種低估別人、高估自己的人。在確認這位狼狽不堪的法師就是傳說中的大魔導士詹森後，他意識到這次奧法之森的冒險可能會比他預計的更危險，更何況大魔導士及其追隨者的實力，絕對在他們這一行之上。

    但自己一行也不是沒有優勢。來自於火焰之源的裝備，就是克制「它們」的利器。

    這一點，已經被十八刀衛的骨刀證明了。

    不知不覺中，胡季終於睡去。

    高原的夜溫降得極快，白天時候還覺得有些熱，但深夜時分寒冷徹骨，如果不是火夠旺的話，就算是皮粗肉厚、習慣嚴寒的獸人也會凍醒。

    四隻霜狼伏在火堆旁，偶爾抬起頭來警覺地看著周圍，但大多時候它們也在沉睡。

    輪流值夜的獸人刀衛們瞪著眼睛。他們被麥克亞瑟練得已經頗有紀律性，始終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深夜的時候，大魔導士詹森從自己的帳篷裏出來，看到獸人刀衛警惕的眼睛後一怔，心中對於這位自稱尼斯伯爵的男子評價又高了幾分。

    要知道，獸人是尤諾班大陸裏比地精還要散漫的傢伙，他們雖然力量極大，卻總也組織不起來，否則的話，各大國家早就去組織純獸人的重裝步兵了。

    在火堆邊坐下後，詹森皺著眉，借著火光，瞄了瞄自己臂上的傷口。

    那兒已經不再流出灰色的液體，但是詹森自己明白，屍毒已經隨著血液侵入了他的體內，隨時有可能發作。

    「可能只有借火焰之源最充沛的火元素之力，把體內的屍毒焚燒乾淨，然後再借澎湃之源最純正的水元素之力，將屍毒的殘跡清洗出來……

    「可是，這位伯爵怎麼看，都不是那種隨便會將這個秘密說出來的人。而且，有關屍毒的事情恐怕不能隨便說出來，跟在這位伯爵後的那個所謂嚮導，明明就是一個死靈法師，他知道這種屍毒的可怕……」

    正當他思忖的時候，奧瑪爾披著厚厚的氈布斗篷悄然接近了他。詹森發現了他的接近，但是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大魔導士閣下。」接觸到對方的目光，奧瑪爾覺得心頭一陣冰冷，似乎在這種目光下，自己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他低聲打了招呼，然後深深施禮：「我沒有惡意。」

    「如果你有惡意，你根本無法接近我。」

    詹森的目光轉暖，強大的氣勢迅速消退：「我不是眾神殿的那些迂腐之徒，對於死靈法術並沒有什麼惡感。」

    「多謝閣下。」對自己被識破身分，奧瑪爾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位以見聞廣博著稱的大魔導士，要是看不出自己是一個死靈法師，那才是奇怪。

    「我是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閣下。」

    「什麼問題？」

    「有關「它們」的問題。」

    奧瑪爾的問題很簡短，也很含糊。但是就這麼幾個字，詹森已經完全明白他要問的是什麼，也知道他想問的東西，並不希望除他們二人外的其他人聽見。

    詹森揮了揮手，口中快速吐出一串聲音。

    接著，他對奧瑪爾解釋道：「現在我們所說的話就只有我們兩個人聽得到，你對「它們」知道什麼？」

    這種「聲波結界」魔法，奧瑪爾聽說過，但以他的能力卻無法施展出來。可是詹森在施展這個魔法時是如此輕而易舉，這讓奧瑪爾的眼中閃過嫉妒的火光。

    但是，嫉妒一位大魔導士是愚蠢的事情，因此他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情緒。

    「閣下，我在三十年前就開始了對達爾諾的探險。」他開始講訴自己的故事。比起胡季，這位大魔導士更容易從他嘴中得到資料。

    「嗯，我聽說過，三十年前的「新月孤軍」，希望能為突凱複國，但是在雷霆高原上消失了。」詹森點了點頭，僅憑這一點資料指出了奧瑪爾的真實身分。

    「不是消失，是被「它們」吞噬了。」奧瑪爾苦笑著，臉上的皺紋深深擠在一起，三十年前的恨中現在他提起來，仍然覺得心酸。

    「我們以一百多人的規模深入達爾諾，本來是想尋求複國的力量，很不幸，那個時候正是「它們」蘇醒之時。

    「「它們」是如此強大，我們雖然不斷地擊敗它們的襲擾，但每一次戰鬥不久，就有更強悍的「它們」出現。而且我們發現，在戰鬥中倒下的同伴，下一次戰鬥就會成為我們的敵人……」

    「傀儡蟲……」對於這種小蟲子，詹森大魔導士現在還心有餘悸。

    「我們在人員損失過半的情況下，終於深入到達爾諾的腹地，可在這兒，我們發現達爾諾已經被三部分勢力控制。

    「一部分是「它們」，另一部分是可怕的魔獸，剩餘的一部分則是那些奧法元素生物。奧法之都達爾諾，已經完全成了這些非人類的樂園了。

    「在那兒，我們受到「它們」的全力攻擊，甚至連「它們」的領袖也沒有見到，我們就不得不退出達爾諾。

    「我們的撤退是一場悲劇。大家都在拚命逃跑，雖然我們並不畏懼死亡，但是被「它們」殺死，靈魂將永遠失去升往天堂的機會。

    「我們……越是逃，抵抗也就越弱，最後活著逃出的只有四個人……就在我們以為成功逃出的時候，「它們」給了我們最後的一擊，我們中的一個人中了屍毒，也倒了下去。」

    談到屍毒的時候，奧瑪爾因為陷入對往事的追憶中，並沒有看到詹森大魔導士的左臂抖了一下。

    詹森沉默了會兒。

    這個謙卑的死靈法師，已經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現在該是說出自己經歷的時候了。

    詹森的經歷比起奧瑪爾要簡單些。

    他早就對達爾諾很感興趣，也曾經到這兒考查過，但那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他還年輕，而達爾諾也沒有「它們」

    存在。因此他這次探險，並沒有帶太多的追隨者，他只是想作個初步的考察，為下一步做準備而已。

    一時的大意導致了不可挽回的後果──跟著他來的五位追隨者，為了保護他全部死去，而且死後還被毒屍傀儡蟲控制，一路狂追他直到雷霆高原的邊緣。

    幸運的是，在這時遇到了胡季一行，更幸運的是，胡季手下十八刀衛的骨刀正好克制毒屍傀儡蟲。

    至於他是為什麼來此，詹森並沒有解釋，奧瑪爾也不敢追問一位大魔導士原因。

    他們兩人的談話從「它們」開始，又以「它們」結束，兩人都知道那是指什麼，卻又都有心地避開了這個話題。

    時間就這樣流逝過去，第二天早晨，雷霆高原又迎來了一輪晴朗的紅日。

    這個季節，像這樣連續的晴天是很少有的，老薩拉丁不斷地嘮叨說這是真神對他們一行的恩賜，直到奧瑪爾冷笑著提醒他們，上一次全軍覆沒的冒險也是這樣的天氣。

    「大魔導士閣下，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沒有理會那兩個人的爭吵，胡季直截了當地問起詹森的打算。

    六十多歲的老法師看上去氣色非常不好。

    「伯爵大人，如果你允許的話，我希望能夠和你們同行。」詹森雙眸深陷、精疲力竭：「我不希望追隨者們的鮮血白白流淌，我想揭開達爾諾的秘密，包括「它們」的秘密。」

    「如果是這樣的話，閣下，我們非常歡迎您加入，但是……」胡季意味深長地拖著語音。

    詹森明白他的意思，自己的身分尊崇，對於一支冒險者隊伍來說並不是件好事。

    因此他明智地說道：「我以一個普通冒險者的身分加入你們這支隊伍，伯爵大人，我將聽從你的安排。」

    兩人相視一笑，詹森在心中暗罵胡季愚蠢，胡季則暗罵他老奸巨猾。

    事實上兩人心中都有數，胡季不可能真的去指揮一位擁有大魔導士身分的法師，而詹森也不可能真聽從胡季的安排。

    儘管是各懷鬼胎，這個冒險團隊還是繼續前進了。

    有了詹森的教訓，再加上有薩拉丁與敗類奧瑪爾這兩個嚮導，胡季他們避開了週邊的一些危險，直接向達爾諾腹地前進。

    雖然距離達爾諾還有幾十公里，但是已經可以看到一些歷經萬年而未曾毀滅的遺跡了。

    無論是紋理斑駁的石柱，還是坑窪不平的石板，都隱約可見當年的繁華興盛。

    這不是胡季在尤諾班大陸見到的第一個廢墟，但是當他站在高地俯視遠方的達爾諾城廢墟時，仍然禁不住感慨。

    能創造出如此龐大城市的文明，竟然會消失在歷史之中，遙想當年，無數各種族的魔法師──當然主要是精靈，在此生活、學習，研究奧法的秘密……

    但如今，這裏只是魔獸、奧法元素和「它們」盤據之所，這個城市的真正主人，早已經沒落了。

    從遠處看這座城市的廢墟，胡季搖了搖頭；他雖然感慨，卻沒有為城市的規模所震撼。

    姑且不論白灣這樣的名城，就算他來到尤諾班大陸見到的第一座人類城市，貝爾帝國的綠塔城，也比這座已成廢墟的城市要強。

    達爾諾雖然是魔法之都，但或許正是魔法技術太發達的緣故，這座城市反而沒有形成其他城市必需的市政設施。

    「怎麼了？」一直在觀察著他的詹森問道。

    「我在想，那些精通魔法的精靈一族，為什麼會從尤諾班大陸的主宰者位置上退下來。」胡季聳了聳肩。

    「有什麼新奇的見解嗎，伯爵大人？」

    「你看，他們有能力建成這樣龐大的城市，但卻沒有任何市政設施，甚至城裏的交通道路都時斷時續。我知道對於掌握了飛翔術的法師而言，這些並不重要；但對於一個強而有力的城市或國家而言，這些非常重要。」

    胡季倒不介意與這位大魔導士分享自己的見解。

    「正是因為有了便利的魔法，所以精靈一族不需要太系統的組織與分工；當魔法的力量漸漸消褪的時候，他們也就只有在歷史的舞臺上黯然謝幕。」

    大魔導士吃驚地看著他。

    雖然他也曾分析過精靈一族沒落的原因，但很大程度上都是在追查為何魔法的力量越來越微弱，卻從來沒有想到，這與精靈缺乏人類一樣的組織與分工有關。

    胡季給他的見解，還真不是一般的新奇呢！

    「大人，你看，東邊就是奧法元素控制區域，北面是魔獸控制區域，而我們現在面對的是「它們」控制的區域。」

    「沒有辦法繞過「它們」嗎？」

    「沒有辦法，除非我們也會遠古精靈法師的飛翔術。」

    奧瑪爾的回答讓胡季有些失望。

    胡季再次深深看了這座古代城市一眼，然後向著前方一指：「那麼就前進吧！」

第七集

    第五十七章達爾諾初陣

    達爾諾城，是位於雷霆高原上的一個盆地之中，城市圍繞著一座高原大湖而建，這種為古人稱為“納木錯”的湖泊水波清涼，蘊含著充沛的水元素之力。在湖的最中心，則是一座火山島。

    雖然火山是活火山，但在奇妙的奧術力量控制之下，火山只是將它積蓄的力量緩緩噴出，而不會產生爆發性的噴射。

    因此，達爾諾城既有豐沛的水元素，又彌漫著強大的火元素，再加上由於供奉奧法之神雷斯林帶來的奧法元素，這座城市實在是魔法師的天堂。

    在城市週邊，則是生長了數萬年的高原針葉林，繁密的森林向外延伸了十多公里，直到盆地的邊緣。

    胡季一行要想深入達爾諾，第一件事就是穿越這些針葉林。

    但是，從詹森大魔導士提供的消息來看，這些針葉林已經被“它們”的爪牙盤踞，除了那些可怕的魔獸和沒有肉體的奧法元素生命，這些爪牙會瘋狂地攻擊任何一個闖入者。

    “‘它們’佔據了這裏三十多年，我不明白‘它們’是怎麼樣蘇醒的。”

    奧瑪爾齜著牙，似乎又陷入了痛苦的回憶。

    “但是大人，只有‘它們’身上，才有我需要的材料。”

    胡季看了他一眼。

    他是所有嚮導中最熟悉道路的，而且從此前他提供的資料來看，他有一條秘密的通道，可以直接穿越這片針葉林。

    這片密林實在是太討厭了。

    胡季可以想像得到，毒屍傀儡蟲之類的東西躲藏在樹葉之下，然後向己方發動偷襲時，會是什麼樣子。

    “靠……”

    看到這個敗類裝出一副什麼也沒看到的樣子，胡季知道他在乘機要價。

    對這種人胡季知道該怎麼應付，他似乎忘記了他還有重要的秘密掌握在自己手中呢！

    “老薩拉丁，你們信奉的真神能讓死人復活嗎？”

    胡季開口問出的問題，讓老薩拉丁愣了會兒，然後說道：“真神會為他的信徒創造任何奇跡，前提是他的信徒絕對虔誠。”

    奧瑪爾的臉色果然變得非常難看。

    胡季這是在赤裸裸地威脅他，如果他不老實帶路，就將他的秘密告訴老薩拉丁。

    他翻了胡季一個白眼，然後指向前方的一處山崖：“那兒有個洞，洞裏有座小型傳送門，雖然已經年代久遠，但只要給它提供足夠的動力，它還是能把人傳走，傳到達爾諾城的一角。”

    稍停了停，他又補充說道：“那是雙向傳送門，裏面的‘傢伙’也可以通過這個傳送出來；我的骷髏兵一直在那兒阻擋它們，也只有骷髏能阻擋它們。”

    胡季撇了一下嘴。

    這個奧瑪爾非常狡猾，狡猾到了會裝傻的地步——胡季可以肯定，他現在說出這樣愚蠢的話，不是為了蒙蔽自己，而是為了蒙蔽那位大魔導士。

    但不管他現在打什麼主意，只要有捷徑就好。

    意識到這一點，胡季把目光投向了那座山崖。

    通往山崖的路並不算難走，大概奧瑪爾沒少來過這兒，所以他輕車熟路。

    在這長滿高原青苔的石路上，他們並沒有發覺任何危險，如果不是奧瑪爾與薩拉丁如臨大敵的模樣，胡季甚至懷疑他們所說的危險是否存在。

    一直到進了山崖上的石洞，眾人也沒有遇到什麼意外。

    這個石洞與其說是石洞，倒不如說是個小小的神殿，兩邊雕出來的石柱與斑駁的壁畫，都見證了當年這裏的景象。

    神殿最裏面、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用魔法金屬嵌著奇妙的法陣。

    詹森走到這兒時，禁不住嘖嘖稱奇。

    這種簡潔而強大的魔法陣，早就隨著歷史湮沒了，即使是實際看到了這個陣圖，詹森這樣的大魔導士，也自認不能複製一個出來。

    對於這個魔法傳送門，胡季倒不陌生，他在失落之城百慕大就曾經見過，也很清楚這種傳送門要想起作用，就必須用魔晶石作為能量。

    尼斯領別的不敢說，中階的魔獸晶石還是頗有一些的，因此他毫不猶豫地就掏出了一顆，扔給奧瑪爾：“去啟動這個傳送門吧！”

    接過魔獸晶石的奧瑪爾，低呼了一聲。

    這是一顆非常純淨的水元素魔獸的晶石，只有中階以上的水元素魔獸才能產生。

    比起奧瑪爾，更驚訝的是詹森大魔導士。

    他的目光閃動著銳利的光芒，心怦怦直跳。

    “奧法之神在上，這可是最純淨的水元素魔獸晶石！這東西對於我身上的屍毒……難道說，這位尼斯伯爵連澎湃之源也已經找到了嗎？”他暗道。

    奧瑪爾將魔獸晶石放在了啟動傳送門的法陣陣眼，隨著水藍色的魔法波紋之光順著魔法金屬傳導過來，傳送門因為空間裂開的關係，發出了嗡嗡的聲音。

    老薩拉丁站在傳送門啟動後形成的光幕之前，臉上肌肉扭曲不定，露出百感交集的神色。

    沒等候胡季的命令，他第一個便踏進了傳送門，消失在魔力波紋之中。

    胡季看了看四周，不等他說什麼，海法爾挺著胸脯就走了過去。

    這傻大個，無論是物理防禦還是魔法抗性都相當高，即使傳送門那邊有什麼危險，他也能夠充當一段時間的肉盾，而且安然退回。

    當胡季也走出了光幕，來到傳送門另一側時，他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氣。

    傳送門的另一端是一座高臺，這座被十六根又粗又高的石制柱子包圍著的圓臺上，也同樣嵌著魔法陣。高臺周圍是斷壁殘垣，看得出這應該是遠古時的一座神廟祭台，而在斷壁殘垣中，還可以看到破損的大理石神像。

    光陰已逝去，神像也不再神聖。

    讓胡季吃驚的不是這些，而是圍著這個祭台的東西——這些東西，就是奧瑪爾和詹森大魔導士口中的“它們”。

    它們其實外表不難看，因為至少從外貌上而言，它們與胡季身邊的月光一族是很相似的，不同之處在於，它們或者是半透明的虛影、或者是有如骷髏一般的實體。

    月光瞪著眼睛，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被奧瑪爾和詹森大魔導士忌憚的“它們”，竟然全部是精靈一族的死靈！

    “來了……終於又來了，該死的死靈法師！”

    一個陰冷乾澀的聲音，從這群精靈族死靈口中傳了過來。

    胡季忍不住搖了搖頭，似乎它們也都是死靈法師吧？有些甚至乾脆就是幽魂。

    奧瑪爾嘿嘿怪笑著。他慢慢接近對方，在祭台邊緣處停了下來，然後一揮手，六團黑色的煙霧平空騰起，在地上凝聚成形，最後聚成六具高大強壯的骷髏。

    “唯有死靈，才能對付死靈。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背棄真神，成為一個死靈法師了吧？”他回過頭看了胡季一眼，神情凜然。

    胡季掃視著這些死靈，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他沒去看奧瑪爾，而是瞄了安東尼奧一眼，老矮人臉色竟也變得非常難看起來；這種難看是最真實的，也是胡季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的。

    兩人交換一下眼色，胡季看到了老矮人退縮的意思。

    在到來之前，安東尼奧恐怕也沒有想到過，這兒會出現如此數量的死靈軍團吧？

    “那些幻影一樣的傢伙，是死靈吟唱者和尖嘯者；那些骷髏一樣的傢伙，是死靈法師和術士——見鬼！智慧生物中的‘術士’早就滅絕了，但這些死靈中還有的是！”

    大魔導士詹森倒沒有什麼畏懼的，事實上他對這些傢伙早有所瞭解，但除了針葉林中的毒屍傀儡蟲外，這些死靈們還真不放在他眼中。

    至少對付它們，不會像對付傀儡蟲一樣束手無策。

    “月光。”

    在短暫地沉吟之後，胡季的注意力轉到了祭台北面的殘破石碑上，那黑色方尖碑上刻著古精靈的文字。

    胡季心中隱約有種感覺——如果他們不想就此空手離開，這方尖碑上的文字將會指引他們該如何去做。

    月光與他心意近乎相通，目光也停在了那方尖碑之上。

    魔法之都達爾諾的秘密，已經隨著時間流逝掩藏在歷史之中，即使是月光這樣出自精靈一族最古老部落者，也知之甚少。

    但當她的目光掃過那方尖碑不久，她的臉色就變了，她開始大叫：“娜塔莎！”

    暴力女法師的目光也早就停留在方尖碑上，當月光叫她的時候，她已經激動得全身顫抖。

    兩個精靈的異常反應，同樣吸引了大魔導士詹森。

    與普通法師不同，他同樣精于古精靈語與文字，方尖碑上的東西他還是看得懂的。

    但是，他看這方尖碑卻沒有太大的收穫，裏面只記載著，這是個精靈族法師在雙月之神的神像前進行冥想的祭台，被稱為“光與暗之所”。

    “光與暗之所……”娜塔莎顫聲念道。

    這是只有精靈一族才知道的秘密，精靈一族最神聖的地方——難怪那些已經死去、變成死靈的精靈們，仍然保持著敬畏，不敢登上這裏。

    她們在這發呆，那些死靈們卻不給她們繼續發呆的時間。

    它們吵吵嚷嚷，看上去倒像是菜市場上討價還價的農婦。

    胡季被這景象嚇了一跳，這些死靈明明都是強悍的貨色，但群聚在這卻顯得無聊且無趣。

    想想也難怪，精靈一族的壽命本來就長久，成為死靈之後幾乎就是不滅之體，每天除了吵吵嚷嚷，它們也沒有什麼可以打發時間的了。

    “竟然有人類……竟然還有人類和他們在一起！難道說，我們的後代已經忘記了祖先的榮譽與仇恨，與這些野蠻人混在一起了嗎？”

    終於，所有吵嚷被彙集成了一個聲音，一個死靈排眾而出。

    這是一個死靈尖嘯者，它飄浮在半空之中，卻又脫離不了大地的束縛，每說一個字似乎都在靈魂深處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蠢。”

    胡季簡單地做出了一個字的評價。這些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傢伙，看起來根本弄不清情況，現在已經不是精靈們驕傲的年代了。

    他是用精靈語說的，雖然聲音不大，但已經足夠被那個死靈尖嘯者聽清楚了。

    那個死靈一瞬間膨脹了許多，體形大了幾乎一倍。

    “你這個卑劣的野蠻人，你觸怒了我！從我們神聖的王座上下來，我要讓你的靈魂永遠浸在冥河的水中，讓你的肉體成為我的僕人……”

    “靠，吵死人了！”

    雷鳴一般的嗓門，自然只有海法爾那傻大個有。

    對於這些嘰嘰歪歪的鬼魂，他已經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他可不怕鬼，就連他頭頂上的小變態也人立而起、張牙舞爪，發出吱吱的咒駡聲。

    唯一懂得鼠語的胡季，假裝沒有聽見它的咒駡，心中卻暗暗奇怪，不知道這傢伙是從哪學到這一套又一套的罵人話語？

    獸人揮舞著骨棒大步前進，他面目猙獰，身上的重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配上他高大的身材，像極了從洪荒時代走出來的巨人武士。

    擠在祭台邊緣、離他最近的一個死靈術士，向他伸出了手掌。在它的手掌心處有紅色的符文閃動，接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火石巨人出現在海法爾面前。

    “教訓他，讓這個獸人知道對精靈不敬的代價！”其他的死靈紛紛鼓噪，像是一群圍觀的麻雀。

    火石巨人至少有五米高，比起海法爾要高出一倍不只，身上騰騰燃起的青色火焰，更讓它擁有海法爾所沒有的氣魄。

    海法爾沒有退縮。相反的，火巨人讓他熱血澎湃，周身的獸焰也飛揚舞動。

    這種大個頭的對手，正是他的最愛。

    “砰！”

    骨棒敲在火石巨人的胳膊上，那熔岩構成的胳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而骨棒卻沒有損害。

    雖然海法爾退了一步，但火石巨人更慘，整個被震飛了出去，滾進了死靈堆中，驚飛一串幽魂，同時也壓扁了幾具乾屍。

    “誰來？”海法爾高舉骨棒洋洋得意，瞪著眼睛、掃視著那些死靈。

    在他背後，大魔導士詹森、死靈法師奧瑪爾，還有老嚮導薩拉丁，眼睛同樣瞪得老大，眼珠幾乎都要突了出來。

    不由得大魔導士詹森等人驚訝，被海法爾一骨棒掃倒的，並不是普通的召喚怪物，而是高階術士召來的火石巨人。這種又被稱為“地獄火”

    的召喚怪物，那高大的身軀與籠罩周身的青色火焰，可不只是空架子。

    它不僅擁有摧毀城牆的破壞力，而且擁有超強的防禦能力，是術士最好的召喚侍僕之一。

    而海法爾是什麼？不過是一個有幾斤蠻力的獸人罷了，獸人的力量再大，獸焰再強，也不可能正面對抗一個“地獄火”。

    但是，海法爾不僅做到了正面對抗，甚至一擊就將“地獄火”打飛，連帶還傷了幾個倒楣的死靈術士。

    只有胡季在偷笑。

    海法爾變得這麼厲害，一方面是他自己長期在澎湃之源修煉的結果，另一方面，則是胡季的功勞。

    雖然因胡季“魔族詠唱者”身分而崇拜他的歌迷們已經日漸減少，但是，尼斯領地的居民卻在增加。

    對於這些居民而言，無論他們的種族是人類或者是其他智慧種族，胡季這位領主大人對他們的恩同再造、寬容的政治與平和的統治，讓各族能在這個壓力重重的世界裏喘口氣，因此對於尼斯領的三萬多領民而言，胡季就是他們“信仰”與“祈禱”的對象。

    而這正是一個神只所需要的。

    胡季的神格汲取這些崇拜的力量，儘管比起當初數十萬歌迷而言這力量少了許多，但這股力量之堅定，卻是當初那些輕浮的歌迷們所沒有的。

    憑藉這點，胡季又能再度動用他的“神域護佑”，這是目前他的神格給他帶來的唯一技能，而這個技能除了可以保護信徒穿過神之結界外，最大的作用就是增加信徒的力量。

    “神域護佑”給被加持者帶來的力量加成，是由加持者的信仰度、被加持者的虔誠值和自身實力共同決定的。神只的信徒越多，信仰度就越高；而被加持者對神只越是虔誠，那麼這種祝福發揮的作用也就越大。

    例如說剛才，胡季在海法爾走出去的時候，就給他偷偷加持了神域護佑。海法爾對胡季說的神只“齊天大聖孫悟空”極為信仰，把胡季當作這位神只在世間的代言人，因此獲得“神域護佑”的力量加成也非常之高。

    剛才，他的力量幾乎增長了一倍！

    而他自身的“獸焰”，已經達到了“衣冠禽獸”的初級，加上神之祝福，他在那一刻幾乎成了有史以來最強悍的獸人！

    而那個地獄火也是倒楣，不但遇到了這史上最強悍獸人，而且這獸人手中的骨棒還是來自火焰之源的火魯奴努巨獸龍腿骨。

    獸人的力量、巨獸龍的亞龍之力再加上神域護佑的加持，不要說它只是一個普通地獄火，就算被術士召來的是深淵魔王，這一擊之下也會被彈飛。

    如果說，與海法爾站在同一陣線的大魔導士詹森等人只是驚訝的話，那些死去了的精靈們則在驚訝之外，還有一種天塌下來了的感覺。

    這些已經在地下埋葬了至少也有八、九千年的死靈，由於某種原因而蘇醒過來，但是它們的思維還停留在萬年前的時代。

    那個時代裏，精靈是這個世界的主宰，矮人與地精是他們的二等盟友，被他們稱為野蠻人的人類則是他們的小跟班，至於獸人——連給他們當奴僕的資格都沒有！

    可是現在，這個它們一向看不起的獸人，一擊就擊飛了強大的地獄火！

    這些死靈們不得不重新評價自己的對手。

    人類與精靈反目的事情它們都已經知道，但它們頑固地拒絕相信人類成了這個世界的主宰。

    可是連獸人都能打飛地獄火，那麼人類成了精靈的統治者這事，是不是真的？

    海法爾非常喜歡現在這種感覺。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這種對他力量的敬畏，讓他更為興奮。他一手拖著骨棒，另一手握成拳頭，將自己胸膛敲得咚咚作響。

    “霍——呵呵！”

    他仰天怒吼，心中對於那不知處於雲端何處的神只“齊天大聖孫悟空”，充滿著崇敬。

    “霍——呵呵！”

    大概是被他的吼聲感召，十八刀衛也走向前，同樣敲打著自己的胸膛怒吼。

    獸人們的怒吼粗獷而悠遠，像是從洪荒亙古時代傳來的巨獸的吼叫，

    他們的聲音形成共鳴，像無數巨獸一樣，從達爾諾廢墟上奔過。

    在那一刻，獸人們的吼聲佔領了整座廢墟，其他一切聲音都為之靜默——這是一個古老種族有了信仰的怒吼，也是一個新的神只與文明的誕生。

    感應著獸人們的怒吼，胡季覺得似乎有無數光影向自己撲來，讓他精神一振。

    這種無形的力量，便是獸人們的信仰。

    “誰再來？”在怒吼良久之後，海法爾平靜下來。他舉起骨棒，眸子掃過那些死去的精靈們。

    “你以為這就結束了？”被他的聲勢所壓迫，那個召喚地獄火的死靈術士過了會兒，才冷澀地說道。

    “嗷！”

    隨著死靈術士的話語，倒在地上的地獄火又直挺挺地站了起來。而且它振動起雙臂，也發出了憤怒的吼聲。

    在吼聲中，它的身軀開始變化，慘綠色的火焰代替了青色的火焰，赤紅色的岩石肌膚代替了原先青黃色的肌膚，身軀也變得更為高大。

    “竟然進化了……”大魔導士詹森吞了口口水。

    一個地獄火對他而言算不了什麼，一個進化了的地獄火也算不了什麼，比較煩人的是，如果這兒的死靈術士們紛紛召喚出這樣的傢伙來，就算他是大魔導士，也只有逃跑這個辦法了。

    “哦嘿！”

    就在他轉著念頭的時候，進化後的地獄火向海法爾飛撲過來，而海法爾毫無懼色，也以同樣快的速度向對方撲了過去。

    兩個身軀砰一下撞在一起，海法爾的骨棒敲在地獄火的肋部，而地獄火的石拳也擊中了海法爾的胸膛。雙方都倒飛了出去，海法爾落回了祭台之上，而地獄火則倒飛了二十多米，撞斷了兩根石柱才停了下來。

    “再來啊！”

    海法爾胸口的重甲明顯陷下去了一塊，但是他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傷，一翻身就站了起來，雙目盯著仍在地上掙扎的地獄火。

    但是，受了重傷的地獄火稍稍掙扎了一下，發出有氣無力的哀鳴聲後，就變成了一團幻影，消失在虛空之中。

    海法爾此時威風凜凜，那些死靈也被他震懾，許久竟然沒有一人出聲。

    “再來呵！”

    海法爾擂了一下自己的胸，再次向著死靈們怒吼。

    這一次，死靈們終於不再退縮，又有幾個死靈術士伸出了手，他們各自召來了自己役使的地獄火。

    胡季一直站在傳送門的邊緣，只要境況不對，他就準備叫大夥撤。

    這個時候，胡季意識到一個問題，這些死靈竟然沒有一個上這祭台施展魔法——從大魔導士詹森的介紹來看，它們分明都是使用魔法的高手。

    “它們當然不會大發善心，那麼就是因為這兒有某種力量讓它們不能施放魔法，或許我可以試一下……”

    他悄然來到娜塔莎身邊，推了仍有些失魂落魄的娜塔莎一把。

    “試試看，你放一個魔法。”

    娜塔莎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沒用，我早試過，這裏的魔法都失效了。”

    “果然……”胡季微微一笑。

    這個結果在他預料之中，現在需要知道的是，這個禁魔範圍有多大了。

    他慢慢向祭台週邊走去，十八刀衛忠心耿耿地跟了過來，他回頭擺了擺手，然後下了祭台的臺階。

    一直到他踏下臺階最後一階，那些死靈們也沒有什麼反應，因為它們的注意力全在張牙舞爪的海法爾身上。

    這個時候的海法爾，一個人獨挑三個地獄火，竟然還打得有聲有色，至少暫時不落下風。

    在尤諾班大陸歷史上，從來沒有過類人生物一個對抗三個地獄火的紀錄，如果說有什麼生物可以做到這一點，那至少也要是亞龍級的魔獸！

    胡季覺得有些沒趣，自己是海法爾的老闆，可是今天的戲全被這傻大個搶去了。

    他有些無聊地拾起一塊小石子，用力砸向一個死靈尖嘯者，石子穿透了它的虛影，落在地上。那個死靈尖嘯者的注意力被轉移過來，看到胡季距離它不足五米遠，立刻發出了刺耳的尖嘯聲。

    這個尖嘯聲一傳入耳朵，胡季就知道不對——他的身體竟然不聽他的使喚，開始原地打起轉兒！

    如果只是原地打轉還罷了，轉了兩圈之後，他的雙腳自動邁開，竟然向這些死靈之中走去！

    “靠！”胡季吼了一聲：“拉住我！”

    一直關注著他的十八刀衛這時從祭臺上沖了下來，想要將他拉回去，可是其他的死靈這時也醒悟了，一個個火球、奧彈向胡季這個方向飛射，刹那間魔法的光芒照花了胡季的眼睛。

    胡季現在知道禁魔範圍了，可是也將自己放在了極端危險的地方。

    就在那些魔法要擊中他的時候，“嗡”的一聲響，一個龐大的影子飛了過來，緊接著又是轟然撞地的聲音。

    飛砂走石之後，在胡季身前，一個地獄火掙扎了兩下便化成幻影。

    死靈們的魔法被那個地獄火擋住，沒有一個擊中胡季。

    所有人一回過頭去，發現圍攻海法爾的三個地獄火，不知何時少了一個。

    海法爾這招“飛擲地獄火”，不僅救了胡季一次，還將胡季震翻了一個跟頭。

    從地上爬起來之後，胡季發現自己又可以靈活地控制自己的身軀了。

    就在那些死靈從突變中反應過來之前，十八刀衛已經一擁而上，將他又拉回了祭台。

    “海法爾，好樣的！”

    喬丹狠狠地誇獎了海法爾一句，像是回應他，海法爾又是一聲怒吼，一個地獄火被他骨棒掃倒在地，連滾帶爬地從祭臺上掉了下去。

    月光來到了胡季身邊，看到他只是破了點皮才放下心來。

    她雙眸中的恐懼與擔憂一消失，就狠狠地白了胡季一眼，表示對他冒險行為的不滿。

    胡季眨了眨眼，月光惱怒的目光，讓他心中感到一絲甜意。他拍拍月光的手，一指指向那群死靈。

    “月光，你對這些傢伙有什麼看法？”

    月光的表情變得黯然起來。

    這些死靈在生前都是她的族人，它們曾經創造了無與倫比的精靈文明，魔法在它們手中不斷得到創新與傳承……

    但是，時隔萬年之後，它們蘇醒過來，卻成了她這個後代的敵人。

    精靈對死者有極大的敬意，他們認為死者是回到了自然的懷抱中，而打擾死者安眠的行為是不可饒恕的褻瀆。

    因此，在月光的心目中，這些先輩們既然已經成為死靈，沒有選擇回到大自然的懷抱之中，那麼也就意味著它們放棄了精靈的身分。

    “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止我們，何況是這些……這些褻瀆了自然的傢伙。”月光的回答，還是有些遲疑。

    胡季再看向娜塔莎和皮蓬，他們不約而同地聳了聳肩。

    “我不是在部落中長大的，我從小就在人類中掙扎。”皮蓬一邊說，一邊玩著他的匕首，那對閃著藍光的匕首，在他的手指間飛速轉動。

    “在人類中我學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活著的人，永遠比死去的人重要。”

    統一了意見那就好辦，剩下的事情就是大打出手了。

    胡季一揮手：“這個祭台最下一層臺階以內都是禁魔範圍，所有的魔法在這裏都會無效，只要不出這個範圍，怎麼打都可以。”

    月光彎弓搭箭，眼睛微眯了一下，希望在這群死靈中找到更重要的傢伙。

    但是沒等她發現有價值的目標，死靈法師奧瑪爾突然驚呼道：“來了，它們！”

    胡季一皺眉。

    奧瑪爾的驚呼讓他想起一件事情——這個地方既然無法使用魔法，這些死靈為什麼還待在這兒不肯離去？

    他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抬起頭向遠處望去，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氣！

第五十八章流星火雨

    映入胡季眼簾中的是一堵牆，一堵移動的骨牆。

    在遠處爾一排排由骷髏組成的軍團正在向這兒奔來。

    這些骷髏與奧瑪爾召來的那種人類骷髏不同，全是由遠古巨獸的骨架構成的骷髏蓋在高原的陽光之下，這些骨頭架子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至少還挺乾淨這些傢伙的主人品味還行。”能夠在這種時候還說出這種沒心沒肺的話，這也算是胡季的一大特長了。

    短暫的驚訝之後他又恢復了那種滿不在乎的神情：“奧瑪爾，和人家比你可就差遠了，瞧你那些骷髏兵，不但弱小，而且還一個個髒兮兮的。”

    奧瑪爾面如土色。

    胡季的調侃沒有讓他輕鬆下來。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那六個骷髏武士在這些骨頭巨獸面前不值一提，他沙啞地說道：“退吧！趁它們還沒到，趕緊退還來得及！”

    胡季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的話語，但在這一瞥中，他發覺站在奧瑪爾身邊的大魔導士詹森的嘴角，噙起了淡淡的微笑。

    “這位大魔導士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什麼表現，以他的盛名，應該有些辦法對付這些骨頭架子吧？”胡季暗暗想著。

    想到這位大陸上排名有數的強者，胡季就起了歪心眼。

    他對元素極為敏感，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詹森大魔導士身上澎湃激蕩的元素力量。這麼強大的力量帶來的壓迫感，是他此前從未在人類身上見到過的，甚至那兩個可怕的女人維多利亞和麥琪都比不上。

    “閣下，這群傢伙恐怕需要借助你的力量了。”既然詹森大魔導士曾經說過聽從他的安排，那麼就用不著太客氣了，胡季微笑著說道。

    “這兒可是禁魔結界。”

    大魔導士不愧為大魔導士，一口就說出了祭臺上不能使用魔法的原因：“地上的魔法陣，除了起傳送作用外，還將這兒的所有魔法力量都汲取到另外一個位面。”

    “我想對於閣下來說，這不是什麼難題。”胡季拍了一記馬屁：“能夠親眼目睹傳說中的大魔導士的力量，這實在是我們的榮幸。”

    詹森嘿嘿笑了一下，心中卻暗罵了聲。

    他掃視了一眼周圍的死靈，這些傢伙的目的已經達到，他們成功地拖住了外來的入侵者，現在都沉默了下來。

    “好吧，我就替你解決掉這些傢伙。”

    詹森大魔導士慢吞吞地轉動著左手食指上的戒指，這枚嵌著藍色晶石的戒指非常漂亮，胡季還沒有看清楚，一聲低沉的獸吼之後，他的眼前騰起一陣煙霧。

    煙霧散去，胡季眼睛都直了起來。

    在詹森大魔導士身邊，竟然伏著一隻白色藍紋、老虎一樣的動物！

    詹森拍了拍那只動物的額頭，那只動物舒服地咕嚕了一聲，他看到胡季那直勾勾的眼神，微微一笑道：“這叫雪紋劍彪，非常兇猛的一種魔獸，我這只還只是幼獸，等它成年了會長出一對翅膀，那個時候我就可以騎著它飛了。”

    胡季險些流出了口水。

    也不怪他如此，詹森這一會兒炫耀的寶貝和能力，樣樣都讓他心動。

    那枚戒指，應當就是召喚魔獸用的“召喚之戒”，而“馴服魔獸”則是大陸上早已失傳了的技能，更何況那魔獸還是大名鼎鼎的“雪紋劍彪”！

    胡季並不是像詹森大魔導士想像中那麼沒有見識，他不但知道雪紋劍彪，而且對於這種魔獸相當瞭解。

    成年的雪紋劍彪從頭至尾長達七米，高有兩米五左右，雙翼展開近六米，能夠進行低空的飛行。

    成年的雪紋劍彪有一對利劍一般的牙齒，幾乎沒有什麼防禦能夠擋得住這對利齒，而且，雪紋劍虎擁有不錯的水元素魔法能力，像“暴風雪”

    這樣的高階水元素魔法，它也能輕鬆自如地施展出來。

    對於能增強自己實力的東西，胡季總是有著無限的興趣。

    騎在雪紋劍彪身上，大魔導士詹森可以說是大搖大擺地出了禁魔結界。

    就像一開始胡季出結界一樣，他才下了臺階，一片魔法光華便撲面而來！

    但身為大魔導士，詹森當然不像胡季那樣要靠別人來救援。

    他抬起右手打了個響指，一個藍色的魔法罩，將他和座下的雪紋劍彪都罩了起來。死靈們魔法攻擊的唯一作用，就是在詹森的奧術護罩上，激起一連串絢麗的光弧，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傷害。

    緊接著，詹森舉起了左手的法杖。

    他的法杖不長，倒有些像一根權杖，法杖的頂端嵌著一顆黑乎乎不起眼的寶石，但當他舉起左手並開始吟唱起魔法後，那寶石突然間閃出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光芒。

    這種光芒對於死靈而言傷害頗巨大，就算是胡季他們，也在這刺目的光芒下閉住了眼。

    周圍的死靈們感知能力一刹那間被破壞了，沒有等它們恢復過來，大魔導士詹森又吟唱起另一段拗口的咒文來。

    “流星火雨……快逃！”

    有死靈從詹森的咒文中，聽出了他要施展的是什麼魔法。

    這種“流星火雨”即使是在魔法鼎盛的一萬多年前，也只有少數超級強大的魔法師才能施展。

    最重要的是，“流星火雨”對於死靈一族有傷害加成，特別是對沒有形體、幾乎免疫一切物理攻擊的死靈吟唱者和死靈尖嘯者，這個魔法能造成雙倍的傷害！

    暫時失去了視覺的死靈們，霎時亂成了一團。

    即使已經失去了生命，但它們仍然會對永恆的沉寂感到畏懼。而且，

    它們居然沒有想到去阻止詹森大魔導士，都只顧自己逃跑，只願逃得越遠越好。

    胡季搖了搖頭。

    這個“流星火雨”顯然是大型魔法，需要長時間的咒文吟唱，如果這些死靈有一、兩個無私些，順著聲音去阻止、甚至只要干擾詹森一下，那麼這個流星火雨就無法完整地放出來；而魔法被打斷造成的魔力反噬，也足夠這位大魔導士受的了。

    詹森的目標也不是這些死靈。

    當他的吟唱結束之後，在距離他三十米遠的地方，那大群奔騰而來的骨架巨獸腳下，出現了暗紅色的魔法符文，天空中飛落如雨的火隕石，隆隆墜下，頃刻間在詹森前方製造出了一個火獄。

    那些無知無覺的白骨巨獸並不知道面臨滅頂之災，它們在無所畏懼的同時，也完全無所知覺，只能在主人的意念驅使下前進。

    它們前僕後繼，卻無法闖過隕石與烈火組成的地獄，在雙重的打擊下化成了齏粉，再也不能從白骨中重生。

    流星火雨足足持續了數分鐘之久，直到所有的骨獸都化成了灰燼，詹森才停下手。

    施展了這種大型魔法，雖然他是大魔導士，可是臉上也露出疲憊的表情。

    他回過頭，向胡季一攤手：“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對於胡季而言，見識了這位大魔導士的魔法，才算是真正接觸到了魔法的高級奧秘。

    如果論體內積澱的元素之力，艾蓮因為自幼在澎湃之源中生長，或許不亞於詹森，但在運用這種力量上，無論是娜塔莎還是艾蓮，和詹森比起來都有極大的差距。

    用力咽了口口水，胡季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

    他現在想的，並不是怎麼樣學到詹森的魔法，而是怎麼樣把這位大魔導士“騙”到尼斯領來。

    這麼強悍的人物都遇上了，不騙來為自己打工，實在是可惜。

    此時那些精靈族死靈們已經恢復了些許視力，它們發覺自己安然無恙的高興勁兒還沒有上來，馬上就看到流星火雨魔法襲擊後的慘狀。

    原本就是廢墟的街道上，生生被火隕石砸出一個直徑十多米的大坑來，鋪在坑底的，不是泥土也不是碎石，而是厚厚一層骨粉。

    沒等它們作出下一步反應，十八刀衛嗷嗷叫著沖了出去，離他們最近的死靈最先倒楣，被骨刀瞬間切成了碎片。

    死靈吟唱者與死靈尖嘯者的身軀，本來對物理攻擊免疫，但遇上了這群揮動著來自火焰之源的巨獸龍肋骨的獸人勇士，它們雖然不會受到物理傷害，但卻被骨刀上的“暈眩”附加技能弄得暈頭轉向。

    而每當它們陷入暈眩中時，一枝火羽箭，或者是一顆火球，就將它們的靈體給炸開。

    至於那些死靈法師與術士，更是陷入非常尷尬的局面。

    它們現在擠成一群，一旦想用大威力的魔法，首先傷害的便是同伴。

    而召喚來的地獄火也好、虛空行者也好、深淵小鬼也好，都不能對這些獸人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獸人們那身重甲不但有很好的物理抗性，也有極佳的魔法抗性。

    這種混亂，正是皮蓬喜歡的局面。

    只見他利用一切可以掩護自己的東西，潛入這些死靈之中，時不時地將帶著劇毒的匕首，刺進它們乾枯了的心臟。

    “怎麼會這樣……”

    老薩拉丁與死靈法師奧瑪爾，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他們曾經組織過比這個團隊要強大得多的冒險隊伍，但是卻在這群死靈手中全軍覆沒；而胡季這麼小一隊人馬，卻在肆意收割著死靈……

    這種反差，讓他們覺得不可理解。

    他們當然不知道，獸人戰士身上的重甲塗著少許秘銀，而皮蓬的劇毒匕首上也同樣有秘銀。對於這些不死族而言，秘銀是極為致命的東西，就像吸血鬼害怕銀具一樣。

    也只有胡季能夠用魔法金屬武裝自己的部下，要知道全尤諾班大陸國家的秘銀和奧金產量，未必有胡季一人控制得多。

    他在來奧法之森之前，特意跑了一趟火焰之源，將此前藏起的秘銀和奧金都弄了出來，由矮人當中最出色的鐵匠，把這些魔法金屬利用起來。

    而大魔導士詹森最初的注意力被獸人的武器吸引，根本沒有去注意他們看起來樸實無華的盔甲，現在他才驚訝地使用起感知術……

    在確認所有獸人的重甲都塗上了魔法金屬之後，他的驚訝變成了震驚！

    對於一個魔法師而言，魔法金屬是非常難得的魔法材料，在魔法力量消褪的當代，這種由魔法金屬帶來的魔力增幅就更顯重要。

    可是，這支隊伍卻用無比珍貴的魔法金屬，來武裝這些笨頭笨腦的獸人！

    如果不是詹森自製力強，他幾乎就要下手將十八刀衛全部打倒，然後將重甲剝走。

    “浪費啊，浪費！”他一面歎息，一面搖頭，心中也更加肯定，這一行人定然是找到了傳說中的火焰之源。

    只有火焰之源這樣處於地心深處的地方，才還擁有如此眾多的魔法金屬。

    如果自己的法杖是用魔法金屬製成的，哪怕只是摻進去萬分之一的秘銀，那麼之前施放那個“流星火雨”魔法，至少會節約四分之一的魔力，而吟唱的速度也可以再快四分之一！

    大魔導士詹森正在心裏打主意，而被打得亂七八糟的精靈族死靈們也開始醒悟到，和這群入侵者進行混戰，根本就是自討苦吃的事情。

    它們開始尖叫著後退逃走，獸人刀衛雖然努力追擊，卻只能將逃在後邊的倒楣鬼擊倒，大多數死靈還是順利地擺脫了他們。

    “等著，你們這些入侵者！”死靈中有淒厲的吼聲傳來，它們迅速退後，很快就消失在廢墟中。

    “不過如此。”胡季聳了聳肩，向老薩拉丁一笑：“下面該怎麼走？”

    老薩拉丁與奧瑪爾眼中的恐懼，卻沒有隨死靈的退卻而消失。

    他們對視了一眼，由老薩拉丁出面說道：“不要急，不要急，還有其他東西……更可怕的東西！”

    他的話音剛落，一聲暴怒的吼聲，震得達爾諾上空嗡嗡作響。

    “是誰，是誰敢打擾我的安眠？”

    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似乎怒吼者無處不在。

    這個聲音如此響亮，剛開始獸人們的呼喝與之相比，都只能算是蚊蠅的嗡鳴。

    胡季眉頭皺了起來。

    那群死靈逃得如此之快，難道說是去喚醒這個聲音的主人？

    或者是，它們乾脆就是在逃避，逃避這個聲音的主人的出現？

    “我的主人，是一群螻蟻闖進了您的臥榻，請允許我去為您清理這些渣滓。”

    那個暴雷般的聲音響過不久，另一個聲音又響了起來，這個聲音要低沉柔和得多，也沒有剛剛那個聲音的威懾力。

    但是，與之前那個聲音相同，這個聲音也是從四面八方傳過來，讓人無法分清它的來源。

    “去消滅他們，不要再驚動我，佛洛德。”暴雷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遵命，我的主人。”

    這對話旁若無人，似乎寥寥數語就決定了胡季他們一行的生死。

    胡季與詹森，臉上不約而同地浮起了冷笑。

    “狂妄。”

    “愚昧。”

    兩人不約而同地做出了評價，然後相視一笑。

    “大魔導士閣下，在這兒的事情結束後，您是否有空到我那小地方作客？”見兩人有了些默契，胡季心念一轉，對這個人老成精的老東西，拐彎抹角的效果還不如直截了當，因此他說道。

    詹森大魔導士目光閃了一下：“有些問題我正要向伯爵大人請教，非常榮幸能受到你的邀請。”

    胡季心念一動，立刻明白了這老傢伙打的主意。

    他既然知道十八刀衛手中的骨刀來自火焰之源，那麼很容易就推測出胡季一行人去過火焰之源。而對於一個魔法師而言，火焰之源或者澎湃之源那充沛的元素能量，可是再珍貴不過的東西！

    詹森大魔導士所要“請教”的，恐怕就是火焰之源的秘密。

    想到目前進入火焰之源的唯一途徑，就是通過通古斯廢墟之下的神之結界，胡季的擔心就完全消失了。

    即使詹森強悍到近神的地步，可是沒有他的“神域護佑”，他仍然不能穿越神之結界；即便他知道了通往火焰之源的途徑，他也沒有辦法進去。

    胡季可以肯定，只要領著這位大魔導士往火焰之源逛上一趟，他就會還想去第二趟、第三趟；他會像吸毒上癮的人一樣，難以擺脫這種誘惑，不得不接二連三地來求自己。

    到那時候，控制住他、至少是讓他為己所用，就不會只是妄想了。

    騎在雪紋劍彪上的詹森大魔導士打了個冷顫。他回頭看了胡季一眼，只看到胡季臉上狡猾的微笑；他知道這傢伙正在算計他，卻沒有想到胡季的算計會有多陰險。

    而且，就算明知胡季想將他變成終身部下，這位大魔導士也只能咬咬牙吞下胡季送來的餌。他身上的屍毒，讓他必須去火焰之源，借助那兒充沛的火元素之力，焚毀體內的毒素。

    他們一邊各懷心思，一邊在原地等待。

    胡季不是那種猛打猛衝、有勇無謀的傢伙，自己一行雖然有位大魔導士，但比起詹森的魔法，他更願意相信海法爾與十八刀衛的力量。

    祭台這兒的禁魔結界，正好適合海法爾與十八刀衛發揮他們的力量優勢。

    因此，他的選擇是以逸待勞。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又是一群骨頭架子奔了過來。不過，這一次來的都不是巨獸，而是很明顯的智慧生物骨架。

    “金色骷髏！”身為死靈法師的奧瑪爾，對於這群閃著耀眼金光的骷髏很清楚。他臉色大變地說道：“這是金色骷髏！”

    胡季懶洋洋地看著奔來的骷髏們，粗略算了一下，這大概有三十個金色的骷髏。

    比較搞笑的是，其中有八個骷髏抬著頂骨轎，而轎子之上端坐著一個精靈！

    這的的確確是一個精靈，他不像那些死靈幽魂一樣是靈體，也不像那些死靈法師術士一樣是皮包骨頭的僵屍。

    他擁有一個活著的精靈所擁有的俊美外表，唯一讓胡季感到困惑的是，無法從他的外表判斷出他是男是女。

    跟在骷髏群之後，還有八個滿臉發青的傢伙。

    這八個應該是死去的精靈，但是它們給胡季的感覺，比那些死靈法師、術士還要陰沉。

    胡季直覺上感到，這八個傢伙恐怕比之前那群死靈都要難對付，因此問道：“奧瑪爾，這八個傢伙是什麼玩意？”

    “死靈控屍者……真神在上，竟然有八個死靈控屍者，難怪到處都是毒屍傀儡蟲！”

    奧瑪爾的回答讓胡季提高了警惕。

    就像詹森大魔導士一樣，他對於那些毒屍傀儡蟲相當頭痛，如果這八個死靈控屍者就是控制著毒屍傀儡蟲的傢伙，那麼必須在戰鬥的一開始，就將它們全部幹掉。

    “就是你們這些螻蟻，闖入了古代的聖地，驚擾了我的主人？”被黃金骷髏抬著的那個精靈說話了，這個聲音果然是那個名為“佛洛德”

    的。

    胡季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在這個傢伙身上，他幾乎沒有感覺到任何力量。但他不敢因此而輕視對方，因為胡季明白，有些極為厲害的人物，可以隱藏自己的氣息。

    “你是誰？”娜塔莎代替胡季作了回應。

    “一個小法師？你的魔力真可憐，這就是這個時代裏法師的力量？你還是一個精靈……來吧，我的後裔，來到我這邊，我會領著你們找回精靈的榮譽，讓那些野蠻人再次成為我們的奴隸，來吧！”

    倚在骨轎之上的精靈佛洛德，他的聲音低沉，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誘惑力。

    胡季側過頭一看，發現娜塔莎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在回憶什麼東西。

    “來吧……不要試圖抗拒我的意識，所有的精靈都是我的後裔，我是你們最偉大的王者。跟隨我，服從我，我們將重新成為世界的主人！”

    “阻止他！”

    大魔導士詹森是第一個意識到不對的人，雪紋劍彪向前躍了一步，發出低低的咆哮，詹森坐在上面舉起了法杖，法杖頂端的寶石再次閃動著光芒。

    但是，一道暗色的影子從佛洛德那兒飛了過來，詹森嘴中念出的咒文才吐出一個字音，就戛然而止。

    “思維囚籠和沉默術！”詹森倒吸一口氣。

    他清楚對方連續施展了兩個魔法——思維囚籠用來誘惑娜塔莎等精靈，而沉默術則讓他這個最有威脅的大魔導士，暫時失去了聲音。

    非常簡單的魔法，但是……自己距離那個傢伙還有六十米！

    所有的魔法都是有距離限制的，優秀的魔法師可以讓這個距離限制變得長一些。

    像“沉默術”這樣的魔法的距離極限應是三十米，出色的魔法師可以將之延伸到三十五米左右，而如詹森這樣號稱天才的大魔導士，可以將之延伸到四十米，但這也是他的極限。

    可是，眼前這位精靈的沉默術距離，竟然達到六十米之遠！

    就算是詹森，他的眼中也禁不住有了恐懼。

    這種實力的魔法師，在這個魔法元素衰竭的時代，應該不存在才是。

    詹森從古代典籍的記載中發現，在遠古時期，尤諾班大陸充滿了元素能力，這些源自於火焰之源、澎湃之源和奧法之森等地的元素能量，是魔法師力量的根源。

    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這些地方不再噴吐元素能量，於是，尤諾班大陸的魔法漸漸衰退，這也是遠古精靈一族失去大陸主宰地位的一個重要原因。

    “來吧，現在沒有誰能阻止你們回到我的懷抱。讓我們一起重現精靈族的榮光，所有的其他種族，都像萬年以前一樣，是我們的奴僕與隨從……”

    佛洛德繼續他的誘惑，言語中旁若無人。

    胡季剛想命令十八刀衛去擾亂他，回過頭一看，卻發現除了自己、艾蓮與大魔導士詹森外，其他人的目光都變得有些癡呆起來。

    胡季立刻意識到不對，佛洛德的誘惑不僅對精靈有效，對於其他人也有效！

    “靠！”

    他怒吼了一聲，大魔導士詹森明顯受制于對方，現在是指望不上了；艾蓮的魔法雖然厲害，但還比不上詹森，她去也是白搭。

    現在唯一能改變局面的，就只有自己了。

    胡季拔出他的魔法短劍，快步向前沖去，但他只沖了幾步就不得不停下來——一隻無形的大手按住了他，讓他在原地無法動彈。

    “地縛術……”詹森大魔導士認出了這個魔法。

    他掏出一個卷軸，既然不能發聲，那就只有用卷軸來施放魔法。

    詹森手中這個卷軸，記錄的是“奧彈術”，當他撕開卷軸之後，五枚奧法元素構成的魔法飛彈呼嘯著奔向佛洛德，而且是一連三波次。

    但是，佛洛德只是擺了擺手，這些奧法飛彈打在他的身上，竟然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該死，奧法免疫！”

    詹森大魔導士伸手欲再掏卷軸，但這個時候讓他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在他看來，除了身為貴族，就只有腦袋瓜子有點用處的胡季，竟然在他眼前，掙脫了佛洛德的“地縛術”！

    胡季抬起頭來，眼中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大膽，竟敢在我面前玩弄這種技倆！”

    他明明就站在那兒，可是他的聲音竟然像開始那位“主人”和佛洛德的聲音一樣，是從四面八方傳過來的！

    而且，詹森清楚地感覺到，一股洶湧澎湃的力量在胡季的身體中激蕩，這麼充沛的力量，是他前所未遇的。

    詹森大魔導士當然無法看到胡季的體內深處，另一股力量已經蘇醒過來。

    被封印在龍穀之中的那位愛與美之女神，在漫長的沉睡之後，當胡季處於極為激動的情況下終於醒來。

    在意識到面臨的險境之後，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控制了胡季的身體。

    也就是說，現在胡季的軀體之中，棲息著一位神只，一位真正的神只。

    佛洛德第一次端坐起來，瞪大了眼睛。

    他感覺到了力量，也感覺到那種神聖的氣息，這個被他稱為螻蟻的人類體內，竟然寄居著神只？這讓他既是吃驚，又是嫉妒。

    他雖然強大得近乎半神，但卻仍然沒有神格；而沒有神格，即使是壽命漫長如巨龍，也會在時光的流逝中衰老死去。

    對於他這樣追求完美的人而言，這是無法容忍的事情，為了獲得永遠的不朽生命與軀體，他做了無數的事情，甚至成了精靈一族唾棄的墮神者，卻仍然只能暫時獲得目前這些力量。

    因此，他嫉妒所有的神只。

    而一位棲身於凡人體內的神只，不但不能讓他敬畏，相反的卻讓他貪心大動——只要擊殺這位神只，他就有機率奪取這位神只的神格。

    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得到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你是什麼神只？”目光中閃爍著貪婪，佛洛德問道。

    “巫妖，不要試圖偵察我的底細，也不要讓你那骯髒的貪念支使你的行動，更不要做出瀆神的事情！”

    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揭穿了佛洛德的身分，他竟然是居於所有死靈之上的巫妖。

    “我的名字叫佛洛德．格雷特，我天生就應是偉大的不朽君主。”

    巫妖從骨轎上站起，一個金色骷髏伏在地上，他踩著這骷髏的脊椎，來到地面。

    “不論你是哪位神只，你今天都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

    “不要小看我借用的身體，雖然他只是一個凡人，但是他比你要強大。”愛與美之神在胡季體內微笑：“很快你就會見識到他的力量——這種力量源自於遠古，甚至比魔法還要古老！”

    “是嗎？”巫妖佛洛德站住身軀，用輕蔑的目光掃視了胡季一眼。

    胡季的靈魂在體內極度不滿。

    那個自稱“愛與美之女神”的傢伙強行佔據了他的身軀，他本著借助這位神只的力量、打敗強大對手的意思而沒有抵抗。

    現在聽她的口氣，她只不過是出來說幾句話，就要把事情又交回給自己，這怎麼不讓他憤慨！

    “放心，我的寶貝，你可以打敗他。你可是魔族詠唱者，音樂的力量來自于遠古的智慧，這是比魔法更偉大，也更美的藝術。

    “這個世界之中，凡是美的，便是有力的，只看你會不會利用；現在我要教你的，就是如何使用這種美的力量！”

    愛與美之女神在他心中低語，緊接著，一連串神奇的資訊傳入他的腦中。他一開始還本能地抗拒，但接著就放棄了。

    因為這些神奇的資訊，他根本無力阻攔。

第五十九章王者

    也難怪胡季無力阻攔。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也算是冒了不少險，無論是火焰之源、澎湃之源還是在平時的鍛煉中，他的綜合能力值都得到了顯著的增長。

    不過讓胡季氣憤的是，他體內的那位女神卻像一個寄生蟲一樣把他的這些能力增長全吃了進去，讓他現在綜合能力值仍然只有三千左右雖然已經超過了普通人，但實屬廢材一個。

    這位女神吃了他那麼多綜合能力值，用來控制他的身體和思想，那自然是輕易的事情。

    “嘻嘻，不要生氣，這一次是我不好，你就原諒人家嘛！只有這一次，以後人家保證不再犯了。畢竟這個傢伙和你比，太過強大，人家不這樣就沒辦法打敗他……”

    感覺到他的氣憤，愛與美之女神的聲音變得柔和嬌媚，胡季甚至看到一個赤裸著身軀的金髮美人合著掌向他哀求，這讓他鼻血幾乎都噴了出來。

    為了不發生其他意外，他不得不說：“算了算了，我怕你了。”

    “唉，還真是累呀！人家的力量還沒有完全恢復，就得幹這麼累的活；親愛的，人家去休息啦！需要的時候會醒來的。

    “幸好這裏是奧法之森，這邊的神格波動不會引起‘世界之心’的懷疑，人家才能和你說這麼久的話呢……”

    愛與美之女神嬌嗲的聲音漸漸低沉，終於消失在虛無之中。

    胡季發覺自己又可以控制自己的身軀，他伸展了一下手腳，抬起頭來正和佛洛德目光相對，胡季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佛洛德心中極為驚訝，這個人身上的神力突然間又消褪了，那位不知是誰的神只，似乎離開了他。

    “看來只有我來對付你了，那位神只——我是說剛才說話的那位，現在已經離開了。”仿佛是為他解惑，眼前這個黑髮黑眼的人類男子，笑吟吟地說道。

    “哼——哈哈哈哈！”對於失去搶奪一位神只神格的機會，佛洛德非常憤怒。

    他哼了一聲，接著又狂笑起來：“就憑你這只螻蟻？即使是戰爭之神菲烈特，也不可能讓你在這麼短的時間變得如此強大！”

    “試試就知道了。”胡季清了清嗓子。

    自己一來到這個世界，就是作為魔族詠唱者而獲得生存的機會，沒想到，現在還只有這個身分，才能幫自己擺脫危機啊！

    “看看你後面吧，螻蟻！”巫妖佛洛德一指胡季身後。

    胡季回過頭來，果然，無論是獸人刀衛，還是精靈們，現在他們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而且眼中滿是仇恨。

    對於這個局面，胡季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因此他聳了一下肩：“我們家鄉有句諺語，笑到最後笑得最甜，巫妖佛洛德，你笑得太早了！”

    巫妖佛洛德對於他的鎮定有些不安。

    這只小螻蟻浪費了他太多的時間，他決定立刻解決掉他，而且是用他同伴的手！

    但是出乎他意料，胡季突然張開嘴，發出奇妙的聲音。這音調起初還有點澀，但很快就變成了優美的旋律。

    胡季唱的是是一曲古詞，這曲《水調歌頭．中秋》是宋朝蘇軾的千古絕唱，雖然《水調歌頭》的詞牌唱法在人類中已然失傳，卻難不住胡季這樣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妖怪。

    清新悠揚的曲調，在死亡了萬年的城市上空響了起來。

    胡季的嗓音極佳，配上狐妖的魅惑天賦，巫妖佛洛德的“思維囚籠”竟然越來越弱，胡季只唱到“我欲乘風歸去”這一句時，“思維囚籠”竟然被完全解除了！

    “這……這不可能！”

    在尤諾班大陸的歷史上，還沒有誰能用歌聲解除魔法禁制的，即使見多識廣如巫妖佛洛德，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他伸出手來，這一次他手中也舉著一根骨杖。他想重新施放“思維囚籠”，但是，當他開口時，卻發現自己施咒的聲音完全變了調，似乎是在往胡季的歌聲腔調裏跑。

    看到同伴們的目光都恢復了正常，胡季也停下了歌聲，他微微一笑：“佛洛德，你的魔法還有用麼？”

    佛洛德的眼神有些飄乎不定，似乎在轉著什麼壞念頭，他也微笑了：“‘思維囚籠’原本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魔法，我只不過嫌麻煩……

    既然這樣，那麼我就換一種方法吧！”

    他的話音一落，那些金色的骷髏蜂擁而上，沖到了他的身前。

    顯然，佛洛德決定利用這些僕從來替他解決問題了。

    胡季微退了一步，從奧瑪爾的態度來看，這些金色骷髏應該挺難對付。儘管他對自己的獸人刀衛很有信心，但謹慎一些總是好的。

    金色骷髏們揮動著刀劍向胡季他們沖了過來，那些死靈控屍者也無聲無息地逼近，因為破除了對方的“思維囚籠”而給胡季帶來的歡悅，頃刻間消失了。

    他想到那可怕的毒屍傀儡蟲，心中就不由得一顫——刀衛的骨刀可以消滅少量的毒屍傀儡蟲，但並不意味著他們面對大量的傀儡蟲時，仍然能揮灑自如。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跟在胡季後面的艾蓮上前了幾步。

    她全身被長長的罩袍罩住，沒有人發現她竟然是個納迦，因此當她掀開自己的罩袍、舉起自己的法杖時，大魔導士詹森與巫妖佛洛德，同時吸了口冷氣。

    “納迦？”巫妖佛洛德憤怒地咆哮了起來。

    精靈一族與納迦是天生的死對頭，儘管他是墮落精靈，卻也本能地痛恨納迦。

    “你們、你們竟然與這些最邪惡的生物為伍？你們太讓我失望了，太讓我失望了……”

    “你認為這裏會有誰比你更邪惡嗎？”艾蓮打斷巫妖的話。

    艾蓮雖然不通人情事故，但她的問題簡單而直接。

    在她單純的心裏，與胡季為敵的，那就是壞人、就是邪惡。

    本來娜塔莎、皮蓬他們還因為佛洛德的話有些慚愧，但聽了艾蓮的反問之後，精神不由得一振。

    邪惡與否，原本就不是由出身和種族決定；能決定這個的，只有每個人自己選擇的行動！

    艾蓮的反駁，讓佛洛德相當惱怒。

    一個小小的年幼納迦，竟然也敢如此和他說話！就算是當年的納迦之王，在自己面前也得保持禮貌！

    “爬蟲！你激怒了我……”

    佛洛德的怒吼聲還沒有消去，艾蓮卻沒有和他多作廢話，而是將自己的法杖指向前方。

    她沒有大魔導士詹森那種快速施法的本領，但為了準備這次冒險，在她的法杖魔晶之內，儲存著一個瞬發的大型魔法“暴風雪”，看到那群金色骷髏蜂擁而來，她毫不遲疑地施展了這個魔法。

    瞬發的暴風雪是非常可怕的，在金色骷髏的腳下，淡藍色的、由水元素組成的符文飄了起來，緊接著，天空之中平白落下無數雪球與冰錐。

    對於沒有肌肉、只剩骨架的金色骷髏而言，這些雪球冰錐的傷害力減了不少，但附加的“冰結”效果卻沒有打折扣。

    原本動作迅捷的骷髏們，動作頓時變得遲緩起來，無論是舉手還是投足，都像是在表演慢動作。

    “上吧！”胡季不敢讓艾蓮獨自面對這些金色骷髏，儘管它們的動作變得遲緩了，但是在艾蓮的“暴風雪”之下卻沒有一個倒下。

    他揮手下令，海法爾一馬當先，獸人刀衛咆哮而出。

    十九個身材高大的獸人奔跑起來，那種聲勢就像千軍萬馬奔騰一樣。

    他們狂風一般撲向剛從暴風雪的襲擊中脫身的金色骷髏，骨棒、骨刀夾著尖嘯便是掃去。

    讓胡季吃驚的是，這種類似於“群狼”的戰術，在這些金色骷髏身上，竟然沒有起到應有作用，這些金色骷髏單打獨鬥，甚至還略勝過獸人刀衛。

    如果不是艾蓮魔法的“冰結”效果讓它們動作有些遲緩，恐怕自己的刀衛就要倒下幾個了！

    “靠，這麼強悍！”胡季忍不住罵了聲。

    “這些金色骷髏是從成千上萬的骨架中精選而出的，它們最初是普通的骷髏戰士，隨著能力的提高，它們身上的骨架也越來越緻密，骨頭的顏色由普通的灰白色，變成青銅色、銀白色乃至現在的金黃色。

    “黃金骷髏是骷髏戰士的頂點，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有著不亞于大劍師的實力，甚至能達到‘劍爵’的水準……”

    奧瑪爾在他身邊解釋道，胡季覺得他聲音中的羨慕和貪婪，遠超過了畏懼。

    “那麼，這些傢伙身上一定有你想要的‘死靈精華’了？”胡季低聲問道。

    “那是當然的！它們可是死靈中的精英……不，精英中的精英！”奧瑪爾興奮回答說。

    “那好，就準備接收你的死靈精華吧。”胡季笑了笑。

    面對這種怪物，硬拚是愚蠢的行為，自己一方還有殺手＠，只要等對方那八個控屍者出動就可以用了。

    從那個巫妖佛洛德的表情來看，他已經漸漸失去了耐性，只要再激他一下，他就會把那八個控屍者也派出來。

    想到這兒，胡季悄然對月光說道：“月光，射那些控屍者！”

    月光一聲不響地拔出了火羽箭，箭無聲無息地飛了出去，射中一個控屍者之後，“砰”一聲便爆炸。

    那個控屍者根本沒有發現月光的偷襲，雖然它肌膚堅逾鋼鐵，卻也被這一下偷襲，傷得大叫了一聲。

    月光的偷襲果然徹底激怒了佛洛德，而黃金骷髏與獸人的纏戰也讓他意識到，僅靠黃金骷髏，是無法迅速消滅這些入侵者的。

    他厲聲一喝：“把它們全部幹掉！”

    八個控屍者默不作聲地走了過來，他們的動作沒有黃金骷髏迅捷，當他們接近戰場之時，胡季猛然吹了聲口哨。

    這個口哨是麥克亞瑟訓練獸人戰士時的暗號，在經過麥克亞瑟魔鬼般的訓練之後，獸人們一聽到這個聲音，就會做出本能的反應，十八刀衛與海法爾也不例外。

    他們不顧一切地向後退開，甚至寧願硬挨對方兩下攻擊，緊接著，他們手中扔出了一把松果一樣的東西。

    這東西就是那位煉金術士艾迪森的傑作——火元素爆彈，當初胡季他們就是憑藉這個，擊倒了水巨人尼克森。

    這些黃金骷髏雖然強悍，比起水元素巨人尼克森卻相差甚遠；而且，十九個獸人同時擲出火元素爆彈，在他們面前幾乎成了一片火海。

    來自於火焰之源的魔獸晶石製成的火元素爆彈，迸發出最為純粹的火元素之力，而這正是一切死靈的致命剋星！

    近二十顆火元素爆彈同時爆炸，威力甚至比得上一個禁咒魔法。

    爆炸場內，那些難纏的金色骷髏也無法抵擋這大爆炸的威勢，全部被炸成了碎片。

    最慘的還是控屍者，它們剛準備釋放毒屍傀儡蟲，就被大爆炸弄得粉身碎骨。

    巫妖佛洛德目瞪口呆地面對著眼前巨大的變化。

    幾秒鐘之前，他還勝券在握，但現在他已經輸得乾乾淨淨——至少攤出來的牌，已經是一張不剩了。

    “好吧！現在就只剩你了，巫妖先生。”胡季臉上帶著冷笑：“我們的力量是你所不能抗拒的，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他確實想讓這位精靈巫妖投降。

    對於死靈，他並不是很反感，而且能壯大自己實力的選擇，他一向是很樂於去做的；因此，他給了這位巫妖一次機會。

    可是，佛洛德對於他給予的機會並不看重，相反的，最初的震驚過去後，這位巫妖的臉上露出同樣的冷笑。

    “很好，你的底牌已經掀出來了，而我，還有一張沒有出來。”

    佛洛德慢慢掀開裹著自己身軀的披風。

    “我承認，我小看了你們，剛才就是我小看所付出的代價。但是，那位神只只知道我是位巫妖，卻不知道，我是淩駕于一切巫妖之上的，巫妖之王！”

    隨著他最後一個字的吐出，他的披風完全被掀起，胡季看到他穿了一身光芒四射的軟甲，然後，他的身軀就飛了起來。

    “出來吧！我的子民，來為你們的王者作戰吧！”

    伴隨著佛洛德的召喚，從廢墟的各個角落裏，一個又一個的精靈站了出來。

    皮蓬瞳孔猛烈收縮了一下。身為盜賊兼刺客，他一開始竟然沒有發現這批隱藏在暗處的對手們！

    當他注意到這些精靈深色的皮膚之時，這才明白了他們的身分——

    卓爾精靈，來自地底的墮落精靈！

    早在萬年以前，精靈族最強盛的時候，這些傢伙就應該和納迦一樣，被徹底消滅了。

    但是，現在不但納迦再次出現在尤諾班世界，連墮落的卓爾精靈也出現了。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

    這個疑問存在于幾位精靈的心中，他們沒有說出來，而性格暴烈的娜塔莎卻已經忍不住了。

    “你這個卑鄙的傢伙，還說我們與納迦為伍？你自己呢，竟然是卓爾之王！”

    “我不但是卓爾之王，也是巫妖之王；這些卓爾還有巫妖，都是我從萬年的沉睡中喚醒的助手……”

    飛翔在半空中的佛洛德長身而立，看上去倒十分帥氣。

    “哦？”胡季看到，跟隨著卓爾精靈之後，那些原本逃走了的精靈族死靈們又回來了，而且這一次，它們不再像群烏合之眾。

    在佛洛德的意識控制之下，它們默不作聲，只是用仇恨和瘋狂的眼光，瞪著胡季一行。

    “麻煩大了，數量太多，我們會被這潮水一樣的死靈淹沒的。”

    大魔導士詹森終於擺脫了“沉默術”的約束：“而且，我感覺到還有死靈控屍者隱藏在暗處，你還有那些魔法彈嗎？”

    胡季知道他說的魔法彈就是指火元素爆彈。

    獸人之前扔出去的火元素爆彈，是當年燒死水巨人尼克森的改進版，

    雖然威力巨大、安全性提高，但制做出來也同樣更為困難——煉金術士艾迪森花了半年時間，也只造出了六十枚。

    這次為了達爾諾之行，他們帶了四十枚出來，現在他們手中還剩二十多枚。

    但問題是，在佛洛德之上，還有那個被他稱為“主人”的傢伙，如果現在把這些火元素爆彈全用掉，遇上了那位“主人”該怎麼辦？

    想到那傢伙可能比佛洛德還要可怕難纏，從來不知畏懼為何物的胡季就覺得頭大。

    “月光。”

    讓胡季吃驚的是，進入達爾諾以來一直保持著沉默的矮人安東尼奧，這個時候說話了：“月光可以擊敗這個傢伙。”

    “這怎麼可能？”胡季吃驚地問道。

    “月光的王冠，那個‘光與暗之王座’，是精靈全族的最高權力象徵，雖然年代久遠，現在的精靈對此已經淡漠了，但對於這些存在了幾萬年的老怪物們而言，那是不容違抗和褻瀆的力量。”安東尼奧指著那些卓爾精靈。

    “精靈一族從誕生起，就有暗夜精靈與卓爾精靈之分；暗夜精靈雖然以暗夜為名，他們崇拜的卻是月亮女神，代表著『光與暗之王座’中的光。與之相對應，卓爾精靈才是真正的黑暗中的戰士，他們的力量來自於‘暗’。

    “所以，月光只要被‘光與暗之王座’認可，她就可以向這些精靈—

    —無論是死了、還是活著的——下達命令！”

    胡季吃驚地瞪著眼，難怪安東尼奧明知道達爾諾之行充滿危險，卻仍然催促自己前來，原來他果然還握有最後的底牌。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巫妖之王佛洛德，就只能憑藉他自己的力量來與眾人對抗；雖然他很強大，但是胡季相信，他不至於強大到一個團隊也無法戰勝的地步。

    胡季給月光一個鼓勵的眼神，月光掏出了“光與暗之王座”。

    因為這只金冠非常精美，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她一般是不戴在頭上的。

    月光捧著王冠，表情神聖肅穆，一步一步又踏上了那個祭台。

    胡季猛然想起，娜塔莎說這個地方叫作“光與暗之所”，聽這個名字就與這個王冠有著密切的關係。

    踏進祭台魔法陣的最中心，月光將那只王冠舉了起來，想往頭上戴去，但又停了下來。

    她回過頭：“老闆，你能為我戴上這只王冠嗎？”

    胡季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仍欣然從命。

    他上了祭台，從月光手中接過那只王冠，只覺得這王冠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某種奇妙的力量在其中游走。

    他看了看周圍，那些精靈族死靈，甚至包括浮在半空的巫妖之王佛洛德，都瞪著眼睛看著他手中的“王冠”，似乎不相信自己的所見一樣。

    胡季心中一動，將“神域護佑”加持到這王冠上來。

    他手中的王冠隨之閃耀出動人的光芒，在七色的光環簇擁下，一黑一白兩種顏色沖天而起，像是兩道光柱直指天空！

    “那是神……神的祝福啊，真是‘光與暗之王座’！”

    死去的精靈們不能再保持沉默，即使是巫妖之王的強大意志，也無法再讓它們安靜下來。所有的聲音都是一個意思，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胡季手中的王冠上。

    胡季的手輕輕放了下去，“光與暗之王座”放上了月光的頭上。

    隨著他手的移開，那包圍著王冠的光芒變得更加強盛，像是七彩的雲霞，繚繞著月光的身軀。月光合起雙手，將之放在自己胸前默默祈禱，短暫的時間之後，她站起了身軀。

    頭戴著「光與暗之王座”的月光，臉上有著某種讓胡季陌生的神聖。

    她目光清冷，掃過周圍的精靈族死靈。那些原本滿是仇恨的目光，現在全寫著敬畏，甚至是巫妖之王佛洛德，也不敢與她的目光正對。

    “新的精靈王……誕生了！”

    娜塔莎與皮蓬熱淚盈眶，他們單膝跪了下去，向著月光行禮。

    而兩人的動作帶動了那些卓爾精靈與死靈——所有的精靈族死靈，無論是有形體還是沒有形體，也都一同跪了下去。

    “神沒有拋棄我們，萬年之後，我們精靈族終於又有了新的精靈王！”

    卓爾與死靈們同時發出敬畏之聲。

    月光的聲音在廢墟中回蕩：“我，月光．逐風者，新一任的精靈王。

    你們是不是願意按照古老的誓言，聽從我的命令，維護我、幫助我、追隨我，擊敗我們的敵人，保護我們的族人？”

    “我們願意！”那是娜塔莎與皮蓬的話聲。

    “我們願意！”那是精靈族死靈法師與術士的聲音。

    “我們願意！”那是精靈族死靈吟唱者與死靈尖嘯聲的聲音。

    “我們願意！”那是精靈族屬於暗之陣營的卓爾精靈們的聲音。

    “我反對，我反對！”唯一的不諧之音，來自巫妖佛洛德。他原本俊美的臉這時因為扭曲而變得猙獰起來，他在空中飛舞咆哮，像只被踩了腳的報喪鳥。

    “我是格雷特家族的血裔！精靈王只產生于格雷特家族，我才應是精靈族的王者！你這個無恥之徒，把‘光與暗之王座’還給我！”由於嫉妒與憤怒，佛洛德已經失去了理智，此前的風度蕩然無存。

    他憤怒地沖了過來，完全不顧在他與月光之間，還隔著一群精靈族死靈。

    無數火球、冰箭、奧彈閃過天空，還夾著死靈術士的痛苦詛咒，儘管佛洛德非常強悍，卻也無法在這樣密集的攻擊下全身而退。

    即使佛洛德有極強的奧法抗性，但冰箭、火球術打在身上，還是將他護體的奧術護罩，一層層剝了下來。

    當精靈族死靈們的攻擊，因著他折向而被擺脫時，他才從一片魔法的光華中露出身體。

    這個時候，他風流倜儻的外形，徹底換了副模樣，不但那身緊身的軟甲千創百孔，身上、嘴角還有斑斑血跡。

    “你們……你們……”

    佛洛德對於自己會受到如此密集的攻擊，顯然沒有心理準備。

    在他看來，這些精靈族死靈們，最多在他與那個戴上了“光與暗之王座”的幼精靈之間保持中立，卻沒有想到它們會在第一時間，對自己進行攻擊。

    “佛洛德，因為你是格雷特家族最後的血裔，所以我們一直尊敬你，服從你，希望你能夠帶領我們迎接精靈王的歸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會追隨你與精靈王作對，更不意味著我們會容忍你在我們面前，襲擊我們的新王！”

    一個死靈尖嘯者深幽的聲音傳了出來：“你的力量，來自於我們的奉獻；現在，你已經失去了我們的支持，你再也不是不朽之軀了！”

    “不！不！不要，我就要獲得永恆的力量，我會成為精靈族最偉大的領導人，你們不要離開我！”當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原本不屬於自己時，佛洛德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

    他的力量，來自於這些死靈們的奉獻。當死靈們不再支持他時，只憑藉他自身的力量，他不但難以維持現在的軀體，甚至連生命都無法延續。

    但是，無論佛洛德是威脅還是哀求，死靈們還是放棄了對他的支持，他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遽老化，很快就無法再飄浮在空中，佝僂著便摔了下來。

    他在地上翻滾哀嚎，連頭髮都變成了灰白色，大塊大塊地從他的頭上脫落下來。接著，他的皮膚迅速地開裂、脫落。

    哀嚎聲中，佛洛德身體變成了粉末，風一吹，就消失了。

    剛剛還氣焰囂張的巫妖之王佛洛德，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幹掉了。

    這也是佛洛德自找的。

    他能夠控制沉睡在達爾諾地下的精靈族死靈，靠的是精靈一族傳統的力量；但當更為權威、更為傳統的東西出現時，他又自不量力地對之發起挑戰。

    他完全忘了，如果傳統可以顛覆，那麼維繫他權威的根基也就顛覆了。

    變化實在是太快了，恐怕除了老矮人安東尼奧，沒有誰會料到這個結果——就算是月光自己，也顯得有些茫然。

    沉默了許久之後，那個斥責佛洛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尊敬的大精靈王，我們等待您的命令。”

    月光看了看周圍死去了的精靈們。

    這些在地下埋葬了萬年的精靈，為了等待能振興精靈一族的大精靈王重現而蘇醒。

    它們雖然拋棄了精靈的尊嚴，成為可怕的死靈，但它們仍然願意為精靈一族的驕傲而戰鬥。可惜的是，佛洛德利用了它們，將它們的力量，用來滿足自己的野心。

    她最後把目光停在胡季的臉上，目光中有探詢，也有懇求。

    胡季眉頭輕輕動了一下，明白了她的心意。

    對於精靈而言，回歸自然之中才是他們應該的歸宿，這些死靈，應該回到自己的墓穴中沉睡，而不是在太陽底下遊蕩。

    但是，胡季的尼斯領又迫切需要力量，如果能將這些強悍的精靈族死靈帶回尼斯領，哪怕只是帶回一小部分，胡季敢說可以橫掃半個大國。

    如果說胡季不動心，那不是真的。

    月光能控制這些死去的精靈們，與他來控制這些死去的精靈們沒有兩樣。

    想想看，一隻死靈組成的大軍——雖然由於魔法元素的衰退，它們之中大多數的力量都只是一般——但這也是大陸上任何一國都無法組成的豪華陣容了。

    胡季甚至可以想到，幾百個五、六米高的地獄火衝擊敵人的城堡，將敵人的一切防禦工事都搗成碎片的場景。

    但是，月光的目光讓他遏制住自己的想法。

    他緩緩點頭：“月光，按你的意願去做，無論你怎麼決定，我都會支援你的！”

    月光深深看了他一眼，臉上難得的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雖然和胡季在一起後，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冷冰冰的，但這樣暢快的笑容還是很少見。

    胡季心中一陣暖流湧動，覺得就算是為了這笑容而放棄精靈族死靈這股力量，那也算值得的了。

    “我的祖先們，你們已經為精靈一族做了許多，現在，精靈一族的命運將由我們這些活著的繼承。無論前方是風是雨、是鮮花還是荊棘，我們都不會忘記祖先的尊嚴與榮耀。”月光緩慢而堅定地說道。

    她的聲音清亮，“光與暗之王座”帶來的莊嚴，加強了她話語的力量。

    “現在，請你們安息吧！除非精靈一族面臨滅亡的危機，否則，我們不會再打擾你們，讓你們在自然的懷抱中安眠。”

    死靈們發出夢囈一般的歎息，像是滿足，又像是驕傲。

    它們沒有再吵吵嚷嚷，而是再次向月光行禮。

    “謹遵您的吩咐，我們偉大的王。當精靈一族面臨危急存亡之時，我們會再次醒來，用我們殘存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