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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子 -【熾焰戰神】(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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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0:04:40
第三章聖旨
在場數以百計的龍館弟子無一俗手,十八皇家騎士也是禁衛軍中的精英,然而沒有一個人見過這樣的攻擊方式。

    人與兵器的融合達到恐怖的層次,不斷旋轉,將破綻縮小,除了正面強攻幾乎無機可乘。

     「可怕的紅毛小子,竟然有這種實力,真是小看他了。」

     「是啊!如此龐大的兵器竟能舉重若輕,隨心所欲地控制,他的天賦非同小可。」

    滿耳的稱讚讓漸漸恢復正常的藤忍極為不快,然而赤熾所展示出來的實力,比剛才那一戰更強大,而且看上去游刃有餘。

    他心中頗為不安,若是藤仲義在龍館被外人所敗,龍館和朝廷的面子都會大大受損,也許會因此激化兩者之間的矛盾。

     「仲義,不要丟了藤家的臉。」

    藤家是青龍名門,高傲緣於家族歷代的強大實力,藤仲義和藤忍這兩代,因朝廷的權力鬥爭日漸激烈,修煉勤奮度更勝先輩,實力也更加強大。

    藤忍不大的一聲喝斥,卻如同定海神針,一下子便讓藤仲義從慌張中平靜下來,動作更加迅速連貫。

    敵變我變,藤仲義的反應也刺激了赤熾的攻擊,原本純武技的圍困突然加入了火的力量,幻影之牆變成了烈焰之牆,高竄的火焰達二丈之高,身在其中,完全看不到外界的景緻。

    藤仲義剛剛湧起的信心一瞬間又被火焰驅散了。

    身在朝廷中樞的他雖然不忘習武,但實戰經驗甚至不如紅毯兩側的青年,更別說與擅長非武技的對手交鋒。對於火焰天生的畏懼感,使他不敢與之相觸,畏頭縮腦的行動,正好給了赤熾最佳的機會。

    突然,赤熾發出驚雷般的吼聲:「風刃。火。」

    冷鉅的強風,手印的烈火,組成呼嘯奔騰的強火柱從力量的中心點爆發騰空,上升至三丈左右,突然分裂成八股火柱,以逆時針旋轉擴大。

    無死角的攻擊,讓藤仲義無法避開,唯一的選擇便是防禦,可是眼見烈焰即將吞噬身軀,絕望沉重的打擊了狹窄的心胸,這名年剛三旬的朝廷要員,竟然兩眼一翻,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嘴角不斷流出白沫。

    赤熾也愣住了,急忙收住攻勢,目瞪口呆地看著直挺挺倒在地上的身軀。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停頓了,在場的人都面露驚色,嘴巴大張著。

     「大人!」

    十八騎士驚叫著打破了窒息的氣息,嘩然聲隨之響起。

    衝到藤仲義身邊的十八騎士緊張得面無血色,雖是二月寒日,他們也已汗流浹背,身為朝廷專使的衛士,居然親眼看著專使死在面前,回到都城實在無法交代。

    這可惹下大麻煩了!朝日城的事情還沒有眉目,被困在這種地方可不是什麼好事。

    赤熾表情相當尷尬,無奈搔了搔後腦勺,看著藤仲義漸漸僵硬的身軀,不停地搖頭。

    他不過是想教訓一下這個狂傲之人,沒想到竟然把他直接嚇死了,十分擔心這個意外將完全改變既定的計劃。

    龍館弟子無不變色,館主也動容了,孝悌城建立以來,還從未發生過如此重大的案件,朝廷專使剛進城就被殺,傳出去必然會引起天下轟動,雖然龍館地位極高,也免不了受到衝擊,但他依然在觀望。

    伐越一直看著赤熾在紅毯上鬧事,心就沒平靜過,現在更是氣得快吐血了,可這樣的情況根本輪不到他出面,只能瞪著眼睛乾著急。

     「謀殺朝廷專使,給我拿下。」藤忍再也忍不住,一張臉氣得發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不顧儀態地指著赤熾大聲嚎叫。

    龍館弟子們都不敢怠慢,數以百計的人唰的一下,便將赤熾重重包圍在內。

    看著一層層的包圍網,赤熾聳了聳肩站立不動了,這個時候再動手不但是衝動,更是愚蠢,畢竟藤仲義是被嚇死的而非戰死,這一點差別足以扭轉整個事件的結論。

     「怎麼一到青龍就發生這麼多事情,這鬼地方意外真多,可惡!」

    赤熾看著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網相當無奈,卻並不後悔自己的行為,「算了算了,算我倒霉,這輩子能嚇死一個也算是值了。」看著地上的身軀,他無名之火又起,突然一腳狠狠地踹了過去。

    十八騎士都處於驚恐的狀態,根本沒想到赤熾對死人還會動腳。

     「哎喲!」地上的藤仲義突然大叫,頓時把幾乎窒息的氣氛撕破了。

    看著摀住小腿大聲呻吟的藤仲義,所有人的臉部都忍不住輕輕抽搐,不知道是怒還是笑,場面頗為滑稽。

     「哈哈!你這小子居然裝死,害我白操心了。」赤熾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接著放聲大笑,笑得痛快極了,全身都感到舒坦。

    想笑的不止他一個,許多龍館弟子都偷偷捂著嘴笑,還有的直接跑到遠處放聲大笑。

    藤忍叔侄氣得臉色鐵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藤仲義若死了倒也罷了,現在這樣,簡直丟盡藤家的臉,可他又偏偏是朝廷專使,當朝副相,即便是長輩也不便在人前數落。

     「都在幹什麼?讓開!」藤仲義明白自己沒有死,意氣風發的神色又回到臉上,也難得他臉皮夠厚,面對赤熾還是一副趾高氣揚的姿態。

     「喲!大丞相還是這麼神采飛揚,失敬失敬!」

    赤熾輕蔑的笑容第一次引起圍觀者的共鳴,就連十八名騎士也是如此,藤仲義喪失了武士的氣概,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尊敬和保護。

    但他的身分是眾人無法忽視的,眾人一方面贊同赤熾的手段,另一方面又必須正視赤熾的越禮之舉,就在此時,沉默不語的龍館館主開口了。

     「伐越!」

    伐越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急忙跑到館主身前。

     「你把赤熾請到離殤館休息,暫時不要離開孝悌城。」

     「是!」

    伐越明白這是要把赤熾軟禁起來,名義上控制了赤熾的行動,實際上卻是一種保護措施,讓藤仲義無話可說。

    而藤忍、藤騎立即便要引領調查組東去朝日,也不會有時間顧及赤熾,等藤氏三人離去之後,他便可隨便找個藉口把人放了。

    藤忍何嘗不明白此理,但與朝日城這塊肥肉相比,赤熾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他淡淡地瞥館主一眼,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畢竟這是館主下的命令,有朝廷專使在場不便公然反對,同時他也確信,赤熾所做的一切都是館主指示,心中的怨恨更深。

    赤熾一點即透,笑嘻嘻地任伐越揪著衣服往東面而去。

     「奏樂!」

    小小騷亂隨著赤熾離開平息了,紅色的身影就像雨後劃破天空的彩虹,永遠留在了人們的心中,尤其是十八騎士,長期抬不起頭面對龍館的歷史已經過去,從現在開始將是全新的一頁。

    隨著太陽西沉,熱鬧的晚宴開始了,迎接專使的儀式隆重的持續下去,但氣氛已有了本質上的區別,龍館弟子們的眼中沒有了尊敬,或多或少地有了些鄙視的成分。

    整座孝悌城只有離殤館最為平靜,此刻沒有人敢來這座小小的庭院,因為人們都無法確定,屋內的人會有什麼樣的命運。

     「該死!」

    不知道是咒罵天氣的瞬變,還是為命運的波折不滿,伐越從進入「離殤館」開始,便在小院內來回踱步,心裡就像天色般陰沉,即便寒風刮在臉上,也沒有什麼感覺。

     「進來著喝酒吧!這麼冷的天在外面折騰什麼呢?」

    木門被打開一條小縫,寒風從縫中穿過,狠狠地吹打在赤熾的臉上,又撲向屋中央的火爐,火苗被吹得高高竄起來,嚇得他又立即關好了門。

    啪的一聲!門突然被重重打開,伐越急步衝了回來,右手用力一帶,門又砰的一聲關上了。

     「還不是因為你,否則我們也用不著被軟禁在這種鬼地方。」伐越白了他一眼,奪赤熾的酒壺猛灌了兩口。他臉色已經凍青了,身軀不停地顫抖。

     「這屋子挺好啊!有酒有菜有火,吃飽喝足,美美地睡上一覺,人間一樂事啊!」赤熾酒足飯飽,舒舒服服地躺在木質的地板上。

     「等到藤忍大人想起,恐怕你樂不出來了。」

     「放心!他們有大事要商議,我們這些小人物不過是飯後解悶的工具,沒閒下來絕對不會想起我們。」

    赤熾閉著眼睛,說話越來越輕,幾乎就要睡著之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頓時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不會真想起我吧?」

     「我去看看。」伐越也顯得極度不安,放下剛拿上手的烤肉,跳起來跑向大門。

     「要對我下手,犯不著找這麼冷的天!」赤熾自嘲般笑了笑,身子又平平地躺在木質的地板上,左手一壺酒,右手一塊烤肉,悠哉悠哉。

    一陣急促的腳步很快傳來,隨後是伐越充滿興奮的聲音。

     「熾老弟,皇家騎士的幽隊長來了!」

     「幽?」

    陌生名字吸引赤熾的注意,直起身看了一眼,這些走入大廳的七名男子,都是雪白的外套黑色絨裝,看七人腳上穿著黑色雪靴,不禁一愣。

    為首一人摘下厚厚的頭罩,露出一張國字大臉,臉頰如刀削般筆直,身軀健碩,沒有一處臃腫或纖弱,再加上濃烈虎目,鷹鼻朱唇,渾身上下都透著威武剛氣,一看便是剛毅堅韌之人。

     「是你啊!」赤熾一眼就認出他便是騎士隊長,隨即露出了笑容,調笑道:「你們幾個怎麼來了?不會是來要我小命的吧?」

     「我可要不了你的命,你來要我們的命還差不多。館主大人宴請專使大人,我們幾個就趁機溜了出來,拜會一下兄弟你。」

    騎士隊長呵呵一笑,坐在赤熾身邊,看了他手中的酒肉,笑著調侃道:「老弟好悠閒,你這樣沒人會相信你被囚禁,都以為你是這裡的貴客呢!」

     「我也這麼想。」

    屋內頓時響起一陣爽朗歡快的笑聲。

    伐越走到兩人側面坐下,含笑介紹道:「這位是皇家騎士隊長幽一刀,這位小兄弟來自玄武國。」

     「幽暗的幽,一刀殺人的一刀。」幽一刀從腰間拔出一把寸長短刀,從羊腿上一刀砍了一塊內,放在嘴裡咀嚼著。

    赤熾擠著眼著笑道:「這可是一刀割肉!」

     「要殺人也一樣。」幽一刀朝他挑了挑眉毛,逗得眾人都笑了。

     「你這名字可真帥啊!見誰都一刀,乾淨利落。」

     「嘿嘿!我老娘生前最明智的決定,就是給了我這個名字,好記好用好聽,還有殺氣,誰見了我都叫一刀!」

     「一刀大哥,白天罵了你們,可別報復哦!」

     「要報復就不會來看你了,現在你可是我們大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剛才酒宴上還嚷著非要殺了你不可。」

     「那我只好引頸受戮了!」

    赤熾端直了身子盤膝而坐,笑盈盈地看了看七名皇家衛士,每張臉上都是帶著同樣的尊敬之情,心里特別舒服,笑容因而更加燦爛。

    幽一刀是十八騎士的隊長,今天二十八歲,正是力強的年紀,論實力在都城也算是佼佼者之一,只是出身寒微,來自普通武士之門,因此仕途並不平坦,幾經考驗才進入皇家騎士,並出任小隊長。

    赤熾對他極有好感,憨厚的性格、爽直的脾氣、豪邁過人的酒量,無一不讓人喜歡,因此和他傳盃換盞喝得極爽。

    灌了幾壺酒下肚,說話更是直爽,幽一刀拉著赤熾道:「白天實在精彩啊,尤其馭火術與武技的配合,簡直妙不可言,老哥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馭火術是什麼東西?」赤熾一愣,放下酒壺,疑惑的望著幽一刀。

    七名皇家衛士都愣住了,幽一刀更是皺緊了眉頭,上下打量他兩眼,問道:「白天你用的那火術,難道不是自然教的馭火術?」

    赤熾猛地想起,在龍躍堂外與藤騎交手時,也有人驚呼「自然教」三字,心中一直納悶,後來出了大事才忘了,好奇地問道:「自然教是什麼東西?白天也有人嚷著什麼自然教,我還以為是什麼衙門呢!」

     「你居然不知道自然教?」叫哲和的皇家衛士驚叫了起來。

     「不好意思,今天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赤熾笑著聳聳肩,輕視的態度,明顯沒有把這名字放心上,這樣的反應讓眾人都有些錯愕。

    幽一刀的眼神尤為怪異,看著赤熾半天沒有說話,氣氛也隨之沉寂。

    伐越感覺氣氛怪異,接下話題,含笑道:「自然教是一門新興不久的勢力,好像專修雷電水火等自然力量,詳細狀況我也不太清楚。

     「自然教徒似乎並不多,而且相當神秘,你昨天一出手便是烈焰沖天,他們都以為你來自自然教。」

     「修煉自然的力量?那豈不是和朱雀國的道士有些相似?」

     「這我就不知了,兩者對我來說一樣神秘,呵呵!」伐越笑著聳聳肩。

    幽一刀忽道:「據我所知,修道者以修內、修心為主,運用道術不過是細枝末節,而自然教徒卻以吸引自然之力,做為修煉的目標。

     「說白了就是藉用天地之力攻擊和防禦,因此自然教士與武士沒有任何區別,只是修煉的東西不同而已。」

     「原來如此,這倒頗為奇特。」幽一刀的話讓赤熾突然有了興致。

    他由於頭髮為紅色、名字中的「赤」和「熾」都與火焰有關,所以自懂事以來,便把火當成幸運之物和護身符,對於火系的力量修煉更十分著迷,覺得那是自己應學之技。

    因此他所學的法陣便與火有關,箭技中也帶著火系力量,因此對於自然教派利用自然之火的手段,頗感興趣。

    伐越笑道:「我對那種東西沒有任何了解,有空你自己去找他們,也許可以切磋切磋。」

    赤熾暗暗把「自然教」這三個字銘刻於心。

    伐越等人則不太在乎自然教,「武學正道」是固有的傳統思想,即便是朱雀的道術、白虎的幻術也是偏門左道,話題到他們的嘴邊便戛然而止。

    離殤館相隔數百丈外,館主別院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為藤仲義設下的豪宴酒酣正濃,賓主都喝得興高采烈,白天發生的小插曲已經煙消雲散了,誰也沒敢提赤熾之名,倒是藤仲義故作大方,幾番大罵了一通。

    令人驚訝的是,龍館館主只陪了半個時辰,便藉故離開了宴會廳,讓藤忍代替自己招待藤仲義。

    這樣的場面不禁讓人想起了館主之位的世代交替,一時間藤忍便成了眾人吹捧的對象,傳盃換盞不亦樂乎,做為主角的藤忍自然樂不自勝。

    那邊喜氣洋洋,離殤館倒是迎來了一位特殊客人。

     「館主!」打開庭院之門的伐越,被眼前的身影驚呆了,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龍館館主脫下黑色的斗篷,露出一頭銀白色的頭髮,雙頰透著嬰兒般的潤紅,近處細看有一種仙家道骨的感覺,只是眉尖那咄咄逼人的英氣,顯示出武人的身分。

    七名皇家衛士都喝得半醉,見了龍館館主立時打了兩個激靈,酒都醒了,連滾帶爬地跳了起來。

    只有赤熾笑吟吟安然坐在原地,甚至還朝著老館主揮手問候道:「來的正好,一起喝酒吧!」

    伐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喝道:「還不快來行禮,今天要不是館主大人,下午的事情還不知該怎麼收場呢!」

     「彎腰鞠躬是俗禮,我的禮便是酒,我敬酒便是行禮,館主大人,你覺得呢?」赤熾倒了滿滿一杯酒,朝龍館館主舉著,臉上的笑容讓人有種不真實感,不免懷疑他是存心挑釁。

    伐越倒也習慣了他這種特質,越是地位高的人,在他眼中就越需要挑戰,這樣才會使生活變得有趣。

    龍館館主明顯比在左議堂時和藹可親,這是赤熾的第一印象,但當手中的酒杯突然掙脫掌握,飛向那張銀色的腦袋時,心裡的訝異才完全顯現在臉上。

    屋內一片寂靜,人們驚訝地看著,龍館館主端著酒杯一口一口地喝完,直到中空的酒杯倒懸,他們才發出雷鳴般地叫好聲。

     「館主大人,您應該在酒宴上招待朝廷專使,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了?」

     「不歡迎?」龍館館主笑著坐在赤熾身邊,伸手在爐上烤了烤。

     「不、不是!」

    伐越慌張的表情逗得眾人都樂了。

    笑了一陣,龍館館主突然瞟了幽一刀一眼,異樣的眼神讓這位彪形大漢有種被束縛的感覺,心中駭然,思索了片刻,才意識到其中用意。

     「館主大人來了必然有事,我們先告辭了。」

    七人起身欲走,龍館館主忽然喚住了幽一刀。

     「你留下吧!我也想和你聊聊。」

    幽一刀心中大喜,讓龍館館主看上,簡直就是武士最高的殊榮,恭敬地鞠了一躬,把六名部下送出大門後,便飛快地奔了回來。

    庭院小宅內,方形的火爐四邊各坐著一人,手裡拿著酒碗,臉色被火光與酒液染得微紅,火爐中青煙裊裊,烤肉架上掛著香氣四溢的烤肉,頗有種煮酒論英雄的感覺。

     「玄武國應該比這裡更冷吧?」

     「你怎麼知道我是玄武國人?」赤熾拿起酒壺為他斟滿酒碗。

    龍館館主微微一笑,酒碗在唇邊沾了一下,眼中突然閃爍出兩道厲芒,尖銳的目光觸到赤熾身上時變得溫柔若絲,輕輕在臉頰掃過,無限感慨地嘆息道:「這紅發和你父親一樣,髮型也一樣古怪,不愧是同出一脈。」

    赤熾猛地一哆嗦,碗裡酒液晃了出來正好潑在火上,火苗立時竄高,差一點就燒到房頂了。

    伐越和幽一刀也大為驚訝,沒想到龍館館主竟與赤熾的父親相識,都投以好奇的目光。

     「您……是我父親的朋友?」

     「我還沒那資格,不過當年我和你父親一起喝過酒!」龍館館主望著火發楞,溫柔的眼神似乎在緬懷往昔歲月。

    赤熾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盯著他追問道:「這麼說,您也曾到過玄武國遊歷?」

     「大概是十五年前吧!我和幾個朋友為了追求武學更高境界,前往號稱「武道之國」的玄武國,經人指點上了黃龍山。 」

     「黃龍山!」伐越驚呼一聲,目光不由自主瞟向赤熾,卻見這個紅發青年出奇的平靜,拿著酒碗津津有味地喝著。

    幽一刀雖然已經三十歲,但在四人中卻是見識最少的一人,長年在皇家任職,見識的不過是宮廷的醜陋與繁華,武學方面的知識受到了拘束,因此黃龍山在他心中就像神殿一樣崇高。

     「當年的黃龍山實在是精英云集的地方,以武神為首的逆風十五煞盛名遠播,上門求教者不計其數……」

    幽一刀忽然插嘴問道:「像您這樣身分的人,去了黃龍山一定會受到殷勤的接待吧?」

     「殷勤的接待?」龍館館主愣了一下,想起當年的事情似乎有些尷尬,摸了摸銀色的頭髮自嘲地笑了起來,「的確很殷勤,殷勤地把我掛在懸崖邊的松樹上三天三夜!」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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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0:05:09
第四章火路
   轟!火苗又竄高了,這一次卻是赤熾、伐越和幽一刀,三人同時朝火中噴出了口中的酒,烈焰一直竄到頂上,把屋頂熏出了一片黑色,幸好時間不長,沒有燃起。

     「館主大人,您實在太逗了,怎麼可能把您這種身分的人……」

     「是真的。」龍館館主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又嘆息著道:「當年我心高氣傲,自以為學有所成,一開口就要挑戰武神,可是沒人理我,我只好破口大罵引來對手,結果被一個叫赤瑕璧的紅發男人狠狠地揍了一頓,頭髮被燒光了……」

    赤熾一臉的委屈,哭喪著臉喃喃地道:「死老頭!乾了壞事居然跑了,實在太可惡了。」

     「還被扔到懸崖邊的松樹,第二天被人救了上來,又被揍了一頓扔了下去,第三天還是一樣,折騰完三天我就服了!」

    伐越和幽一刀聽了臉都青了,這樣的折騰實在太可怕了,換了誰都會記一輩子,不約而同望向赤熾,怪異的目光都像是在說「原來你爸以前這麼狠,今天你死定了」。

    赤熾心裡也大為不安,嘴角微微抽搐。

    龍館館主的口氣一變,笑聲道:「第四天,你爸直接把我帶到山下的酒館去了,結果痛飲了一整天。」

    三人摸著胸口鬆了一口氣,若第四天還那麼折騰,恐怕死的心都有了。

     「這個……這個……喝酒好啊!」赤熾哈哈大笑,掩飾自己尷尬。

     「你父親還在黃龍山嗎?」

    赤熾哼了一聲,撇撇嘴不屑地道:「那死老頭要是在黃龍山,我可要揍他一頓,都一把年紀了還沒事找事。

     「閒著無聊想弄個兒子玩,那就好好地玩啊!可他們才玩了五年就扔下不管,跑到仙界逍遙快活,也不怕兒子天天咒罵他從仙界摔下來。」

    聽著這堆沒頭沒腦的嘮叨,伐越和幽一刀眼都直了,這樣的父親,這樣的兒子,真可謂聞所未聞。

     「哈哈!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們父子還真是一樣的個性,有趣有趣。」

    龍館館主老邁的面孔上,綻放出孩童般燦爛的笑容。

     「有什麼趣!遲早我非揍他一頓不可!」

    赤熾越是憤憤不平,周圍三人笑得越是開心。

     「有一對仙人父母,你應該求道才對,怎麼選擇那樣一把兵刃?」

     「做仙人有什麼好,我的志願嘛││」赤熾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道:「是像我媽一樣,收集一百個美女做弟子。當然,做老婆也行。」

    聞言,伐越和幽一刀笑得前仰後合,捂著肚子說不出話來,龍館館主也不禁莞爾。

     「笑什麼,我也將擁有自己的百花譜!」

     「在那之前,你還是先考慮一下朝日城的事情。」

    龍館館主漫不經心的一句話,立時改變了屋內的氣氛,伐越和幽一刀都止住了笑聲,發現館主的表情不知何時凝重了許多,深邃的目光甚至讓人感覺危險就在身邊。

    赤熾還是那樣漫不經心,斟酒喝酒,重複同樣的動作,似乎朝日城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伐越知道自己生死與朝日城息息相關,遠比其他人更加緊張,忍不住問道:「館主大人,不知您是什麼意思?」

     「人類的歷史上,常常會犯下許多低級的錯誤,藤忍過分輕視屍人的力量,注定要失敗。」

    這是龍館館主第一次評價理論上的接班人,眼中的淡漠,說明他並不在乎藤忍的生死。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

     「伐越,我知道今天的決議對你不太公平。」沒等伐越表達出感激涕零,龍館館主按住了他的左肩,「其實你才是這次調查行動的實際指揮者,為了那組龍鑲衛士的生死,你必須站出來做些事。」

     「我?」

     「因為你是東海監政司,還因為你的身邊有他!」龍館館主的眼睛瞟向側身而臥的赤熾。赤熾感覺到三對目光同時直射而來,歪頭笑了笑。

    伐越皺了皺眉,雖然明白館主的意思,但他對自己實力並沒有信心,而赤熾雖然來歷不凡,可屍人軍團過於龐大,那一夜戰鬥也說明兩人聯手只能自保,要想查出真相難比登天。

     「也許會是人界的一場大災難吧?」館主的目光,不經意間瞟著赤熾。

    赤熾晃晃腦袋坐直了身子,聳了聳肩又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這樣的問題只有等解開朝日城之謎才能定論,現在說什麼也沒用。

     「人界?您說人界?」幽一刀性格直率,腦子明顯比其他三人轉得慢。

    龍館館主笑了笑沒有解釋,對青龍國而言,朝日之亂如何演變,都將是改變一個時代的事件,藤仲義雖然還沒有把旨意說明,但從在龍館趾高氣揚的態度,顯示朝廷已經要向龍館下手了。

    而晚上歡迎酒宴間,藤仲義也不止一次提到,督帥們都蠢蠢欲動,數十萬大軍正等待集結,這將是百年來最浩大的一次軍事行動,然而軍事上的意義,遠遠不及政治上的意義,軍人正在用自己的方法爭取政治權力。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龍館館主嘆道。

     「真有那麼危險嗎?」伐越低著頭喃喃自語。

    幽一刀也在思索,他剛剛得知朝日城的事情,但對於龍館的議論則是自進入皇家騎士隊後便已經聽到了,畏懼、敵對、懷疑、陰謀。有著東都美名的孝悌城,在朝廷大員的嘴裡卻像一頭猛虎。

    赤熾是四人中唯一沒有在官場生活過的人,生性散慢的他無意捲入任何一國的政治鬥爭,對官場上的勾心鬥角更是不屑一顧。

     「赤熾,黃龍山絕學多不勝數,你為何挑了這麼一件東西?」龍館館主無意擴大不安的氣氛,主動岔開了話題。

     「拿著這東西顯得我更帥!」赤熾讓人噴飯的回答也正好起到了相同作用,擠眉弄眼的搞怪神情更逗得眾人一樂,朝日城的陰影在笑容間淡化了。

     「恕我直言,這東西在你的手中已經出神入化,只怕提升空間不大。」

    伐越和幽一刀都點頭附和,赤熾的兵刃技巧已差不多到頂了,就算日日苦練也不會有太大的進步。

    赤熾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他生性懶散,沒興趣的技能絕不會去碰,而十八年的生活似乎也沒有必要再提昇實力。一直到朝日城那一戰,他才第一次意識到需要提昇實力,否則朝日城這個大謎團就無法解開。

     「我覺得你那火技頗有趣。」

     「嗯!我喜歡火。」

    赤熾笑著把右手伸到火堆中,在伐越、幽一刀驚訝的目光中,從容收回。經過烈火洗禮的手不但沒有灼傷的痕跡,反而被染成火焰一樣的色彩,表面還散發著熱量。

    館主幽深的瞳孔微微一縮,點頭道:「黃龍之術果然不同凡響,我看這火也是一門複雜深奧的學問,若能深究或許會有大發現。」

    這提議與赤熾可謂不謀而合,尤其他發現火技對屍人特別有效的時候,這種念頭更加強烈了,然而他對火的領悟,依然停留在普通人的階段。

     「館主大人,不知火該如何深究?」幽一刀顯得更加關心火技的運作。

     「我不擅此技,只是覺得武技有限,不過……」館主原只是隨口一帶,並沒有想到任何關於火的修煉,但赤熾的舉動和幽一刀的問話誘發了他的思維,突然感覺火是種非常奇特的力量。

    他伸手拿起鐵鉗,撥弄了一下爐中的火堆,火苗突然竄高數寸,很快又恢復原狀。

    館主道:「火看上去差不多,但細心觀察也許會有新發現,當年我與赤熾父親交手時便有感覺。

     「今天看你運用火術,又發現道術之火與你所用之火明顯不同,因此才猜測火本身也有種類和層次,而火焰的張力、熱力,以及內在的成分,對於攻防力量的影響十分大。」

     「真是深奧的學問。」伐越茫然地望著爐中之火,實在想不出這樣的火苗還能有什麼變化。

    幽一刀也是一臉迷惘。與之相比,赤熾似乎若有所悟,低著頭仔細地觀察右手,火的痕跡漸漸淡去,但熱量卻還在。

     「自然教的馭火術,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赤熾喃喃道。

    自從聽到自然教的名字後,赤熾就對這個神秘組織十分感興趣,研究火之術本就是他的興趣,又得到龍館館主的鼓勵,有意把這項學問當成終生的修煉目標,而不只是用來戰鬥的工具。

     「我也算是自然教徒。」

    幽一刀一語驚人,不但赤熾和伐越目瞪口呆,就連龍館館主也滿臉驚愕。

    幽一刀倒是十分平靜,說完話先笑了笑,輕嘆著又道:「自然教其實也不是什麼神秘組織,只不過比較新穎罷了。」

    赤熾忽然驚呼道:「想起來了,白天提醒藤仲義小心的人,正是你。」

     「嗯!那一聲是我嚷的。」幽一刀刀削般的面頰流露出淡淡的苦澀,「自然教的事情朝廷還未定論,許多人都抱著敵視的態度,我擔心說出來,就無法在皇家騎士隊立身,因此才隱藏此身分。」

    伐越點頭道:「自然教徒太神秘了,人們才會感到不安,因為人們不知道如何應付自然教的力量。」

     「看來不是自然教神秘,而是人們把它變得神秘了。」

    龍館館主憐惜地看著幽一刀,如此光明磊落的一個男子,不應該被那樣的誤會所限。

     「不瞞大家,今夜來此其實正是為了有關自然教的事情。熾老弟將武技與火焰結合,使用技巧出神入化,威力很強,因此特來請教,只是一直不敢說出口。」

     「原來是來拜師的!」伐越哈哈一笑,拍著赤熾肩頭道:「他可不是什麼自然教弟子,千萬別誤會哦!」

     「我知道,是我誤會了,來自玄武國的人當然不可能是自然教徒。」

    幽一刀雖然含笑點頭,但眼中的失落非常明顯。

    赤熾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武學之道被龍館控制了,無法進入這座武學殿堂,就無法成為青龍國的一流高手,尋找其他道路是被逼無奈的選擇,幽一刀必然是希望取得額外的力量,才投身自然教。

    四界的力量皆有特色,其中仙鬼冥都有獨特的一套修煉系統,唯獨人界廣採眾家,博而不精,任何力量或技巧都無發揮十足的效果。

    不知道的人或許會每天拼命的修煉,因為他們看不到頂點,但赤熾是早已看到頂點的人,每次想到便感覺意興闌珊,這些年斷斷續續的修煉,倒是學了不少東西,可惜到精華處,便因為「人」的關係,無法更進一步。

    因此尋找另類的突破方法,也算是他心中一個宏願,自然教的出現多少是一種刺激。

     「一刀大哥,我也準備去自然教研究馭火之術,自然教中必有火系,同樣是火,或許彼此間有可藉監之處,或許有異曲同工之妙,你既然是自然教徒正好一起修煉。」

    幽一刀相當感動,不止是因為赤熾的善意表態,更重要的是,三人聽到自己是自然教徒,都沒有問及任何自然教內部的事情,這是一種尊重,相比起大多數異樣的目光,這種尊重更加難能可貴。

     「我是自然教火系弟子,馭火術也小有所成,然而今天看到老弟那一手實在嘆為觀止。」

     「你是火系!太好了,這下可省了不少事情。」赤熾喜出望外,心裡正愁去哪找火系的自然教徒,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幽一刀卻有些尷尬,吶吶地道:「雖然我是火係自然教士,但是修煉的時間不長,也沒有掌握什麼精華要訣,未必對你有所幫助。」

    龍館館主笑道:「幽隊長,這你就錯了,修煉需要的不是什麼精華要訣,而是領悟,沒有領悟的要訣便是垃圾。」

     「沒錯沒錯,館主說的太對了,一刀大哥快讓我看看你的馭火術。」

    幽一刀點點頭,伸出左手掌平放胸前,右手放在左掌上三寸的空間,然後雙目緊閉,片刻後眉心突然現出一枚火焰狀紋飾,雙掌也變得通紅,慢慢地伸出火苗。

     「精彩啊!」伐越拍掌叫絕。

    幽一刀沒有一絲喜色,神色凝重看著赤熾,問道:「你覺得如何?」

    赤熾猶豫了一下,沉吟著道:「既然是朋友,我就直說了。」

     「嗯!」

     「時間太久了,野外生個火也許有用,用於戰鬥就沒有太大的用處,戰局變換只在瞬息之間,機會稍縱即逝,絕不會給你這麼多時間準備。」

    龍館館主也點頭附和這個觀點,戰鬥中「快」、「巧」、「變」是非常重要的能力,尤其是這個「變」字,速度越快越能打對手措手不及。

    幽一刀被說中心中之痛,仰天長嘆一聲,苦笑道:「是啊!因此我一直沒有把馭火術用於實戰。」

    赤熾定了定神,左手漫不經地在右掌心畫了一圈,眨眼工夫右掌心便出現一個火色符紋圖案,當左手中指點中圖案中央時,一團烈火騰地竄了起來,在掌心熊熊燃燒。

     「我的火來自一種法陣,這種法陣能凝聚時空內的火系力量,聚而成焰,這便是我的火焰。」

    幽一刀看得眼都直了,赤熾的手段只能用詭異二字來形容,即便加以解釋,也說不通火焰如何產生。

     「怎麼樣?」

     「太棒了!這才是真正的馭火術,片刻之間便能化為己用,只不過你那手法太新奇了,那到底是什麼?」幽一刀像小孩手舞足蹈地跳了起來,雙目緊盯著赤熾的手掌,彷彿那不是火苗,而且重新燃燒著的希望。

     「這是手印。」赤熾笑了笑,拿著酒壺猛灌了一口,心滿意足地抹抹嘴角酒液。

     「手印?」幽一刀一臉茫然。

    手印是赤熾發明的全新技能,原理非常簡單,無非是把法陣的力量展現在手上而已,缺少修煉興致的赤熾,在創新方面有著前輩們所不具備的才能。

    赤熾並不想解釋太多,因為「手印」不過是他無聊時的消遣之物,連名字也是暫時藉用,這項技能也還沒有確實的步驟和系統,最終會發展至什麼樣子,仍是未知之數。

    龍館館主忽然輕輕嘆了一聲,道:「這火讓我想起當年與你父親那一戰,道術之火變幻極快,眨眼間已是千變萬化。」

     「嗯!道術之火、幻術之火、弓術之火、法陣之火,雖然都是馭火之術,效果和力量大不一樣,只能慢慢研究,這只是人界之火,此外還有仙界之火、鬼界之火、冥界之火,天底下到底有多少火,還是未知之數……」

    赤熾說到一半,便被自己的話說到熱血沸騰,十八年來從未像現在這樣憧憬未來,也從未如現在擁有明確的目標和方向,彷彿在迷惘的人生道路上找到了指路明燈。

     「如今一說,火之術果然是深不可測啊!」

    幽一刀原本只想多修煉一種力量提昇實力,作夢也沒有想到,竟然走上了一條神秘的修煉之路,心中自是感慨萬千。

    龍館館主也陷入了靜默,赤熾描述了一個完全另類的世界,在他數十年的武人世界中,從未想過破突破這個世界,赤熾的大膽創新,或許注定他將成為年輕一代的佼佼者,甚至是如武神般的史詩人物。

    陷入沉思的赤熾緩緩起身,無意識地推開通往庭院的木門,寒風夾著細小的雪珠迎面吹來,面頰像被一把把小刀刮著,精神也突然一振,目光外移庭院一片漆黑,屋內的光芒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風中疾飛的雪珠。

    藤忍的霧隱劍浮現腦海中,霧氣凝結成劍從而攻擊對手,力量來自己於內息或是氣,如果力量由霧自身生成,操作起來威力將會更大,更方便。

    換言之,火也是一樣,把法陣附在冷巨之上,冷巨便擁有了火的力量,但如果扔掉冷巨,讓烈火直接變成冷巨,使用起來就方便多了。

    但火焰本身的力量來自何處呢?赤熾陷入沉思,渾然不覺外頭嚴寒。

    然而溫度的驟然下降,讓屋內的人都不禁打一個冷顫。伐越捂著臉,急切喚道:「快把門關上!」

    聲音未落,一團烈火突然封住了木門原來的位置,紅到極點的火焰在寒風下亂竄,屋內又恢復了溫暖,最奇特的是,木質的廳門並沒有被點燃,彷彿與火焰存在不同的時空之中。

     「太棒了!」幽一刀從未見過如此情狀,不由跳了起來。即便是自然教的老師,也沒有這樣的能力。

     「為什麼門沒有被點燃?」伐越問出了三人共同的疑問。

     「因為是法陣,法陣有自己的範圍,法陣內的區域是一個獨立的空間,烈火只在空間內燃燒,邊緣外的物體不會與之發生任何實質性的接觸。」

    三人各有不同反應:龍館館主似有所悟,伐越是一臉迷惘,幽一刀則皺起了眉頭,因為自然教運用的火是世上最普通的火,與法陣之火截然不同。

     「這是火嗎?」

    古怪的問題讓赤熾愣住了,呆呆看著自己的傑作,紅艷豔的光芒、竄動的火苗,如果這不是火又是什麼呢?

    幻術?他自問沒有沾上半點白虎國的絕學,長輩之中也沒有幻術高手,而法陣也是由冥術演變,不可能有幻術的痕跡。

    突然他露出一臉苦笑,幽一刀的問題實在太深奧了,他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證明這片紅色的東西是火。

    幽一刀也在尋找答案,事實上那問題只是他在詢問自己,一團不會點燃木頭的火焰,和一團可以點燃木頭的火焰,觀感上也許沒有差別,但本質上應該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力量,簡單來說,就是侵略性與非侵略性。

    伐越搔搔後腦勺,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兩個人會為這種事情冥思苦想?

     「火就是火,只要你認為是火,它就是火。」

    館主主動打破了怪異的氣氛,然而他那似是而非的回答,著實不怎麼高明,或許他本身也沒有要表達高明的解釋。

     「好好休息!大約明後天你們就可以起程了,盡量趕在藤忍到達前弄出點眉目來,不要讓那組龍鑲衛士白白送命。」

     「赤熾的事……」

    館主挑著眉頭冷笑道:「明天他們就不會在意赤熾的事了,藤仲義帶來的旨意大概不會是什麼好事。」說罷,他看了一眼赤熾便起身離開了,給三人留下了強烈的神秘感。

    夜色漸沉,孝悌城漸漸從喧鬧中解脫出來,室外寒風刺骨,雪珠子下下停停總沒個完,弄得人們都不願出門,早早地縮往暖和的被窩。

    離殤館內爐火仍旺,卻沒有了人聲,赤熾呈大字躺在火爐邊呼呼大睡,微微的鼾聲似乎在訴說著美夢。

    伐越靠著通往庭院的木門發呆,這一夜他見識了許多,身邊這個紅發青年讓他大為驚訝,火的問題又讓他如入霧中,腦子似乎突然被打開了,放進了許多原本不會去想的東西。

     「篤篤篤。」,身後突然傳來輕微的敲門聲,他愣了愣,神色突然一緊,警覺地問了一聲「誰」。

     「大人,是我。」

    伐越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沉睡中的赤熾,身子如靈貓般竄出了庭院。

    黑暗中晃出一個瘦削的身影單膝跪在他身前。

     「肅裁?你怎麼來了?莫非朝日城又有新的情況?」

    肅裁起身,壓低聲音在伐越耳邊小聲嘀咕一陣,伐越聽到一半,臉色已經青了;拳頭緊緊攥著不是為了發洩情緒,而是為了控制自己不會憤怒地吼出來,最後還是忍不住輕輕罵了一句「這些廢材」。

    肅裁沒有停留太久,身影便消失在掛著雪珠的黑夜中。

    伐越慢慢走回屋內,心潮依然澎湃不息。

     「朝日城不會被鬼吃了吧?」

    伐越像是被蜜蜂刺中似的猛地一顫:「你什麼時候醒的?」

     「我還沒醒,沒什麼大事的話不要吵我。」

    赤熾翻了個身,背朝著伐越,側身橫臥,腦袋枕著手又睡了,連眼都沒睜開。

    伐越卻像是突然找到了可以傾訴的人,嘮嘮叨叨地說起讓他心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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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0:05:43
第五章散亂
肅裁被派往較近的鎮東督帥府禀告朝日城情況然後他便趕回朝日城附近,一路上見證了災民悲慘的狀況。

     「你說什麼?」赤熾騰地坐了起來。

     「東海諸縣下了大雪地方官吏不許難民入城,缺乏食物和住宿的難民們發生了小暴亂一些人被殺,而你救的那個小男孩凍死在雪地裡裁親手埋葬了他。」

    赤熾緩緩躺下,身子剛著地又再次坐了起來眼白處泛起了紅線,怒火在他身上變成了一種銀色的光輝。

     「不知哪來的傳言,說佔領朝日城的屍人帶著屍瘟,傳染上立即死亡。流言傳開,所有人都怕了,見到難民就像見到瘟疫一樣,甚至還有放箭射人的事情。」

    低沉沙啞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了很久……

     「那些人是白痴嗎?」沉默了近半個時辰,赤熾終於開口了,很奇怪自己的聲音為什麼這麼柔弱,因為胸口氣得都快要炸開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算是個好人,因為沒做過什麼好事,偶而還惡作劇,更是招惹不少人。他在朝日城的舉動,一半是因為偶然碰上了,另一半則是因為興致想玩玩,與仁善或是見義勇為這些大道理,扯不上半點關係。

    但此刻他的確怒了,讓一個可憐的小男孩在雪地裡凍死,恐怕就連無情的鬼人也做不出來,自己為那些冷酷的人繼續活命奔波,越想越不值。

     「如果他們帶有瘟疫,我們是不是也該活埋呢?沒有人比我們更接近喪屍!」伐越用嘲笑般的口吻發洩著心中的憤怒。

     「沒事,屍人軍團會讓他們明白的。」

    赤熾又躺下了。哀莫大於心死,既然那些處在危機中的人對同伴無情,外人自然也不必在意他們的死活。

    聲音淡淡的,伐越卻感覺一股陰寒透骨而入,真正的威脅開始顯現,經歷太久和平的人心正在接受亂世的挑戰,恐怕還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清晨的孝悌城寧靜、清新、安祥。

    早上是修煉的好時段,天色剛亮,龍館弟子們便開始了一天忙碌的修煉,朝廷專使的到來,對他們的生活沒有太大的影響,宿醉的權利,也只有參議們才能享受。

    也許是受到天氣的影響,聽到朝日城難民事故後,沒有多少人流露出同情的目光,不是他們太冷酷,而是死亡已經不稀罕了,尤其聽過八千士卒戰死的消息後,少數平民的死亡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伐越是為數不多的另類,或許是在外面經歷了太多事,悲天憫人的感覺更強烈一些,從睜眼開始,這張臉就沉浸在悲痛與傷感之中,帶著沉鬱的心情,他來到了龍躍堂,等待館主下達離開的命令。

    然而一直等到正午時分,龍躍堂竟沒有一個人出來,站在大門口便能感覺到裡面熾熱的氣氛,那是一種針鋒相對的熱力,簡單來講就是爭吵。

    守門的衛士與他一樣對裡面發生的事情感到好奇,早上是藤仲義宣布皇帝旨意的時段,換而言之,皇帝旨意,讓這些為了地位而明爭暗鬥的參議們,不顧面子地爭吵起來。

     「到底在吵什麼?還有什麼比朝日之亂更重要的?都快火燒眉毛了,還這麼沒效率。」

    也許聽到了伐越的話,他坐立不安徘徊於門前時,館主突然走了出來。

     「館主!到底怎麼了?」銀色發下的面孔充滿了無奈與傷感,伐越感覺到事態果真有些不對勁,心裡咯登一聲沉了下去。

     「伐越,今天不要走了,也許有大事宣布。」

     「館主……」

    館主沒有解釋,擺了擺手,低著頭走向自己的院落,雙肩低垂,落寞的氣息讓他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小老頭,完全沒有了武士首領的光輝。

    難道館主要退位了?

    這是在場眾人共同的想法,但很快被推翻了,參議們一個個魚貫而出,臉色一樣鐵青,藤忍也是一臉陰沉,出來時還抬頭看了看陰暗的天空,像是在詛咒著什麼。

    這樣的氣氛,這樣的環境,沒有一個衛士敢詢問旨意的內容。

    伐越見狀也只能回到離殤館,赤熾正和幽一刀在廳院邊的小台上悠閒聊著,似乎真的不再理會朝日城的亂局。

     「一刀兄,皇帝到底下了什麼旨意?」

     「你問我,我問誰?那可是密旨!」幽一刀笑了。

    伐越抬頭望向天空,隱隱感覺,密旨將對龍館造成前所未有的衝擊。

    半個時辰後,密旨的內容就像掉入油灌的火星,立時便點燃了整個孝悌城,空氣中漫著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

    藤仲義的到來,代表青龍國一個全新時代的開始。聖旨宣布龍館弟子將在一年內,全部以爵位編入朝廷正職序列,也就是說無論身分高低,龍館弟子都將授以官職。

    表面上看起來這是一道不錯的旨意,每個人都有正式的官職,可以拿更多的薪水,按品級使用儀仗。

    高位者們都看到這旨意背後的陰狠之處,得到官職的人,必須聽命於朝廷,而不是館主和參議會,這無疑是用軟手段,架空龍館權力,也讓這個存在已久的武士集團徹底真空化。

    廢除龍館的消息,就像野火般在整個孝悌城燒了開,館主與參議們沒有出來闢謠,讓傳言愈演愈烈,一時間人心惶惶,有的興奮,有的失落,更多人則是不知所措。

     「想把孝悌城變成真正的陵寢吧?」聽到消息的赤熾一如往常般開著不恰當的玩笑,他可不在乎龍館是不是真空化,就算龍館消失了也無所謂,武士的存在就像恆星一樣。

    當然,這座城中除了他以外,都是有所謂的人。

    以參議會議為首的實權派對這樣的旨意極度不滿,如果龍館弟子以官職論序列,龍館便成了虛設的機構,隨時要聽命於朝中旨意,再也不能憑自己的意思行事,如此一來,就算成為館主,也只是掛上一個虛銜而已。

    參議們原本的地位可比宰相,偌大的青龍國,除了皇帝和館主誰也指揮不動他們,一但進入正職,地位就會與朝中那些文官相若,見到職位高的還要卑躬行禮,這是武夫們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藤忍自然是反對者中最強烈的一個,館主地位高於宰相,是青龍國所有武士總首領,民間的威望極高,簡直就是一個副皇帝,一但列入朝廷官員行列,地位驟然下降,最多與宰相相若。

     「這是朝廷文官派的一場陰謀!」

    據說回到住所的藤忍大嚷了三聲,便開始招集死黨密謀顛覆這個旨意。

    朝廷所用的理由││為了應付由朝日城之亂引發的危機,在他看來不過是可笑牽強的理由,然而為了顛覆旨意,他必須從這個理由下手。

    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盡快解決朝日之亂,讓一切恢復太平,這樣才能使龍館獨立於朝廷之外,孝悌城的東都美名也得以延續。

    從此,一場突如其來的神秘動亂,變成權力爭鬥的法碼。

     「去朝日吧!幹掉那些碎肉,還我龍館威名!」

    當藤忍向親信宣布這個口號時,沒有一個想過那裡會是神域還是地獄,只有轟轟烈烈地吶喊與叫囂。

    赤熾聽到伐越轉述這事時,足足笑了一個時辰,理由是「天底下沒有比看一群笨蛋叫囂著去送死更可笑的事」,但他因笑得太多渾身酸疼,趴到天黑才緩解,伐越也不覺得他聰明到哪去。

    孝悌城因為這一張聖旨,氣氛驟然間緊張起來,少壯派倒是非常高興擁有出頭的機會了,因為在朝廷內有更多建功立業登上高位的機會。

    比起來,龍館更講究資歷與武力,他們之所以喜歡留下來,完全是因為龍館弟子的特殊身分,以及在這裡可以修煉更強大的武藝。

    如此一來,赤熾就像路邊的小草,再也沒有人理會了。

     「那些笨蛋為什麼喜歡什麼事情都和權力扯上關係?」赤熾不喜歡政治,卻無可避免地捲入了青龍國陰暗的政治鬥爭中,感覺相當無奈。

    新旨意對伐越的影響較小,只是沒有了東海監政司的職務,不知道該不該插手朝日事件,混亂的孝悌城也沒有人能回答他。

    入夜,沒有了前日酒宴的喧鬧,孝悌城明顯安靜多了,但這只是表面,黑夜中的城池到處充滿森然的陰謀氣息。

    平時擅長武技的人們,在這一夜玩起了謀略,無論男女老幼都在忙著到處串門,希望從信任的同伴嘴中,找到適合自己的道路。

    事實上龍館弟子們根本不必擔心生活,他們都是皇族血脈,衣食住行這種平常人家天天擔心的小事,不在他們考慮的範圍,只不過奉為人生目標的龍館一消失,人生似乎都沒有了方向,這種失落感造成緊張的氣氛。

    赤熾和伐越原本不必捲入其中,他們早已被絕大多數人忽略,可偏偏有一個不知趣的人跑來了。

     「盛宣誠!」看著門口的年輕身影,伐越頗感意外。

     「伐大人好!」盛宣誠被寒風吹得臉色發青,眉毛擠在了一眼,嘴唇也沒了血色,勉強笑了笑就直撲火爐,溫暖就像美人一樣勾著他的心,他一邊搓手還一邊笑道:「該死的鬼天,二月比臘月還冷,真邪門了。」

     「你小子不守著義道,來此幹什麼?」

     「我能喝口酒嗎?」

     「自便。」

    盛宣誠拿起酒壺連灌了兩口,熱酒下腹,全身立時暖洋洋的,舒泰極了,忍不住閉著眼睛。

     「義道,那鬼地方白天就已經沒人了,出了這麼大的事,誰還有心情留在那裡?」

    伐越理解似地拍拍他的肩頭,又遞一塊烤肉給他,眼睛則瞟向趴在地上喘氣的赤熾,孝悌城亂成這樣,留下來似乎沒有任何意義。

    赤熾不置可否地翻身,仰面朝上繼續躺著。

    盛宣誠也不客氣,一手肉一手酒,邊吃邊道:「我特來請教二位的。」

     「請教我們?」伐越臉部輕輕抽搐,此刻他也想找人請教,可偌大的孝悌城根本沒人理他,心裡正犯嘀咕呢。

    盛宣誠放下手中酒肉,伏地鞠了一躬,鄭重地請教道:「龍館現在什麼狀態想必你們都很清楚,大家都在為自己找出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特來請教。」

     「不是說按爵位安排公職嗎?你怕什麼?」赤熾騰地坐了起來。

    盛宣誠哭喪著臉道:「這個孝悌城裡除了你都有爵位,可朝廷哪有那麼多空餘的職位,到時候肯定只給個虛銜,然後讓我們在家等消息,美妙的人生就會浪費在等待之中。」

     「那就等唄!有吃有喝多舒服。」

     「不要!那種生活還不如死了算了。」

    伐越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命運其實與盛宣誠沒什麼區別,子爵是比男爵高些,但在眾多公爵、侯爵面前一樣微不足道,大概會安排到哪個小衙門去做個閒官。

     「青龍國真是有趣的地方,小小的朝日城居然弄得連龍館這樣大的地方都要折散了,有趣有趣!」赤熾對這種政治鬥爭實在提不起興致,懶洋洋躺倒在木板上,閉著眼睛養神。

     「你是外人,自然笑得出來。」

    盛宣誠無奈地嘆了口氣,「聽說這是朝廷為了削弱龍館的政策,東都與都城對立,讓很多文臣感到不安,希望通過這次朝日之亂把權力收攏回皇城,其實龍館哪有什麼權力,整天不是監視就是修煉……」

    屋子裡不斷響起抱怨聲,伐越原本想插嘴,但很快就有了「盛宣誠其實是來找人抱怨」的想法,也學著赤熾靠著牆壁閉目養神。

    說了半天,盛宣誠終於喘了口氣,咕嘟灌了兩口熱酒後不說話了。

     「不說了?」

     「累了,你們說!」

    幸好你累了!赤熾暗暗偷笑,表面上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重重地點了點頭,道:「辛苦了。」

    盛宣誠愣了愣,不知道如何接話。

    伐越看赤熾戲弄盛宣誠也樂了,笑道:「你為什麼不去找藤忍大人?」

     「他們哪會在乎我這小人物?聽說正準備全面出擊朝日城,抹去朝廷整編龍館的理由。」

     「這倒是個辦法。」

    赤熾一直期待龍館能以最精銳的力量主動出擊,沒想到竟是朝廷的旨意逼著龍館走上了這條路,不得不說是命運使然。

     「朝廷沒事找事,參議會也不怎麼聰明,昨天就說讓館主領三十二名參議全力出擊朝日城,如此一來,就算皇帝也無法壓制這麼強大的隊伍吧?」

    盛宣誠眼睛一亮,高興的拍著大腿叫:「對啊!我現在就去和館主說。」

     「免了吧!你以為館主想不出來啊!那位老爺子雖然話不多,可句句都很有分量,只可惜現在大概輪不到他說話了。」

    雖然來到龍館不過兩天,但這裡的情況赤熾已經摸的相當清楚,藤忍擁有更多的親信和擁護者,館主的強大則在於他的威名與實力,但這種時候更需要強大的勢力,藤忍可以提供,館主卻不行,他是一個無勢力的老人。

    伐越一方面為赤熾的誇讚而感到驕傲,另一方面也在為龍館的前途感到擔心,大舉出動朝日城也許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但肯定會有許多人的生命留在那座小城。

    赤熾忽然整了整衣服站了起來,彬彬有禮地含笑問道:「好吧!你們喝夠了嗎?」

     「什麼事?」盛宣誠和伐越不約而同抬起頭看著他。

     「喝暖了身子就出發吧!」

     「出……出發?」

     「不出髮留在這里幹什麼?難道你們也想加入藤忍的大軍?」赤熾推開木門,讓寒冷的強風吹襲身軀,身子打了一個激靈,隨即精神了許多,走出院落,拾起靠在院牆邊上的「冷巨」,扛上肩頭。

     「我,也出發?」盛宣誠只是來找個外人發洩一下情緒,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突然要他離開住了多年的地方,不由有些茫然。

     「朝日城比這裡好玩多了,如果不想和朝廷的文官跳舞,不想被藤忍推去和屍人玩刀子遊戲的話,就一起去看看海吧!」

    赤熾調皮地擠了擠眼睛,盛宣誠雖然有些貴族子弟的傲氣,卻並不讓人討厭,正是這一點讓他選擇了一起同行。

    伐越道:「走吧!反正龍館弟子從現在開始以爵位安排職務,你這個虎翎衛士想必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餵!我好歹是個二等男爵!」

    伐越回頭道:「我還是子爵呢!走吧!到朝日城也許能立下大功。」

    在伐越和赤熾的慫恿下,盛宣誠糊里糊塗地收拾了東西,跟他們一起上路了。

    由於城內一片慌亂,龍館從上到下都在考慮自己的前途,就連城門站崗的也沒了心思,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商議自己的未來,再加上寒風凜洌,吹得讓人睜不開眼,因此沒有人在意他們離開了。

    朝日之亂的消息連西部也都聽到了,反應大相迳庭,輕視者視為偏遠地帶的小麻煩,重視者看成顛覆和平時代的大動亂前奏,氣氛隨著這兩種意見而左右搖晃,緊張得讓人窒息,又輕鬆地彷彿什麼事也沒有。

    相比之下,東海的府縣因為難民的湧入,而直接受到朝日之亂的衝擊,屍人軍團的名字傳播到每個人的耳中,酒館茶舍中談屍色變。

    在寒風中趕路絕不是舒服的事情,赤熾以此為理由慢行,即便伐越像趕牲口一樣,催促加快速度,也無動於衷,每到客棧必好酒、好菜、好房間,飽餐後美美地睡上一覺,從靖安府到孝悌城只花一天,回去卻花了三天。

    伐越感覺到他在等,卻不知道他在等什麼,直到靖安府的城池出現在眼前,他才明白。

    數十匹快馬頂著寒風從靖安府城門外呼嘯而過,絲毫沒有留戀這座東海大城的意思,沿著大路朝朝日城的方向疾馳,馬上黃色的身影訴說著他們的來歷,尤其是最前方那不算高大卻十分威嚴的身影。

     「出動了!」盛宣誠興奮地大叫。

    伐越看了赤熾一眼,龍館一但大舉出動,軍方和朝廷都會緊張。

    一個希望藉機削弱龍館的影響力,另一個則想利用朝日事件提升自己的地位,而其餘勢力則不想朝日城這塊肥肉落入龍館口中,因此龍館的出動無疑會加快各方勢力的行動,朝日事件的真相也能更早地被揭開。

     「先到月華酒舍吧?我饞了。」

    聞言,伐越嘴角忍不住抽搐,想到月華酒店那一幕,臉色也有些發青。

     「不必擔心,這次不會有事情發生。」赤熾似乎洞察了他的心思,然而詭異的笑容讓人更是不安。

    靖安府的人都已經記住這個紅色辮子和巨大的兵刃,看到這兩樣東西,幾乎所有人都選擇遠遠的避讓,以一種看蟑螂的目光,看著紅色身影走出視線。

    盛宣誠被這種古怪的氣氛弄得很不自在,身為龍館弟子的他,本應到任何地方都帶著光彩,這種被當成蟑螂的感覺實在不怎麼好。

    他最後忍不住拉著伐越的衣角,小聲問道:「他到底乾了什麼?怎麼人人看他都像看惡棍似的,敢怒不敢言。」

    伐越除了苦笑也只有苦笑。

    赤熾像是蜜蜂一樣,嗡嗡地飛入了心愛的月華酒舍,伐越卻有種舉步維艱的感覺。

    他慢慢踏入月華酒舍,卻見酒舍掌櫃殷切陪在赤熾身邊,臉上堆滿了笑容,脫活活一隻向主人撒驕的哈巴狗,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伐越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盛宣誠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後,這樣的場面同樣出乎意料,緊張的神經頓時放鬆了下來,含笑走到赤熾身邊,道:「想不到這小子還挺有面子。」

     「不是我有面子,是錢有面子,別看這傢伙現在眉開眼笑,心裹不知道詛咒我幾萬次了。」

     「我哪敢啊!你是大爺,快樓上請。」

     「上樓上樓,端好酒上來。」赤熾大搖大擺地走向樓梯,那姿態就像是酒樓老闆。盛宣誠也興奮地跟了上去。

    伐越留在最後,上樓前突然一把揪住了掌櫃的衣服,小聲問道:「老實交代,他到底乾了什麼?是不是威脅你了?」

    掌櫃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應道:「當然不是,那位客人給了很多金子,足以買到二十座月華酒舍的金子,小的自然要熱情招待。」

     「二……二十座月華酒舍!」

    伐越懷疑自己聽錯了,赤熾這小子到處騙吃騙喝,從來就沒見他掏過一文錢,實在想不出,他從哪弄這麼多錢,而且還是金子。難道這小子一直在扮豬吃老虎?

    懷著被騙的不爽,伐越快步走上二樓,卻見赤熾站在樓梯口不動,盛宣誠也站在一旁,只是目光有些詭異,彷彿被人勾了魂似的。

     「小宣……」剛叫了一聲,他也被二樓角落上美麗的身影震住了,同樣的衣著,同樣的姿態,同樣的打扮,同樣的美麗。

    魅幽羽舉起酒杯朝樓梯口的方向示意,盛宣誠和伐越都沒來由地一陣臉紅心跳,心裡同時又大呼「見鬼了」。

    赤熾的反應倒是「正常」,只不過扔出手中的冷巨,狠狠地砸了過去,就如一陣暴風吹襲美麗的花園,幾乎所有人都發出了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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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少女
嘩然聲中,一道紅影尾隨著冷巨竄了出去,赤熾那不算粗壯的手臂,在空中化解了衝擊之勢。

     「你這傢伙沒事不要隨便挑逗男人!」

    魅幽羽笑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淡雅清新宛若初放的蓮花,安撫了為他驚呼憂心的酒客們。

     「下輩子記得做女人!」

     「那不就便宜你了嗎?」

     「我還想喝酒,不想這麼快吐。」赤熾白了他一眼,走到他對面的桌旁坐下,將「冷巨」伸出無窗的欄杆,大半懸在空中,一手壓著柄部,一手騰空準備喝酒。

    魅幽羽瞇著漂亮的眸子,迷離般的目光靜靜落在赤熾身上,酒客們忽然感覺心中沒來由地一陣酸楚,就像看到初戀情人與別人幽會一樣。

    赤熾卻是毛骨悚然,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大哥,我求你了,好歹讓我享受完這頓酒吧!」

    魅幽羽抿嘴一笑,轉眼移向欄杆之外的大街。

     「老天爺是不是搞錯了性別,要是女人多好,真是浪費……」赤熾如釋重負,低著頭一邊撥弄著桌上的水珠,一邊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

    盛宣誠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男子,看得人都有點傻了,被伐越拉到了赤熾身後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魅幽羽掃了二人一眼,淡淡問道:「去哪?」

     「還用說,朝日城唄!一大群笨蛋趕著去送死,我要去看熱鬧。掌櫃,快上酒!」

    酒客的眼中,不知禮數、拍著桌子叫囂的紅毛猴,實在無法與優雅的魅幽羽相提並論,偏偏這兩人看上去談笑甚歡,心中都有種吃味的感覺。

    赤熾回頭看了眼伐越和盛宣誠,笑問道:「這裡有鬼嗎?怎不過來。」

     「我以為你們有話說。」伐越領著盛宣誠坐到他對面,擋住了魅幽羽的視線。

    盛宣誠悄悄指了指身後,神秘兮兮地問道:「赤熾,那是男人嗎?漂亮得簡直無法形容,太不可思議了。」

     「是不是男人,你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去你的!」盛宣誠瞪了他一眼,目光又忍不住朝魅幽羽瞟去,正好迎上兩道迷離的目光,身子彷彿觸電般顫抖起來,嚇得連忙轉過頭,心裡卻還在怦怦直跳。

    真見鬼了,見了男人居然也會心跳加速,不行,今晚找個女人陪陪才行。

     「在想女人吧?」伐越壞壞的笑道。

     「沒有沒有。」盛宣誠窘得臉紅過耳,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自從盛宣誠加入喝酒的行列,三人們的笑聲便很少斷過,歡快的氣氛甚至感染了整座月華酒舍,酒客們的臉上也都有了笑容。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隨著一股香風吹來,魅幽羽的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俏麗的身影。

     「羽哥哥,我找得你好苦啊!」

    銀鈴般的聲音相當甜美,只是少女的舉動有些突兀,撲到了魅幽羽的懷裡,摟著魅幽羽的半邊身子蹭來蹭去,十足一頭撒嬌小貓味。

    所有目光唰地一下又集中到角落的這張桌子,魅幽羽絕美的容顏就像孤高的仙鶴,那多出的俏麗少女,反讓這分美麗被削弱了。

     「好漂亮的妹妹!」

    赤熾盯著突然出現的少女,「可愛」實在不足以形容少女的俏麗,漂亮的一對小酒窩煞是迷人,粉藕般的臉蛋和肌膚,像瓷娃娃一樣,臉上還有些稚氣,左肋下兩把鑲著寶石的短配刀,手裡拿著粉色折扇。

    少女用看蒼蠅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之後便選擇無視,不停用吹彈可破的粉嫩臉蛋在魅幽羽手臂上蹭著。

    赤熾的厚臉皮在這種時候派上了用場,直接跑去坐在少女的對面,捧著腮幫子,直勾勾地看著她漂亮的小臉蛋,活脫脫一個色鬼,旁若無人的姿態讓伐越和盛宣誠都有些汗顏。

     「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完了!這小子毛病又犯了!伐越開始左顧右盼,尋機會溜走。

    盛宣誠是一臉羨慕,出身皇家,雖沒有染上貴族子弟惡劣的習氣,卻也喜歡走馬觀花,赤熾近乎無恥的直白,在他眼中卻是「勇敢」的代名詞。

     「關你什麼事!你這臭猴子快滾開,不要打饒我和羽哥哥談情。」

     「不打擾,你談你的,我看我的。」赤熾根本沒有收斂的打算,盯著少女左看看右看看,品頭論足的樣子,倒有點像是皇宮挑秀女的太監。

    少女雖討厭這只蒼蠅,卻捨不得離開魅幽羽,噘著嘴,一臉怨氣,「羽哥哥,快把這傢伙趕走,討厭死了!」

    魅幽羽挪了挪身子,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出手的時候,他突然笑了笑,「第一,我和他一直在說話,沒有理由趕他走。第二,不要貼這麼近,我討厭脂粉香味。」

    赤熾得意的笑了,挑釁般朝少女擠擠眼睛,「看到沒,我贏了」。

    少女不堪吃癟,狠狠瞪了他一眼,粉嫩的臉頰也染紅了,嘴噘得更高,竟別有一番美態,右手卻悄悄摸向腰間。

     「妹妹不要動刀子哦!不然就不漂亮了!」

     「動刀子怎樣,我就砍你!」少女突然拔出腰間的一雙繡花短刀直刺。

    伐越和盛宣誠原本替赤熾捏了一把冷汗,看到這一招都忍不住笑了,揮刀綿軟無力,這樣的刀法恐怕只能砍豆腐。

     「哎呦!」赤熾突然大叫一聲,雙手摀著面,少女的兩把刀子都夾在指縫之間,倒像真的砍中了。

    少女只是惱羞成怒,沒想過要殺人,看到這樣的場面頓時手足無措,小臉急得要哭,放開刀柄跑到赤熾身邊左右晃動,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在此時腳下像是絆了一下,一頭裁向赤熾的懷中。

     「啊!」赤熾身子側著一縮,雙手不自然張開,卻正好讓少女纖柔的身軀進入懷中,抱了個結結實實,在外人看來倒像是少女自己投怀送抱。

    整個變化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少女根本沒反應過來,直挺挺地撲在「蒼蠅」的懷抱中,一陣濃烈的男人氣息直撲鼻中,身子猛地一顫,睜大眼睛稍微抬頭,卻見黑亮的瞳孔笑瞇瞇看著自己,不禁又是一愣。

    軟玉溫香在懷,赤熾一臉得意之色,連眼睛都在笑,伸長了鼻子在少女鬢角邊嗅了,淡淡的茉莉清香滲入鼻尖,全身都覺得舒泰。

    這一幕讓盛宣誠驚得張大嘴巴,下巴都快掉了,目瞪口呆地看著「依偎」中的兩人,沒想到這麼簡單就一親芳澤了,心裡真是一萬分的羨慕,恨不得自己替代赤熾的位置。

    少女的反應實在不快,眨了幾十下眼睛,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問題,身子像受驚的蝦般彈了起來,一張粉臉窘得像熟悉的蘋果,就連眼睛都像兔子一樣紅了,只不過是被氣的。

    赤熾並沒有阻止她起身,剛才那一抱,他已經相當滿足了,笑嘻嘻地道:「站好啊!別再摔了。」

     「你……你騙人!」少女的腦子一片漿糊,只能憑直覺說話。

     「騙人?誰騙你,街上壞人多,不要輕易上當哦!哥哥會保護你的。」

    一本正經的表情,輕挑的口吻,會笑的眼睛,赤熾把挑釁的功力發揮到都極致,將少女氣得臉越來越紅,身子微顫,瞪著他半天不說話。

     「啊!」又是一聲慘叫,這一次沒有人再上當了。

    就連伐越也懶得抬眼,直到盛宣誠扯了扯了他的身子才抬起頭,立即看到一張痛苦無比的臉。

    剛洋洋得意的赤熾,正捂著左腕,左腕上鮮明的牙印說明一切。

    伐越搖搖頭,「自作孽,不可活!」

    少女轉嗔為喜,朝赤熾做了鬼臉,得意的道:「紅毛猴子,紅毛猴子,佔小便宜吃大虧,吃大虧啊吃大虧!羞啊羞!」

    赤熾臉上的痛苦表情突然消失了,咧嘴嘻嘻一笑:「這麼說我佔了便宜?」

    少女哼了一聲又做了個咬的姿態。

    見了棺材也不掉淚的傢伙!伐越實在看不下去了。

    這時,魅幽羽突然起身離座往樓梯走去。少女還想鬥嘴,見他要走立時急,顧不得赤熾佔了便宜,三步做兩步追上去。

    上樓與下樓的腳步聲同時響起,接著便傳來一連串的讚嘆聲。

     「好漂亮的男人……好漂亮的女孩……」

     「漂亮妹妹走了,帶走了我的心呀……」赤熾嘴裡哼著小曲,臉上掛滿幸福,走路也是一搖三晃,志得意滿地回到原來的桌子,拿著酒壺美美地灌了一口,幾天來的倒霉似乎都因那一抱消失了。

     「人生真是幸福啊!」

    伐越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想頂一句「你的幸福還真便宜」,話沒出口,樓梯口出現的一群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大家都坐,放開了肚皮吃!」

    領頭一名魁梧壯碩的彪形大漢,指揮著同伴落坐。

    身後一群人魚貫而上,一共十五人,兩個老人、三名女子,其他都是青年壯漢。清一色的虎斑色緊身武士服,就連束髮帶也是虎斑色,身上都帶著刀劍兵刃,肩上背著大大小小的包袱,一看就知道來自同一個組織。

    彪形大漢是這十五人的首領,黑色蓬鬆的短髮,又黑又密的落腮鬍子,看不清真實年齡,一雙虎眼炯炯,說話時扯著大嗓門狀若虎嘯,但他的動作舉止卻相當細膩。

    赤熾看著道:「大鬍子真威風,什麼時候我也留個落腮大鬍子。」

    盛宣誠抹了抹額頭,因為他下意識地幻想了一下,赤熾留著紅色落腮鬍子的模樣,結論只有兩個字:恐怖。

    掌櫃帶著伙計奔上奔下,忙碌著為各桌送酒送菜,十五人則放開了肚子大肆吃喝,粗魯的姿態與酒舍的典雅清幽極不相符,倒像是市井大街小酒館裡的場面。

    不少酒客都看不慣他們的吃相,皺眉掩鼻而走,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偌大的二樓只剩赤熾這一桌留了下來。

    吃到一半,彪形大漢又嚷了起來:「吃好喝好了,繼續往朝日城趕路,這是我們猛虎堂揚名立萬的大好機會,千萬不能錯過。」

    伐越心頭一緊,回頭看了一眼,皺著眉頭,喃喃自語道:「原來是猛虎堂,難怪一身虎斑戰袍,這些傢伙怎麼往朝日城跑?」

     「猛虎堂是什麼東西?」

    赤熾問話的聲音有些大,正在猛吃的十五人突然停下,一起轉頭望向角落,這才發現二樓還有一桌人。

    彪形大漢起身瞟了一眼,拱了拱手高聲問候道:「閣下好。」

    伐越瞪了赤熾一眼,然後也站了起來,笑著拱了拱手,道:「實在不好意思,我這朋友不知道猛虎堂的威名,失禮了。」

     「猛虎堂可是燕巢山赫赫有名的幫會,閣下的朋友真是孤陋寡聞。」

    伐越笑了笑沒有放在心上,縮身又坐回原位,見赤熾一臉迷惑地望著十五人。

    樓梯聲又響了,這一次上來了五個人,也是武士,藍色的衣服加腰刀,見到猛虎堂那十五人先是一愣,接著都叫了起來。

     「賀大哥。」

     「雲老弟,想不到鶴手門也來了。」

     「我能不來嗎?這麼大的事情,恐怕天下的門派都會出現。」

    見狀,赤熾又問:「鶴手門又是什麼東西?」

     「端華城一個小有名氣的門派,以鶴手功出名。」

    赤熾似有所悟,淡淡地道:「有趣有趣,看來朝日城就像一盞燈,引得各處的飛蛾都去撲火。」

    伐越卻是一副憂心忡忡的神色,鶴手門和猛虎堂不過是三流的小勢力,然而連這些三流的小勢力都湧向朝日城,其他大勢力絕不會袖手旁觀,正如赤熾所言,都是一群撲火的飛蛾。

    樓梯聲第三次響起,這次赤熾和伐越都仰起頭注視著樓梯口。

    這一次只出現一個身影,一個平平無奇的漁翁,花白的頭髮,滿是皺紋的臉述說著歲月的滄桑,背有些駝,背上放著一個竹簍子,手裡拿著一根很細的魚竿,走上來看了四周,最後找了最靠近樓梯口的空桌坐了下來。

    伐越搖了搖頭,便不再理會,盛宣誠則被月笙香迷住了,低頭狂飲。

    赤熾也沒有太在意,只是瞟了一眼,但感覺這個老漁翁的氣質實在太沉穩了,有種說不出來的氣勢。

    鶴手門與猛虎堂的人坐在一起高談闊論,聲音越來越大,所談之事大都是與朝日城有關。

    老漁夫喝了杯酒就下樓走了,赤熾一直在看街景,發現了老漁翁的背影也沒太在意,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老漁翁坐的地方,神色突然一愣,老漁夫的酒杯居然冒著熱氣,送上來的都是溫酒,不可能有熱氣。

    帶著好奇心走到那張桌邊,桌上放著酒壺和一隻酒杯,再無別物。

    酒杯中果然冒著熱氣,細看只剩下淺淺的一層酒液,心中更是好奇,伸手一摸,灼燙感隨即由指尖傳來,酒杯溫度竟像是放在火上烤過似的。

    難道那老人也是武士?這手法非同小可。

    他轉頭朝街外望了一眼,暗暗搖了搖頭,朝日城把青龍國的能人都吸引來了,不知還有多少不知名的高手出現。想到此處,赤熾不禁興奮起來。

    入夜後天氣更冷,盛宣誠與伐越都呼呼大睡,赤熾一樣睡在窗口之外的半空中,凜洌的寒風似乎對他無效,那張臉無論怎麼吹都是紅通通的。

     「來的好早啊!」感覺到屋頂的身影,赤熾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魅幽羽輕輕飄落,長笛橫在嘴邊,輕輕吹奏起迷人的夜曲。

    赤熾突然感覺一陣強烈的倦意襲入腦門,連忙晃了晃腦袋,抬眼看了看飄逸風中的身影,苦笑問道:「鬼人都是這麼小心翼翼的嗎?」

     「為了他們的性命,睡一覺也沒什麼不好。」

    一直無視寒風的赤熾突然感到一陣寒氣襲上心頭,笑容也僵硬了。

     「孝悌城之行如何?」魅幽羽與以往一樣,背對著他站在兵刃尖部,黑暗中,隨風搖曳的身影透著誘人的魅力。

     「那鬼地方連個女人都沒有,無聊死了!」

    魅幽羽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典型赤熾式的回答,沒有任何反應。果然,沒過一刻赤熾又開始說話了。

     「那鬼地方簡直亂透了,藤氏一族和參議們顧著爭權奪位,朝廷又來插上一手,以朝日城名義要空洞化龍館的權力,結果那些怕失去權力的人們又把眼睛瞟向了朝日城,以為擺平了屍人軍團就能恢復原有的權勢……」

     「無知的人類!」魅幽羽如鬼泣般的聲音隨風飄蕩,更顯得鬼氣森森。

    赤熾大有知音之感,連連點頭:「的確很無知,一堆人誰也沒見過屍人,卻在那大言不慚地爭奪收復朝日城的功勞,想想都覺得可笑,都不知道自己離死期其實不遠了。」

    聽著嘮嘮叨叨的解說,魅幽羽已敏銳的從雜亂的資訊中,整理出核心部分,卻因此沉默了。

    青龍國的混亂比他想像中更加嚴重,亂局發展的勢態,顯然已經脫離控制範圍,如果繼續任其無止境地發展下去,朝日城這把火遲早會燒到鬼界。

    蒼勁的夜風呼嘯著襲來,雪珠又開始下了,靖安府靜得連狗吠都消失了,這一個寒冷的夜晚,誰也不會想到一個鬼人和一個人類,正在密謀著朝日之亂。

     「赤熾!」

     「在!」

     「你希望朝日之亂變成什麼樣子?」

     「我希望?」

    魅幽羽轉身用尖銳的目光凝視著他,赤熾感覺到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迎面而來,心中不禁一動。

     「鬼界的動亂很麻煩嗎?」

     「你的好奇心會惹麻煩的!」

    冰冷的聲音並不能阻擋赤熾的好奇,因為他已經察覺一些端倪。

    魅幽羽似乎很著急解決朝日之亂,做為鬼人,無情冷血的鬼人,沒有理由擔心人界受到屍人軍團的威脅,唯一的解釋就是,鬼界也正受到動亂或是異像的威脅,朝日事件擴大會使鬼界受到無法預知的危險。

    魅幽羽不喜歡被人洞察到弱點,卻也感覺到這已經是避免不了的事情,赤熾比想像中更加聰明。

     「別忘了你是鬼界的眼線。」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知道你在想什麼,然後才能更好的配合,現在每個人都想吃朝日城那塊肥肉,瘋子太多,根本沒辦法控制。」

    魅幽羽左手突然一伸,赤熾的頸子上便多了一隻白色的骨爪,銳利的爪尖幾乎刺到了肉裡。

     「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我是不會拒絕的。」赤熾笑著撥開白骨爪,輕鬆的神色彷彿這不過是魅幽羽在開玩笑。

    魅幽羽收回了骨爪,神色也溫和了許多,兩人之間沒有任何利益衝突,還是合作的關係,鬼人雖然陰險卻不會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殺人也是一樣,沒有目的的瘋狂殺人,只有發瘋的人類才會做得出來。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朝廷、龍館、軍隊、各地的武院,都圍繞著朝日城在活動,就像一場即將開演的大戲,真讓人興奮!」

    魅幽羽完全可以想像如果沒有外力引導,這些勢力會在朝日城爭得你死我活,上演一場又一場精彩的好戲。

     「我不想等。」

     「我想等!」

    赤熾第一次在魅幽羽面前表現出充滿朝氣的一面,短暫的孝悌城之行改變了他許多,觀看朝日之亂的角度也不大一樣。

    如果說之前他被朝日城這個「麻煩」困住的話,現在則是站在山一樣高的角度俯視全局,無論朝日城的動亂何時解決,如何解決,都與他這個外人無關,不需要過分緊張,只需要平心靜氣地看著事態發展就好。

    魅幽羽的焦急,說明鬼人沒有辦法直接插手事件,因此朝日事件的主角可以是人界的每一個人,也包括他!

    魅幽羽漸漸從震驚與錯愕中平靜下來,眼前這個紅色身影突然像烈焰一樣燃燒了起來,散發出熾熱的氣勢,無論是人界還是鬼界,從未見過這樣的氣勢,能夠燃燒的氣勢。

    當然,火的熾熱並不能化解冰的寒冷,魅幽羽也有自己立場,人界這場大戲影響到鬼界,既然沒有人知道戲末一幕會怎樣,就不如趁早謝幕。

     「我不能等,也不會等!」

    赤熾神秘地笑了笑,道:「我原本也想快點查個水落石出,然後繼續去干我自己的事情,今天我才想通,其實我們不用著急,急著解開謎團的人已經去了朝日城,我們只要等待調查結果就好,何必賣命?」

     「你是指龍館?」

     「藤忍大概正想著今天就把朝日城收復了,然後就可以大搖大擺地去和皇帝談判,軍隊看著龍館下手估計也不會讓立功的機會溜走,爭來爭去,誰贏了都一樣,只要問題解決就好。」

    魅幽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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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0:06:44
第七章報酬

    不知何時起兩個人的關係從主次變成了對等,赤熾像是夥伴一樣表達自己的想法魅幽羽也沒有堅持主人的立場。

     「屍人軍團也許只是個序幕,也許要等到真相揭露出來時真正的大戲才會上演。」

     「真正的大戲?」魅幽羽眼神突然變怪異,似笑非笑像等待著什麼。

    赤熾知道他在等待什麼,直率地道:「那幾條地縫才是真正可怕的東西可惜無知的朝廷和軍隊,只把眼睛盯在屍人軍團上。不過他們遲早會發現自己的錯誤。

     「一群沒有腦子的屍人,根本不可能動搖四界的根基,但製造裂縫的力量卻足以毀滅世界。」

    魅幽羽眼中明顯含著欣賞的笑意,這個青年的洞察能力與分析能力都非常出色,有這樣一個人做為人界方的聯盟者可以說相當幸運。

    更重要的是,他從未在赤熾的眼神中找到哪怕一絲的野心,與沒有野心又有能力的人合作,是這個世界上最舒服的事情之一。

     「你難道不認為那是鬼界的傑作?」

    赤熾自然聽出話中的試探之色,輕笑道:「恕我無禮,恐怕就是鬼王親自動手,也無法任意打開人界與鬼界之間的通道。

     「你親自出手調查不是更方便嗎?你是鬼人,那些屍人不會攻擊你。」

     「屍人軍團六親不認。」

    赤熾恍然大悟,魅幽羽雖然強大,要在那些不會說話的屍人間尋找答案,也絕不是容易的事情,沉吟片刻,他又問道:「那就沒辦法了,不過憑你的實力,怎麼也比我更有效率吧?」

    魅幽羽沒有回答。

    赤熾感覺像是對著空氣說話,頗感無趣,手指輕輕敲打著「冷巨」表面,若無其事問道:「鬼界的情況一定不太樂觀吧!」

    話音未落,一股寒氣襲面,他抬頭看了一眼,卻見魅幽羽嘴角帶著冷笑,冰冷的眼神中藏著殺氣,連忙擺手道:「猜猜而已,猜猜而已。」

    魅幽羽話鋒一轉,問:「你覺得是什麼力量打開那樣的缺口?」

     「這我實在想不出來,除非是神!」赤熾聳聳肩,哈哈笑道:「不過神估計沒有這麼無聊。」

    魅幽羽並不喜歡他隨時都能開玩笑的性格,表情有些冷漠,淡淡地道:「為什麼不認為是四界之一?」

     「算了吧!我覺得就連武神也沒這實力,仙人肯定不會這麼無聊,那些瘋子一天到晚就是修真修真。」赤熾一邊說著一邊咬牙切齒,一臉憤憤不平倒讓魅幽羽有些驚訝。

     「冥界?」

     「更不可能。」赤熾想都不想就一口否絕。

     「為什麼?」魅幽羽對他的反應極為好奇,人界熟知冥界之人少之又少,赤熾似乎正是其中之一。

    赤熾知道自己透露冥界的問題可能引來巨大的麻煩,但他感覺到這場災變絕不只是人界或是冥界,鬼界也面臨相同的動亂,不能不將三者聯想在一起,經過仔細地思索,他毅然選擇了直說。

     「冥界現在遇到的麻煩可不比鬼界小,或者說是同病相憐,根本沒有精力在人界鬧事。」

    魅幽羽忽地轉身,雙目如電緊緊盯著赤熾,這個青年居然對四界如此了解,甚至比他這個長期在人界遊走的人知道的更多,這常識絕不可能是遊歷得來,必然與冥界甚至仙界都有關係。

    縱觀人界,只有一個地方才有可能出現這樣的人才。

     「你是黃龍山的人?」

     「真是聰明啊!」赤熾輕描淡寫地點點頭,絲毫沒有想到這樣的答案是何等的震撼。

    魅幽羽幽深的瞳孔突然放大,隨即又縮成豆子大小,嘴角邊露出迷死人的笑容,遇上這樣一個青年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寶貝。

     「黃龍山的人跑到青龍國來幹什麼?莫非早就知道會發生異變?」

     「我又不是神!」赤熾完全無視實力上的差距,對魅幽羽絲毫不假以辭色,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來找武神。」

    魅幽羽倒吸了口涼氣,數十年前的那個身影震撼了四界,也參與了鬼界之亂,可以說是個對四界都有貢獻的人,更因此被奉為武神,他也希望見一見那傳奇中的人物。

     「他在青龍國?」

     「天知道,藉這個機會到處看看而已,剛來就遇上朝日城的麻煩。」

    魅幽羽不能不重新評估這個帶著武神餘輝的青年。

    黃龍山的實力世人皆知,鬼人也不止一次造訪過那裡,最準確的評估報告早已送到鬼王手中,只有一行小字││足以改變人界的力量。

    黃龍一脈捲入事件本身並沒什麼大不了,但「鬼界眼線」的身分套在赤熾身上是否合適,卻是值得沉思的問題,因為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無法控制這個所謂的「眼線」。

     「對了,還沒謝謝你的金片,鋪在陽光下真是燦爛啊!」赤熾道。

     「不用謝,你不是不屑一顧嗎?大清早就扔到酒店去了。」魅幽羽難得以開玩笑的口吻說話,給人的感覺相當舒服,連赤熾也笑了。

     「沒辦法,金子就是用來花的,不花賺來做啥!」

     「今天的報酬在你的房間。」

     「報酬?」赤熾蹦了起來。

     「應該比金子更有趣。」

    魅幽羽突然消失在黑暗中,赤熾愣了愣,甩頭回客棧房間,忽然發現床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心怦怦的跳了起來。

    比金子更有趣?這傢伙不會……真的送了個大美女來吧?

    魅幽羽其實還想知道更多,赤熾的立場強硬了,卻不太明確,使用這樣的人做為助手必須慎重。

    他站在竹林之顛,望著海竹波瀾。

    突然嗖的一聲,一個玲瓏美妙的身影躍上半空,停在離魅幽羽不到一丈的竹稍之上,黑夜隱去面容,右手倒提的那柄擁有兩片弧形刀片的長柄兵刃,成為她最鮮明的標誌。

     「去查查已經聚集在朝日城外的各勢力動向。」

     「所有?」

    魅幽羽漂亮的眸子左偏了一度,陰冷的目光直視對方。

    但婀娜身影顯然並不打算屈服在對手目光下,她聲音透著冷漠:「讓人類去查不是更方便?」

     「人類做事的動機更加複雜。」

    魅幽羽期待著赤熾能找到什麼,也確信他一定能找到,只是那樣一個無法控制的人,沒有人知道會將局勢導向何方。

     「把時間花在人界值得嗎?」

     「到了朝日城,你就會發現值得。」

     「哦?」

     「那裡可是有成千上萬的屍人,你難道不動心嗎?」

    空氣中突然一片靜默,接緊著響起一絲輕柔的笑聲。

     「好吧!我去看看,不過不要指望太多,我可不是你的下屬。」

    魅幽羽沒理會飄去的身影,望向靖安府的城池,嘴角溜出陣陣笑意。

     「那傢伙大概發瘋了吧!」

    客棧,赤熾惴惴不安地從窗戶鑽回屋子,藉著月亮微弱的光芒凝望床上,果然是一個婀娜的身軀,只是光線照不到臉上,看不清面容,但從身影和氣韻感覺到是個妙齡少女。

    少女軟軟地癱在床上,手腳並沒有被綁著,似乎是神智不清。

    赤熾突然一屁股坐倒在地,愣愣地看著床上的少女,腦子裡一片空白。

    雖說天天追少女求愛,可這樣面對一個少女還是人生第一次,雖然可以隨意擺佈床上的少女,但不知為何,心裡總覺得彆扭。

    媽的!平日天天想著大美女,今天難得碰上了怎麼腳軟了,還是任我擺佈,這樣豈不是會被人嘲笑,不行不行,我要……

    嘟囔了半天,他又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少女,心頭又怦地猛跳一下,用力一拍腦門轉身望向窗外的月光。

     「冷……」

    床上突然傳來少女輕輕的呻吟,赤熾又一哆嗦,回頭看了一眼,搖搖頭走到床邊,伸手把被子蓋在少女身上,然後一屁股坐倒在床邊的椅子上。

    半晌,他終於抬起手,左手在右掌中畫了幾畫,一串火苗從指尖竄了起來,本就不太大的客棧房間頓時照得通亮,床上的景像隨即進入他的眼中。

    驚艷?不如說是驚奇更準確,床上的少女在火光的照耀下露出明艷照人的一面,粉嫩的臉蛋,櫻桃小嘴,只是臉上還有些稚氣,身高也不高,看上去最多只有十六、七歲,更重要的是這張面孔非常熟悉。

     「原來是她!」赤熾喃喃自語地坐回原處,此刻的感覺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

    少女明眸皓齒,實在是個美人胚子,白天的軟玉溫香也相當舒服,只是經過魅幽羽的手送到自己床上,總覺得很彆扭。

    更何況白天在酒舍中少女對魅幽羽一臉愛慕,那親密的樣子簡直就是迷戀,然而卻被她心愛的男人當作報酬,無情地送到另一個男人的床上。

    鬼人果然都是無情的,居然對自己的女人也能下手!就這一點,他相當厭惡魅幽羽,儘管那張臉實在美得無法形容,但想到那是一個鬼人,厭惡感才稍稍淡了些。

     「小丫頭,被喜歡的男人送入火坑還睡得這麼沉,這年頭的女孩也太天真了吧!不過我為什麼沒有碰到呢?」

    赤熾從不掩飾自己對美女的喜愛;貪杯好色是男人的本性,是英雄豪傑的催化劑,美女在懷是成功的象徵,縱情地追逐美人,才是男人應做的事情,所以他才明目張膽地向美女們示好,但做淫賊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少女動了動身子,赤熾以為她快醒了,立即熄滅了火苗,屋內又陷入一片漆黑。少女翻了個身又睡了,沒有繩索的束縛,似乎感覺與在自己的床上沒什麼區別。

    赤熾也不是柳下惠,只是想到少女撲到魅幽羽身邊那幸福的表情,就怎麼也提起不起興致,甚至覺得床上的少女很可憐。

    很難想像,她醒來後知道真相會是怎麼一副表情。

     「愛情還真是盲目!」他搖了搖頭,伸手捏了一下紅撲撲的臉蛋,嫩滑的手感實在不錯……

    伐越和盛宣誠這一夜睡得都很香,月笙香的美酒也是美夢的大功臣,軟綿線的床就像一塊吸盤讓他們無法離開,可惜他們有一個喜歡鬧事的同伴。

     「啊!色……狼……」

    斷斷續續的驚叫吵驚了正做著美夢的二人,由於出身武門,對於周圍的變化特別敏感,第一聲驚叫讓兩人神色緊張地彈坐起來。

     「你這紅毛猴子,居然把本大小姐劫到這裡……你這死色鬼!大色鬼!」

     「你這臭丫頭,也不看看自己什樣子,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

     「你居然還偷看人家的……本小姐要殺了你為民除害。」

    伐越和盛宣誠睡得正香,天冷的讓人只想縮在被窩裡,可這樣的爭吵實在讓人無法入睡,掙扎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跳下床、披上衣服,睡眼惺忪地跑到赤熾的房間。

    兩人赫然發現赤熾和一個妙齡少女,在房裡吵得不可開交、大眼瞪小眼,頓時把所有的瞌睡蟲都驅散了。

    見到有人出來,爭吵中的二人突然停了下來。

    盛宣誠笑咪咪地看著少女那俏麗的臉蛋,色色地問道:「赤熾,你從哪把她弄來了?好手段,厲害!」

    伐越也露出壞壞的笑容,在他們眼中,這是當街調戲少女的赤熾會做的事。

     「她不是我弄來的!」赤熾差點被兩人的表情氣昏過去。

    可少女卻不合時宜地鼓起腮幫子叫道:「不是你,我怎麼會出現在你的床上?你這死色鬼,做了壞事還不認,無恥!」

     「床上!」

    伐越和盛宣誠眼都紅了,上下打量著少女剛剛發育的婀娜身段,差點流出口水,還發出嘖嘖的羨慕之聲。

    赤熾哭喪著臉道:「喂喂!你們什麼眼神?我可沒碰她。」

    伐越和盛宣誠都瞪著他,眼神分明在說,「不信,打死我也不信,這麼漂亮的女孩,你這到處拈花惹草的大色鬼絕不可能放過」。

    赤熾真是欲哭無淚,心裡一萬個後悔,早知道如此,剛才就直接把事做了,現在怎麼說都不冤。

    少女插著腰嘟著俏嘴,振振有詞地指責道:「怎麼不說話了?你這色鬼,這麼醜的髮型只有色鬼才有,你不是色鬼誰是色鬼。」

    那個鬼人才是可惡的色鬼!赤熾想起魅幽羽心里便是一肚子氣,突然懷疑是不是因為意見不合,他才有意找這個女孩來刁難自己。

     「哼!紅色的頭髮真可笑,長長的辮子更可笑,你就是可笑的色鬼!」

     「這和我的髮型有什麼關係?我這髮型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棺材見了也開蓋,是不?」

    少女吐著舌頭朝他做了個鬼臉,嬌麗可人的樣子,迷得伐越和盛宣誠眼都直了,只有赤熾耷拉著腦袋,有一種有力使不出的感覺。

     「你這小丫頭,也不看看自己的身材……」

     「身材怎麼了?」少女故意挺著胸,驕傲地道:「該小的小,該大的大,哼!最標準的身材。」

    赤熾、伐越和盛宣誠三人驚得下巴差點掉地上,張大嘴巴半天沒有說出一句,活到今天也算見過不少女人,可從來沒見過這樣敢說的少女,看年紀不過十六七歲,現在的女人真可怕!

     「本大小姐沒空和你耍嘴皮子,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和你沒完!」少女啪的一拍桌子。

     「沒完?難道你還想嫁給我啊?」

    赤熾逮著機會就不肯放過,又開始調戲少女,氣得那張紅撲撲的俏臉像熟透了的蘋果。

     「人家早有心上人了,你呀,下輩子也不用想!羽哥哥比你帥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一億倍好不?」赤熾搶下話題,盯著少女暗自嘀咕:小笨蛋,明明是那色鬼羽哥哥把你送到我的床上,本少爺人好,不和你計較而已。

    眼見兩人又要開始吵,伐越和盛宣誠覺得再留下來就是傻子,對視了一眼,隨即像兩隻野貓般竄走了。

     「你們……」

    真沒義氣!赤熾朝門口瞪了一眼,回頭又見氣鼓鼓的俏臉,撇嘴道:「反正本少爺沒興趣碰你,也沒碰過你,等你長得更成熟些,更有風韻些……胸再大一點,我再考慮考慮。」

     「還說不是色鬼,一天到晚就說人家的胸,你肯定碰過了才這麼說!」

    一夜未眠,瞌睡鬼一直在拉眼皮,赤熾實在有點熬不住,面無表情地道:「實話告訴你,是你那羽哥哥送你來的,他肯定是嫌你整天跟他太煩,所以把你扔給我,讓我好好收拾你。」

     「原來……」少女臉色一變,突然流露出幸福的笑容,兩眼露出自我陶醉的神情,「羽哥哥對我真好,有正經事還擔心我的安危,雖然所託非人,不過這分心意實在讓人感動……」

    赤熾聽得快崩潰,原以為少女會號啕大哭,沒想到她竟然聯想成這樣。

     「你還真煩,天都亮了,困死我了!」

    少女突然扯著他的衣服:「快告訴我,羽哥哥去哪了?說出來,本大小姐就饒了你的無禮。」

    赤熾眼睛一直,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用力一拍腦門,翻了翻白眼問道:「你早知道自己沒被人……」

     「你這個大笨蛋,我早就知道了,你要碰了我,我早就砍了你的腦袋。」少女得意地做了個鬼臉,「看你不爽逗你玩,怎麼樣?」

    赤熾眼睛一直,差點沒氣得吐血,不再理她,直接往床上一躺。但身子剛沾床,眼還沒合上,就被少女揪了起來。

     「快說!不說不讓你睡。」

     「再嚷,我今天就睡了你。」赤熾一把撥開了她。

     「你敢我跟你拼命!」

     「拼命?那也要先睡覺。」

    赤熾突然拉著她的手往床的方向一掀,少女的身子像陀螺一樣轉了起來,與此同時赤熾右手順勢一推,柔軟的嬌軀直接趴在了床上。

    沒等少女反應過來,赤熾身子一倒,背部正好壓在少女背上,左手拖著冷巨往床邊一靠,竟把少女當成了墊子。

     「餵!你好重啊!」少女驚叫了起來,發現紅髮色鬼面向上躺在自己的背上,這才明白對方在戲弄她,臉窘得通紅,可無論她如何掙扎,上面的人還是紋絲不動。

     「流氓,不要隨便摸人家的屁股!」

     「又沒多少肉,不許吵,再吵剝光了打。」赤熾在小屁股上抽了一下,少女依呀一聲叫了起來,心中不禁一樂。

    少女還真怕被他剝光了,嘟著嘴,忽然聽到背上響起了輕微的鼾聲,又忍不住想動,可無論怎麼動都無法擺脫上面的男人,最後只能放棄了。

    早上的天氣依然很差,窗外寒風凜洌,雪珠越來越密了,街道上人煙稀少,這種鬼天氣下誰也沒興趣一大早出來吹風。

     「我把她睡了,這個答案滿意了嗎?」看著兩個獐頭鼠目的好事者,赤熾放下手中肉包。

    兩人的表情突然凝固。

     「沒有!」少女一把揪住赤熾的耳朵,水靈靈的大眼睛,瞪著這個可惡的男人大叫。

    赤熾撥開她的手,笑嘻嘻地道:「誰說沒睡,我睡得很香啊!」

     「你只不過睡在我背上!」

     「背上?那是什麼姿勢。」

    盛宣誠和伐越又擠在一起小聲嘀咕,不時還用古怪地眼神看著少女,讓她感覺到,這兩人明顯不是在說什麼好話。

    赤熾還是一副漫不輕心地樣子,美美地睡了一覺,還教訓了鬧事的小妹妹,心里美滋滋的,突然覺得胃口大開,叫來了豐盛的早餐大吃一頓。

    看著狼吞虎咽的吃相,坐在對面的兩個男人都不免產生過多聯想。

     「昨夜辛苦了!」

     「是挺辛苦的,累死我了。」

    盛宣誠嘴角抽搐了兩下,小聲道:「他承認了!」

     「這小色鬼真是艷福不淺,好像把那小丫頭收拾得服服貼貼,居然沒再鬧了,真是神奇。」

    話音剛落,客棧大廳又響起了少女的叫聲,「餵!我的羽哥哥呢?」

    魅幽羽到哪裡去了?赤熾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那個美麗的男子絕不會坐著等待時局的發展,一定在某處用他的特殊方式改變著局勢,然而朝日城的局勢,似乎已經沒有改變的可能了。

     「說話啊!」

     「朝日城吧!天知道那傢伙會去哪。」

     「朝日城啊!」少女歪著腦袋不說話了。

    赤熾知道她在盤算去朝日城的事,也不點頭,抱著湯盆喝光最後一點殘湯,美美地摸了摸肚子。

     「對了,首席參議快到朝日城了吧?軍隊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你們猜會是誰先發起進攻呢?」盛宣誠閒著無聊,問出了一個有些低級的問題,卻引發了伐越和赤熾的深思。

     「我想應該是首席參議大人吧!龍館現在需要一場胜利來鞏固特殊的權力和地位。」盛宣誠沒有等待兩個人的回應主動發言。

     「為什麼不是軍隊?」少女插了句嘴。

    赤熾一副教訓的口吻道:「軍隊集結起來需要很多時間,上次八千人只活了七十三人,沒有人想成為下一個費仲義,沒有二三十萬大軍誰也不敢讓大軍出擊。」

     「哼!我就賭軍隊,怎麼樣?賭不賭?」

     「賭什麼?難道再睡一覺?」

    赤熾挑侃的口吻與輕挑的口氣,都是少女無法接受的,她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怕你啊!一言為定,不過……只許像昨晚上那樣……」

    讓人產生無限聯想的對話,讓在場另外兩個男人有些受不了,面對桌上美味的早餐竟然實在咽不下,那唏噓的感覺,就像兩位八十歲的老人,在緬懷年少的風流和青春遠逝。

    為什麼沒有女人和我賭睡覺呢?人生啊……

    從此三人的小團體,加入了一個新成員,織魚。

    織與熾只差一個偏旁,對此,伐越和盛宣誠都覺得這個差異完全代表了兩人的特點,赤熾像烈火,衝動熱情;當然有的時候過分熱情頗讓人頭疼,尤其是面對美女的時候。

    而織魚就像絲網一樣難纏,完全是一個不知道世間險惡的小女孩,什麼都怕,但什麼都敢說,禁不起挑撥,愛生氣,喜歡漂亮的小玩意,所有少女的特性都可以從她身上找到。

    新鮮感與頭疼同時伴隨而來。

    織魚沒有說來歷,但看著她的打扮和花錢的大方,都能明白一定來自富豪之家。缺少處世經驗,使她對事情的理解與實踐總有偏差,這些偏差總讓人哭笑不得,正如拿金幣去買燒餅,差點沒把賣燒餅的嚇出心髒病。

    到達靖安府的武士越來越多,這座歷史悠久的名城不是離朝日城最近的,卻是最近的大城,交通便利,物資豐富。

    更重要的是靖安府雖是大城,但不是軍事重鎮,也不是省府都市,而是一個因為交通和地理位置而興旺的商業城市,在這裡沒有軍隊的壓制,官府的控制也不強,是各個武士勢力最好的選擇。

    朝日城就像一頭擁有強大吸力的怪物,漸漸地把青龍國的武士都吸到了附近,短短數日,到達朝日城周圍的武士已達萬人。

    猛虎堂、鶴手門、紫淵閣、雲瀾會、重山門……大大小小的武士集團陸陸續續趕來,還有更多的勢力剛剛起程,或是正準備起程。

    城中各處客棧都住滿了,頭腦靈活的人甚至把家空了出來做臨時客棧,然而住宿的需求還是無法滿足。

    街上的兵器鋪更是賺得眉開眼笑,武士們到來總是要打一打兵器,幾十年都沒有這麼好的生意,弄得靖安府許多工坊日夜趕工,就連酒舍飯莊也改成通宵營業,這座東海的大城突然之間比都城還要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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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0:07:21
第八章暴雪
「真熱鬧!」

    赤熾等人坐在月華酒舍的二樓,望著滿街的刀槍劍戟斧鉞鉤叉,耳邊不斷傳來「陳兄」、「趙弟」的江湖吆喝,空氣中偶爾還散發著緊張的氣息,那是敵對門派碰見的場面。

    然而在朝日城強大的吸引力前,小磨擦也變成了和平聚會,讓這些世代為仇的人和平地坐在一起,朝日城的力量或許比人們想像的更加奇特。

    赤熾和盛宣誠興奮了,血液不斷地沸騰,緊張的手心都出汗了,這是青龍武士的盛會,天下強者聚集的殿堂,只要朝日城存在一日,就會有成千上萬的武士趕來。

     「這場面真讓人興奮。」

    赤熾不斷深呼吸,試圖平復激動的心情,可效果甚微,左手不斷拍打著桌面。

    盛宣誠雙手不斷互搓,笑得有些猥瑣,就像等媳婦進洞房的丈夫,一直被織魚嘲笑。

    伐越顯有些魂不守舍,心早就飛到了藤忍帶領的龍館弟子身上,為了龍館的未來,率先出擊是必要的手段,然而危險和死亡也將伴隨而來。

    藤忍對朝日城幾乎一無所知,貿然出擊極有可能會全軍覆滅,做為龍館弟子,他非常擔心那些曾經朝夕相對的朋友,白白戰死在朝日城中。

    赤熾很欣賞這個男子,因此勸阻了他,給出的理由很簡單││藤忍雖然對朝日城了解極少,卻不是一個笨蛋。

    藤忍到了朝日城外,必會找人試探屍人軍團實力,一但伐越出現在他面前,他定會指派東海監政司打頭陣,伐越和他的部下們將是九死一生。

    伐越相信了他的判斷,卻無法壓制心中的強烈不安。

     「看戲的人來了,不知道會是誰揭開大戲的序幕!」

    盛宣誠總喜歡化身成多愁善感的詩人,用他那不算漂亮的聲音打開新的話題,雖然每次都很成功,但那都是因為赤熾和伐越很無聊。

     「肯定不是我們。」說這句話的時候,赤熾絕對沒有想到,點燃烽火之人將是他自己。

    他緩緩放下酒杯,目光不經意間又瞟向角落那張空桌,又想到了那絕世身姿,魅幽羽絕不會坐等事態的發展,鬼界正在著急,魅幽羽一定更加著急,必定會想盡辦法加快大戲開場的速度。

    那傢伙一定在扇動某個勢力率先出擊吧!這樣的勢力應該有不少……

    他瞟了身後一眼,月華酒舍已經被武夫們佔據了,或是口沬橫飛地高談闊論,或是低首密議,舊日的清新高雅被武人強盛的氣勢所取代,空氣中瀰漫的,只有大戰前的緊張與興奮。

    美人、黃金、還有武學秘技,任何可以誘惑人的東西,魅幽羽都不會吝嗇,只要能獲得最終的利益;而這些武士前往朝日城的最終目的,也正是這些誘人的東西。

     「餵!我們什麼時候去朝日城?我要見羽哥哥。」

    織魚可愛的樣子,實在讓人無法拒絕她的請求,盛宣誠和伐越知道自己心軟,雙雙撇開腦袋,把麻煩扔給帶來麻煩的人。

     「我們是該去看熱鬧了,也許還能趕上開場的一幕。」

    選擇等待完全是因為伐越,其實赤熾恨不得立即就飛到朝日城外,他是喜歡熱鬧的人,舞台越大他就越興奮。

    藤忍已經過去兩天,大軍也已經控制了朝日城周圍的通道,既然舞台的保安都準備好了,觀眾自然沒有拒絕進場的理由。

    伐越突然精神了,等了兩天終於等到這一句,雖然四人中他最年長,可赤熾卻無形中成為了領袖,他有一種奇妙的氣質,讓伐越和盛宣誠都選擇相信他在正事上的判斷。

     「去哪?」

    朝日城周圍圓弧形地帶都可以做為橋頭堡,上林、平谷諸縣都可以成為進入朝日城的跳板,對於普通人而言選擇原本並不困難,因為每一處幾乎都相同,但赤熾有所顧忌。

     「伐老大,你覺得藤忍會在哪裡?」

     「如果直線奔行的話,大概會選擇平谷縣城。」

     「那我們去上林縣吧。」

    上林縣,與平谷縣相隔不遠,與朝日城的距離基本相同,選擇此處做為觀賞大戲的位置,除了避開藤忍的龍館部隊外,已經被納入伐越部下的上林將監曹騎,也是一個關鍵的因素。

    從離開上林兵營到回到此處不過短短數日,整個青龍國乃至天下都變了,朝日城從一個被屍人軍團攻克的青龍國城池,搖身一變,成了人界大地上突然浮現的魔域、死域。

    老天似乎有意讓過熱的激情冷卻一些,也為了即將上演的大戲有更多「演員」參與,早已冷到極點的天氣,又下了大雪,緊鑼密鼓的活動戛然而止,大雪變成了舞台的大幕,什麼時候大幕消失,大戲便會上演。

    鵝毛般的大雪從天而降,把這二月初春的綠色染成了深冬的銀色,美麗的雪花下了一整天,把朝日城方圓數百里的地域,打扮得銀妝素裡,正是桃紅初展枝,瑞雪又逢新。

    剛剛上路的四人,就被突然而至的暴風雪弄得措手不及,雪實在太大,視線能及處不超過五丈,地面很快被雪覆蓋,道路的痕跡也被抹去,要想步行至上林縣城,實在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不如先回靖安府吧!」

    盛宣誠對在這樣的天氣下展開行動很不安,大道上,原本奔向朝日城的武士們,一群群結伴折返靖安府,轉眼間只剩下自己四人,相比起數十里外的上林縣城,身後僅僅相隔十里的靖安府,更安全更舒適。

     「你覺得回去還有地方住嗎?」

    伐越並不在乎在暴雪中趕路,在乎的只有不知安全與否的龍館隊伍。

    想起街上隨處可見的帳篷,盛宣誠的腦袋無力地耷拉下了,如果要讓他花大錢住那種地方,還不如頂風冒雪趕往上林兵營。

    赤熾不置可否,這樣的大雪對他而言簡直是小菜一碟,每天黃龍山上都會有這樣的景象,修煉和玩耍不會因為大雪而停止。

     「走吧!我走前面,你們跟緊了。」伐越雙手縮入袖子快步走到前頭。

     「熾,看好你的女人。」盛宣誠三步並做兩步追到伐越身邊,把旅程中最大的麻煩扔給了赤熾。

     「餵!你們等等我!」赤熾不情願地瞟了一眼,還在身後五丈處蹣跚的織魚。

    織魚不是武士,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富家千金,對於自顧不暇的三人而言,根本就是一個累贅,三番四次勸說她回家。

    但是一心想找魅幽羽的少女,被迷幻的愛情遮住了眼睛,咬牙切齒地嚷著要去朝日城,還威脅說不讓她走就自己去,三個男人當然不能讓一個小女孩去送死,只好帶著她繼續上路。

    意志力是一回事,實際行動又是另一回事,織魚扛不住寒冷的天氣和鵝毛般的大雪,走了不到五十丈,便已經跟不上三人的步伐了,一直咬著牙才能跟到現在。

    三人原想讓她因受不了大雪而死心,然而織魚的勇氣和毅力遠超他們的想像,同時也為之感動,很難想像一個嬌滴滴的少女能有這樣的表現,這開朗癡情而又勇敢的少女,已讓伐越和盛宣誠生出好感。

     「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的女孩,我還以為癡情兩個字是小說才有的。」

     「誰讓人家長得帥。」伐越聳聳肩,早已過了為愛情衝動的年齡,在他看來,織魚的努力不過是一廂情願。

     「那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盛宣誠想起那天與魅幽羽對視的心跳,一陣惡寒頓時湧上心頭,身子一連打了幾個冷顫。

     「這丫頭太倔了,不過也頑強,就憑她這分膽氣也不能不管她。」

     「紅毛猴子招來的麻煩,讓他自己去解決吧!」

    盛宣誠口中的紅毛猴子,突然返身走到織魚身邊。

     「不用你管,我能走!」織魚用倔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腳卻突然被積雪絆了下,一個踉蹌撲入赤熾懷中,俏臉又紅了。

    赤熾撇著嘴,一臉不情願地指了指扛在肩頭的冷巨,道:「上來吧。」

    織魚吃力地扶住赤熾的肩頭,胸口氣喘起伏,嘴裡噴著白色霧氣,看了看碩大的兵刃,不明白赤熾在說什麼。

    赤熾知道她不會明白,索性親自動手,揪起她胸口的衣服用力一提,織魚嬌小的身軀便飛了起來,沒等她「啊」的一聲叫出來,身子已經穩穩落在了寬大的冷巨表面。

     「坐好了!」赤熾定了定神,扛著冷巨及坐在上面的織魚,一步一步踩著雪往前走。

    織魚嚇得像隻貓一樣,伏在冷巨上,身軀隨著赤熾的行動起伏,動也不敢動。

    漸漸地,赤熾掌握了要領,冷巨就像地面一樣平穩,織魚才敢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看著身前甩動的紅色長辮,俏臉嫣紅。

    雖說出身富豪之門被人服侍慣了,但像這樣被個男人扛在肩頭,她實在有些害羞,沒想到這個一見面就鬥嘴的青年,在這種時刻居然還能照顧自己,心裡也有些感動,但想到每次被他氣得落眼淚,心裡就平衡了。

     「餵!我要下地走,不要欠你的人情。」

     「是我欠你的,行了不?大、小、姐!」

     「這還差不多。」織魚嘻嘻笑,樣子得意極了,大膽地坐直了身子,左右張望,發現視野不差,笑得更是燦爛,雖然風雪很大,但明顯比自己走路要舒服多了。

    一個青年挑著大劍、扛著美麗的少女,這一幕相當奇特,伐越和盛宣誠看著,都不禁嘖嘖稱奇。

     「這小子還挺憐香惜玉的,可惜啊!美人與他無緣。」

     「我不覺得他希望有緣,被這個女孩纏上,恐怕這輩子都甩不開了。」

     「你們兩個,要不要扛兩個時辰試試?滋味不錯的。」赤熾像是聽到了兩人的嘀咕,加快腳步越到兩人身前。

     「不了,我可是專一的男人,老婆還在家裡,不能拈花惹草。」

    伐越做出讓人噴飯的害羞表情,讓赤熾一連翻了三次白眼。

     「我也無福消受,君子不奪人之愛嘛!」盛宣誠朝上方的織魚擠了擠眼睛。

    織魚心領神會的拍了拍冷巨表面,嘻笑道:「這是你欠我的,和他們無關,快走快走!」

    赤熾兩眼一翻,搖著頭大步朝前,自討苦吃大概就是這種吧!

    說說笑笑,頂著滿天風雪上路也不算太難受,伐越熟悉道路走在最前,赤熾扛著織魚走在中間,盛宣誠殿後,三人相隔保持在五丈之內,確保不會走丟。

    冒著大雪走了足足三個時辰,天色與最初起程時沒有任何區別,放眼望去,無論哪裡都是一片白色。好在有個伐越,他在東海這一帶不知道來回多少次,大雪中趕路也不是沒有過,幾乎閉著眼睛都能走。

     「大概還有五十里,加油吧!爭取入夜前能趕到。」

     「才走了這麼點路!」盛宣誠耷拉下腦袋,長長地嘆了口氣。

     「看到我們,曹騎會不會感動的哭呢?」赤熾笑道。

     「那男人大概會擁抱伐老大跳貼面舞吧!」

     「別噁心了!」

    一陣大笑抹去了旅途的疲勞,雖然只是數十里路,但三人明顯都流露出疲憊的神色。

     「要不要休息一下?」織魚冰雪聰明,坐在冷巨上也閒著無聊,對三人仔細地觀察了一番,疲勞的神色自然逃不過漂亮的眸子。

     「小魚兒,這種環境越累越要走,坐下來就完蛋了,以後遇到這種情況,千萬不要停下來休息,那是找死,知道嗎?」

     「嗯!」織魚乖乖地點了點頭。

    一道黑影忽然竄入白色的世界,如鬼魅般飄過四人身側,又轉眼消失。

     「好像有什麼東西過去了?」伐越突然停下腳步。

     「人!」

    盛宣誠左右張望了一陣,皺著眉頭道:「速度這麼快?真的是人嗎?」

    赤熾很清楚那是個人,而且不是一般人,是個鬼界的女性,速度太快,面容看不清楚,但世上能在雪地如此迅速移動的,恐怕也只有鬼人。

    是那個男人的手下吧?看來青龍國還藏著不少鬼界高手,可是他為什麼不親自進城,解開朝日之謎呢?

    赤熾對魅幽羽相當好奇,他從長輩們的口中,曾聽過鬼界在人界設有監視機構,但也明白鬼人對人界根本沒有興趣。

    魅幽羽也許以監視者的身分待在人界,但他在這次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相當奇特,讓赤熾對於鬼界的變故大為好奇。那個恐怖的黑色世界,也許遇上了比人界還麻煩的亂象!

    又走了大約一里路,伐越突然發出驚叫:「你們看前面!」

    充滿驚喜的聲音讓赤熾、盛宣誠都很好奇,睜大眼睛努力朝前望,隱約看到右前方有座建築矗立在風雪中。

     「莊院嗎?」

     「不太像,比莊院小多了。」

    伐越又一聲驚叫,告訴他們答案:「茶寮,前面有座很大的茶寮!」

    終於有個可以喘氣的地方了!赤熾和盛宣誠笑著對視了一眼,精神放鬆後,身上的疲勞也湧了出來。

    織魚是最興奮的一個,雖說不用走路,但在冷巨上坐久了也無聊,不能活動的身軀也越來越冷,聽到茶寮兩個字像是貓見老鼠,滋溜一下就鑽到了地面,把包袱往赤熾懷裡一扔,蹦蹦跳跳地就往茶寮跑去。

     「這丫頭……」赤熾看著那消失在茶寮入口的身影,感到很無言。

    盛宣誠擠眉弄眼的調笑,更讓他有抽人的衝動。

     「美人在懷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伐越扔下讓赤熾暴跳如雷的一句,笑呵呵也鑽進入了大門。

    茶寮原本就是官道路邊的一個簡陋竹屋,因緣際會遇上了這千年難逢的大事,這短短數日,路過此處喝茶的旅人竟多達數百人。

    生意頭腦極好的老闆立即擴大了茶舍,在屋外又建了一間大板房,讓過路的旅人有休息的地方,小小的茶寮便成了靖安府與上林縣之間,重要的落腳點。

    為了防雪,店主學習北方冰原地帶的居住習慣,把一塊塊極厚的羊皮或牛皮氈子舖在了頂上,側面也都用毛氈包著,屋內再燒上火,煮上水,無論外面再冷,裡面也像春天一樣暖和。

     「好暖和啊!」凍得臉色發白的織魚,一進茶寮就成了會唱歌的小黃雀。

    耳邊響起銀鈴般的聲音,在這樣的天氣中實在是一種享受,再加上一張俏麗可人的小臉蛋,櫻桃小嘴彎月眉,茶寮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來。

     「快過來,這邊沒人!」

    織魚找了張沒人的竹桌坐了下來,迫不及待捧起伙計剛剛倒滿的熱水,臉上紅撲撲的可愛極了。

    赤熾走在最後,碩大的冷巨根本無法進入狹長的毛氈門,因此只有運用獨特的手法把它捲起來,然後像提著包袱一樣提進去了。

    撲面的熱氣把身軀烘得暖洋洋,就像是浸泡在溫泉里一樣舒服,旅途的疲勞彷彿在這一瞬間都湧上腦子,讓赤熾感到腦子有些重。

    揉了揉太陽穴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抬眼看了看四周,茶寮大的有些出乎眾人意料,放著二三十張方桌,可以同時容納百人,此刻大半的桌子都坐了人。

     「老弟,這裡!」

    桌群中伸出一隻手,赤熾望了過去,伐越三人都已經落坐,伙計正忙著給他們倒水,熱騰騰的茶水此刻就像蜜汁一樣誘人。

     「好熱鬧的茶舍。」赤熾坐下忙不迭地先喝了一口,水有些燙,但入腹後立即把五臟六腑都暖了,舒服得眼皮都瞇上了。

    身子暖和了,他又開琢磨周圍這些茶客。茶客基本上分成三種,一是趕往上林縣的武士;二是替早已到達朝日城外圍各兵營送信的信使;三是察覺到商機的商販。

    他們知道大批武士、軍隊、朝廷官員,都要趕往朝日城周圍,因此帶著各種貨物前去,這批人甚至比武士還多,他們帶來了大批貨物,需要大量的車夫馬夫挑夫,這風雪之中的茶寮內,有一半是商人和他們的隨從。

    相比之下,武士只有大約兩三桌。

    其他武士大都折返靖安府或是附近的城鎮等待雪晴,只有商人雇了隨從帶了貨物,回去不但誤了商機,還要花更多的錢住宿,還要重新僱用車夫挑夫,成本太高,實在不太划算,因此才冒著風雪前進。

     「想不到商人比我們這些武夫還要拼命,果然是人為財死啊!」

     「唯利是圖,朝日城外千軍萬馬,軍隊有軍需,可龍館、各門各派卻沒有,單是吃喝所需便是一筆天大的數字。」

     「不如我也去做商人算了!」

    赤熾最不好錢,可擺出那副貪婪的樣子比誰都奸滑,伐越和盛宣誠都覺得他實在有做奸商的本事,織魚更是忙不迭地點頭,在她看來這個可惡的傢伙,什麼壞事都能做得出來。

    茶舍很熱鬧,所有人都在談論同一個話題││朝日城。

    然而從茶客嘴中傳出來消息,絕大部分都是流言,有些流言近乎荒唐,然而人們卻信以為真,甚至還有武士各持己見,吵了起來。

    商人大概是茶舍中最安靜的,他們的強項在於從不經意的對話間,找到最佳的商機,在場的幾大商棧東主都屬於同一類人。

    赤熾四人的武士打扮與平靜的姿態顯得與眾不同,一名四十餘歲的商人很快就留意到他們,笑咪咪地擠了過來。

     「各位好悠閒啊!鄙人晏州商人波奧,閒著無事,不知能否聊一聊。」

     「大雪天能在這裡喝茶,實在是一種享受。請坐!」伐越笑著讓出半張長凳,只是眼神透著謹慎,與商人打交道,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波奧道了三聲謝才坐下來,左右掃了一眼。

     「這麼大的雪還要趕路,做商人真不容易。」

    武士對於商人多少有些輕視,尤其是出身龍館的這些皇家血脈,唯利是圖的商道與武道實在有些隔隔不入,伐越雖然客氣,但心態上的輕視卻十分明顯。

     「可不是,大雨、大雪、大風、大浪,所有要命的天氣,商人都要咬著牙頂住……」

     「這樣的天氣要是把貨送到了,利潤也相當可觀吧!」

    波奧沒有介意被盛宣誠打斷話,笑了笑,直率地道:「若不是為了利益,商人又何必起早貪黑的趕路呢!朝日城現在可是個聚寶盆啊!扔進去的商品都可以變成金銀。」

    伐越笑了,率直的貪婪並不是一件壞事,對波奧也不那麼輕視了。

    波奧突然壓低聲音,小聲道:「茶寮這麼多人,只有四位鶴立雞群。」

     「怎麼說?」

    波奧笑了笑,指著織魚道:「這位姑娘出身豪門,這件身衣服看似簡單,然而用料卻包含產於天山腳下的雪絹、白虎國羅桑的血絲、狼牙谷的赤金線……單是腰帶上那五顆青鶴玉,已經價值連城……」

    波奧滔滔指出織魚一身最豪華的東西,聽得四人目瞪口呆,如此復雜的事情,在對方看來竟是如此簡單,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兩位武士想必都來自龍館吧?」

    伐越和盛宣誠又是一驚。

    波奧沒有再評論,大概是出於對龍館的敬畏,接著平靜溫和的目光轉向赤熾,開始時很和氣,隨著目光在紅色的身軀上掃過,表情漸漸凝固,本應發表意見的他,竟一個字也沒說,突然站起身,笑著拱拱手準備離去。

    織魚一把抓住了他:「為什麼不說說他?」

    伐越和盛宣誠都很奇怪,剛才還說的好好的,眨眼的工夫,他連表情都變了。赤熾雖然打扮有些特殊,但也不至於引發這種反應,都瞪大眼睛等著他解釋。

    中午商人猶豫一陣,似乎也想說些什麼,只是心存顧忌,就連直視赤熾都不敢,畏畏縮縮的眼神,就像是做了壞事被人抓住把柄。

     「不要怕,說他壞話也沒事!」織魚死命揪著波奧的衣角不放,漂亮的雙瞳充滿了好奇。

     「是啊!說吧!這小子臉皮比城牆還厚,說什麼都沒問題。」

    赤熾笑吟吟地看著波奧,自己的來歷雖然有些特別,卻也不是什麼天大的秘密,對方這態度實在有些奇怪。

    半盞茶的工夫,波奧終於鼓起勇氣又坐了下來,盯著赤熾望了幾眼,一字一句地問道:「這位小兄弟來自玄武吧?」

     「玄武?」

    盛宣誠和織魚都很驚訝,伐越和赤熾誰都沒提過此事,他們都不知道赤熾來自那麼遙遠的國度。

    伐越含笑頷首道:「嗯!猜得還真準,他的確自來玄武國,不知道閣下從何而知?」

     「這一身紅衣所用的材質,是玄武國最普通的材質。」

     「既然這麼普通,你又何必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

    波奧咽了口吐沫,小聲又道:「衣服的確不算名貴,但是腳邊的這件東西……」

    赤熾看一眼放身後捲曲的冷巨,心頭一震,商人居然能感覺到這把兵刃的特殊材質,的確有些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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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0:07:51
第九章鬼女
  伐越三人的目光都投向冷巨,露出好奇的神色,赤熾也算是壯健,但使用這樣的兵刃還顯得有些小了,這把兵刃的質地更是古怪,平伸之時堅若磐石,還能把織魚扛在上面,現在卻又柔如絲棉,能隨意捲曲成圈。

     「紅猴子,你這東西哪來的?」織魚笑嘻嘻地問。

     「嘿嘿!不告訴你。」赤熾朝她做了個鬼臉,得意地晃著腦袋。

    波奧舔了一下唇,小聲道:「我走遍四界,這樣的東西我只見過一次。」

     「你見過?」赤熾頗為吃驚,鑄造冷鉅的材料來自鬼界,只有運用鬼術中一種特別的能力才能打造,人界很難見到這樣的東西。

    波奧唏噓地嘆了口氣,安靜了下來,似乎正在懷緬一段難忘經歷,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輕輕搖了搖腦袋後,打開了話匣子。

    那是一段二十年前的歷史,年輕的波奧第一次踏上行商之路,聽說白虎國乾旱缺糧,便打算用多的糧食去那賺取人生第一筆財富。

    然而進入白虎腹地的時候,遇上沙塵暴,他人生的第一筆財富,就這樣被風沙吞噬了,甚至連性命也難以保障。

    就在此時,一個蒼白男子如鬼魅般在風沙中蹣跚而出,病殃殃的表情,讓人感覺他生命無比脆弱。

    但讓年輕的波奧意想不到的是,自己正是靠著這個病殃殃的男人,活著走出了沙塵暴,還奇蹟般找到了大半的貨物,可是蒼白男子卻死在了沙漠邊緣,並留下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說完,他小心翼翼從懷中摸出一把小劍,劍長五寸,墨色的劍身沒有一絲光澤,乍看之下並沒有什麼麼特別之處,但赤熾卻大吃一驚,這把劍的質地與冷巨一模一樣。

    伐越三人也認出了小劍的材質,都投以驚訝的目光,但令他們更驚訝的,卻是波奧接下去的一句。

     「那人似乎不太像人類。」

    這話把三人徹底鎮住了,波奧的猜測讓他們產生了無限的聯想。

    赤熾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心裡卻如波濤般起伏,一段不算精彩卻非常深刻的歷史,是鬼人與人類為數不多的交流之一。

     「剛才沒有留意,走近了才發現,這件東西與我的小劍同一材質,所以想問一問這種材質的來歷,事情雖然過去了二十年,我還是想知道那個恩人的一切。 」波奧竟留下了晶瑩淚花,這一幕讓四人都沉默了。

     「熾老弟,能說就說吧!」伐越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也不知道,這是一位長輩留下來的遺物,我沒見過她,只知道她把這東西留給了我。」

     「這樣啊……」波奧流露出失望眼神,但很快就平靜了,伸手摸了摸冷鉅的表面,笑容漸綻放,「能看到同樣材質的物品實在很高興。」

     「我叫赤熾,赤色的赤,熾熱的熾。」

    波奧流露出的感性讓赤熾心懷愧色,只是事情牽涉的層面實在太大了,說出來對這位中年商人有害無益。

     「可惜沒有酒,不然一定和老哥你喝兩杯。」

     「要酒還不容易!」波奧朝角落揚了揚手,一名年輕的侍從小跑著衝了過來。

     「主人,有何吩咐?」

     「拿一壺上等的好酒過來。」

     「是!」侍從飛快地跑了回去,折騰了不到片刻,又提著一小壇酒跑了回來,動作迅速快捷,不敢有片刻耽擱。

    兩把大小不一、材質一樣的武器,把兩個年齡、身分、經歷都不同的男人連繫在一起,緣分這種東西實在很奇妙。

     「乾!」除了織魚,四隻杯子輕輕碰在了一起。

     「外面真是好大的雪啊!」

     「是啊!二月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雪,百年罕見的奇景,大家都說是天象,必有大事發生。」

     「我在玄武國倒見過不少大雪天,想不到青龍國春天也下大雪。」

     「我活了幾十年也沒見過,古怪得很,嘿嘿!」波奧笑道。

    赤熾突然想起海面上那條黑色的線,在玄武國的大海絕對看不到這樣的現象,原本以為是青龍國的特點,如今看來這場不期而至的大雪或許與那黑線有關,甚至朝日城邊通往鬼界的裂縫也是因此而成。

    就在此時,旁邊的酒桌傳來幾人的議論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這鬼天氣,居然冷得連海面都結冰了,就連隆冬臘月也沒有這樣的事情,真是古怪。」

     「據說是妖屍作法,把寒氣吹到了這片地域。」

    赤熾三人對視了一眼,都感覺事態不尋常,如果說春天大雪也在情理之中,但從不結冰的大海突然結了冰,而且是在春暖花開的初春,便是非常反常的現象,任何人都不免產生各種聯想。

     「海都結冰了……屍人的力量有這麼大嗎?居然能改變天氣。」波奧抓了兩顆花生扔到嘴裡,輕輕地咀嚼著,好奇的口吻與漫不經心的動作,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無法確認他的真實想法。

    赤熾用力搖了搖頭,伐越則點了點頭,完全相反的動作讓盛宣誠和織魚都有些糊塗。

     「你們這兩個傢伙,是覺得不會還是不知道?」

     「你覺得什麼人能改氣候?」赤熾笑著問道。

     「這……大概只有神吧?」盛宣誠說完自己也笑了,自己的問題很傻。

     「神可沒這麼無聊。」

    赤熾立時想到了魅幽羽,二次夜會時也曾談及此事,鬼人也承認自己沒有打開裂縫的能力,改變氣候自然更不用說了,因此唯一的解釋是氣候的改變來自於外力,而非人界的力量。

    外力?人界之外的力量,四界之外的力量……真的有這種力量存在嗎?

    嗖!一陣寒風突然襲入茶寮內,許多茶客都被吹得打了一個冷顫。

     「掌櫃,快上熱茶!」一把粗豪嘹亮的聲音,迴盪在狹小的茶寮中。

    伐越應聲望去,十名武士魚貫而入,臉色突然綻放出驚喜之色,騰地站了起來,揮手喚道:「邵大哥,你怎麼來了!」

    來者不是別人,清一色都是龍鑲衛士,而且是龍鑲弟子中的精英小隊仄一,地位和實力僅次於館主和參議。

    盛宣誠也應聲而立。

     「伐越啊!還有小宣,你們居然都在這裡!」被喚作邵大哥的龍鑲騎士也大為驚訝,熱情地迎了上來,目光瞟了一眼赤熾、織魚和波奧三人,並沒有放在心上。

    伐越也笑呵呵地抱住了來者。

     「邵大哥,居然是你帶隊,真沒想到啊!」

     「沒辦法,上頭有命令,龍館弟子全體出動,我們也只好拼命了,你們也是領命而來的吧?」

     「這……倒也不是,我身為東海監政司,本來就應該在這一帶,所以不需要給我命令。」

    伐越表面輕鬆,心裡卻大為震驚,進入龍館以來還從未遇過總攻的命令,看來這一次藤忍是鐵了心,要從朝廷手中奪迴龍館的地位與權力。

     「有你這個地頭蛇在,我們幾個也輕鬆多了。」

    說話間伙計已經搬來了兩張方桌並在一起,十名龍鑲衛士相繼落坐,酒舍的氣氛立時熱鬧起來。

    波奧悄悄起身,拉著赤熾走到商隊所坐的角落,織魚不喜歡擠在十幾個男人中間,雖不情願,也跟了過去。

    波奧的商隊人數不少,隨隊的除了車夫和挑夫外,還有一名醫師、一名獸醫兼廚子、四名高價聘來的護衛,總共四十二人,一大半在里間的大炕上睡覺。

     「熾兄弟,以武人的角度來看,你覺得大動亂要持續多久?」

    赤熾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然而決定權並不在某一個人手中,甚至不在屍人軍團的存亡與否。

    而且當真相展現在人們眼前後,會不會有更大的動亂產生?大海古怪地被冰封了,這絕不是普通的自然現象,不禁讓他聯想到冥界的雙月,月中那飄浮的大陸,會不會也與人界產生直接的共鳴?

     「憑他一個小人物,怎會知道這種秘密?不如去問那邊的龍館弟子更直接。」赤熾未答話,織魚就先開口了,能糗赤熾的機會,她絕不會放過。

    波奧掃了一眼談笑正歡的十二人,也覺得他們會知道更多,笑著起身走了過去。

    在暖和的茶寮坐久了,赤熾感到有些無聊,眼皮也越來越重,卻又不想睡覺,左顧右盼看了看,除了龍館那一桌人,其他茶客都安靜了下來,許多人趴在桌上睡覺,還有的在看書。

     「我出去吹吹風。」赤熾扔了一句,便提著捲曲的冷巨走出了。

    他甫一出門,凜洌的寒風頓時把酒意都驅散了,抬眼望向天空,雪花紛飛,強度似乎有所減弱,視線也伸長了許多,只是雪花仍大,地上的積雪也越來越厚。

    吱呀一聲,茶寮頂篷的積雪滑到了地面,赤熾無意間瞟了一眼,猛地一愣,茶寮頂上竟然立著一個婀娜的身影,手中倒提著一把奇特的長柄武器,黑色柄部沒有任何光澤,他一眼就認出與冷巨相同材質。

    仰頭仔細凝視著,黑色長柄的前部,竟有兩片捲曲的窄刃彎刀,薄如蟬翼,就像美人一對彎眉。

    目光剛剛觸及女人的身軀,黑色的身影猛然躍起,竄到一丈高時,突然前衝,如鬼魅般往前飄去。

    赤熾想都不想便追了上去,無論是移動的身法還是手中的兵器,都證明籠罩在黑紗中的女人來自鬼界,正是剛才從身邊飄過的黑影。

    以她的速度應該出現在上林縣甚至是朝日城外,但她卻留在了茶寮頂部,分明就是利用茶寮的環境打聽秘密,看來是那男人的手下。

    黑衣女子感覺身後有人,回頭瞟了一眼,這驚鴻一瞥,讓赤熾留下一生難以忘懷的印象。

     「好美啊!」他血液像沸水一樣翻滾著,思緒就像著了魔似的,一直停留在那驚豔的一瞥,其實他並沒看清楚女人的容顏,只是有種冷艷到極點的強烈感覺,潛意識告訴他那是一位絕世美人。

     「姐姐,等一等!」這不過是無意識地呼喚,一種對於美麗最本能的呼喚,甚至沒經過他的大腦,便脫口而出。

    美人卻無視了他的呼喚,妖嬈的身姿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彷彿一抹輕煙瞬間便沒入了風雪。

    赤熾真的著了魔,他眉頭微微一皺,身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前方飛縱,手中提著捲曲的冷巨,速度之快就像只雪狐,在大雪中急速奔跑。

    這是一場速度的競賽,赤熾已經忘記自我,腦子裡空空蕩盪,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知道加速,加速,再加速。

    這場瘋狂的追逐賽跑一直追到天色晚了才結束,並不是赤熾追上了美人,而是他被堵上了,更準確的說,是被一片龐大的軍營堵住了。

    白色的世界突然出現龐大的營寨,赤熾不得不停下腳步。

     「這是……」他左右張望了一眼,大道兩側密密麻麻的樹林在風雪中顫動著,厚厚的積雪不斷從樹枝滑落,甚至樹枝也被壓垮了,地上一片潔白,只有他自己的腳印在風雪中慢慢變淺。

    最吸引目光的,自然還是那碩大的軍營,軍營的營門就在官道兩側,恢復正常思緒的他,很快就明白怎麼一回事。

     「真是追昏了頭,居然一口氣跑到這裡了!」

    偌大的東海地帶只有一個地方可能有這種攔截官道的軍營,那就是朝日城的封鎖線。

    軍方的一萬五千名先鋒,已封鎖了朝日城周邊,眼前這座軍營,應該就是先鋒部隊的駐紮地,換言之,他已越過上林縣城,來到上林與朝日城的邊緣,大約再往前二三十里,就可以看到散佈在田野間的喪屍身影。

    他知道到自己魯莽了,卻沒有後悔,這裡是既定目的地,遲早也是要來的,雖然追踪的目標不知所踪,但也沒回去的必要了。

    好色不要命,大概就是像我這種吧!自嘲般大笑起來,剛笑了兩聲就摀住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軍營,然後躡手躡腳地竄向了道旁的樹林。

    雪似乎又少了些,天色也漸漸沉了下來,士兵們開始點上火堆,座落有序的營房,在火光中也漸漸清晰。

    赤熾有些驚訝,士兵住的營房比想像中少多了,而且顯得稀疏,很多地方空著,雖然不斷有士兵來往穿梭,感覺還是少的可憐。他很快就明白了,建設如此大的軍營,是為了陸續趕到的大軍做準備。

    軍隊並不是他關注的主要目標,但他卻不能不在意,因為魅幽羽也許正在打軍隊的主意。

    武士是一個競爭激烈而且相當聰明的勢力,挑戰內部的鬥爭也許不難,但讓他們同心協力做一件大事卻十分困難,魅幽羽若想讓朝日事件的進程加快,挑動軍方顯然會更為有效。

    猶豫了一陣,赤熾沒有選擇進入兵營,伐越三人未到,即便找到了曹騎也沒有太大意義,倒是被風雪吞噬的朝日城牽動著他的心,軍方未動,龍館與普通武院武舍未必不動,大概已經有人先去試試屍人的刀鋒了。

    大雪紛飛之夜,到處都是一片漆黑,自然也不會有人留意到風雪中飛過的一條紅線。

    大雪!漆黑!即便再自信的武士,也不會選擇這種環境進入朝日城周圍約十里的真空帶,因為那不是勇敢,而是愚蠢,連敵人都看不到,根本不可能取得任何重大的戰果,搞不好還會把命搭上。

    不知為何,一接近朝日,赤熾便有前往一窺的衝動,或許這種衝動來自朝日事件強大的神秘感。

    軍營的東面,繞過側面的赤熾停了下來,夜色漆黑,無星無月,就算曾經來過,也很難在黑暗中找到朝日城準確的方位,因此藉著營火設定好方向,是一件必須完成的事情。

    由於沒有出擊的任務,建立大兵營的先鋒部隊把駐地放在了西面,主要任務是防止平民進入危險區域,因此東面一側大部分地區都是空的,只有散落的幾處留有營火,方便巡邏隊行動。

     「好靜啊!」赤熾走近木質欄杆,正想確定一下方位,然而營內一處火堆旁突然竄出一道黑影,讓他的瞳孔瞬間放大。

     「是她!」

    黑影似乎沒有留意到赤熾,以異常快速的身法越過營門直往東去。

    赤熾尾隨追了上去,從茶寮追到此處都是為了這個身影,不看一眼真面目實在不甘心,而且鬼女背後極可能是魅幽羽,此時出現在軍營中非常可疑,也想確認一下鬼界的行動目標。

    雪依然不小,離開了營地範圍又陷入漆黑,風阻隔了聲音的傳送,眼睛更成了廢物,要想在這種情況下追踪就只能緊貼。

    當然特殊的環境也有好處,緊貼著奔行不容易被發現,更重要的是,赤熾也會能黑暗中視物的鬼術,只是修煉的層次不及對手罷了。

    赤熾就像一隻找到野兔的火狐,在黑暗的雪原上,劃出一道紅線。

    呼嘯的風雪中又傳來一聲異響。

    雖然被風雪聲所掩,赤熾依然聽得清清楚楚,臉上立時露出笑容,對手的距離大約只有五丈,居然到現在還沒發現自己,這種貼在背後追踪的感覺實在不錯,何況對方應該是一個絕世大美人。

    田野流下兩排很明顯的腳印,在這平原之地,高明的縱躍之術也難免留下痕跡,只是很快又被大雪抹平了。

    約半個時辰後,黑色突然消失在前方,赤熾一愣,接著衝勢又朝前方滑行數丈停了下來,夜色中一片青白色的巨幅物件擋住了前方,讓他神色一變。

    難道……他朝前走了兩步,朝日城的影子,隱約出現在暴雪中。

    這一幕著實讓赤熾大吃一驚,離開朝日城的時候,喪屍像蝗蟲一樣佔據了城外的原野,然而剛才一路飛奔竟然沒有看到一個屍人,彷彿憑空消失似的,似乎朝日城發生了一些變化。

    軍隊主力未到,不可能出手清理屍人,龍館弟子雖然已經到了,但憑他們的力量,就算全力施為也很難在數日間清除城外那麼多屍人,換而言之朝日城的改變源自於屍人軍團本身。

    這支停留在朝日城的神秘大軍居然動了,這想法讓赤熾感到驚訝。難道這些屍人有新目標了?

    當然,事情也有另一種可能,屍人軍團離開了朝日城,開始向內陸進軍,若真是如此,無疑將是人界大地的一場浩劫!

    忽然城頭傳來一股強烈的陰森氣息,抬眼望向空中隱約感覺到一片漩渦狀黑色,立時吸引了他的注意,這是什麼鬼東西?開始時他還以為是喪屍的氣息,但等了片刻後,黑色漩渦突然高速旋轉,沒入城內。

    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快速躍上城頭,赫然發現城頭上竟然沒有一個喪屍,心中又一驚,擔心喪屍軍團主動出擊的想法困擾著他。

    突然,城牆內側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聲音頗大,連風聲都無法抹去。

     「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難道是她?」黑色身影再次出現在腦海中。

    他趴在城頭朝下面一看,一堆密密麻麻的身影立即佔滿了瞳孔,心中不禁一喜,屍人似乎並沒有離開,只是縮入城中。

    那團黑色漩渦再次出現在眼前,打斷了他的思緒,定睛凝視,黑色漩渦突然綻放出一團亮光,那是黑到極點的光芒,正在用鬼眼視物的赤熾感覺雙目一陣刺痛,嚇得連忙收起鬼術。

    耳邊的聲響越來越大,那是一種石頭磨擦的聲音,他揉了揉眼再看,普通狀態下居然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離城牆內側壁面大約五丈左右的地面出現了一個黑色漩渦,像波浪一樣翻滾著,直徑十丈,邊緣處與城牆相接。

    漩渦的中央站著一個婀娜纖細的身影,黑色長裙及地,手中拿出一把與眾不同的長柄雙刀巨鐮,兩條並立的刀刃鋒利異常,黑色的長柄也似乎藏著某種特殊力量,正是白天在茶寮所見女子。

    雖然看不清楚面容,赤熾相信一定是位絕世美人,心中不由拿她與織魚相比,差別實在太大了。

    城下之女就像是黑暗中的妖姬,玲瓏的身材充滿成熟女人的誘惑力,部分長發盤起,捲成一組特別的髮髻,尾部像棉花捲著,一直長到臀部。

    赤熾長大以來還從未見到這樣氣質的女子,恐怕只有魅幽羽的美麗才能與她相提並論。

    黑色漩渦周圍佈滿了喪屍的身影,密密麻麻,數之不盡,它們似乎也受困於奇怪的天氣,行動更加僵硬。

    更令他驚訝的一幕上演了,女子揮舞著雙刀長鐮,控制了五丈左右的空間,在這片空間的地面旋轉著一團黑色,無數白骨狀的手從黑色漩渦中伸出來,把一切進入範圍內的物體都撕成碎片,喪屍群也不例外,一個又一個喪屍被撕成了碎片化入黑色漩渦。

     「這……是什麼手段?」看著一個個屍人排著隊被撕裂和吞噬,赤熾真是既驚愕又欽佩。

    這種手段完全是針對屍人的特性而設,屍人行動不靈活,缺乏思維,即使面對危險也會前衝,以至於一步步走向死亡漩渦。

    女子並不只是舞動雙刀巨鐮,隨著黑色的巨鐮高速舞動,空中開始泛起一些黑色的小點,那些似乎是屍人被撕碎後殘留的物質,不在意的話根本察覺不到,赤熾之所以能發現,也是拜漩渦表面的強光所賜。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女子突然高高竄起,在空中翻了一個跟斗,沖向漩渦中心,身上的黑衣也滑到底,露出一雙潔白纖細的大腿,一小塊薄如蟬翼的黑紗,堪堪遮住雙腿之間。

    雖然只是一剎那,赤熾整個人都傻了,一鼓熱血直衝上腦,鼻子一陣熱流湧動,「太……太刺激……」

    鬼女始終在動,身子被骨手接住後隨即附著一層黑霧,但眨眼間便消失了,而婀娜多姿的身影也突然縱身躍上了高大的城池。

    赤熾像傻子一樣站在城頭的另一側,根本沒有反應。

    鬼女踏上城牆,腳尖只點了一下便飛出城外,雖然是只是驚鴻一瞥,但赤熾知道自己這輩子都忘不了這一幕。

    她白皙的臉頰與魅幽羽幾乎沒有差別,秀長眉尖似天上彎月,唇呈淡紫色,長長的黑髮如瀑布披在背上,每根髮絲都烏黑髮亮,完全襯托出冷艷到極點的容貌。

    原以為她身上是一件黑袍,近了才發現是一件十分合身的曳地黑色長紗,紗布幾乎透明,隱隱透出裡面雪白的肌膚。

    赤熾驚艷地發現,她裡面似乎什麼也沒穿,若隱若現的肌膚更顯誘惑力,看得赤熾腦門一熱,鼻子有種酸酸的感覺。

    下意識抹了一下鼻尖,濃烈的血腥味傳入赤熾鼻中,竟是流出鼻血,幸好黑紗豔女一閃即逝,很快消失在暴雪之中,這才避免了更狼狽的狀態。

     「妖!簡直就是妖,不過妖得太漂亮了……」

    一陣「咯咯」怪聲突然從身後傳來,赤熾神智正被黑紗豔女美色所迷,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赫然發現屍人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身後,最近的一名屍人正舉著大刀往頭上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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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0:08:17
第四集鷹莊揚名第一章初晴
如果問起世界上永恆的是什麼?絕大多數人都會回答:世界本身││因為可以預見它毀滅的人,可能永遠也不存在。

    但世界真是永恆的嗎?

    超越時空的問題,絕不是一般人要考慮的,仙、鬼、人、冥,四界組合而成的產物便是世界,但絕大多數的人只知道自己所屬的一界。

    現在,冥人第一次開始思考世界的定義,因為他們看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如同嵌在戒指上的寶石一樣,嵌在紫月上的大陸。

    除了來自異世界,冥人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來解釋這樣的景緻,雙月的光輝嚴重地擾亂了冥人的修煉和生活,在冥皇與紫級冥帥們的極力安撫下,整個冥人社會好不容易才稍稍穩定下來。

    冥界必有大變,這已經是冥人心中的共識,因為月在變,月中的大陸在變。當一束密集如綢的月華,突然把月中的大陸,與冥界西南巨鼓山相接的時候,人們知道這場巨變就要開始了。

    巨鼓山頭,冥界雙璧元蘇和布揚都憂心忡忡地望著,那束大約一丈的密集光束。

     「不知道那裡會有什麼樣的生物?」

     「也許是另一個冥界!」

    聞言,元蘇哈哈笑了起來,即使是處於困難的情況下,布揚樂天的性格也總能讓人輕鬆,這種氣質,在統帥冥界大軍時顯得極為珍貴。

    當然,布揚也有感性的一面,尤其是在提到那個身影時。

     「沒有武神,不知道冥界能不能頂得住?」

    他們知道,即便武神來了也未必能改變什麼,但至少在心理層面是個巨大的安慰。

    朝日城。

    赤熾也在期盼武神的出現,事態的發展,已經完全超越了一個人所能控制的範圍,動蕩的東海之濱將是火山噴發的原點。

    傳說中,隱藏在東海外奇島的武神,會不會因此而出現呢?

    隨著黑夜的退卻,雪似乎越來越小,原本鵝毛大小的雪花變成了細碎的小雪珠,輕柔地飄散,密集程度也大不如前,而視線的距離也只比正常狀態短了一點。

    赤熾站在朝日城頭,可以清楚地看到城中密密麻麻的喪屍群,蹣跚的在街頭遊蕩,不知疲倦也不知飢餓。

     「這些傢伙可真悠閒,如果不是環境太臭了,這裡倒是不錯的地方。」

    赤熾美滋滋地吃著早餐,雖然只是一手拿著烙餅,一手拿著雪球,但是表情卻幸福得讓人嫉妒,簡直就像吃著豐盛的大餐。

    在他身後,堆積如山的屍體已經砌成了三道屍牆,處處腐肉的景象與早餐實在不太相襯,不過在朝日城這樣的地方,能夠擁有如此平靜的時刻,本身就已經可以說是一種奢侈。

    三道屍牆阻擋了不擅跳躍的喪屍,這一小段城牆便成了他的領地。

    雖然環境實在不怎麼樣,空氣中也還隱隱殘留著屍人的惡臭,但能夠如此悠閒地坐在朝日城頭的赤熾,說不定算得上是天下第一人。

    但城外的氣氛卻截然相反,飄零的雪花正漸漸減少著,世界之戰的布幕就要升起,空氣中甚至可以嗅到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息,風雪中隱約傳來一聲馬嘶,更是把緊張的氣氛推向沸點。

     「大清早的,誰這麼勤快?來得真不是時候。」

    赤熾把最後一小塊雪球塞進嘴裡,冰冷的感覺,瞬間透過血脈浸透到身軀的每一個角落,打了兩個冷顫後,打盹所殘留的睡意便被徹底打消了。

    片刻後,四五名騎士的身影隱隱成形,雄健的戰馬朝著城牆的方向小跑而來,還不住地發出長嘶;馬上之人似乎相當謹慎,不敢讓馬放開了跑,不緊不慢的速度,讓這開局的第一幕透著異常凝重的感覺。

    赤熾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咽了口唾沫。每當想到這場誰也不知道結局的大戲,他的血液便像是沸騰了一般,心跳也在不由自主的加速。

    緊張的氣息像雪珠一樣在空中凝結,寒氣透骨,卻又能讓人沁出汗來。

    隨著馬蹄聲漸近,赤熾也直起了腰,盤膝坐在城垛中間的凹槽,冷巨平放在身後,從城下往上看,不仔細瞧很難發現他的身影,而且騎士們奔來的方向又是斜角,除非早已知道城上有人,不然誰也不會特地移動位置,觀察每一個城垛。

     「但願這些傢伙不是去送死就好!」

    赤熾並不是自大,也不是小看這些騎士,若只是像昨夜那些屍人,並不難應付,但沒有人知道,屍人軍團中的精英什麼時候會出現,因此他才選擇待在城牆,一旦感覺不對便立即跳下去,精英喪屍雖然強大,但跳躍能力並不比其他屍人優秀。

    殺死屍人與擊敗屍人軍團,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只有他和伐越才明白這一點。雖然,伐越也曾試圖讓龍館明白這一點,只可惜政治的壓力、權力的慾望和權位的爭鬥,卻讓人們忽視了事實的重要性。

    赤熾覺得有些可笑,成千上萬的人們把目標朝向朝日城的同時,都忽視了事件的本質與內涵。他們滿腦子想著該如何靠朝日城揚名立萬,卻誰也沒有想過,朝日城內的屍人軍團,到底有什麼樣的力量。

    不過,事情也因此值得玩味,正是因為人們忽視了本質,這場大戲才會顯得分外刺激。要是人們發現了屍人軍團的強大,這熾熱如火的戰意,誰敢保證能夠持續下去?

    自從看過龍館的反應之後,他便不再試圖說服任何人小心屍人,因為事實會證明一切,同時,屍人軍團也需要強大的刺激,才能誘出隱藏在不知名角落的真相。

    因此,誘出精英喪屍是必須的,只有那樣才能找到屍人軍團真正的核心,但要誘出那樣的強力部隊,僅僅靠幾名騎士實在有點困難。

    五名騎士似乎也很清楚自己的能耐,所以在離城門三十丈左右的地方便停了下來,伸長了脖子朝門內窺探著屍人動向。畢竟對絕大多數人而言,屍人還是非常的神秘。

    隨著距離拉近,赤熾忽然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藤忍、藤騎。

     「原來是他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衝到城裡呢?」

    他沒有現身,而是饒有興致地藏在城頭,靜靜觀望事態的發展。

    裹在黑色貂皮大氅內的藤忍,臃腫的就像一隻黑熊,騎在一匹白色駿馬上的他,沒有半點首席參議的風采,整個人顯得極為憂鬱,似乎仍被朝廷的旨意困擾著。

    大雪耽誤後續部隊的行程,導致計劃中的主力部隊才到了一半,其餘都被堵在雪地裡,就算這些部隊能夠冒雪趕到也是精疲力盡,不經過三五日的休整,根本不可能出動。

    而另一件讓他焦慮的事,則是軍方的態度。從後方傳來的消息,二十萬大軍似乎已經集結,正在前進的途中,而已經到達的先遣部隊也蠢蠢欲動,大有雪停便變發動攻擊的架式。

    內憂外患令堂堂的龍館首席參議,也愁得幾日不展眉頭。這一戰關係重大,龍館、家族、個人的榮譽和命運都係於這一戰,他不能不緊張,然而插手的人太多了,就連老天爺也不從人願,讓他頗有些進退失據之感。

     「大人,前面就是朝日城了。」騎馬走在最前的龍鑲騎士丁即,指著城廓提醒道。

    藤忍默然地點了點頭,茫茫雪域中矗立著青石組建的城牆,冰冷的石頭與覆蓋在上面地積雪,訴說著此刻的滄涼,四周沒有一絲生命氣息,感覺就像是到了不知名荒原中的一座死城,然而,這座死城在一個月前,卻還是生機勃勃、充滿朝氣。

    孝悌城也會變成這樣嗎?他不禁聯想到自己,聯想到正處於沒落之憂中的孝悌。

     「叔叔,屍人好像沒什麼特別!不如讓我去試試?」

    狂妄叫囂者的角色總是由藤騎來扮演,或許這就是他的天職。屍人雖然噁心,但他們無意識的舉動與蹣跚的腳步,讓人感覺不到威脅,所以野心勃勃想地成為藤家下一任領袖的藤騎,根本沒把屍人放在眼中,腦子裡只想著立功。

     「不行!在主力沒有休整完備之前,絕對不能出擊,龍館的精英要集合在一起,才能發揮出最強的力量。」

    這句話若是城上的赤熾聽到,一定會拍手稱好。龍館的特點固然在於個人超強的實力,但正如一頭駱駝在沙暴中的作用,無法與一百頭駱駝的作用相比,單兵作戰對於數目龐大的屍人,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藤忍深知這是他人生最大的一場豪賭,所以無論內心如何焦慮都不可冒險,五個人挑戰屍人軍團這種蠢事絕對不能做。

    然而,往賭桌上押下籌碼的人,不只是龍館和軍隊。數之不盡的武士集團及神秘的地下組織,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就在藤忍五人到達後不久,八名武士的身影便出現在正北方的雪地上,清一色都是男子,衣著打扮相差極大,典型的在野武士小集團。

    為首是一名中年大漢,身高臂長,壯得像頭熊,右手拿著一把大砍刀。

    在他身後是七名壯漢,其中一名持斧的巨漢走在最後。這名巨漢有著小山般龐大的身軀,而雙肩扛著的黑鋼巨斧也比平常人大了一倍有餘。

     「有人來了!」隨侍在藤忍身邊的龍鑲衛士丁即,小聲提醒著。

    與他的上司一樣,丁即的眼神也充滿對在野武士的輕蔑,彷彿除了龍館弟子外,沒人有資格被稱作武士。

    八名武士看到五名騎士也有些驚訝,態度卻截然不同,臉上都露出笑容,數丈外便揮起大手高聲問候:「兄弟,你們來得真早啊!我還以為我們是第一呢!哈哈,你們有什麼發現沒有?」

    藤忍瞟了眾武士一眼,一臉不屑地轉過頭,連哼都沒哼一聲。而藤騎更是輕蔑地撇了撇嘴,低聲罵了一句「野武士」,在他看來,普通武士連給龍館弟子提鞋都不配,更別說對他們和顏悅色。

    八人明顯感覺到五人的傲慢,好心問候卻得到這樣的回報,換了誰,心裡都有氣,立即將這種情緒變化展現在臉上。既然五名騎士無禮,他們自然也不必講什麼禮數,大踏步從五人身邊越過時一言不發,只將眼角隨意一瞟,明確地表示出輕視之意。

    心高氣傲的藤騎張口就罵道:「你們這些野武士竟敢對我們無禮,真是反了!」

    一名龍館弟子附和著叫囂道:「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我們是龍館武士,皇家血脈!青龍國里敢與龍館為敵的,都不會好下場。」

    已經接近城門的八人突然停下腳步,龍館二字的確震撼了他們,但他們也有自己的傲氣,武士便是武士,多了一個「野」字便是極大的羞辱。

    赤熾坐在城頭上,靜靜地看著下方的好戲,嘴角不時地露出冷笑。藤氏一門若還是這樣的傲氣沖天,就算有十個龍館,也未必能在朝日城占得任何便宜。

    這是一場浩大的戰役,龍館的確擁有精英部隊,但野武士卻有壓倒性的多數,激發矛盾只會弱化龍館的力量。

     「小崽子,你是哪個沒教養的媽生出來的?滿口屁話,別以為騎著馬就能裝高貴,你他媽的還不如老子呢!細皮嫩肉的像個小娘們……」

    為首的壯漢破口大罵,使整個氣氛為之一變,粗魯的聲音與他的外形一樣。

    赤熾有些無言,不過同時心下也在暗爽:一句話便把整個藤氏罵遍了。

     「無禮!」

     「無禮!」

    同樣的字眼,兩個聲音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味道,一個像被激怒的獅子發出了狂吼,而另一個則如同劊子手行刑前的冷漠。

    藤騎和藤忍怒到滿眼通紅。在他們看來,祖先被辱比對方殺了他們一百萬人的罪還要嚴重,因為他們的祖先就是皇帝,青龍國正統的皇帝。

     「嘶……」空氣中傳出一聲輕響,口無遮攔的武士得到了懲罰,厚重的棉衣突然裂成上百片,無助的棉絮隨著寒風四處飄散。

    血,從他背上的傷口中慢慢滲出,凝結的血珠沿著光滑的背部滾到肋下,滴在潔白的雪地上,染成一片鮮紅。

    這名武士還沒有發現出了什麼事,便倒下了。他背上的一條小筋被挑斷,一條不足以威脅生命、卻會讓人一生都駝著背走路的小筋。當然,知道這點的只有動手的人││藤忍。

    藤忍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他原可以悄無聲息地完成這一切,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挑破衣服,因為他要親眼見到,對手從驚訝到絕望的神情變化,沒有比這樣的複仇方法更讓他享受。

    藤騎張開大嘴笑了出來,就算沒有看到那一劍,他也知道是誰幹的。

    但同時,他心中卻連打了兩個突,這一劍便是強者與弱者的分野,要想代替藤忍成為藤氏一族的首領,他似乎還有很遙遠的路要走。

     「洛哥!」

     「怎麼回事?」

    七人目送著夥伴直挺挺地倒下來,都露出驚愕的神色,腦海中根本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那一劍太過突然,快到肉眼根本無法察覺。

    赤熾居高臨下,雖然相隔三十丈仍看得清清楚楚,藤忍從拔劍、出劍再到收劍,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乾淨、快捷、簡練,他的劍就像是幽靈之劍,眼睛一眨就結束了,面對這樣的速度,即便是他也會大感頭疼。

    這傢伙……不愧是首席!

    回想孝悌城的那一戰,赤熾心中突然湧起一陣寒意,那次一直都是他主攻,對手只出了一劍便落入守勢,事後雖然感覺得到對手的深淺,卻無法精確估算他的實力。而剛才這一劍才完全顯示出藤忍的實力,如此驚豔的一劍,如果用在孝悌城那一戰,後果會怎樣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我的腰……」傷者在地上趴了半天也無法動彈,只要用力,撕裂般的劇痛便從腰間傳來,斗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走吧!到城門口去看看。」藤忍終於等到了對手痛苦的表情,冷漠的表情與冰天雪地的環境倒是極為相似,雙腿輕輕一夾馬身,悠然地往城門入口走去,越過傷者身邊時竟連眼都不抬。

    藤騎嘿嘿一笑,緊隨在後,性格的差異,使他做出了與族兄截然不同的舉動││嘲笑!

     「廢材啊,廢材,野武士都是廢材!哈哈,廢材小隊……」

    嘲笑、鮮血再加上同伴痛苦的表情,七名武士頓時朝五騎士投以懷疑和憤怒的目光。

     「是你們這幾個渾球幹的吧?」野武士中身材最為高大的一名壯漢站起來,一把劈山大斧掛在頸後,橫擱在肩頭上,大冷天只穿著一件灰布單衣。

     「小子!不要胡說八道,他是自己抽筋,別污衊人!廢材的大腦果然一樣廢材。」

    藤騎嘴上掛著的陰冷笑容,根本無法讓人覺得他是無辜的。

     「明明就是你們下的黑手!」

     「證據,拿出證據來再說吧!大爺沒空陪你玩。」

    藤騎撥轉馬頭,揮著馬鞭傲然一指,咄咄逼人的姿態根本就是挑釁,武士們哪能忍受這樣的羞辱,各自拔出兵刃就欲上前。

     「你們真無聊,大清早不在被窩裡待著,偏要跑到這鬼地方來吵架。」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眾人都愣住了,紛紛朝左右張望,除了城牆便是茫茫雪原,再也沒有其他身影。

    而扛斧武士的眼角忽然掃到,城頭似乎有團烈火,驚訝的抬頭望去,赫然發現青石磚城牆上的紅色身軀。

     「上面!」

    眾人抬眼上望,率先看到的卻是一把碩大無比的劍型兵刃,目光下移,一個紅色的身軀進入視角。

    赤熾坐在城牆邊上,左腿掛在城壁外,右腿屈在胸前撐住了右手的手肘,左手還拿著一塊像是烙餅的東西慢慢啃著,輕鬆悠閒,根本沒有身在敵境的緊張感。

     「這傢伙什麼時候跑到朝日城來了?」

    一個是手下敗將,另一個則未分勝負。赤熾就像是藤氏叔侄命中註定要遇到的惡魔,每次出現都能掀動他們的情緒。

    雖然不太情願,但藤忍不得不承認,有的時候膽大妄為也是一種優點。

    傲然出現在城頭的赤熾早已先拔頭籌,成為這場大戲首位踏入朝日城的武士,消息傳出去,這個男子的名字,一定如初升的旭日般冉冉升起。

    更多的驚訝來於自八名野武士,原以為自己是最勇敢的一批,沒想到先是見到了五個傲慢無禮的騎士,如今又出現一個炫麗的身影,早晨出征時那種誰與爭鋒的強烈自豪感,就像被雪怪吞了似的一點不剩。

    由於角度和距離的關係,他們看不清城上之人的面貌,然而此時此刻,能坐在城上便是強者的證明,比拿出什麼身分嚇人更有說服力。

     「居然有人比我們還快,而且還是一個人!」

     「真是勇士啊!」

    驚嘆聲夾雜著讓藤氏二人極度不爽的欽佩與敬畏,龍館首席參議和參議的身分,竟然比不上一個除了胡鬧什麼也不是的小子?

     「什麼狗屁勇士,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野武士而已。」

     「嚷什麼嚷,嫉妒嗎?有種你們也上去,一群高傲的廢材!」

    野武士三個字的刺激相當深,同伴無端受傷更是心靈之痛,八武士中一名看起來像文弱書生的傢伙,也忍不住揮戈一擊,憤怒的眼神與他的聲音一樣凌厲。

     「赤熾,你給我下來!」藤騎的怒吼讓八人平靜下來,瞪大眼睛看著五名騎士,沒想到雙方竟然認識,態度這才有些改變。

    藤忍感覺到了,臉色更是陰沉。他知道這不是因為自己首席龍館參議的身分,而是因為自己認識城頭的小子而沾上的光,這對他而言簡直就是赤裸裸的一記耳光,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從見了赤熾之後,運勢就像山崩一樣往下滑?

     「大人,我們要進城嗎?」

    留在五人最後的龍鑲衛士高資,似乎比藤忍更明白現況。並非藤氏嫡系的高資,只因為擅長騎術才被叫來,看著藤氏二人正事不做,卻無聊地與一群野武士較勁,動手傷了人還如此傲慢,實在有些看不下去。

    藤忍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把時間浪費在無聊人的身上,將淡淡的目光移向城門內的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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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04:58
第四集鷹莊揚名第二章插手
「站住!你們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沒有人願意看著同伴白白受傷藤騎口中的野武士們,有著源自草根階層的俠義情結同伴受傷若不出手,便對不起一個「義」字。

    氣氛已如拉成滿月的弓弦與戰鬥就像顫抖的箭矢般一觸即發。

    雪還未晴,朝日城的第一場爭鬥銪竟是在人類與人類之間進行,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赤熾雖然不是天生的宿命論但望著下方那爭吵不休的場面,隱隱感覺到這或許是上天的一種預告││即將上演的是一場由外至內的大動亂!

    雖然不想與龍館交惡,但赤熾很清楚,一旦兩方動手,八名野武士必死無疑,藤忍一個人就能把他們收拾了,阻止這場沒有必要的爭鬥,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但更令他在意的還是喪屍的動靜,十三人只顧著爭吵,沒有意識到離城門越來越近,而城門處的喪屍卻突然活躍了起來。

    一直以來,赤熾都無法了解喪屍的行動原因,也許是活人的氣息,又或者是血液的氣息產生了刺激作用,但無論如何,兩方交手,得益的只能是屍人。

     「刷!」巨大的兵刃從天而降,像一堵巨牆破開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將兩股敵對的勢力分割兩側,也將所有註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十三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城頭,紅色的身影傲立城頭,雙手抱胸,嘴角牽出淡淡的笑容,纖細的紅色長辮隨風不斷擺動,完全是一副看熱鬧的神情。

     「赤熾,龍館的事最好不要插手!」

     「廢話!大爺我也沒興趣管你的事,你們就算死光了,我也不會掉一滴眼淚……」話還沒說完,藤氏二人本已陰沉的臉色更黑了,赤熾看在眼中嘿嘿一笑,右手豎起大拇指,倒指身後,「出手之前,麻煩你們先看一看城門裡,我可不想替你們收屍。」

    雖然立場對立,但當十三人望向城門時,表情卻是一致的,臉色煞白,嘴唇微顫,眼中滿是驚色。就連藤忍也無去控制激動的心情,這是一股從未見過的勢力,卻關係到他的人生,甚至整個家族的命運。

    赤熾縱身一躍,雜耍般在空中翻了個跟斗,如雄鷹捕兔般俯衝而下,落到三丈高度時,又翻了一個跟斗,穩穩地落在冷鉅的柄上,雙手依然抱在胸前,擺出一副在藤騎看來頗為囂張的姿態。

     「怎麼?都想和屍人跳舞嗎?那就上吧!」

     「大家小心,退!」藤忍突然輕喝一聲,撥轉馬頭就帶著人往後退去,其他四人則魚貫而退,沒有理由為了一時衝動而陷入危險的境地。

    野武士的反應卻截然相反,本就抱著前來一試的打算,心裡雖然也有些恐懼,卻不想在藤忍五人面前丟臉。

     「怕什麼,上!」持巨斧的壯漢大眼圓睜,邁開雄壯有力的雙腿便往城門衝去,手中數十斤重的黑鋼斧舞得虎虎生風,一招一式極其剛猛,最前一排喪屍竟然被攔腰砍成兩段,十餘段屍體散落在地。

    其餘野武士看到這一幕都大喜過望,各持兵器衝了上去,以巨斧壯漢做為前鋒,各自尋找機會出招,竟硬生生把屍人壓制在城門內。

     「哈哈!什麼屍人,都是一群廢物,大家放膽殺,殺個痛快再回去,讓世人見識一下我們崗山八傑的威名。」

     「讓龍館的人看看,野武士不是好惹的,收拾完屍人再找他們算帳!」

    城門頓時爆發出熱烈的吼聲,充滿自豪的聲音隨著寒風飄遠。

     「媽的!這些屍人也太廢了,早知道我先上去砍他幾十個!」

    龍館的五人沒想到屍人如此不堪一擊,都後悔自己過於小心,倒讓野武士佔了先機,還因此讓人看不起,心裡別提多鬱悶。但藤忍知道現在再上已經沒有意義了,並不能挽回已經丟失的面子,便揮手攔住了部下。

     「你們好好觀察屍人的動作和反應。」

     「這有什麼好看的?一堆腐肉而已,動起來沒招沒式,擊敗他們簡直就是小菜一碟,不殺進去就回去算了,反正留下來也是浪費時間。」

     「一堆腐肉而已?沒錯沒錯,腐肉而已……哈哈哈哈!」赤熾突然放聲大笑,誰都聽得出來,這是在嘲笑藤騎的無知。

    藤騎對屍人滿不在乎,但對於佇立在冷巨頂部的赤熾,卻有截然不同的想法。上一次那一敗丟盡了面子,弄得他在參議會議上的發言也不如以前有力了,心裡一直想找機會報仇。

     「你笑什麼?別以為上了城牆就是英雄,這種廢物連小孩都能應付。」

    出於嫉妒與敵視,藤騎極力想抹去赤熾身上「第一個站在朝日城」名號所綻放的光輝,然而,劍柄上的青年卻不為所動。

     「沒錯,的確是小孩就能應付,既然如此,就請你進去試試如何?」

    三名隨行的龍鑲衛士心裡都笑翻了,卻又不得不忍著,表情相當古怪。

    三十歲的藤騎,的確有點像粗魯而又桀驁不馴的大小孩。

    藤忍對這個族弟的優劣瞭如指掌,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用心,淡淡地道:「現在的對手是屍人軍團,其他的事暫時不要想太多。」

     「我受不了這小子的氣,太可惡了!」藤騎一拳捶在馬鞍上,吃痛的戰馬發出一陣悲鳴。

     「別忘了,他也是野武士,不值得出手!」

    站在最後的高資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赤熾,他對屍人謹慎的態度與八名武士的輕鬆殺戮,形成了極大反差。

    兩邊總有一方是對的,然而一個是親眼所見,一個是他人口中之言,絕大部分人都會選擇相信眼中所見。但高資的心裡卻不由自主偏向赤熾,畢竟說話之人,是少數從朝日城內活著出來的人。

    赤熾嘻嘻一笑,滿不在乎地道:「沒錯沒錯,我也是野武士,正宗的野武士。」

    而另一邊,城門之內的野武士們正殺得哈哈大笑,有意地嘲笑龍館弟子的懦弱。對手不斷往自己的兵刃上送死,這輩子恐怕再也沒機會殺得如此爽快。

    藤騎實在看不下去了││野武士們殺得越順,也就意味著他們輸得越慘││突然一拍馬屁股,座騎長嘶一聲,踏起四蹄飛快地往西面跑去。

    藤忍沒有阻止,默默看了城門口一眼,隨後撥轉馬頭回去了,而其他龍館武士也跟著離開,臨行前,高資眼含憂鬱地回頭看了看赤熾。

    由於長期在外值勤,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同門口中的「紅蛇」,真人似乎並不像傳言中所說的那樣惡劣。單憑他一個人獨闖朝日城,已經證明了其勇氣、自信和膽識,還擁有相當強大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他面對屍人時的那種鎮定和沈穩。

    赤熾對於藤忍離去時的輕視態度感到有些失望,如果以這種態度應付屍人軍團,龍館只怕要吃大虧,但要想迫使屍人軍團露出真正的目的,龍館是必須借助的力量。

     「在下高資,後會有期。」

    赤熾含笑點頭,對藤氏的厭惡,並不影響他對一般龍館弟子的友善。

     「回去告訴藤忍,小看屍人的話,他會後悔的,我雖然討厭他們兄弟,卻也不想看著其他人送死……」

    高資騎在馬上高高揮起了手臂,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說各位,別太貪了,見好就收吧!不然會後悔的。」

    回望著瘋狂殺入城中的七人,赤熾幾乎可以預見他們的結局,然而回應警告的只有他身邊的傷者,反應卻讓赤熾有些懊惱。

     「屍人軍團節節敗退,不堪一擊。」

     「不久前,八千多士兵就死在這些不堪一擊的屍人手上。」

    韓洛沒有再說話,因為城門內突然飛出一顆血淋淋的腦袋,像球一樣在雪地裡滾了很遠,留下一條長長的紅線,肥大的頭顱正是那持斧巨漢,睜大的雙目似乎還在質疑自己為何敗了。

    赤熾皺了皺眉頭,野武士的失敗比想像中更快,不禁抬眼望向城門,赫然驚覺,剩下的六人也都變成了殘破不堪的屍體,門內血漬斑斑,宛如地獄之門。

     「大哥!」倒在地上的韓洛突然騰身而起,哭嚎著奔向城門,腰部的疼痛剎那間好似感覺不到了一般,然而,他的身軀剛剛到達城門口,一把飛來的巨斧便攔腰將他截斷,下半身留在原地,而上半身在前衝的作用力下依然朝前滾,很快就在屍人們的手下成為碎肉。

    這極度慘烈的場面連赤熾也看不下去,出面阻止野武士與龍館的戰鬥,沒想到轉眼間竟發生如此極端的變化,所謂的崗山八傑已成為歷史名詞。

    赤熾壓抑下激動情緒,定睛凝望城內。

    屍人大隊中一小撮黝黑的屍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這批屍人與普通屍人似有不同,渾身上下像是被墨水浸泡了很久,通體全黑,就連暴露在外的一小段臂骨也呈黑色。

    屍人精英!

    一直等待的敵人突然出現在面前,赤熾卻有種不知該歡喜還是該悲愁的感覺,表情相當古怪,直到屍人開始朝他衝鋒,猶豫了片刻,他還是選擇了離開。

     「算了,下次再來吧!剛吃飽飯就打架對身體不好……」

    三蹦兩跳又上了城頭,見證了離奇而又悲慘的戰鬥,赤熾深刻地感受到,這場大戲帶來的將是一場腥風血雨。

    雖然烙餅加雪球的滋味並不美味,但赤熾卻沒有立即離開朝日城,在真相解開之前,屍人軍團的任何動靜都可能是答案的一部分。

    清晨的第一戰雖然短暫,但也說明了不少問題。精英喪屍的強大攻擊力、野武士的無知與衝動、藤忍的冷漠與無情,還有龍館弟子體內無法自製的優越感,這些都將主導戰局的走向。

    天氣漸漸轉好,前來嘗試的人會越來越多,不知道多少好戲將要上演。

    在城頭的角落上靜坐了一個時辰,像赤熾這麼好動的人能坐著一個小時不動,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正在回味昨天那婀娜的身影。

    光線越來越強烈,天似乎累了,撒下的雪花也只有米粒大小,沾上身子一下就溶化了。

    一陣馬蹄聲從下方傳來,赤熾漫不經心地甩頭瞥了一眼,似乎在嫌馬蹄打斷了他的春夢,黑瞳中映出一支輕騎小隊的身軀。

     「又跑來送死……」

    輕騎小隊似乎比野武士聰明,避開了北門的正面,斜斜地接近城牆,並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狀況,而地上已經被冰凍的肢體及紅色血痕,正無聲地述說剛剛發生的慘劇。

     「大人,這裡也發生過戰鬥,好像還死了人。」

     「大家小心點,不要太接近城門。」

    粗豪的聲音傳入赤熾耳中,令他不禁一愣,扭頭仔細打量二十名騎兵,清楚地看到,一馬當先的騎士正是上林將監曹騎。

    曹騎的注意力都被地上的血痕與被冰凍的頭顱吸引。頭能飛到這麼遠,說明那一擊的力量是何等強大,縱使見慣生死的將軍,也不免心生寒氣。

     「餵!曹大將軍在看什麼呢?」

    驚聞人聲,二十人都愣住了,紛紛左右張望一眼,並沒有發現人影。

    就在他們迷惑不解之時,城頭又傳來聲音。

     「上面,朝上看!」

    曹騎抬眼張望,一張熟悉的笑臉映入眼簾,頓時露出驚喜之色:「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看戲的好地方,不早點來就沒位置了。」赤熾嘻嘻一笑,用力拍了拍城垛。

    曹騎哈哈大笑,赤熾樂天爽朗的脾氣很對他的脾胃,所以對那夜英雄的身影始終銘刻於心,這個身影不但是兄弟,還是救命恩人。

    而他身邊二十名士兵都是那夜苦戰的倖存者,見到救命恩人格外興奮,紛紛揮起了手臂示好。

     「別叫了別叫了,怕屍人聽不到嗎?」

    赤熾邊笑邊扛著冷巨縱身下地,先回頭看了城門一眼,確認屍人沒有出動才放心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奉上司的命令前來偵查,沒想到卻遇上你了。」

     「緣分啊!」赤熾拍拍神駿的座騎,慶幸自己沒有離開。

     「這裡……怎麼回事?」曹騎瞥了瞥地上冰凍的人頭,臉色漸漸凝重。

     「八個野武士,殺昏了頭,結果腦袋沒有了。」

    曹騎緊緊皺起眉頭,抬眼看了看天空,細碎的小雪珠越來越稀疏,不禁感慨地道:「開始了!」

     「是啊,開始了!」

    北門外的小戰役,只是整場大戲微不足道的前奏。無畏的野武士集團,以他們的勇敢和豪情,闔上了生命中最慘烈的最後一章。

    在入夜之前,踏入朝日城,而又活著離開的人只有一個人││赤熾。

    即便如此,人界依然沒有感覺到,時代正在悄悄地轉變中。朝日城不過是一個被數十萬大軍圈佔的獵場,獵物並不是朝日城內的屍人,而是誘人的功名利祿和金錢。

    朝廷、軍隊、龍館、各方武士、商人、普通的百姓,甚至是地位最低的娼盜之流,也想著如何在這獵場上分塊肉吃,於是成千上萬的人,山呼海嘯般地湧來了。

    這一刻,除了極少人外,沒有人想到這會是一場災難。

    在曹騎的邀請及飢餓兩大誘因下,赤熾放棄朝日城頭的據點,高高興興地來到軍營,路上聊起他才知,昨天經過的大兵營,就是曹騎領著部下所搭建的。

    由於曹騎是唯一與屍人交手後存活下來的軍官,所以身上的戰敗罪名也就像霧氣般蒸發了,甚至受到軍方高層的極度重視,一夜之間連升兩級,出任征討大軍的前鋒左將督,率領新編入麾下的五千步卒,建造出五大營之一的東北大營,並負責監視朝日城的東北方。

     「升官啦!恭喜恭喜,該請我喝酒。」

     「那是當然,沒有兄弟的救命之恩,大哥哪有今天,大哥的這一切都是你和伐大人賜的。」

     「客氣啥?請我喝一頓就好了嘛!」

    中軍帳中歡聲笑語,一起喝酒的還有那七十二名普通士兵,誰也沒有提起被伐越誅殺在小溪旁的數十名軍官,這是他們之間永遠的秘密。

     「真爽啊!」抹了抹嘴角的油,拍拍隆起的肚子,赤熾一臉幸福地打了個飽嗝,轉臉望著曹騎笑道:「早知昨夜我就來找你了,好吃好住。」

     「可不是?昨夜來找我,就可以大醉一場了。」

    赤熾雖然滿臉惋惜,卻不禁想起昨天的經歷,美麗的鬼女就像幽靈般出現在眼前,又悄然飄去了,如果昨天進了兵營,就一定看不到那美麗的身影,而今晨也看不到戰亂掀開的一幕。

    帳內的士兵大都醉了,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全然不顧禮儀,而曹騎自然也不會見怪,任由手下睡覺,拉著赤熾走出了大帳。

    天色已經昏暗下來,雪小得幾乎可以忽略,空氣中隱約瀰漫著大戰前的緊張氣息,從皮膚滲透到每一條神經,而刺骨的寒氣也助紂為虐,侵襲著被酒精染紅的肌膚表面。

    赤熾感到惡寒從全身湧來,身子微微顫了一下,雙手連忙在胸口劃了幾下,一團圓形的火色印記漸漸浮現在胸前,熱力由印記產生,釋放至全身,直透骨髓,寒意很快便被驅除乾淨,身子也舒服多了。

     「好空曠的軍營啊!大概超過一半都空著吧?」

     「這軍營能容納十萬人,我這五千人只能塞一個角落,把營地擴這麼大是為了好看些,不然擠成一小撮實在有失體面啊!」

    看著稀疏的營帳,赤熾理解似的點點頭。心道:難怪軍營建得如此龐大,一個東北大營就能夠駐紮十萬大軍,五個大營可出動五十萬,軍方難道已經想到,二十萬大軍不足以擊倒屍人軍團?若真是如此,倒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看來軍隊不像武士那麼衝動。

     「熾老弟,你怎麼一個人來了,伐大人呢?」

     「他們……應該快到了吧!」想到伐越三人發現自己不見後的反應,赤熾露出詭異的笑容,曹騎看著有些好奇,卻也沒有多問。

     「那太好了,你們兩個可都是我的大恩人啊!上次沒機會好好坐在一起聊聊,這次可不能再錯過了。」

    曹騎的爽快與直率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升了官也沒什麼官架子,赤熾不禁想起藤氏二人的傲慢與冷漠,如果皇族血脈帶來的是那副德性,不如不要也罷。

     「朝日城的情況如何?」

     「還能如何?屍人軍團不攻出來就算不錯了,領著這五千人還真是心驚膽顫,一天到晚擔心屍人會往我這方向來,上次八千多人都完了,我這五千人連塞牙縫都不夠。」

    曹騎真的非常擔心,一提此事愁色就掩不住了,一雙濃眉緊勾在一起。

    赤熾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一旦屍人主動出擊,大軍沒到之前誰也擋不住,就算龍館,恐怕也只能自保而已。

    但就他眼前所見,營中的氣氛還算平靜,士兵們忙碌地做著晚飯,炊煙裊裊的景象倒也有些詩意,可見曹騎並沒有把屍人的恐怖告訴普通士兵,士氣軍心才能保持得如此穩定。

     「主力大軍什麼時候能到?」

     「不知道,那是督帥們要考慮的問題,我只是領命駐守,其他的輪不到我過問。」

     「督帥們難道沒有下達出擊的命令?」

     「沒有,只命令各部監視朝日城的動靜,等待主力到達,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

    赤熾有些訝異,雖然沒有參與過軍方事務,但按常理推斷,大軍到達之日便是出擊之時,就算是為了減少前鋒部隊傷亡而禁止出擊,也應該命令前鋒部隊做好出擊的準備,而不僅僅只是等待。

    面對赤熾詢問的目光,曹騎只能聳聳肩,即便是前鋒將督,也還只是中層將領較低的一層,要想知道督帥們之間的決定,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但這樣的現狀倒讓赤熾安心許多,既然前鋒左督監沒有收到出擊的命令,朝日城周圍的五大兵營應該皆是如此。因此魅幽羽想唆使軍方出擊,就必須找到手握大權的督帥,所以眼下還不必擔心軍方會做出不理智的行動。

    他知道那個鬼人一定在打軍方的主意,讓軍方出擊,將會迫使事態加快演變,之前沒有想到曹騎會升官,還在苦惱該如何知道軍方內部的情況,現在遇到曹騎,軍方的動靜便一目了然了。

     「好吧!看來平靜的日子還有幾天,我就在你這裡蹭飯了。」

     「蹭飯當然沒有問題,但平靜的日子恐怕沒幾天了。」

    赤熾捕捉到他輕嘆的口氣中所蘊含之意,心頭微震。朝日城外看似平靜,實際上卻已是劍拔弩張,原本緊張的弦更是已經一點點地收緊,曹騎一直在此駐守,一定察覺到了不為人知的變化。

     「怎麼了?上面不是沒有出擊的指令嗎?」他嘗試著猜度。

     「是啊!上面是沒有指令,但根據平谷那邊傳來的消息,龍館就快行動了。而已經到達外圍的各種勢力,也正在積極籌備當中,今天已經有人出手,明天一旦天空徹底放晴,朝日城外將會是人山人海,誰也管不住。」

    這是可以預料的事情,赤熾並不驚訝,龍館與民間武士集團之間的關係,或許是這場大戲第一幕高潮的關鍵。

     「來了很多民間武士集團嗎?」

     「大大小小的門派、社團至少已經有百個以上,這不過是九牛一毛,還在路上的大概要加兩個零。」

     「一萬?」龐大的地方武士集團,大大超乎了赤熾的意料。

     「我也是上次參加前軍將領會議才聽說的,隨著消息傳播開來,時間再拖長一點,整個青龍國趕到這東海之濱的大小勢力,大約會在一萬五千到兩萬之間,人數不等,算起來至少有一百萬人以上。」

    赤熾嘴角輕輕抽搐著。他知道這會是一場大戲,但沒有想到場面竟是如此宏大,一百萬人的圍獵大會,想想就讓人捏把冷汗。

     「怎麼,被嚇著了吧?」

    赤熾突然挺起胸膛,叉腰朝著空曠的營地哈哈大笑,彷彿要把一生的笑容都釋放出來,洪亮的笑容隨著強風傳遍整個營地,幾乎所有士兵都跑出營帳,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

    曹騎看得莫名其妙,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喜事值得如此狂笑。

     「老弟,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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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05:37
第四集鷹莊揚名第三章黑紗
  赤熾突然收斂起笑容看著曹騎眨了眨眼,眼睛綻放出光芒一本正經到讓曹騎以為他要發表什麼至理名言,卻聽到一個故作謙恭的聲音道:「這是天上賜予我的使命讓我成為一百萬人的主角……」

    曹騎下意識抹了抹額頭,一股惡寒從腳跟往頭頂竄彷彿被人扔入冰窟,冷汗直冒胃部突然猛地抽搐,隨著一陣酸液上湧……

     「喂喂!你別吐啊……剛吃完就吐……多浪費啊……」

     「砰」的一聲,赤熾的聲音戛然而止。曹騎則吐得頭昏腦脹,愣愣地回頭看了一眼,卻見三丈之外站著三個人。

    最前面是一名長得像陶瓷娃娃一樣可愛的少女,一身粉色紗裙,外面罩著白色貂絨斗篷,腰帶上繫著一對鑲滿寶石的短刀,白嫩細滑的俏臉上滿是不屑,雙手輕輕拍著,似乎剛做完什麼動作。

    再看腳邊,赤熾僵直的身子正呈大字型趴在地面。

     「進門就聽到這傢伙怪叫,白癡!天剛黑就開始做英雄的大夢,去死吧!」少女邊說邊走,右腳還特意踩在赤熾的屁股上。

    赤熾一個縱身跳了起來,瞪著眼睛吼道:「死魚兒,我又沒招惹你,幹什麼打我?小心我教訓你。」

    少女正是織魚,走了老遠的路又飢又餓,好不容易到了軍營,卻看到令人噴飯的一幕,心裡更是不爽,可愛的眼睛朝上瞟了一眼,撇著嘴道: 「誰叫你一個人偷偷跑來騙吃騙喝,害得我們三個在路上受苦挨凍。」

    說話間,伐越和盛宣誠也瞪著眼睛圍了上來,赤熾頓時洩了氣,乾笑道:「這個嘛……這個……都是意外啦……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做……」

    沒等他說話,拳頭已經像暴雨般地朝他襲去。

    曹騎退了兩步,掏出手絹抹抹臉上的汗,只不過這次冒的不是冷汗,而是汗顏!

     「你這白癡!到底為什麼自己一個人跑了?」

    中軍帳傳出一把稚嫩而尖銳的聲音,俏麗的織魚叉著腰、挺著胸、瞪大眼睛,惡狠狠地看著前方的青年,那教訓人的樣子簡直就像惡母教訓兒子,擼著袖子隨時都準備下手。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赤熾,不停揉著青紫的嘴角,抬眼看了看盛氣凌人的「報酬」,低聲咕噥:「挺什麼挺,反正再挺也沒東西可看!」

    織魚沒聽完,但下意識感覺到對方沒說好話,噘著嘴質問道:「你說什麼?」

     「我是說……」赤熾神秘的笑了笑,好奇心極重的織魚頓時被吸引,身子也挪近赤熾,只見他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織魚下意識感到不對勁,就在此時,屁股已被人「啪」的用力一拍,身子像觸電般跳了起來。

     「你這色鬼敢吃我豆腐,我非殺了你不可……」

    中軍帳的角落,伐越、曹騎和盛宣誠默默地縮在一角喝酒,帳中的鬧劇就像一道美味的下酒菜。

     「那小丫頭很厲害嗎?我怎麼沒感覺出來?」

     「手無縛雞之力。」

    伐越狠狠地一口咬住手中的烤羊腿,用力扯下,美美地咀嚼起來。

     「不會吧?那赤熾一根手指就能擺平了。」

     「那是自然。不過,把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給睡了,總要留點情面。」

     「睡……」

    看著兩對色色的眼神,曹騎也明白髮生了什麼,於是臉上也了然地浮現一副色色的笑容。

    一個時辰後,織魚以最終無力再跑,結束了這場鬧劇。沒有了下酒菜的伐越三人,也從「老鼠洞」裡鑽出來,笑咪咪地看著這對青年男女,那猥瑣的神情,就像三個祖父輩的傢伙在偷窺孫子洞房。

     「外面的情況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雪剛小一點,路上已經是人山人海了,武士們就不用說了,還有商人,甚至連賣雜耍的也有,簡直就像大趕集。」

    伐越不停地晃著腦袋,一場對來犯之敵的大戰,竟然弄得像集會賣場,活了幾十年也沒遇上如此稀奇古怪的事情。

    曹騎也是一臉苦笑,喃喃地道:「難道沒人知道屍人的可怕嗎?」

     「因為他們知道大軍快來了,天下的武士也都到了,沒人懷疑這樣的力量無法消滅才一個城的敵人。在他們看來,這場戰鬥就像戲台上的主角殺壞人般簡單,有的只是樂趣與利益。」

    盛宣誠輕描淡寫地把事情的本質抖露出來,年紀輕輕能看透這一點著實難能可貴,伐越和赤熾原本只把他當成眾多皇家血脈中比較隨和的一個,沒想到還有這番見識,不禁刮目相看。

    然而這一句話,也把剛才輕鬆熱鬧的氣氛,拉入了陰森凝重的深淵。

     「和平太久了,人們已經不知道戰爭有多麼可怕。」

    伐越無限感慨地道出同伴的心聲,甚至他有一種感覺,朝日之亂來得太是時候了,正好給人們敲一敲警鐘,只是代價也太大了些。

     「我現在只期待屍人不要殺過來,至於如何消滅屍人軍團,那就不是我這種地位和能力的人所要考慮的了。」

     「沒辦法,誰讓我們都是小人物,如果你做了督帥,伐老哥做了龍館館主,小宣哥做了宰相,事情就好辦多了。」

    本想說笑,但赤熾說到最後卻是一絲苦笑,而其他三人也受到感染,都陷入了沉默。

    織魚晃著小腦袋左看看右看看,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她,沒有受到任何有關朝日事件的影響,依然天真爛漫,多少讓四個男人感覺到生活還可以是美好的。

     「誰!」沉思中的赤熾突然像獵豹一般竄向大門,如風一樣刮了出去。

     「曹老弟守在這裡!」伐越大喝一聲,帶著盛宣誠緊隨在後。

    曹騎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但他知道三人不會無的放矢,立即拔出配劍,神色凝重地護在織魚身前。倒是織魚一臉輕鬆,饒有興致地看著曹騎。

    帳外夜色深沉,雪小了,但寒風比前幾天強勁許多,凜冽的寒意更似隆冬時節,被風吹兩下,便會感覺冰錐刺骨般的疼痛。

    伐越和盛宣誠的速度不可謂不快,但剛出帳口,東南方便只剩下兩條流星般飛逝的身影,在微弱的營火照耀下,透出一紅一黑兩道影子。

    然而,更讓他們吃驚的還是黑影,紅蛇的速度已經幾似飛行,可黑影的速度似乎更加快,遠遠超出了他們想像的層次。

    明知無法追上,兩人還是擔心赤熾的處境,尾隨著往東南方奔去。

     「這小子真快啊!」

     「那黑影更快,這兩個傢伙到底是怎麼練速度的?也沒見赤熾那小子的腿有多麼強壯啊。」

    一邊走一邊閒扯,兩人以不緊不慢的速度離開了營門,一直往東南方奔去,直奔到一處小坡,才突然發現坡上熟悉的身影。

    天色很黑,即便到了近處也不容易看清面目,從形體上判斷出赤熾的身影后,兩人立即迎上去,卻發現赤熾就像著了魔似的,站在大雪紛飛的野外,頭上身上已經堆起了積雪,像個雪人般在雪地里站著,冷巨寬大的表面,竟已經堆起一寸厚的雪,壓在他的肩頭。

     「餵!你在這遊魂啊?」

    發呆的赤熾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伐越和盛宣誠兩張熟悉的面孔,正朝著自己微笑,不禁一愣。

     「那人呢?」

    赤熾突然「啊」的一聲叫起來,把兩人嚇了一大跳。

     「追丟了?」盛宣誠驚訝地再問。

    赤熾望著朝日城的方向皺了皺眉,那樣的身影,那樣的速度,除了她再沒別人,也許她像上次一樣回到朝日城中,用奇怪的方法修煉。

     「餵!聽到沒有?別發楞了,追不上就回去吧!」

    那驚鴻一瞥的印象實在太深刻,妖豔的美麗讓赤熾深深地迷戀著。正在他猶豫著該回去還是追尋美麗身影時,一群黑影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

     「什麼人?」伐越高聲驚問。

    若是黑影在出現之前,他絕不會問這個問題,屍人是不會如此平靜地從身後而來,只有人類會這麼做,而在與屍人軍團的戰鬥中,只要是人類便是同盟。

    但黑影的出現,完全改變了他的想法。堂堂軍營居然有人偷聽,既然屍人軍團不可能這麼做,答案就可能是人類自己。

    意識到心態上的變化,讓伐越大吃一驚,一陣前所未有的寒氣從心底深處冒出來││敵人竟然來自內部!

    這個想法使他第一次真正認同了赤熾的憂慮,一直以來,他都期待所有勢力共同努力把屍人軍團擊潰,把朝日城解放出來,然而此刻,他終於認知到這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權力與利益永遠主宰著一切,包圍朝日城的勢力將會各自為政,相互壓制。

    就算沒有表情的屍人也會在心裡竊笑吧!伐越心中無奈的一嘆。

     「伐越,是你嗎?」後方突然傳來一聲叫喚。

     「邵大哥!」熟悉的聲音讓盛宣誠驚喜地叫了起來。

    伐越也露出驚訝之色,到軍營之前兩批人就分開,邵言以執行任務為由沒有進入軍營,轉入了茂密的樹林,沒想到竟然出現在這裡。

    十人走近,十根火把照亮了不大的空間,果然是邵言帶領的十人小隊。

    他們身上披著蓑衣,頭上戴著斗笠,一手拿兵器,一手拿火把,背上的包袱卻不見了,明顯是經過休整後,放下不必要的東西,才開始執行任務。

     「你們不會是想要去……」

     「朝日。」邵言平靜地笑了笑。

    伐越的雙眉皺在一起,搖頭道:「不是我小看你們,這麼點人,就算去了也沒用。」

    邵言有些不以為然。十人小隊是經過特別培訓的專業調查小組,最擅長的就是小組出動,配合起來極有默契,不知多少次優秀地完成任務,受到的褒獎也不計其數。

    赤熾一眼就看出這十人存在輕視的心態,提到朝日城時神色輕鬆,根本就沒有把屍人放在心上,不禁暗暗冷笑,又是一批送死的。

     「放心吧!藤大人已經把要訣告訴我們了,不會有什麼大事。」

     「藤大人?」伐越愣了愣,這才知道,邵言一行人是先見了藤忍,才來到此處。

     「藤大人白天巡查過朝日城,對屍人的作戰方式頗有了解,因此命我們晚上來看看有沒有異常的動靜。」

    伐越掃了一眼躲到側面的赤熾,白天的故事從頭到尾他都聽說了,藤忍五人根本沒有踏入朝日城一步,死的是崗山八傑。

     「還是請你們三思,赤熾見證過白天的戰事,藤大人剛走,崗山八傑就被殺了,身首異處,屍人的力量絕不是你們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他?」邵言瞥向赤熾,眼中清楚地透著輕視二字。

    旁邊的龍鑲武士郝夢溪,嘲笑般打趣道:「聽說他白天不但進了城,還上了城牆,連他都能如入無人之境,那龍館弟子還有什麼好怕?」

    赤熾雖然時常搞怪鬧事,惹人發笑,卻都是自願的,他並不想隨便被人嘲笑。他突然伸手在郝夢溪的臉上輕輕一拍,沒等對手反應過來,笑嘻嘻地道:「白天我還摟著屍人姑娘跳了個舞,你這樣的小白臉一定更招人喜歡,祝你有進無出,有來無回,我會去挑具上好的棺材。」

     「哼!老子今天就要從北走到南,再走回來,看你還敢不敢嘴硬。」

     「好吧!我等著,等你凱旋回歸。」

     「走!我們進城看看屍人到底有什麼厲害,不要讓人騙了。」

    伐越再三勸阻道:「不要衝動,屍人非同小可,貿然入城太危險了。」

     「連他都能進,我們難道進不去嗎?起程!」邵言也對赤熾的態度極為不滿,只是礙於伐越不好發作,一揮大手,便領著十人往朝日城奔去。

     「你們別衝動……」伐越想上前阻止,卻被赤熾一把按住了手臂。

     「有些東西要親身體驗才會明白,你忘了剛才在帳篷內說的話嗎?和平太久了,不讓人們感受一下打仗的滋味,誰也不會把這樣一支入侵的異族放在眼裡。」

     「老弟,他們不是壞人,不能見死不救!」

     「我知道,但也不是什麼好人,先殺殺他們的高傲氣焰,進了城他們就會知道自己的實力不過如此。」赤熾笑著盤膝坐在雪地上,手又伸向盛宣誠, 「坐一會吧!快累死我了,跑得真累人啊!」

    雖說要讓十人親自體驗一下,但伐越和盛宣誠畢竟還是龍館出身,心中自然記掛著十人安危,目光總是不經意地掃向城池。

     「餵!到底出什麼事了?你怎麼突然冒著大雪追出來?」

     「遇上一位絕世大美人,魂被勾了。」赤熾一本正經地回答。

     「你這色鬼,小心栽倒在花下!」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沒這種意識,就不必去想什麼美色了。」

    此時,赤熾眼前突然晃過一片黑色殘影,身子拔起便追了上去。

    其餘兩人大驚,連忙竄起直追,卻見赤熾如幽靈般,幾下便竄上了城牆,速度快如閃電,見狀,兩人都驚得停下腳步。無論是伐越還是盛宣誠,都是第一次看到赤熾真正的速度。

     「好恐怖的速度,恐怕參議大人們也未必能追上。」

    伐越嘆了口氣,赤熾不過剛滿十八歲,雖然來自傳說中的武學聖殿黃龍山,但小小年紀便能有這種成就,絕不是「黃龍山」三個字便能解釋的。

    但他不知道赤熾從小生性好動,又喜歡惹事生非,每次闖了禍都逃跑,因此疾行術是他最有興致學習的一門,相反的,像法陣那樣深奧的強大力量,他卻興致缺缺,只學了與火有關的部分而已。

    盛宣誠面帶失落之色,剛才那一幕在他心頭造成巨大的壓力。他原以為兩人的實力不過在伯仲之間,甚至自己還高出半籌。

     「小宣,不要太在意,那傢伙的出身和我們不一樣。」

    伐越望著踏在城頭之上的身影,無限感慨地道:「那傢伙天生就是為了成為英雄而存在的。」

     「英雄?我只看到他的胡鬧。」

    盛宣誠有些不服氣,自以為出身和修煉刻苦並不輸給任何人。

    伐越看了看周圍,小聲道:「告訴你個秘密,不許跟別人說……這傢伙來自黃龍山。」

    盛宣誠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伐越,一盞茶的工夫後,突然「啊」的大叫一聲,臉上滿是驚色。

    伐越點點頭,苦笑道:「我從不認為出身是成功的絕對因素,但在那樣環境下成長的人,必有其獨到之處,赤熾的奇言異行,正說明他的與眾不同,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破開傳統的枷鎖,創一條只屬於自己的成功之路。

     「而武學也是如此,我們學到的是上層武學,但總是有個頂點,而他現在的實力雖然未成大器,但有無限突破的可能,隨時可以走上一條沒有頂點的修煉之路。」

    盛宣誠心中突然湧起一種感動,一番話完全打開了他被封閉的視野,看到以前從未看到的世界││一個沒有頂點的修煉之路,才是真正的武士之道。

    同時他也明白到,龍館的沒落,正是因為它的強大,讓人們費盡一生之力,想去觸到它的頂部,但這樣一來,便沒有人想著創新和改革,路也漸漸被封死了。

    城頭,紅色身影如同初冬的楓葉,在寒風中不斷顫動,彷彿隨時會被風吹走,纖細修長的紅辮也在空中急擺,似雄鷹尾翼般保持著自身平衡,手中「冷巨」豎立,遠遠望去像是一座巨碑矗立在城頭,任由風雪吹襲。

    盛宣誠胸中突然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望著原本有些心怯的高大城池,蹭的一下便竄上牆壁,然而由於大雪與寒冽,石壁上非常光滑,當他的雙手觸到冰冷的牆面,才意識到要在這樣的牆壁上攀登,是一件何等艱難的事情,於是身軀瞬間又滑了回去。

     「那傢伙比我們想像中強大太多了。」伐越面對滿是堅冰的高城,也是束手無策,看了半天只能搖了搖頭,拉著盛宣誠往北門而去。

    但城上的赤熾並沒有打算製造偉大的形象,立在城頭完全是迫不得已,因為他追蹤的絕世美人就在身前冰冷地看著他,那絕美的容顏及薄如蟬翼的黑紗,讓他熱血沸騰,一時間竟呆住了。

    黑紗美人眼波輕轉,幽寒的目光在赤熾身上掃動了不下三遍。

     「姐姐,要幫忙嗎?」赤熾從驚艷中平靜下來,臉上的笑容越堆越厚,天真可愛的表情,活脫脫像是一個未見過世面的大男孩。

    黑紗美人沒想到身後還有人跟來,而且是這樣一個古怪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的笑容非常真摯,臉上還露出淡淡的稚氣,古怪的髮型與碩大的巨劍,完全符合青年人喜歡特立獨行的作風,乍看上去沒有太多疑點,只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不能不讓人有所顧忌。

     「不想死的就滾!」

     「沒錯,你們滾開,不許騷擾這麼漂亮的姐姐。」

    赤熾突然蹦到黑紗美人身前,「冷巨」一橫便封死了城牆上的路,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完全化身成黑紗美人的護花使者。

    黑紗美人攏起秀眉,訝異的目光凝視著赤熾,剎那間,就連漫天雪花也似乎被他的霸氣所懾,不敢近他身前。當然,她並沒有被這種氣勢所折服,反而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

     「姐姐放心,他們絕對碰不了你一根頭髮。」赤熾又是一聲暴喝,洪亮的聲音衝破風雪,隨著「冷巨」奮力一舞,正前方幾名屍人立即被掀出數十丈,重重壓住後面的屍人,引起了小小的騷亂。

    一招見效,赤熾拖著兵刃哈哈大笑,左手指著前方得意洋洋地道:「我說過,誰要是敢動姐姐一根頭髮,我就和他拼命!」

     「餵!我是讓你滾開。」黑紗美人被赤熾古怪的行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反應過來,美麗的容顏泛起一層霜氣,眼神也愈來愈凌厲。

     「沒錯啊,我是讓他們滾……」赤熾邊說邊回頭,卻見巨鐮捲曲的雙刀刃,劃出一道美麗的曲線堪堪觸到了鼻前,「開」字也再沒出口。

    黑紗美人冰冷的目光比刀子更鋒利,似乎要撕破赤熾的心臟。

     「你這白癡,我是讓你滾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來攪亂我的修煉,快滾,再不滾開我先殺了你!」

    冷漠的口吻與暴風雪一樣冰冷,換成別人也許早就退讓了,可赤熾的行動往往不能用常理來推斷,在這種尷尬的情況下居然先笑了。

    黑紗美人蹙了蹙眉尖,恐嚇似乎對這個厚臉皮的傢伙根本沒用。

     「你笑什麼?」

     「姐姐生氣的時候好漂亮。」如果說眼睛可以變成星星,赤熾此刻便是,只是星光中帶了點迷戀的味道。

     「廢話真多!」黑紗美人性如其貌,冷豔的面容下藏著一顆冰冷的心,雙刀巨鐮在空中舞出一個大圈後飛斬而下,就像兩條黑色毒蛇狠狠咬向赤熾的頸部,無論是出手還是力道,都沒有半分猶豫。

     「你還真砍啊!人家可是一直傾慕姐姐的美貌,啊││」赤熾一聲怪叫縱身跳飛,堪堪避過靈蛇之吻,身子卻又落向了喪屍群中。

    一擊不中,黑紗美人頗有些驚訝,雖然這一擊未盡全力,但力量與速度並不是普通人所能應付,紅發青年竟能嘻笑間從容對應,絕不簡單。

     「滾開!」一聲大喝,黑紗美人抬眼前望,赫然發現紅發青年就像一團烈火,燒著了在場的屍人,紅色身影過後的地面滿是焦黑屍塊,空氣中滿是焦味。她的瞳孔像野貓般縮成了一條直線,凝望片刻,身子突然拔起,如乳燕投林般往城外飄去。

    赤熾沒料到她會突然離開,嚇了一跳急忙返身就追,然而撲上城頭時黑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風雪之中,臉上不禁露出失落之色。

     「別走啊!姐姐叫什麼名字?」

    但風雪裡沒有傳來回應,黑紗美人就像是夢中之人,只留下腦海中的殘影。

     「失敗啊!怎麼就沒想到她要跑呢?」赤熾懊惱地晃著腦袋,但不到片刻又被喜悅取代,雖然沒有得知名字,但總算是正面說上了話,也見到黑紗美人那張冷艷到極點的面容,算是大有收穫。

    但就在他迷醉於那片刻的「幸福」之際,城內傳來龍吟般的長嘯。

     「咦,那些傢伙還在打啊?難道殺腐肉殺上癮了?」

    赤熾搖了搖頭,沿著城頭往聲音傳來的西門方向快速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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