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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子 -【熾焰戰神】(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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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06:19
第四集鷹莊揚名第四章斷臂
    十衛士可算是吃了大虧踏入城門之時,他們還兩眼放光、自信滿滿初遇到屍人時也是大開殺戒,遇到的抵擋並不多但當他們殺入城門後,立時被如潮水般湧來的屍人驚住了。

    瘋狂的殺戮並沒有阻止屍人前僕後繼地衝上前來他們一個個殺得披頭散發、幾乎精疲力盡之時,才發現自己依然還在城門口只不過比剛才前進了兩丈而已。

    喪屍的實力並不能嚇到他們,但絕對的數量,一再打擊了他們的鬥志。

     「該死的腐肉,真難打。」

     「邊打邊退,不能再往前了,打了半天才進兩丈,要打出去只怕還要半天。」

    時間有時是勝負的關鍵,即使是擁有力量的強者,在時間的摧殘下也會失去本應擁有的力量,十衛士正漸漸將這一點變成事實。

     「餵!你們這十個傢伙,是不是太狼狽了點?龍館只教你們做困獸之鬥嗎?」

    城頭忽然傳來斷斷續續的叫聲,風雪極大,因此聲音顯得有些怪,但十衛士都不是庸手,很清楚地聽完整句話,臉色不約而同地紅了。

    自進入龍館以來,他們還未曾像今天這樣被人當面嘲弄,心裡極度不爽,朝上方張望,發現了赤熾的身影,眼中都是憤然之色。

    赤熾與黑紗女人終於會面了,心情大好,一手扶著冷巨一手叉著腰,大聲調笑道:「現在知道了吧?龍館之人不是生出來就是英雄,做英雄之前,你們也該鍛鏈鍛鏈的。」

    十衛士本就殺得頭昏腦脹,一聽這話,氣得肺都幾乎炸了,臉色由紅至白,眼神也銳利了,可他們自己身在屍人軍團的重重圍困之地,對方則是悠然自得地站在城頭上,根本不受屍人影響,天與地的差距,使他們滿腹的怨忿一個字也罵不出來。

     「不要管那小子,殺出去才是我們該做的,殺!」

    邵言揮舞著手中長劍翻身殺向城門,然而長劍上沾滿了腐屍的碎血,簡直就是一塊無刃的鐵片,砍入屍人身軀內一時竟拔不出來,而被刺的屍人卻沒有任何疼痛感,掄起斧頭迎面便砍了下去……

    邵言見狀大驚失色,撤身想退,卻被同伴的身子擠住了,只能稍稍將身子側偏。

    斧刃過後,時間彷彿被風雪凍結了。

    血色,在冰冷的風雪之夜綻放出淒美的艷紅……

    隨之而起的還有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這位地位顯赫、實力高強的龍鑲武士,竟被屍人硬生生劈下了半條右臂,鮮血從斷臂處噴濺而出,面前的屍人被濺了一身,泥濘的血地上也濺上艷麗的斑點,而失去主人的右手則緊緊握住了劍,殘留在屍人的身上。

     「隊長!」

    面對這極其慘烈的一幕,周圍的九壯士爆發出野獸般的怒吼,眼珠子被憤怒的火焰染成紅色,彷彿要與空中那綻放的艷紅相互輝映。

     「快衝!」身軀與心靈同處於劇痛煎熬中的邵言,並沒有轟然倒下,沙啞的聲音與汗珠鮮血一起迸發,那威武的身姿彷彿天神一般。

    真是條漢子!赤熾默默看著,心靈被徹底撼動了,風雪中的淒紅彷彿塗抹在他的心上,微濕的雙眸輕輕晃動,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絢麗光輝。

    一剎那,銀色的眸子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堅定,赤熾像是被一種力量附了體,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噹啷一聲,「冷巨」摔在地上砸出一道裂縫,但它的主人卻全然不顧,目光一刻未離城門口的十人,迅速摘下背上的大弓,一手張弓,一手從箭袋抽出羽箭搭上弓弦,瞄準十衛士身後的城門口,奮力拉動了弓弦。

     「嗖!」

    快箭在空中劃出一道筆直的路線,儘管風雪強勁也無法動搖它一分,落羽飛矢,狠狠地鑽入阻擋十衛士出城的喪屍群,隨即傳來一聲暴響。

    一團烈焰伴隨著被炸飛的屍塊突然竄起,瞬間便吞沒了城門口,攔截的屍人部隊全部陷入了火海,雖然一時之間不影響他們的作戰,但氣勢卻在瞬間消失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屍人天生畏火的本質也展現出來,壓迫之勢驟然消減,甚至還退後了數丈,令十衛士頓時輕鬆下來。

    但邵言痛得幾乎昏厥,只憑著僅有的理智支撐著,看到退路被烈火吞噬,頭一歪就急暈了過去,原本已經得到控制的斷臂處再次滲出血液,一滴滴地染紅地面。

     「隊長!」九人見敵人稍退,立即圍了上來把邵言護在中心。前有成千上萬的屍人,後有熊熊烈火擋道,心幾乎要急碎了,可事到如今,個人實力已經無法拯救他們,望著邵言那張沒有血色的臉,無不潸然淚下。

     「哭什麼!哭又不能解決問題。」

    九人先是一愣,突然感覺聲音就在身側,不約而同地抬眼張望,赫然發現赤熾扛著巨型兵器擋在他們與屍人之間,都驚得張大嘴巴。

    原以為赤熾只是坐山觀虎鬥,就算幫忙也只能幫倒忙,沒想到他竟然親自進入戰圈,這就意味著剛才的猜測全盤錯誤,赤熾是真心來助,而且親自涉險,單是這一舉動便足以讓人敬佩。

    赤熾原本沒安什麼好心,邵言的狂傲讓他極為不爽,有心讓他們吃一次大虧,最後時刻才出手相救,然而邵言剛烈的一幕卻深深觸動了他,再壞的人也有他的優點,更何況是這些本質不壞的武士。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屍人殺害,才是最讓赤熾恥辱的事情。

     「還愣著幹什麼?想看著你們隊長流血而死嗎?」

    九人看了一眼邵言,焦急之色又露,然而身後那道熊熊燃燒的火牆完全封死了道路,根本無路可退,又朝赤熾投以疑惑的目光。

     「我雖然帥也不用這麼看著。」赤熾又露出一副自鳴得意的表情,左手用力拍了拍腹部,大聲嚷道:「都給我走!現在是本大爺耀武揚威的時間,禁止偷看! 」

    話音剛落,紅色長辮甩出一條詭異的弧線朝喪屍群撲去,冷巨舞得呼呼作響,掀起波濤般的攻勢,碩大兵刃在他手中上下翻飛,彷彿一根羽毛般輕柔,然而攻擊力卻是非同小可,輕輕一揮便掃開一片,屍人根本近不了身。

    九衛士面面相覷了片刻,耳邊不斷傳來赤熾的咒罵與嚎叫,用意無非一點││離城!

    前面只有死路,後退尚有一線生機,沸騰的血液刺激了他們的神經。

    一咬牙,幾人連忙抱起邵言,一起衝入火牆。

    然而,讓他們驚愕的一幕出現了。熊熊燃燒的大火看似熾熱無比,卻沒有燒傷身軀的任何一個部分,就連一絲衣角也沒有點燃,九個人平平安安地越過了火牆,進入無人的城門內。

     「這……這是怎麼回事?」

     「好古怪的火!」

     「莫非是那個赤熾?」

    九人恍然大悟,不約而同地回頭朝城內投以深切的目光,目光中充滿了歉意與感激,同時還有發自內心的欽佩。

    人不可貌相,世俗之語果然有它獨到之處!

    捲入這場原本不必要的戰爭,赤熾並沒有打算戀戰,然而,雪中的艷紅深深地刺激了他的情緒。

    密密麻麻的屍人也許只是活動的腐肉,但在他們背後所隱藏的秘密卻極有可能大得驚人,想到千萬人的生命,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勁灌入赤熾的骨肉之中。

    他一想到秘密,魅幽羽那卓絕的身姿立時映入腦海││調查屍人軍團的秘密也是內線任務之一,而調查結果極有可能與人、鬼、冥三界異像有關,無論是為了完成任務,還是為了自己,調查都必須完成,而且越快越好。

    望著大雪紛飛的城池,赤熾深深地吸了口氣,冰冷的空氣浸入肺腑把最後一絲膽怯也化解了,雙眸透著晶亮的光輝直射城內。

    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右上方的城頭,在黑夜之中彷彿幽靈,瀑布般的長發隨風飄動。

    他,居然來了……

    雪晴了,忍了好幾天的繁星終於被釋放出來,拼命地綻放出璀燦光芒,但大地卻不太領情,一陣陣夜風又冷又急,像刀子一樣割在臉上。

    伐越和盛宣誠已經如石雕般在風中站了一個時辰,任由寒風吹襲,動也不動,充滿焦急的目光一直凝望著朝日城的方向,而獨自殿後的赤熾就像人間蒸發般消失了。

     「那小子不會……」

     「我覺得他像有九條命的貓,不,簡直就是貓妖,肯定沒事!」盛宣誠極力安撫著自己與伐越不安的情緒。

     「在說什麼呢?」

     「邵大哥的情況如何?」望著身後九名死裡逃生的同伴,伐越和盛宣誠都露出關懷之色。

     「隊長已經妥善安置了。」副隊長懷義傷感地嘆了口氣。

    另一名龍鑲衛士付涵也嘆著氣苦笑道:「斷臂本身不礙性命,只是中了點屍毒,恐怕不太好清理,需要找高明的醫師才行,曹將軍已經安排人去平谷縣通知藤大人,同時也派人去附近請醫師了。」

     「屍毒!」

    伐越和盛宣誠都流露出惋惜之色,邵言原本前途無可限量,經此一劫後形同廢人,連生命都不知能不能保得住,而這場不知道需要維持多久的大戰之中,必定還會有更多相同的事情發生。

    赤熾不會也像邵言一樣的下場吧?

    朝日城上的赤熾連打了兩個噴嚏,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尖。

     「哪個傢伙這麼無聊在咒我!」

    魅幽羽眼神淡漠地看著下方,星光照耀的大地佈滿密密麻麻如蟻群一樣的喪屍,數目之多簡直有若海洋,然而冰冷的雙瞳中沒有任何懼意,甚至沒有任何情緒,冷漠到了極點,畢竟來自鬼界的他,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

     「真是壯觀啊!」

    赤熾感覺好像又回到暴雨中的平安城頭,不過這一次包圍他的不是洪水,而是如同洪水般湧動的屍人,他就是這樣的人,場面越是宏大,心情越是興奮,就連出手的強度也會因此提升。

    當然,他也有擔心的事情。

     「你說,他們會不會把城牆拆了?」

     「不知道。」魅幽羽淡漠的口氣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但事實上,這些屍人正是為他而來,當充滿幽冥氣息的笛聲從城頭傳開,不在乎生死的屍人們便躁動了。

    赤熾目睹了整個過程,當屍人推倒了屍牆蜂擁而上時,他只能選擇與魅幽羽越過被地動扯裂的斷處,跳到無路可攀的斷壁上。這是他第二次站在這裡。

    但屍人似乎不想放過他們,里三層外三層地把東北角斷壁圍得水洩不通,方圓百丈之內沒有一寸空地,只有無數醜陋的腦袋,而這種狀況已經維持了一個時辰。

     「看來今晚還得吃烙餅,只剩一小塊了,這裡的雪還算乾淨,屍人應該爬不上來吧。」

    看著赤熾可憐巴巴地從包袱中摸出一小塊烙餅,隨手抓起地上的一團積雪,魅幽羽的眼睛閃出一絲奇芒。

     「不跟著過來,你就不會這麼倒霉了。」

     「誰說不是?自從認識你這個傢伙開始,就走上了楣運,最可惡的就是那個報酬,你也真狠,人家天天嚷著羽哥哥,你卻把人家當籌碼送人了。」

     「不喜歡?」

     「麻煩,天大的麻煩,帶著那丫頭到處跑簡直就是累贅,還是還給你吧!我這輩子大概都無福消受了。」想起織魚那調皮搗蛋的樣子,赤熾便覺得頭都大了。

     「年紀是小了點,不過還是純正的處子,長得也不錯,應該是不錯的享受。」魅幽羽冷漠的口吻,就像在說家裡一隻待宰的豬。

    赤熾相當厭惡這樣的口吻,雖然理智告訴他,這是絕大多數鬼人的特性,卻沒有想到對方能將其發揮到如此淋漓盡致,任何一個人在他們的手上,都可以成為籌碼,只要有利益存在。

    凡是知道鬼人世界的人,大概都不會喜歡他們,但外人這樣的指責並不公平,因為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則,而鬼界就是那樣的一個世界,仁善二字就等於自殺。

    當然,理解和認同有時可以相差十萬八千里。

     「我最多是個色鬼,離為了慾望不擇手段的淫棍層次還很遠,所以那種事情還是讓有潛質的去做吧!」

     「不滿意下次再送你一個就好,直接拿錢買的。」

    赤熾翻了白眼,直接用沉默無視這個提議,只是忽然想起另一個身影,撥弄了神經中的那根弦。

     「對了,那個美麗的鬼女是你的部下?」

    魅幽羽的身子如風中殘荷般微微顫了一下,不經意間流露出完全不一樣的美態,秀美的臉上也罕有的出現訝異表情。

     「你果然認識她!嘿嘿,那個姐姐不錯。」剛剛還自詡不是淫棍的赤熾,立即表現出同樣的本質。

    幽深的眸子突然吹起一股陰寒,像風一樣竄向了紅發青年。

     「你最好不要對夜魈有任何興趣。」

     「夜魈?果然是夜晚才出現的鬼影,還真是貼切,詭異又帶著煞氣的名字。」赤熾絲毫沒有掩飾對於黑紗美人的喜愛,眼裡射出來的光芒如星光般燦爛。

    魅幽羽沉默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簡直就像思考「夜魈」這個價碼到底可以換來什麼,然而,最後他還是否定了這筆交易。

     「鬼界的女人不會在意冰冷的身軀,更不會在意愛情,只有利益才是永遠的,也許美麗是一種吸引,但我不認為你喜歡擁抱那樣的身軀,也許擁抱之時便是死亡之日。」

    間接的解釋比寒冷的空氣更加刺骨,這已經不止是勸說,而是一種警告。赤熾的表情立即凝固了。

    魅幽羽指了指城頭下方,面無表情地道:「如果你覺得可以擁抱他們,我倒是不介意讓她見你。」

    赤熾看了下方一眼,即便是一片漆黑,他也能立即想起屍人那流滿腐臭膿液的臉,胃部頓時猛烈抽搐,酸水上湧。

     「你還真有能讓人噁心的本事……」

     「事實而已!」

    魅幽羽似乎感染了赤熾的壞習慣,言語中總是有種不知道好不好笑的幽默用詞。

    赤熾畢竟還太年輕,有些事情是他此刻無法理解的,再說,他也不想理解鬼人的思維方式。雖然魅幽羽的年齡只比他大一歲,但對於只有五十年壽命的鬼人而言,魅幽羽已經步入人生中最黃金的年齡。

    既然以利益作為決定的要素,所以他的存在對魅幽羽而言,也必然牽涉到利益。

    魅幽羽雖感覺極難控制這個青年,但他知道這個人是最好的同伴,唯有他才對四界都有所了解,而且年輕氣盛、實力不俗,卻沒有太重的慾望。

    這種人雖然難以駕馭,卻也不用過於防備,因為一切的利益都可以攤在陽光底下,有利則合,無利則分。

    相比之下,夜魈其實並不屬於他所在的部門,只是他職位略高一些,因此才能稍加指揮,兩者之間的競爭無法避免,若是赤熾被美色所惑,投到夜魈的勢力,將會讓夜魈成為強大的對手。

     「最好不要太接近她,也許她會與你上床,但後果可想而知。」

    魅幽羽極力醜化赤熾心中那最美麗的形象,讓對鬼女欠缺深度了解的赤熾,也不禁感到有些迷惑。

     「不要想太多,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想想該如何離開這地方,我不認為坐在這裡,就能等到他們散去的一刻,屍人可是一群至死不退的傢伙。」

    赤熾又望向地面,先用力的甩了甩頭,試圖把魅幽羽剛剛營造出來的新形像從腦海中抹去,思緒很快回到正常的軌道上。專注力是他的優點之一,也正因此,他才能在有限的修煉時間內,達到平常人很難達到的水平。

    他此刻有些好奇,魅幽羽的實力之強根本不用懷疑,但他卻寧願被困在城上動彈不得,沒有出手更沒有逃走,這一點非常古怪。

    魅幽羽似乎讀懂了他的眼神,但沒有任何回應,心裡一直在盤算著一項對二人而言,影響極其深遠的決定。當然,做為當事者的二人,此刻都不可能預視到這一點。

    半晌,他突然打開了話匣子,一個提議讓赤熾有些懵。

     「有興趣學點鬼術嗎?」

     「你想了半天,難道就在想著要教我鬼術?」

     「我需要助手,但以你現在的力量,似乎還不足以應付這些屍人。」

    赤熾依然用充滿懷疑的目光,看著隨風飄蕩的黑色秀發。這句話明顯不是為了貶低他而說,似乎真的要協助他提昇實力。

    這樣的舉動對朝日城的事件而言,並無不妥,赤熾只是不太明白魅幽羽這樣注意最大利益的人,怎肯做出這樣的決定。手下的實力越強,控制的難度自然也越大,這是最顯淺的道理。

     「助手?看來我的地位提升了不少嘛!」

    魅幽羽沒有理會赤熾略帶嘲弄的語氣,只淡淡地道:「如果你還看不出朝日城事件的發展方向,你也不會站在這裡。」

    赤熾誇張地做了一個被人看穿心思的動作,笑道:「都說鬼人聰明,看來還真是這樣。好吧!你需要我這位助手做什麼?」

     「至少,你要有在他們之間穿行,而不會被殺的能力。」

    聲音和用詞都幾近輕蔑,令赤熾感覺相當不爽,嘴角撇了撇。

    與喜歡在人群面前爭出風頭的個性不同,赤熾單對單的時候總是展現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沉穩的就像一塊堅冰,這一點據說是刻意模仿傳說中武神的氣質,至於像不像就沒有人知道了。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穿行其間,而不被殺的能力?」

    魅幽羽不作口舌之爭,右手突然一甩,寬大的袍袖卷出一道陰森森的旋風,一名面目猙獰的屍人被旋風襲中,身軀就像被無形的風鏈鎖住,竟然直接被扯上了城頭。

    這一手著實讓赤熾嘆為觀止,城頭高約十丈,要把一個身軀吸附上來必須要驚人的力量和熟練的技巧。魅幽羽這一手看似輕易,卻是集合了力量與技術之大成,非同小可。

    而魅幽羽當然不只是吸附,喪屍被陰風定在離兩人一丈外的空中,距地面大約三尺,由於強烈的旋轉力,屍人根本無法運用力量,就像是被蛛網纏住的獵物。但他並不急著動手,右手定住屍人的位置,左手指著屍人道:「如果是你,你會選擇直接用刀劈嗎?」

     「也許吧!」赤熾知道自己一定會用冷巨砸開屍人的身軀,只是不想讓魅幽羽洞察一切。

     「數目如此繁多的屍人,要揮多少劍才能攻入核心取得真相?」

    赤熾皺了皺眉頭,這個論調任誰聽了都會不爽。

    魅幽羽自然明白一切,因此他選擇了示範,空著的左手突然直接在右臂上輕輕一拍,一團玄光突然附上了右前臂,當這團玄光由旋風滲入屍人的身軀時,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屍人的身軀突然膨脹了數倍,然後爆成無數細小的黑色光華。

    在爆炸的一瞬間,魅幽羽用難以想像的速度拿起腰間長笛,隨著一陣陰柔的笛聲響起,黑色光華彷彿感應般地發出悠長鳴音,組合成彗星尾部的燦爛光團,緩緩射向地面的喪屍。

    隨著速度增加,鳴音的頻率越來越高,直到與喪屍群相觸的一剎那,鳴音戛然而止,卻見黑色光華如同星雨般灑落喪屍們的身軀,上百名屍人被點燃了一團團墨綠色鬼火,片刻便化成了灰燼。

    赤熾驚訝地望著這一切,心裡暗暗讚嘆身邊這個鬼人的確非同小可,但隨之而起的是疑惑:這樣一個強大的鬼人,居然讓自己出面解開朝日城的真相,葫蘆裡不知賣的是什麼藥。

     「這樣的實力如何?」

     「明知故問,知道你本事大了,一口氣乾掉了一群屍人!」赤熾瞇著雙眼,活脫脫像一隻被奚落的蛤蟆。

    但魅幽羽的反應卻相當怪異,只是冷漠看著突然出現的空地,嘴角撇出一絲苦笑。

     「用眼睛看的話,也許這是一招相當不錯的鬼術,但事實上卻只能擺脫屍人的圍攻,根本不足以深入核心探求真相。」

    赤熾大吃一驚,若連這樣的實力都無法攻入屍人軍團的核心,屍人真正的力量恐怕遠比想像中更強大。

     「你看看地面。」

    隨即,赤熾的目光順著魅幽羽的手指望向那片空地。周圍的屍人並沒有進入那片區域,因為地面上泛起了強烈的黑色光華,猶如霧氣般向上蒸騰,表明剛才那一擊似乎還有後續的變化。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後,答案漸漸呈現在眼前,黑色光華竟然組合成四個光體,光體近似人形,無論是身高還是形貌,都與普通屍人相差無幾,只是身軀的構造大相迳庭。

     「這……這是什麼東西?」

     「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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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06:54
第四集鷹莊揚名第五章冷焰
    「陰華?」

    魅幽羽眉尖微蹙,帶著微嘆的口氣道:「這是屍人的力量之源,肉體不過是外人眼中的形態,真正操控一切的是這些陰華。」

    赤熾眨了半天眼,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低頭看著周圍蟻群般的屍人。

     「難道砍殺不能讓他們死亡?」

     「陰華在沒有聚成人形之前,是可被吸取的,許多鬼人都喜歡這種修煉方法。」

    赤熾立時想到了夜魈的舉動。

     「被殺的屍人,只有一成機會變回陰華……」

     「一成!」赤熾啞然失笑,但很快就笑不出來。

     「如此龐大的屍人群,只有一成也相當可觀了。」

    赤熾點點頭,數以萬計的屍人被殺後可以再生,這是相當恐怖的力量,也就是說,當大軍把屍人殺得落花流水、自己也筋疲力盡的時候,有一成的屍人會重新站起來向他們揮刀,那將是一幕相當恐怖的畫面。

     「再生或許不恐怖,因為同樣可以再殺,但是……」魅幽羽刻意停頓了一下,加重氣氛的凝重感,「陰華可以侵入其他屍人的身軀,成為屍狂!」

    赤熾的黑瞳猛然一縮,隨即蒙上了驚訝的薄膜。自上次自己與伐越苦戰脫逃後,便一直想著喪屍中的精英,沒想到這些精英竟由此而來,朝日事件發生之時,被斬殺的屍人變成了屍狂,才使探索的過程陷入險境。

     「你現在應該明白為什麼要速戰速決了吧?以人類的力量,極有可能在這朝日城殺掉數以萬計的屍人,然而,只要他們無法在第一時間清除陰華,他們將會遇上更加強大的屍狂。成百上千的屍狂同時出現,就連我也只能退避三舍。」

    赤熾明白了魅幽羽的想法,卻也感到無能為力。軍方、龍館和野武士這三方,根本無法統一出戰,各自為戰的話又只能製造出大量屍狂,當數十萬大軍集合到此之際,眾多屍狂將是他們的惡夢。

     「可怕吧?」

    魅幽羽彷彿洞察了他的心思,冷冰冰地道:「人類那些所謂的武士根本不知道這些,總以為殺得多就是強者,真是可悲啊!」

     「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們?」

     「告訴他們我是鬼人?你不覺得麻煩會更大嗎?人類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歡做些無謂,而又沒有任何根據的聯想,如果他們真的確認鬼人捲入其中,誰也無法料到會發生什麼事。」

    雖然不太喜歡這個論調,但赤熾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

     「青龍國的大軍一時半刻還到不了,周圍的那些武士也指望不上,要想揭開真相就只能自己動手了,因此我需要助手。」

     「看來,我只能享受這份榮幸了。」

     「在那之前,我要確定你能殺死屍狂,這是整個行動的根本,做不到這點,什麼也不用奢想。」

    赤熾突然沉默了,用右手托著腮,微微低頭沉思。

    鬼界居然派不出一個能協助魅幽羽的助手,似乎透露出一個訊息:鬼界已經無法兼顧人界的動亂,魅幽羽雖然一副天下在我手中的樣子,但其實境況相當窘迫。

    忽然間,赤熾開始同情這位擁有絕世美貌的男子。

     「沒興趣?」

     「我們只見了幾次面,你就這麼自信我能夠學會你的鬼術?」

     「無所謂,失敗了就換一個。」

    魅幽羽的灑脫讓赤熾有些不是滋味,感覺自己就像一張畫紙,畫得不好就可以隨手丟棄。

     「鬼術……大概周圍那些武士聽了會很興奮。」

     「對我而言,他們根本不夠資格,也沒有那種天賦。你已經擁有鬼術,許多鬼術的基本知識就不需要一一講解了,只要能領悟其中奧秘,哪怕只有一炷香的時間也能讓你成為高手。」

    赤熾點點頭,鬼術的與眾不同就在於一剎那的領悟,一個時辰之前也許還是默默無聞的小人物,一個時辰之後卻變成了跺一跺腳就讓天下震動的強者,這便是鬼人創造出來的力量,爆發性的修煉模式。

     「也許你現在可以應付他們,但如果要找到核心部分,就必須擁有更強大的力量,憑你現在的實力,恐怕連活著走出去都不容易。」

    赤熾無法否認這一點,而事實上,偌大的人界能獨自殺入屍人軍團核心,而又能平安出來的人,恐怕也為數不多。

    空間突然亮了,一抹茶水色的綠光突然映入星星般的雙眸,陰冷幽森的鬼火,在魅幽羽合十的雙手上飄浮著。

     「火?」

    赤熾突然瞪大眼睛,眼中充滿了好奇。若魅幽羽選擇其他鬼術,他必定不會在意,因為他根本就不想欠魅幽羽,但鬼火卻不同。

    他受到龍館館主的提醒,有意專注研究火系力量,鬼界之火與眾不同,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力量。

    為了引起赤熾的興趣,魅幽羽將鬼火的力量做了最大限度的運用,只見一團茶綠色的火苗在空中高速飛行,在鬼術的驅動下,原本小小的火苗幻化出上百個火苗,組成箭型陣式朝下方飛落。

    屍人根本無處可避,硬生生受了「陰火」衝擊,身子在瞬間便被點燃了。與普通的烈火不同,陰火點燃的身軀並沒有燒焦味,而且像血液一樣竄入屍人的身軀,在那已經沒有血液的肌膚下高速流動,轉眼工夫便已佔據了全身,由內而外被燒成一團墨黑色陰氣。

    赤熾眼都不眨地緊緊盯著,越看越覺得有趣。鬼火獨特的力量,為他打開了一扇全新的門。

     「仙人修真,冥人修靈,鬼人修魂,各有其特色,如果把魂的力量加入鬼術,原本平凡的鬼術將會變得犀利無比,因此,要想修煉好鬼術,就必須知道魂是什麼樣的力量……」

    魅幽羽紫唇輕吐,美妙的聲音就像是音符般跳躍,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到赤熾耳中。

    赤熾把冷巨搭在兩個城垛間坐了上去,眼都不眨地看著魅幽羽,心裡明白這是窺探鬼術的絕佳時機,魅幽羽既然需要助手就會全力以赴地教,絕不會有半點保留,因為鬼人都知道人類再強,也只能發揮出鬼術三成的實力,即便是自己學會了也無法威脅魅幽羽。

    魅幽羽身子輕輕浮了起來,雙臂自然地朝天空張開,頭稍稍仰起,微微吸了口氣後緩緩閉上雙眼,展開的雙臂一陣輕顫,掌心各自浮現出米粒大小的光團,散發出如絲般浮動的光芒。與陰火的綠光不同,這是一種通透晶瑩、充滿神秘感的光輝。

    這便是修魂第一式,入魂。

    赤熾忽然發現進入修魂狀態的魅幽羽,完全沒了陰森感,聖潔得宛若處子,隨著魅幽羽的雙臂合攏,微曲的十指輕觸,原本飄浮在掌心的綠色光點合二為一,然後漸漸漲大,一點點地把身軀吞噬在內。

    整個身軀包裹在直徑三丈的光球中後,纖柔修長的身影變成了透明狀,一組組玄墨色光點充斥在魅幽羽的身軀之內。

    赤熾吞了口唾沫,雖然從小見識並經歷了許多,然而,這卻是他第一次看到鬼人修魂時的狀態,遠遠望著巨大光球就像是掛在城頭的一輪明月。

    半晌,光芒突然猛烈地顫抖起來,表層的光芒隨之發生龜裂,無數細小的光芒碎片向四周飛散,彈射數丈之後卻被飛躍的玄黑色身軀再次吸附,像肌膚一樣貼在身上,隨著光芒逝去,魅幽羽美麗的身姿再次呈現出來。

     「精彩啊!」赤熾用力拍著手。

     「這不過是大魂七法中的第一法,入魂。」

    魅幽羽話音剛落,忽然在赤熾的嘴角捕捉到一絲詭異笑容,心中不禁一動,既然這個紅發男子曾經修煉過鬼術,或許學過修魂之術也未可知。

     「入魂,這名字不錯,不過這恐怕不是一兩天就能領悟的境界吧?」

     「嗯!」

     「既然如此,還是先教點實際的,嗯……屍人似乎怕火,剛才那陰火似不錯。」

    魅幽羽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修魂與學習鬼術一樣,都靠頓悟,因為鬼人的生命只有五十載,不可能像仙人或冥人一樣花太長的時間修煉,速度才是關鍵,赤熾的想法說明他並不懂修魂之道,剛才的猜測也可以作廢了。

    冷巨,無鋒無刃,平時看起來更像是一塊大鐵板,雖然人們畏懼它碩大的形體,卻沒有多少人看得起它,更喜歡把大與笨拙相連,然而當赤熾把鬼術與兵器結合之後,這把看似笨拙的兵器便有了脫胎換骨的表現。

     「著!」一聲龍吟般的輕嘯突然迴盪在空間中,隨之而起的是一串綠芒,鬼術煥發出的森森之火突然竄上了冷巨,使整把兵器在星光下猶如一盞綠色明燈,翻騰的火焰透著陰寒之色,又與周圍的空氣相互輝映。

     「我是不是在養虎為患呢?」看到冷巨變化後的那一剎那,魅幽羽彎月般的雙眉便勾在一起,心頭充滿了後悔,但片刻後又消失了。人類只能發揮出鬼術的三成實力成為他心裡最大的安慰,也就是說,無論赤熾如何聰明,也無法發揮出與他相同的力量。

    然而,綠色光華所帶來的震撼感依然強烈,赤熾在火系力量修煉上的強大專注力與領悟力,讓鬼人大吃一驚。縱使鬼人也不容易修煉的鬼術「陰火」,竟然輕易地出現在赤熾的兵器上。

    從教授要訣到成功施術,赤熾只花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即便天才也不過如此,而更令他震撼的還是赤熾所使用的方式││把火與刃相合,這是連他也從未想過的事情。

     「好玩!這東西好玩,綠色的鬼火沒有一絲暖意,反而涼颼颼,以後夏天也可以烤火乘涼了,哈哈!」

    赤熾笑吟吟地看著手中的大玩具,興奮之色溢於言表,活脫脫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不試試威力?」

    赤熾揚了揚眉頭,雙腳蹬地突然縱至三丈,身子在空中華麗的轉了一圈,兩腕用力抖動,被綠火包裹的冷巨在半空舞出八道強勁的綠色旋風,綠色火焰隨即如同天女散花般,和旋風一起朝八個方位射向城下,旋轉的綠華宛如八隻綠色的幽靈在空中漫舞,帶出炫麗的光輝。

    魅幽羽冰冷的雙瞳突然縮了一下,鬼火陰森詭異,配合鬼術使用都是以偷襲為主,因為光華不易隱藏,沒想到落至赤熾手中卻是氣勢澎湃,華彩紛呈,若不是火呈綠色,幾乎認不出這是鬼術。

    八道旋轉之火沖入屍群,綻放出更加冷豔的光輝,火隨風走,旋風帶著強大衝擊力把被鬼火點燃的屍人彈向四周,如水滴落般朝四處濺開,更多的屍人被鬼火點燃。

    轉眼間,在城頭四周直徑十丈的範圍內,都變成了綠焰之地,屍人們在華麗的綠焰中跳舞,最後化成灰燼倒在地上。

    與人類的火焰相比,屍人們對鬼火的反應更加強烈。那是一種由內而外的強大燃燒力,驚人的攻擊效果連赤熾也為之驚愕,目瞪口呆地看著四周一圈漸漸消失的綠火。

     「多謝賜教了,這招太爽了,一殺一大片,不過……」赤熾興奮地手舞足蹈,但突然想到屍人的再生能力,笑容有些僵硬,定睛打量著城下的變化。

    果然,烈火消失後的地表,出現了點點星狀的陰華……

    正當他憂心之時,魅幽羽也動手了,長笛橫在嘴裡輕輕吹奏出一曲哀聲,點點玄光立即被曲音吸附,竟然被吸上了半天,結成一條條玄色光帶匯入長笛的音孔。

    赤熾突然明白魅幽羽為什麼需要助手,他有能力擊倒屍人,也可以吸引陰華,然而城中的屍人太多,要在擊倒的同時吸取大量陰華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如果有人可以替他擊殺屍人,他便有足夠的時間吸引屍人體內的陰華,對他而言這是既能消除隱患又能提昇實力的選擇。

    這傢伙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讓自己幫他修煉,鬼人果然精明陰險。

    吸取了陰華的魅幽羽並沒有任何變化,自然地像是喝了口水,修長的手指在笛子上輕輕抹了一下,便抽入腰間,轉眼卻見赤熾看著自己笑得很開心,不禁一愣。

     「怎麼了?」

     「沒什麼,你既然有收穫我就不欠你人情了,鬼火算是報酬吧!」赤熾一本正經地道。

    魅幽羽啞然失笑,這個青年似乎也學會了鬼人的思維方式,而且貫徹地更徹底。

     「倒是我新創的這招叫什麼好呢?」赤熾坐到城垛上,煞有其事地思索起來。

    魅幽羽沒有理他,一直凝視著地面的動靜。赤熾這一招殺傷面積極大,屍人軍團也許會做出反應。

    與一般人類不同,他知道屍人集團並不只是行屍走肉,真正的屍人軍團分成兩個體系,按鬼人的分類就是:屍人與喪屍,而屍狂則是屍人衍生出來的特例。

    喪屍是一群擁有屍人語言的特別群落,數目不多,就連他也弄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樣一群「怪物」的存在。

     「對了,從現在開始我就創立一個鬼火系列!不對,鬼火這名字太普通,要想個更好的名字……冰冷的火焰,哈哈,就叫「冷焰」吧!剛才那招八道綠色火焰,可以叫……「綠焰。龍旋」,不錯不錯,好名字! 」

    赤熾那華麗的一招似乎深深地刺激了地面所有的屍人,突然間,所有的屍人突然如退潮般往西南方退走,由於速度不快,可以清楚地看到移動的方向,潮退的感覺非常明顯。

    以這種方式結束這場圍困,赤熾與魅幽羽都陷入了迷惘。

    屍人應該是沒有太大理智的種族,居然會從戰場撤走,這是以前無法想像的事,如今親眼看到屍人就像潮水般退去的一幕,兩人都感覺到屍人軍團並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

    魅幽羽雖然知道屍人軍團中存在領導者,但這樣的退卻明顯不是因為害怕受到攻擊,事實上,喪屍沒有理由介意更多的屍狂被製造出來。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西南方,那是城中心的方位,除非內部出現麻煩,否則不應該朝那裡移動,唯一的解釋就是屍人軍團開始朝西南方出擊,若是事實,將無疑成為改變局勢的重大消息,也是屍人軍團佔領朝日城後的首次主動出擊。

    雖然他對屍人有一點了解,卻也比赤熾多不到哪去,甚至不知道屍人用何種方法控制,並指揮龐大的屍人軍團,所有的知識不過是鬼界修煉時無意間聽到的傳言。

     「這些傢伙不會這麼快就跑了……啊!」

    準備開創全新技能係列的赤熾相當興奮,然而,正當他再次為冷巨點燃綠色火焰時,卻發現實際出現的火焰只像一層綠色薄膜。

    魅幽羽一看便知道是力量不足的緣故,心中越發安穩了,赤熾也許擁有創造力和想像力,但真正作戰所依靠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力量。

    赤熾頗為沮喪,望著慢慢離去的屍人群齜牙咧嘴,鬱悶的表情有如被人搶去了可口的美食。年少輕狂的他,也知道任何技能都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取得成績,事實上,剛才那一擊的效果已經大大超出了預期。

    魅幽羽突然飛躍出城牆,身軀在離地的一瞬間彷彿失去重力,如同枯葉般隨著清風飄向城中。隨風擺動的華麗繡袍、飛舞揚散的飄逸長發、奪人心魄的笛聲,這是一幅能讓萬千少女驚叫的畫面。

     「餵……」

    赤熾叫了一聲便沒有下文了,靜靜看著幽靈般遠去的身影,嘴邊忽然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魅幽羽激進的態度,完全說明鬼界對屍人軍團已經失去了控制。魅幽羽的實力雖然不同凡響,但感覺上並未達到鬼界重臣的地位,否則不可能連屍人都無法控制。

    鬼界到底亂成什麼樣了,真是讓人好奇啊!

    但相比鬼界那相隔時空的遙遠地域,此刻的他,更應該關心屍人奇怪的舉動。

    屍人群會放棄眼前的敵人,轉向完全相反的目標,表示屍人軍團一直以來雜亂無章的行為方式正在改變中,整體的行動力第一次展現出來,如果這是事實,首當其衝的無疑將是朝日城周圍的軍營和城池。

    寒冷的冬夜,赤熾的額上卻沁出了冷汗,腦海浮現的一幕幕實在太讓人心顫,卻又不得不想。

    潮水般湧向西南的群屍漸漸退去,整個東北區域變成死寂的空地。

    自朝日城陷落以來,赤熾還未見過城內的景象,因為之前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屍人,任何一個角落都被填滿了,如今卻空空蕩盪,可以看到整個朝日城的東北都被夷為平地,只留下一片腐臭味。

    而城牆上也早已沒有了屍人的身影,赤熾暢通無阻地沿著城牆疾行,很快便來到西面城牆。天空中的星星似乎有意揭開屍人神秘的動靜,極盡所能地釋放出耀眼光輝,把整個大地都納入了畫面。

     「這……」

    赤熾極力控制著情緒,卻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叫,疾行的腳步也驟然停下,因為眼前的畫面實在太令人震撼了。

    星光下,朝日城西南方的平地被一群黑色身影完全佔據,就連星光映照在他們身上也顯得黯淡無華。

    數以萬計的屍人正邁著緩慢而又無序的步伐朝西南進發,若是人界的將軍們見了這樣醜陋的陣型一定會放聲大笑,但他們絕不敢漠視這支軍隊的力量,無論是在數量還是實力方面。

     「這才是這場大戲的真正序幕!」

    有幸成為第一號觀眾的青年,一直期待能看到真正宏大的開幕儀式,然而,當屍人軍團潮水般湧出朝日城淹沒大地之時,這個首席觀眾卻迷失在無限的驚愕中。

    這一幕來得太突然了,屍人軍團的出征毫無徵兆可言。

    一股惡寒由脊背直透入腦,赤熾這些日子以來最擔心的,便是屍人軍團主動出擊,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漸漸減弱,卻沒想到竟然出現了他最不願看到的場面,而且放眼望去看不到屍人部隊的前鋒,根本無法判斷這支龐大的軍團已經攻到何處。

    終於要開始了嗎?

    朝日城西南方有軍方設立的西南大營,前鋒部隊共七千人進駐此處。

    然而與曹騎不同,統率西南大營的右軍督監錢伯平,沒有與屍人軍團戰鬥的經歷。身材魁梧、個性暴躁的他並不屬於智將類型,雖然聽說過費仲義的故事,但心裡還是有些將信將疑,面對突然湧出城的屍人軍團,他的選擇是││出兵。

     「出擊!把屍人趕回朝日城去!」

    僅僅一句口號,便把七千士兵送上了不歸路。

    七千,數字上也許並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尤其是相比即將到來的二三十萬大軍,只是一小部分,但就視覺上而言,七千名士兵的咆哮同樣能製造出地動山搖的壯麗景象。

    然而,當七千士卒面對數以萬計的屍人軍隊,數字的劣勢便化成心態上的落差,這種落差足以讓膽小的人選擇逃離。

    但屍人軍團的行動速度,並沒有因為主動出擊而有所改變。狹長而又龐大的軍陣,更像是一條散發著惡劣腐臭的蟲子在大地上蠕動。

    不過,人類士兵的速度更快,搶先在屍人之前到達預定戰場,排列出整齊的方陣等待對方到來。

    其中,絕大多數的士兵都是第一次踏上真正的戰場,就算老兵也沒有見識過真正的戰爭。大戰來臨前的強烈緊張感,深深刺激著每一個士兵,胃部不停收縮,並發出陣陣惡寒,許多人感覺到第一次胃病發作。

    而他們的不幸,不只是有一位自命不凡的勇將做首領,更大的不幸在於敵人。如果說費仲義的八千人死於自殺式突襲,那麼錢伯平的七千士兵便毀在鈍刀割肉式的殺戮之中。

    屍人雖然不停地邁開腳步,但一步大約也只有一尺左右,其頻率之慢,簡直就是烏龜爬,就個體而言毫無氣勢,然而,數目巨大是他們的優勢。

    早已布好陣式的人類士兵們甚至無聊地打起呵欠,但誰也不敢離開,因為一旦把屍人大軍放過去,倒霉的將是後方成千上百的普通平民,那將是他們一生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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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07:22
第四集鷹莊揚名第六章屍攻
    星華若雪,洋洋灑灑鋪滿大地;冷風如雷,呼嘯著肆虐穿行在朝日城外的曠野中。地面上的積雪被屍人雜亂的腳步踩得泥濘不堪,從朝日城到西南的梅子河,都是這樣的景象。

    率先看見這一景象的並不是赤熾和魅幽羽,而是剛剛縱馬趕到朝日的伐越與盛宣誠等人,屍人軍團移動發出的聲響吸引了他們,立即策馬轉向西南,隨即發現了讓他們一生都難以忘記的景象。

     「這……這麼多!」盛宣誠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屍人軍團,山呼海嘯般的動靜,連他這個在皇城見過大場面的人都震驚不已。

     「太可怕了!屍人終於出動了。」

    一直以來最憂心的事情終於變成了事實,伐越的心裡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除了苦悶只有苦笑。

     「大哥,那是什麼方向?」

     「西南是梅子河,因為河邊有座很大的梅林而得名。越過梅子河往西是竭石崗的小丘陵,越過山嶺便進入定陽縣的範圍,那裡是一座丘陵之上的小縣,面積不算很大,卻擁有著豐富的煤礦、鐵礦、銀礦等資源,是一座東海之濱重要的礦石提供基地。

     「數以萬計的礦民住在定陽城及周邊地域,就人口密度而言遠在周圍幾個大縣之上,一旦受到攻擊,受災的程度將是朝日城的數十倍。」

    伐越的聲音就像舔著剛剛結果的青梅般苦澀,屍人在軍隊到來之前出動,東海濱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拉住這匹脫韁的野馬。

    盛宣誠咽了口唾沫,額上沁出冷汗。

     「屍人可真會挑地方,朝日的各個方位中就數定陽縣影響最大,難道,這些日子沒有動靜竟是在打探消息?」

     「現在怎麼辦?能阻止嗎?」盛宣誠說完,就後悔問瞭如此愚蠢的問題,面前的屍人大軍就像一座會走路的山,就算炸了半座山峰也擋不住。

     「這陣容……恐怕二十萬都不夠,大概需要五十萬大軍拼了命地阻擋才能讓他們停下腳步。」伐越的聲音甚至透著絕望。

     「不知道神有沒有空搭理我們呢?」不算太高明的玩笑,同時也顯示出他已經喪失信心。

    赤熾此時並不知道西南的情況,青龍國對他而言,就像一座等待探索的迷宮,面對浩浩蕩盪湧向西南的龐大軍陣,一個人的力量不過是杯水車薪,屍人們甚至可以無視他的存在繼續前進,僅憑他的力量,恐怕殺到力盡也無法阻止屍人的大進軍,因此他選擇了觀望。

     「怎麼回事?」

    魅幽羽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西南城角,望著城外的大軍也是一臉驚色,事情果然如猜測一樣,屍人終於開始向外行動了。

    赤熾沒有回答,也知道不用回答,眼前的一切已經說明了問題。

     「你那邊呢?」

    魅幽羽同樣沒有回應,但答案完全呈現在眼神中,纖柔的面容上射出兩道凌厲的目光,更增添了陰冷的氣息。

    赤熾皺了皺眉,此刻是城中最空虛的時段,如果此時都找不出朝日事件的真相,那麼真相極有可能不在朝日城,而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他不由自主地望向東方,海平面的那條黑線在心中無法磨滅。

    魅幽羽雖然一直希望人界大軍出動,讓屍人軍團露出破綻,從而尋找打開真相之門的入口,然而剛才的搜索讓他意識到,這也許是致命性的錯誤,事件的真相根本不在屍人軍團身上,也第一次認識到事件完全脫離了可以控制的範圍。

     「我說羽大人,現在這種情況你覺得應該怎麼辦呢?」

     「事情的主導權在屍人的手中,他們喜歡去什麼地方似乎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赤熾揪了揪掛在胸前的長辮,魅幽羽無力的口氣多少讓人有些驚訝,自認識以來,他一直是以強勢的形像出現,任何事情的決定權都掌握在他那雙白皙修長的十指之間,從未像現在這樣成為一個純正的旁觀者。

     「勝利本來就是要用生命來換取的,用一場大戰讓熾熱的氣氛冷卻一下不是很好嗎?據說趕來湊熱鬧的有兩百萬人,也許他們的熱情可以瓦解屍人軍團的行動。」

     「勝利用生命換取」此話不能說不對,但其中的冷漠與冷酷就如刀子般犀利,讓人不寒而栗,赤熾突然感覺如陷入冰窟般的惡寒。

    魅幽羽從不掩飾自己那顆冰冷的心,至少在赤熾面前從未掩飾,鬼人天生就是冷漠的策略家,差別只在腦子的靈活度與做事的陰狠度。

    比正常人熱血百倍的赤熾,自然不會理會如此冷漠的決定,雖然明知自己出手也無法改變大局,但他還是如離弦之箭地彈射出城牆。

     「這樣的大場面沒有我就太失色了!嘿嘿,英雄之名是屬於我的!」

    當然,這與大慈大悲的救人之心沒有任何關係,在如此宏大的場面裡成為觀眾席上的一員,實在不是件好受的事情,只有成為主角,才能讓赤熾體內充斥的血液完全沸騰起來。

    城頭上,那幽靈般美麗的身影靜靜地站著,輕悠的笛聲隨著寒風四散,就像是戰鼓一樣敲打著大地,最慘烈的戰鬥也許就要在下一刻爆發。

    梅子河畔,原本已經準備發芽的梅樹枝頭卻掛滿了冰刺,突然襲來的寒氣卻抹去了濃濃春意,彷彿從側面印證著即將上演的慘烈一幕,然而,戰鬥的開始卻有些特別。

     「一步,兩步,三步……他們能不能走快一點!大半夜的也不讓人好好睡一覺,要打白天打嘛!」

    槍兵小李忍不住數著敵人的腳步,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古怪,初列陣時的緊張、興奮和不安都化成了怨念,令人顫栗的寒風也在不斷挑弄著他的情緒。

    旁邊的小強更是抱著長槍連打了兩個呵欠,似乎真是倦意濃濃。他實在沒有想到,自己的初次戰陣竟能如此平靜。

     「打個仗也打得這麼無聊,都快睡著了。」

    氣氛真是平靜了嗎?當然不是,一切不過是極度緊張所造成的假象而已,對手來得太慢,足夠醞釀出更多的緊張氣息,這些氣息不但滲透進每個人類士兵的神經中,這些因子還變成了倦怠和虛假的輕鬆,就連戰馬也被氣氛感染,不安地踏蹄低鳴。

    直到屍人前鋒離人類軍陣不到十丈之時,士兵們才突然從異常的狀態中清醒,緊張的挺著刀槍朝前,不少人雙手雙腿都在微微哆嗦,過分緊張而尿褲子的人更是不在少數。

     「終於來了!」

     「大家小心!」錢伯平高聲呼喝著。在士兵們眼中,他不算是一個好上司,卻是一個不錯的勇士,徒手鬥熊的故事更是傳遍了軍中。

    然而,他其實也一樣緊張。即便身居高位,他與麾下七千士兵一樣是初上戰場,手中倒提著一把鋼槍坐在戰馬上,黑色的戰袍隨之飄動,看上去倒是威風凜凜,但心虛早已用另一種方式掛在了臉上,游移不定的目光中缺少了足夠的自信。

    隨著屍人慢慢接近,緊張與恐懼在一瞬間累積到臨界點,然後突然爆發了出來。也許這一刻他開始後悔了,屍人軍團的隊列雖然雜亂無章,卻有一種無可阻擋的強大推力,但沸騰的血液讓他無法停止。

    人數劣勢一方選擇主攻未必不是壞事,這樣可以取得主動性,可惜錢伯平的失敗在於他根本沒有重視對手,之前也沒有探查過敵營,甚至連屍人都是第一次見到,否則也不會犯下以七千條性命換取千古罵名的錯誤,他的愚蠢、無知和衝動葬送了自己,也葬送了替他賣命的手下。

     「殺!」

    鋼槍一指,錢伯平碩大的身軀與戰馬化成一道旋風撞向巨大的屍牆,士兵們此時才如夢初醒,各舉兵刃奮勇地朝前衝去。

    火把、刀劍及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交織出一幕炫麗的衝鋒畫面,似乎要趕在黎明到來之前,完成整幅畫卷。

    震耳欲聾的殺聲隨著狂風撒遍大地,可惜卻無法喚起屍人的迴聲,這些沉默的殺人者只知道一味向前,即便刀劍相加也沒有半點退縮,無畏的戰斗方式讓原本熱血沸騰的人類士兵,突然感覺到一股恐懼襲上心頭。

    剛才還在打瞌睡的小強,一槍狠狠刺穿了兩名屍人的身軀,志得意滿地笑起來,隨即被黑漆漆的大斧劈入腦袋,連死的時候都滿帶笑容。

    戰爭便是殺戮,沒有什麼比單方面的屠殺更可怕,雖然戰況並非壓倒性的失利,但無聲的屍人即便到死也不會叫一聲,梅子河畔響起的只有人類地淒慘叫聲與哀嚎,感覺上與單方面的屠殺沒有區別。

     「好慘烈的戰爭!」盛宣誠幾乎想堵住自己的耳朵,空中淒厲的叫聲讓人絕望。

    伐越沉著臉望向戰場,神色十分凝重。

     「怎麼樣?殺過去吧!我們的軍隊在戰鬥!」

     「走!」

    在他們身後是數十名野武士,原本只是徘徊在朝日城周圍打探消息甚至尋找機會,卻遇上屍人大軍主動出擊,在目睹屍人宏大的陣容後,誰也不敢再獨自挑釁,然而,人類軍隊卻讓他們看到了勝利的希望,竟然無視屍人的數目,憑著勇氣奔向戰場。

     「習武不就是為了此時嗎?為了朝日城的鄉親們……殺啊!」

    從朝日城逃出來的海沙門武士丁鶴雲怒喝一聲,揮舞著長劍率先奔向戰場,家園被毀的傷痛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上,而上次的逃亡也讓他倍感屈辱,眼見屍人肆虐,每一滴鮮血都在促使他戰鬥。

    有了領頭人後,其他野武士也不再猶豫,人數雖然不多,聲勢卻不少。

     「我們也上吧!不能辱沒了龍館的威名。」

    盛宣誠明顯被野武士的熱血刺激了,抽出腰間的千鎖劍準備隨時向屍人大軍發起衝鋒。

    但伐越卻按住了他的肩頭,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太衝動,這樣的戰鬥也許很有英雄色彩,可實際效果卻與傻子沒有區別。

    盛宣誠年輕氣盛,又是皇族一脈,心中自然不甘。他眺望戰場,忿忿不平之色溢於言表。

    伐越知道自己如果年輕十歲,或許會像野武士一樣衝鋒,但現在卻不會,因為他知道要阻止屍人軍團的大進軍,單靠匹夫之勇無濟於事。

     「走!我們繞路去定陽!」

     「定陽?」

     「七千大軍肯定擋不住屍人,突破了梅子河後,定陽周圍必然成為攻擊對象,必須趕快去通知那邊做好安排。」

    盛宣誠點點頭。

    伐越剛想揮鞭,心中忽然一動,轉身道:「老弟,我一個人去定陽,你先去平谷縣給藤大人送消息,然後再快馬趕到曹騎那裡,屍人大舉出動,看看朝日城有沒有機會收復。」

     「好!」

    勝利!

    七千人很想用這兩個字,為朝日之亂的第二幅戰爭名畫命名,可惜當錢伯平的腦袋伴隨著滿腔熱血一起衝上天空時,最重要的命名權卻落入了屍人手中。

     「千衛大人戰死……中郎大人被殺了……」

     「督監大人戰死了……」

     「好多……怪物,太強了!比螞蟻還要多,快……快跑吧!」

    不知誰率先踏出逃命的第一步,其他人都開始爭相走避,驟然間,錢伯平所布下的陣式便垮了,而雪雖然晴了,但地上泥濘難行,逃走的人根本顧不得同伴,相互踐踏至死的事情到處都有,淒厲的嚎叫聲喚不起同情,卻刺激了更多人的情緒,瘋狂的大逃亡就此開始……

    風雪、黑夜、淒絕的叫聲,這便是戰爭之歌!

    泥濘的雪地中,失去手臂的士兵一邊哀嚎一邊狂奔,但被屍人攔腰斬斷的士兵,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匍匐著前行幾寸便命喪黃泉,還有更多直接被劈成兩片的身軀浸泡在泥水中,梅子河成為他們永遠的落腳之所。

    戰爭是人性的萬花筒,即便心底深處有著一點點陰暗的心態都能照射出來,並將之放大。有面對屍人而四散逃竄者,有無畏地上前而殊死搏鬥者,有哭泣低吟而等待死亡降臨者,也有從安全之地奔入戰場而力求一戰者。

    大軍全面潰散之時,黑暗中一條紅線如靈蛇般竄入了戰場,從側後方襲擊一味向前的屍人軍團,並立即掀起一場巨大的殺戮風暴。

    綠色光華隨著一把碩大的兵器在屍群中翻滾起舞,陰寒的火焰似有靈識般翩翩起舞,每一次跳動都必定有屍人倒下。

    也許魅幽羽看到這一幕會極為震撼,剛才施展冷焰技能還顯得力不從心的青年,此時卻是游刃有餘,劍隨身走,光隨風動,被後人喻為「紅蛇」

    的身影,比來自鬼界的屍人更加詭異靈動,八道綠色旋火不斷朝四周彈射。

     「哈哈!痛快啊!都來吧!再多一點,多一點才好……」

    近乎瘋狂的叫囂若是傳入伐越或盛宣誠耳中,其表情一定是莞爾。這便是赤熾的真性情,只可惜的人類軍隊已經完全潰敗了,梅子河西岸只剩下殘兵游勇,就連不怕死的武士們也沒有再堅持下去,沒有觀眾的舞台即使演出再光彩,也不會有太多人知道。

    相比之下,梅子河西岸的定陽山路戰,卻是所有人都為之矚目的大舞台。

    越過梅子河上的石橋便進入竭石崗地帶,道路隨著山勢而崎嶇起伏,盤旋錯落,只有河邊一段稍微平坦,其中包括樹林、灌木林、泥路、石路和山道等各種地形,許多地段非常狹窄,並不適合大規模行軍,正是伏擊的絕佳地點,而為後世稱道的「定陽山路狙擊戰」便發生於此。

    屍人擊垮錢伯平的七千人後,並沒有打掃戰場的打算,也沒興趣佔領西南大營,而是沿著官道一直往西,緩慢地進入竭石崗一帶的丘陵地帶。

    崎嶇的山路讓這些原本就行動不太靈光的屍人走得更慢,而狹窄的道路也限制了他們的前進腳步,龐大軍陣被壓縮在蛇形的狹窄道路上,乃至於後面的大部隊被堵在梅子河橋西,動彈不得。

    錢伯平雖然魯莽,卻也不是完全沒有貢獻,梅子河一戰為定陽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使伐越得以飛奔到定陽縣內,然而,事情的發展並不如他想像中那樣,因為他碰到了鷹莊的人。

    枯松峰,竭石崗上貼著盤山小路的一座禿石峰,峰頂被巨雷劈過,形成一個坑形平台,其中央的坑部有一個小水池,周圍寸草不生都是禿石,此刻卻點著幾堆火堆,不算強的火光映射出不斷穿梭的人影。

    伐越在這山路上不知穿行過幾回,卻是第一次站在這種角度俯視,即便星河燦爛,下方的山路還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忽然,一個黑影像獵鷹一樣從懸崖邊上一飛沖天,在空中翻了個跟斗後,穩穩落地,目光在微弱的火光中掃視一下,然後飛快地奔到一個婀娜身影之前。

     「大小姐,右軍督監戰死,軍陣已經崩潰,屍人的前部已經開始進入山區了。」

    一時間,所有目光都投向「大小姐」,而伐越也不例外,疾奔入定陽原本是讓人準備疏散,沒想到卻演變成一場山路狙擊戰,而指揮者還只是一名二十歲的嬌柔少女。

    軍方失利了,武士集團及時地挺身而出,這本也不奇怪,然而個人實力強大,缺乏團隊的武士集團能在短短時間內完成從出戰、選擇戰場,到安排戰法和準備作戰物資,如此卓越的安排都僅僅因為一個人的緣故。

     「命令各處迅速行動,慢了就會沒命,快!」

    在山嶺緊張的空氣中,飛揚著一把纖柔而剛毅的女性聲音,就像是一條絲線扯動著所有人的神經,幾乎所有人都在這聲音的牽扯下行動,無路可上的山頂平台不斷有武士上竄下跳,懸崖絕壁上滿是疾速飛奔的武士。

    火!如同一條巨龍在長長的山路上升騰,從竭石崗到定陽縣境內的虎嶺,一段大約三十餘里的山路完全變成了火把的世界,其中許多狹窄的地方更是堆著數十丈厚的柴火,只等屍人接近便放火攔路。

    伐越驚訝且欽佩地看著矗立風中的勃勃英姿││大軍來襲,軍方戰敗,民心與士氣都跌到了谷底,這樣的時刻,一般人都會想到暫避鋒芒重整旗鼓,因此安排疏散是非常合理的。

    然而,當這位少女出現並侃侃而談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推翻了舊思維,那剛毅堅韌而充滿自信的聲音,足以讓武士們熱血沸騰。

    他並非歧視女武士,事實上,許多女武士的實力人品都非常出眾,只是由於龍館清一色都是男性,因此在上位的女性幾乎絕跡,更多女性英傑則出自下層武士集團。

    悠檸,一位早已在定陽縣小有名氣的人物,出身定陽武士豪門鷹莊,父親悠鷹是定陽一帶有名的地頭蛇,為人爽快,豪氣乾雲,對朋友極好,因此四方來投的朋友甚多,暫居莊內的遊武士就不下二百人。

    鷹莊其實也是定陽東南一座銀礦與三座鐵礦的管理者,手下管理的礦民多達五千,加上礦民的親人,控制的勢力可達數萬,與西北的熊谷、西南的虎林並稱「定陽三豪門」。

    富庶的礦產收入讓鷹莊的實力越來越強,由於位處東南,直接與通往朝日城的山路相接,因此無法避免地成為屍人攻擊的主要目標。

    悠檸今年剛剛二十,還是位待字閨中的大姑娘,與父親豪邁雄壯的個性不同,剛柔並濟的她,在管理礦民的事務上,遠比父親更加得心應手。

    這兩年,管理礦民的事已轉交到她手上,可以說是鷹莊文治上的實際領導者。

    伐越凝視著悠檸的側臉,火光將玉脂般的面頰染上一層光輝,對於悠檸的故事,他多少有些了解。

    悠檸至今未嫁並不是人長得醜,相反地,她是個氣質優雅的美少女。

    前來求親者絡繹不絕,但百般疼愛的父親總想為她找一門更好的親事,看上前任東海監政司的兒子,可是就在成婚之前,不爭氣的男方竟然死在了花柳病上。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從此以後,悠檸便與婚姻二字無緣,因為地位高的,不願要一個定了親卻克死未婚夫的女人,而地位低的,也不敢要曾是龍館弟子的未婚妻,於是,悠鷹夢寐以求的龍館卻成了限制悠檸幸福的腳鐐,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

    在伐越思緒紛呈之際,山道的機關已經準備好了,只等山頂一聲令下。

     「伐大人,這樣的安排應該可以阻延上一段時間。」

    悠檸待人總是讓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事實上,這位溫柔的少女自懂事以來就從未發過一次脾氣,溫順地就像一隻小綿羊,但大事的決斷上卻有著鋼鐵般的膽魄。

    伐越默默地點頭。單從外表很難想像,如此一名清秀纖柔的少女竟然指揮了數千人,準備與幾乎所向無敵的屍人軍團殊死一戰,這份豪情與剛毅就連男子也並不多見。

    赤熾的身影忽然跳入腦海,那個像火一樣的青年,與這個剛柔並濟的少女倒是頗為相襯。

     「只要屍人確實怕火,我們的安排就一定可以打消屍人的戰意,如果能把他們打退就好了,即使不能,也足以給定陽爭取更多時間。」

    七十三處火牆獨立設置,對於人類而言,恐怕任何一個武士小集團都能輕而易舉地將之化解,然而,屍人的特性注定這不會是一場一面倒的戰鬥,至少參與其中的人們都不這麼認為。

     「來吧,屍人!定陽不是你們隨意肆虐的地方,我會讓你們後悔的!」

    攥緊拳頭的少女就像守護家園的女神,渾身上下都充滿聖潔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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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也有人正準備參與戰鬥,那便是赤熾。

    紅色長辮在高速甩動,就像獵豹的尾巴保持著身軀平衡,由於速度太快,在外人看來就像是一條紅蛇在雪地上滑動。在他身側不遠處,魅幽羽的黑髮隨風疾舞,衣袍也隨風飛動,星光下整個身軀不成人形,就像幽靈般飄動,氣定神閒的姿態,就像在自家後院散步一樣輕鬆。

    接近錢伯平等七千人戰死之處,兩人停下腳步,淡淡星光照映出一幅淒慘的畫面,到處都是死屍,而且沒有一具是完整的,兵刃橫七豎八地插在地上,旌旗無力地在風中掙扎,空氣中充斥著死亡氣息。

     「晚了!」赤熾皺了皺眉,拼命趕來戰場,只可惜一切似乎都已經太遲,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色洪流在大地上掀起一道巨浪,瞬間便吞噬那螳臂擋車的一撮人,心都揪了起來。

     「殺完了?」幽靈般的黑影再次出現在身側,淡淡的目光望向西南方,看到屍人移動的方位時,秀眉微微一蹙。

    赤熾依然無法平息心中的激盪,上一次他並沒有看到真正的戰事,而是在一切結束之後才趕到現場,但這次卻是親眼所見,雖然只是一盞茶的工夫,戰爭的慘烈與殘酷完整地呈現在眼前。

     「這麼快?西南大營好像有七千人駐留,怎麼這麼不禁殺?」

     「可惜你不在啊!」赤熾忍不住反擊一句,即便主動出擊有些莽撞,至少戰死的士兵是值得尊敬的。

    讓他驚愕的不止於此,屍人軍團並沒有朝西南大營進軍,而是直接湧向梅子河以西茂密的樹林地帶,似乎有一種奇特的力量正在牽引他們的行動。

    而魅幽羽也在留意屍人主力的動向。屍人的行動方向很清晰,沿著雪路往竭石崗而去……想到這裡,他的瞳孔忽然一縮。

     「他們居然佔領軍營,這是要去哪?」

     「定陽。」

     「他們要攻城!」赤熾倏地一驚。

    魅幽羽煙眉微蹙,屍人的行動非常奇怪,如果說要攻打城池,上林、平谷等地應該都有軍隊,但屍人只往定陽方向而去,似乎有什麼力量正在牽引著他們。

    難道,有人刻意要引屍人向人類進攻?莫非是她……

    一絲靈光突然閃入腦海,魅幽羽彷彿領悟到什麼,嘴角牽著一絲微笑,神色更是悠然自得。

    站在鬼界的立場,只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即可,人界的得失與否並不重要,所以一直以來都在試圖讓人界大軍攻打朝日,從而誘出屍人軍團的主力,並趁機找出屍人入侵人界的真相。

    然而,人界內部紛爭不斷,即便大敵當前也忘不了內鬥,因此讓大軍攻擊朝日城,倒不如引屍人軍團攻擊人類勢力更加直接。

    好聰明的女人,居然敢挑動如此龐大的戰役,不過……看來要小心約束她一下才行!

    黑夜中,赤熾並沒有留意到魅幽羽神情的變化,整個人都籠罩在軍人慘敗的淒美氣氛中,心潮不斷澎湃起伏,四處張望了一陣便往西南大營去,並沒有註意到魅幽羽往相反的方向奔走。

    偌大的西南大營空空蕩盪,充滿了死亡氣息,凋零的感覺甚至比朝日城更加恐怖,不到一頓飯的工夫,原本生機盎然的大營就變成了這樣,連赤熾這樣非感性的男人也不免有所感傷。

     「救……命……」

    側面傳來微弱的呼救,赤熾身子一晃便閃到一座營房的入口,發現門口挨著一名軍官打扮的男子,臉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簡直就像鬼人的臉,全身上下不斷抽搐著,牙齒不斷碰撞,發出咯咯聲響。

     「餵!放鬆點,到底怎麼了?」

    也許是見到活人,軍官的反應稍微減緩,抬眼看了看赤熾,肩上那把巨大的兵刃似乎給了他不少信心。

     「你……是誰?」

     「我……是龍館的人,屍人要往何處去?」

    聽到龍館,軍官稍稍平靜了些,指著竭石崗的方向顫聲道:「他們好像往定陽去了……」

    果然是定陽!赤熾朝西看了一眼,此時,追截屍人軍的前鋒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算了,殺多少是多少,最好能把屍人軍團的目標引到別處。」

     「轟隆!」

    山道間突然傳來一陣轟鳴,那是屍人不滿狹窄的山路轉角憤而劈路的響聲,在寂靜的黑夜中分外清晰,地點離第一道火陣大約只有百丈之遙。

     「點火!」悠檸回首點了點頭。

    隨侍在身側的,是鷹莊二位副莊主之一的忍謙。領受命令後,他高舉粗大的右臂,揚了揚手中的火把,崖邊早已準備好的大木堆立時被點亮了,澆了油的木頭燒得極旺,將漆黑的山頂照耀得亮如白晝,在漆黑的群山間猶如明燈般地指揮戰場。

     「刷!」山道最東側的第一道火幕被點燃了,位於一片灌木帶之間,熊熊大火堵住只有二丈寬的道路,兩側都是密集的灌木,雖然不高卻十分難走,屍人前鋒部隊頓時停頓了下來。

    站在山頭俯視可以清楚地看到戰場情況,火光中密密麻麻的身影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除了伐越,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屍人軍團。

    在山路的第一堆火點燃時,赤熾已經乾掉了至少五百具屍人,冷巨表面被染上一層黑色污漬,那是用烈火焚燒腐肉時留下的痕跡。

    敵陣浩大,聰明的他並沒有如勇士般殺入敵陣,因為無論攻速還是移動的速度,屍人都遠遠比不上他,只要不陷入包圍,屍人的攻擊很少能攻到他身上,因此遊走在外圍不但安全,還能保持單方面屠殺的優勢。

    當然,這一點必須建立在不遇上精英屍人的前提下,因此更需要遊走外圍,畢竟在漆黑的環境下作戰更具機動性,一旦遇上精英屍人便可以立即避開。

    黑夜中,紅色身影在海水般翻湧的屍人大陣外圍,劃出一條條十分詭異的弧線,就像是一艘小漁船在近灘捕魚,一旦風浪掀來,立時就可以回到安全的陸地上。

    小針般的攻擊,對屍人軍團這條巨蛇而言並不致命,卻疼痛難忍,尤其是赤熾的火系攻擊,法陣之火與冷焰交替使用,許多屍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化成了灰燼,當然,這樣的攻擊方式也製造出極多陰華,這是赤熾暫時無法攻擊的層面。

     「刃殺。狂」、「星。落雷」、「逐浪。雪」、「幻雨。無界」……

    一招招強烈的攻擊如排山倒海般攻向屍人,在將近一個半的時辰裡,赤熾一直處於全力施為的狀態,竟然沒有停過一刻,如此強大的持戰力雖足以震撼任何武士,可惜周圍沒有任何觀眾,而初戰時還在河中觀望的殘兵,也早已溜走了。

    赤熾卻打得興致勃勃。沒有比實戰更好的修煉方式,以一人之力戲弄龐大的敵軍,智慧、實力、判斷力、洞察力、分析力和決斷力缺一不可,剛剛領悟「冷焰系」的第一門絕技「綠焰。龍旋」大發神威,所殺的屍人中,大約有一半都是死在這一招。

     「來吧!讓你們這群屍人看看英雄是怎麼誕生的,給我死吧!」

    黑與白,也許永遠都是對立的,正如黑夜與白晝,一個升起而另一個必定西沉。充滿血雨腥風的漫長夜晚吞噬了無數生命,卻也不得不被天邊泛起的白光驅逐,整個大地突然亮了,雪晴後的第一個黎明,蔚藍的天空美麗得像一幅畫。

    習慣黑夜的雙眼突然感到一陣刺痛,赤熾用力眨了眨眼,身子朝後方連竄數十丈,拉開與屍人的距離,讓眼睛有足夠的時間適應光芒,大約一盞茶的工夫後,視線恢復正常,眼睛朝東方望著,冉冉升起的旭日釋放出璀燦光芒,陰沉多天的天空再次露出了笑容。

    這是大雪之後第一個晴朗的早晨,黑夜撩開了戰爭大幕,而清晨之後又會是怎樣的一幅景象呢?

    他又望向屍人大軍,心頭突然打了一個突,瘋狂殺了一夜,此時才真正感覺到屍人軍團的龐大,一眼望去屍人就像洪水般湧來,整個眼眶中,除了屍人就只有天空,連朝日城都被遮住了。

    赤熾強烈如潮的瘋狂戰意,隨著白光突然消失了,沸騰的血液也似乎瞬間墜入冰窟,而早已沒有綠光的冷巨停了下來,被輕輕地放回肩頭。

    屍人從三面合圍,西面是冰冷的梅子河,赤熾發現自己就像是大海中的礁石島,被重重圍困在正中央,周圍是一層又一層的屍人,即便躍至三丈高度也看不到包圍圈的邊緣。

     「還真是挺恐怖的!」他摸了摸額上的冷汗,心裡又湧起強烈的自豪感,叉著腰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果然有英雄的潛質,一個人就把屍人軍團扯離官道,英雄啊英雄!」

    事實正如這番狂言所示,一人之力竟分裂了屍人軍團,簡直是奇蹟,雖然其中包含了種種智慧、技巧、勇氣和幸運,但它終究被記錄在史書上。

    得意歸得意,屍人沒有打算讓他永遠得意下來,包圍圈越縮越小,除了跳入冰冷的梅子河就只能從正面突破,就算赤熾再狂也不會這麼傻。

     「不會吧!大清早就跳河,這麼冷的天,滋味一定不好受……」

    就在此時,緊緊壓迫的屍人陣式突然引起一陣騷動,風聲中隱約傳來喊殺聲,赤熾聽了,精神頓時一振,看了一眼西面,聲音似乎從朝日城的方向傳來,雖然看不到任何身影,但屍人軍陣的變化足以說明一切。

     「來的正是時候,太棒了。」

    他把冷巨往河中一扔,巨大的鋒部直插入水,柄部露出水面,他輕輕一躍便跳上了柄部,憑藉河水阻擋屍人追殺。

    屍人雖不畏水卻意外地沒有追下水,只是在岸上徘徊,大約過了一刻鐘,突然如退潮般往朝日城的方向退去。

    赤熾長長地鬆了口氣,卻沒有動彈,依然矗立在冷鉅的柄部觀望。

    黑色巨潮消失了,留下梅子河東岸整片的泥濘之地。

    原本被積雪覆蓋的大地一片泥濘,散落著數不清的屍塊,簡直就像是兩軍大混戰後所留下的戰場。

    看到這樣的景象,曹騎和騎兵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錢伯平的大軍昨夜在此大戰屍人,但當曹騎發現了赤熾後,才知道這一切是他一個人幹的。

     「這些都是……你敢的?」

    單是河岸邊就不下五百具屍體,曹騎臉部不經意地抽搐著。別說是擁有戰力的屍人,就算任人宰割的雞,要想殺掉五百這個數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只是河岸一帶。

     「為了英雄之名,多殺幾個也是應該的。」赤熾伸了個懶腰,又揉了揉快要僵化的脖子,一夜大戰實在有些累了。

     「不過好像沒什麼觀眾,實在太可惜了。」

    赤熾露出一臉苦笑,喃喃自語道:「早知如此,我就讓人在河西岸搭個看台,多找點人來看戲。」

    曹騎放聲大笑,赤熾的爽朗與率直,比勇猛的戰力更讓人喜愛。

    然而赤熾作夢也沒有想到,此役自己沒得到什麼便宜,倒是曹騎之名紅透了半邊天。

    他是第一個率軍攻入朝日城的將軍,雖然城內外沒有任何抵擋,也沒有順利佔領城池,但與錢伯平的慘敗相比,曹騎的戰果無疑挽回了軍方喪失殆盡的顏面,尤其在諸勢力爭奪利益和權力的時刻極為珍貴。

    回到軍營,赤熾驚訝的發現曹騎所到之處竟是山呼海嘯,英雄之名竟落在這位粗獷的將軍身上,實在是始料未及。

    當然,他生性豪爽,對朋友更是親如兄弟,眼見士兵們三呼英雄,心中沒有半點不快,反而替曹騎感到喜悅和興奮。

     「哈哈!我們的大英雄,這下你可出名了,要是你不連升三級,我就不姓赤!」

    爽快真摯的聲音讓曹騎分外感動,雖然也想擁有功名,但奪取朋友的功勞絕非他的本性,當士兵們呼喊「英雄」之時,他的第一個感覺不是喜悅而是恐慌與羞愧,竊取別人的功績對他而言,簡直就是恥辱。

     「老弟,對不起……」

     「對什麼不起,他們又沒說錯,你是第一個領兵殺入朝日城的將領,這一點誰也無法改變,這個英雄你是跑不掉了,快笑一笑!」

     「這……」

     「這什麼!」赤熾瞪起了眼珠,「兄弟,我可是累了大半夜,你要是不要這大功,可真的對不起我了。」

    曹騎知道此言沒錯,可怎麼想怎麼彆扭,心裡總是放不開,倒是前來迎接的盛宣誠,一句話便解開了他的心結。

     「我說曹騎,你要謝他直接把他扔到酒缸就行了。再說,七千人戰死,整個西南大營都被殺乾淨了,軍方簡直就是顏面掃地,難得有你這場大功勞,算是找回一點顏面,你要是讓了,估計他們會找熾老弟的麻煩。」

     「是啊!別把功勞讓給這紅毛猴子,看到他這鬼樣子,誰也不會相信他是英雄!」織魚朝赤熾做了鬼臉。

    曹騎這才解開心結,含笑接受士兵們的歡呼。

    當然,赤熾也不是一味謙讓,當伐越帶著「定陽山路狙擊戰」大捷的消息歸來後,赤熾心中的不爽便爆發了。

     「悠檸?哪來的臭丫頭,竟然搶了我的鋒頭,白拼一夜,這回這是虧了血本,呀呀呀呀!」

    赤熾氣得差點揪自己的頭髮,忿忿一跺腳,轉身氣沖沖地就往外走,捲起袖子的樣子簡直就像要趕去找人拼命。

    伐越並不知道赤熾昨天的輝煌戰績,卻見證了指揮若定的悠檸,神色頗不以為然,直到曹騎和盛宣誠你一句我一句地說完,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隨即聯想到輕易獲勝的山路狙擊戰。

     「原來如此,難怪山路的屍人數目比想像中少了許多,熾老弟果然是英武啊!」

     「有個屁用,風光都給女人佔了。」

    伐越倒也替赤熾不值,然而,對悠檸的良好印象並沒有改變,含笑勸道:「事已至此,就不要多想了,其實悠檸那姑娘也算得上是女中英傑,如果有機會,你們也應該去見一見,那是一個美麗、聰明,同時也擁有膽識和勇氣的女孩。」

     「女孩?」赤熾撇撇嘴,不屑地看著他,覺得這不過是安慰之詞:「不是醜得像豬窩的大媽?」

     「嗯!才二十歲,寧靜纖柔,氣質文雅,平時只喜歡看書,根本不曾指揮大軍作戰,但到了關鍵時刻卻能挺身而出。那堅毅的表情,我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伐大哥這麼推崇,看來真是個非常難得的姑娘。」赤熾斜眼瞟著伐越,沉默了半晌突然問道:「是美女嗎?是美女我就讓她,不然我就到那個什麼鷹莊去。」

    眾人啞然失笑,果然是典型的赤熾式回答,只要碰上美女,再大的虧也可以毫不猶豫地忍下來。

     「這傢伙屬狗臉的,說變就變。」

     「他是色鬼,天生的小色鬼!」織魚狠狠瞪了赤熾一眼。

    赤熾聳了聳肩,一擰頭先走了。

     「你要去哪?」

     「廢話!打了一夜就算神仙也該睡覺了。對了,有酒的話給我弄一壺,可惡,氣死我了,我才是英雄!」

    伐越和盛宣誠相視一笑。喜便是喜,怒便是怒,赤熾率直爽朗的個性讓與他相處的人非常輕鬆。

    曹騎親眼見到赤熾大戰的場面,也替他被一個小女子遮住了風頭頗為不值,忿忿不平地道:「他的確是英雄,昨夜要不是他拼一人之力扯開屍人軍隊主力的移動方向,「定陽山道狙擊戰」絕不可能那麼輕易成功。 」

    伐越輕輕一嘆,感慨道:「當時,所有人都認為是人類對鬼界的全面勝利,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插曲,看來要打倒屍人軍團還很遙遠。如果沒有赤熾這個笨蛋把敵人引開了,恐怕七十三道大火也未必能阻擋屍人的腳步。」

     「引?」盛宣誠用盡了想像力也無法想像,如何把正在行軍中的龐大敵軍引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所以我才說,沒有赤熾的功勞,竭石崗的那些傢伙早就完蛋了。」

    曹騎一副為赤熾打抱不平的表情,逗得身邊二人都樂了,伐越笑著調侃道:「想不到我們的曹大督監如此看重赤熾那小子,真難得。」

     「我是不服,兩份功勞,我這一份是熾老弟讓的,為了避免軍方的麻煩也沒法推辭,但是另一邊……」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熾老弟是就算用千層冰雪、也無法遮去光輝的太陽,擔心他不會發光,還不如擔心有多少人被他灼痛了。」

     「那第一個一定是小魚兒!」

    三人對視了一眼,隨即放聲大笑。

     「小宣,下午陪我去趟鷹莊參加慶功大會。」

     「好!」

    平谷縣城,龍館臨時總部。

     「啪!」藤忍一把將手上的茶杯砸得粉碎,臉色鐵青地瞪送信的龍館弟子,陰鬱的雙眼透著要吃人的目光,嚇得報信人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竭石崗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屬……屬下……不……不知道!」

     「廢物!打聽清楚再來禀報!」

    如釋重負的弟子撒步就跑,生怕慢一步都會被殺死。

    藤忍紅了雙眼,就像一頭快要發瘋的野獸,但事實上,讓他惱怒的不只是野武士的成功,還有同僚的無能。

    昨夜,盛宣誠送來消息時他並不在平谷,而是去了靖安府,當時處理事情的參議們誰也沒有在意,甚至幸災樂禍地指望軍方一敗塗地,因此錯失了大好機會。

     「大哥,消消氣!那些屍人都是廢物,讓野武士佔點小便宜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們直接拉上主力給他們狠狠一擊,一定能把麵子挽回來。」

     「你懂什麼!」

    藤忍瞪了族弟一眼,心裡不免生出缺少一個好幫手的念頭,雖然親信眾多,但真正有帥才之人實在不多,這個族弟充其量不過是頭獵犬而已。

     「屍人出擊了,這才是問題所在,如果事情局限在朝日城,我們還有藉口說地裂變動,如今屍人都打到身邊了,龍館若是再無作為,這不就給朝廷收回權力的口實嘛!」

     「情況已經這樣,想也沒用,不如全力出擊,只要把屍人壓制了,不但揚我威名,軍方的勢力也能被壓下去,他們可是損失了七千人,加上上次一戰,已經有一萬五千人死在屍人軍團手裡了……」

    藤忍心中一動,族弟雖然粗魯衝動,做事不經大腦,但這話倒是不錯,軍方的威名大大受損已是不爭的事實,如果龍館可以立下不世之功,朝廷也要顧忌功勞與名望。

    此時,召來議事的三十名參議魚貫而入,神色都相當凝重。

     「區區野武士就把數以萬計的屍人打得片甲不留,軍方一勝一敗,雖然西南大營的七千人全軍盡沒,但西北大營的曹騎卻領兵殺入了朝日城。

     「那些不知廉恥的傢伙,居然大肆吹噓這是連動作戰的效應,七千人的狙擊就是為了曹騎的突襲,無論是不是事實,這件事都會大大提升軍方的影響力,而所有勢力中,只有我們龍館一兵未動。」

    參議韓焉楚的話,撥動了人們心中的那根刺,哪怕失敗也不能碌碌無為,這是參議們達成的共識。

    藤忍冰冷的目光橫掃一圈,淡淡地道:「事已至此,我們不需要考慮過去的事,只要想著如何挽回丟失的顏面,當然,如果你們不介意軍方那些低能的武夫在你們面前指手畫腳的話,什麼都可以不作。」

     「我們也出擊吧!」

    藤騎氣沖沖地跳了起來。他一直沒把屍人放在眼中,至今沒有出手完全是因為藤忍過於謹慎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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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08:40
藤忍擺擺手此刻再出擊爭功的痕跡太明顯,而且屍人受到重挫後困守朝日城龍館弟子在精不在多,以這樣的實力攻城不會有任何效果。

     「我倒有個主意。」

    眾人把目光甩向角落那裡坐著一名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渾身上下充滿書生氣像是一個不求功名但求浮生的閒雲居士,然而認識他的人知道這是笑裡藏刀的典範,其人生性陰沉,陰險度更在藤忍之上,只是家世出身不如藤忍。

     「若泉大人,不知你有何高見?」

     「攻城掠地不是龍館的強項,而單純的軍事作戰也沒有意義,我們又不可能去攻城,因此要想讓龍館的威名遠播出去,就必須製造出適合我們作戰的氣氛和環境。」

     「說下去。」

     「大家覺得,什麼樣的戰鬥才最適合我們?」

    韓焉楚沉聲道:「我們是精英隊伍,而單打獨鬥的強者,最好就是直接挑戰屍人軍團的領袖把他擊倒,只是……」

     「韓大人所言沒錯,龍館要想維持威名與權力,只有擊倒屍人軍團的首領這一個方法。」

    藤騎忍不住譏笑道:「若泉大人要找朝日城挑戰嗎?」

     「可惜我不會說豬話。」若泉淡淡一笑。

    綿里藏針的反擊讓藤騎暴跳如雷,卻被族兄用眼神壓住。若泉生性記恨,與他鬥就算贏了也不會有任何好處,甚至還要弄得兩敗俱傷,因此藤忍雖然討厭若泉,卻從未與之交惡。

     「我們來組織一場競賽吧!」

     「競賽?」

     「殺屍大賽!」若泉微微一笑。

    陰沉的聲音迴盪在狹小的議事廳內,然而內容卻比聲音更加陰森,一個讓千萬人血灑戰場的議案便形成了。

    竭石崗之戰,對絕大多數人而言才是朝日事件的揭幕戰,軍方小勝了,野武士大勝。

    西南大營的七千人只剩三十三人,但曹騎突襲朝日挽回了顏面。

    野武士集團幾乎毫髮無傷,卻讓成千上萬的屍人在竭石崗的山道上化為灰燼,豐碩的戰果讓鷹莊和悠鷹悠檸父女名動四方,立時成為野武士集團的代表名詞,霎時,小小的定陽城成了青龍大地的太陽。

    軍方、朝廷、龍館和野武士集團,四大勢力匯集在朝日城周圍,原本地位最低的野武士集團卻先拔頭籌,取得無可置疑的輝煌戰果,與此相比的是軍方的慘敗及龍館的無能,無疑給這兩個上位勢力狠狠一記耳光。

    原本四散的野武士集團開始向定陽城匯集,丘陵小縣驟然間成為野武士的大本營,與平谷的龍館總部、殘存的四大軍營分庭抗禮。

    然而,突如其來的大戰,給東海之濱帶來旺盛的戰意與近乎瘋狂的自信,原本就以熱血好鬥著稱的野武士們,都被這場大勝深深刺激了。原本的下位勢力居然搶去上位勢力的風頭,讓好戰的情緒完全顯示出來,就連鷹莊莊主悠鷹也不例外。

     「從現在起,鷹莊是青龍第一莊,天下第一莊!」

    歡呼聲如同雷鳴一般,莊內每個成員都受強烈的自豪洗禮,戰意空前,口出狂言要憑一莊之力收復朝日者不在少數,就連悠鷹也興奮地有些忘乎所以。

    庭院的角落,悠檸靜靜地坐在藤椅上,手捧書悠閒地讀著。

    離開指揮者角色的她,與普通的大戶小姐沒什麼區別,單看這楚楚動人的身影,誰也不會想到昨夜在竭石崗上,她是如何像女王一般指揮若定,把千萬屍人殺得片甲不留。

    她就是這麼一個少女,需要她的時候她就站起來,勝利喜悅對她而言不過是讀書時的一杯清茶,喝完就算了,不必在意餘香能維持多久,這是一種十分難得的氣質。

    庭院內,許多青年男子關注著這個纖柔的身影,傾慕的眼光幾乎隨處可見,仰慕英雄並不恥辱,反而是一種驕傲,但做為被仰慕者感覺卻截然不同。

    一天前,這些青年男子的臉上還是另一副面孔,也許並不是所有人都一樣,但她還是不太舒服,可這樣的慶功場合又不能不參加,只好妥協。

    悠檸翻了身,把背對著庭院,用意無非是避開那些有些噁心的愛慕眼光,然而鍍上英雄之名的金色身影,哪怕只是背部也能讓千萬人傾倒。

     「檸兒!」

     「什麼事?」悠檸頭也不回地輕輕應了一句,柔柔的聲音讓許多人骨頭都酥了。

     「聽說有很多武士要來投奔我們,過兩天我們就直搗朝日城吧!讓那些自以為是的龍館和將軍們去死吧!」

     「我不想送死。」淡淡的一句話,就像一盆涼水,澆透了被勝利之火包圍的人們。

     「怕什麼?」

     「沒什麼,只是昨夜的敵人是被燒死的,不是被我們殺死的,如果不明白這個差別……算了,懶得多說!」

    慵懶的聲音並不代表慵懶的思緒,纖柔的少女有一個冰雪聰明的大腦,昨夜屍人的動向一直讓她感到奇怪,讓七千人全軍覆沒的龐大屍人軍團居然只來了一兩萬人,雖然數字上足以嚇人,但實際戰力卻比想像中弱了太多,而且沒有後續的部隊讓她非常奇怪。

    悠鷹愣住了,悠檸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如果直接刀兵相加,鷹莊必敗無疑,只是大勝之後所有人的自信心暴漲,沒有能聽進這樣言論的人。

     「莊主,伐越大人來了!」

     「哦!那個龍館弟子?嗯……讓他進來喝杯酒吧!」悠鷹的聲音充滿不屑,不經意間撇了撇嘴,若不是念在伐越昨天通風報信的功勞,大有拒之於門外的意思。

    昨天還被龍館死死壓在下層,一夜之間似乎跳到了上層,強烈的自尊心產生強烈的抗拒心理,尤其是在勝利的優越感刺激下,這種心理就像毒劑一樣侵入骨髓,把原本豪邁不羈的英士變成自命不凡的人。

     「什麼龍館,不過是沾上了皇家血脈而已,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

    其他人似乎也受到感染,提到龍館這個名字時,不再有以往的崇敬感,甚至還有人流露出輕蔑之意。

     「現在是我們的時代了,我們才是青龍國乃至人界大地的守護者!」

    副莊主象拔的氣焰甚至比悠鷹更狂,古銅色的臉完全被驕傲的光輝遮蓋。

    相比之下,忍謙要平和許多,卻沒有多說什麼,這種時間提出相反的意見無異於自討沒趣。

     「我們是大地守護者!」象拔振臂高呼,滿院的人除了嗤之以鼻的悠檸以外都叫囂著。

    伐越隨著引領慢步走著,雷聲般的群吼自然聽得清清楚楚,心裡頗不是滋味。原本他並不在意誰取勝,只要阻止屍人前進的腳步便是勝利,此刻卻不由自主地覺得這場勝利來得太輕易了,若是野武士集團從此變得不知天高地厚,必然會引來巨患。

     「這些狂妄的傢伙……」隨同而來的盛宣誠,氣得臉都漲紅了。

     「小宣,不要衝動。」伐越按住他的肩頭。

    盛宣誠雙手攥著拳頭,忿忿不平地道:「被朝廷那群文人算計也就罷了,至少他們有那權力,可被這些無知的鄉下武士嘲笑,簡直是一生都洗不去的污點!」

    伐越笑了,盛宣誠身上也有其他皇族年輕一輩共有的缺點││自負高傲,但現在的盛宣誠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武士,擁有強烈的武士自尊感,並以此做為判斷事情的標準,而不是血緣和身分,短短數日竟有這種變化簡直就是奇蹟。

    踏入庭院,伐越立即覺得氣氛與昨夜截然不同,空氣中充滿了大戰之後的驕矜,目光掃過眾人臉上時,換來的眼光沒有太多尊敬。龍館弟子的優越感在此刻已經蕩然無存,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平等對待的關係並不是壞事,只是被人用輕蔑的眼光看著,就是另一回事了。

     「無禮的傢伙!」盛宣誠彷彿也沾染了赤熾的毛病││不平則鳴。

    副莊主象拔輕笑著走下台階,邊走邊道:「收起你們那套吧!龍館已經是日暮西山了,別想在我們面前再擺什麼龍館弟子的架子,我們不吃那套!」

    伐越心中冷笑,龍館還沒正式出手,居然就被看成是日暮西山了,這些傢伙真不知道天高地厚,野武士畢竟是野武士,狹窄的認知束縛了他們的判斷能力,這一點他們遠不如纖柔嬌弱的悠檸。

     「沒錯!看不慣就滾出去,龍館弟子到這裡與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

     「滾出去吧!這裡是天下第一莊,不是龍館弟子撒野的地方!」

    伐越和盛宣誠何等受過這樣的羞辱,原本是懷著善意前來慶賀鷹莊的巨大勝利,卻無故被人羞辱,心態上的反差更大,怒氣就像火山噴發般,就連沉穩的伐越也幾乎被無法控制的怒火侵吞了。

    院內的人也感覺到兩人的殺氣,紛紛拔出兵器相向。在他們看來,這是反抗上位者的機會,也是一吐長年積怨的機會,一雙雙冷漠的雙瞳足以說明他們的心態。

    悠鷹沒有阻止這一切發生,而是雙手抱胸站在台階上靜靜看著,雙瞳如鷹目般凌厲,眼角的皺紋突然張開,就像老虎的眼睛。如今自信心極度膨脹的他,也有了挑戰龍館地位的慾望和野心。

     「父親,我想請兩位客人去我的院子喝茶。」

    悠檸突然坐了起來,溫柔的笑容讓任何人都無法拒絕,而這樣的溫柔,也瞬間化解了空氣中的緊張。

    或許是為了向這位少女示好,那些傾慕者首先收起武器,其他人也都放棄了原本充盈的戰意,然而,看著伐越二人的目光並沒有任何改變。

    悠鷹對女兒完全是一個慈父的形象,從未拒絕過任何要求,此次也不例外,而且事實上,伐越二人的身分並不足以引起他的興趣,除非是龍館館主或藤忍這樣的人前來。

    進入房間後,悠檸親自為二人烹茶,並端到兩人面前。

    清幽的茶香與溫柔的笑容,就像是春天的暖風化去二人心中的冰雪,都不由自主地綻放出笑容。

     「不好意思,讓你們受委屈了,不要生家父的氣,他們還處於瘋狂的狀況,應該很快就沒事了。」

    春風般的感覺讓盛宣誠感覺到身子懶洋洋的,突然沒來由的臉紅,吶吶地道:「小姐真是善解人意。想不到那樣的父親,會有這麼聰明美麗的女兒。」

    悠檸嫣然一笑。

     「小姐昨夜英姿勃發,風采照人,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伐越大人,大家都以為昨夜我們大勝,其實我覺得不過是放了幾把火而已,根本不足以動搖屍人軍團的根基,況且那些像木頭一樣的屍人也不像什麼精英…… 」

    伐越對悠檸的洞察力和分析力相當驚嘆。

    盛宣誠聽到這事顯得忿忿不平,哼了一聲道:「那些自以為是的傢伙,以為自己建立了什麼蓋世奇功,沒有熾老弟扯開了屍人主力,定陽城早就被潮水般的屍人大軍淹沒,這些無知的傢伙還在沾沾自喜,遲早會因此完蛋……」

    一連串的嘮叨完全解開了悠檸心中之謎,漂亮的雙眸突然綻放出奇幻般的光芒,「主力被引開了嗎?原來如此,我就覺得奇怪,屍人為什麼沒有後續部隊,原來有人為我們分擔了壓力。」

    盛宣誠重重點頭,捶著桌子道:「這場戰爭真正的英雄應該是熾老弟,以一人之力面對海洋一樣龐大的屍人軍團,死戰了一個多時辰,硬生生把屍人大軍的方向引開原來的路線。那是何等氣概,那些小家子氣的傢伙是絕對不會有那種氣魄的。」

    說著,他拿著茶杯一口灌了下去,忽然想起這是悠檸親手烹的茶,這樣粗魯的灌入口中實在無禮,臉刷的紅了。

     「沒事,你喜歡喝就好!」悠檸善解人意地投以微笑,讓盛宣誠的臉紅得像熟透的桃子。

    這小子想不到也有這樣的一面!伐越一直在偷笑。

     「伐越大人,那個……叫熾的是個怎樣的人?很強大嗎?」

     「強大?恐怕只有天知道,那傢伙最擅長的就是惹麻煩……而且還是一堆不知道怎麼解決的麻煩,總之就兩個字││頭疼!」

    盛宣誠頭點得像雞啄米,連連稱是。

    悠檸抿嘴笑得很開心,對二人口中那個讓人頭疼的男人頗為好奇。

    伐越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那傢伙就像太陽,小姐則像是清爽的秋風,你們要是能合作一定會是不錯的組合。」

     「是嗎?」悠檸淡然而大氣,略顯哀愁的回應,讓盛宣誠心中一酸,彷彿也感受到哀愁,同時大為驚訝,這個渾身都充滿智慧的少女,居然也有讓她憂愁的事情,實在是一件難以想像的事情。

    伐越隱約猜到一些,心中微微一嘆。

    悠檸嫣然一笑,神色又恢復正常,「其實,伐越大人也是昨夜大勝的關鍵,正是大人提供屍人的資料,才有了後來的戰役,如果說,竭石崗的勝利是鷹莊與伐越聯手的結果,一點也不誇張,可惜大家……」

     「沒什麼,我們只是來慶賀勝利,得到小姐如此盛情的款待,已經相當榮幸了。」

    伐越品完了最後一口茶,含笑放下茶杯,「如果有機會,一定再來拜會小姐。」

     「伐越大人,憑你的智慧,鷹莊獨自面對朝日城有多少機會?」

     「零!」

     「我也這麼想,但是……」悠檸不安地看了一眼房門。

    伐越點點頭,悠檸擁有成為優秀策士的潛力,卻不會成為領袖。這不是能力的緣故,完全取決於性格,看到她慵懶的坐姿就可以想到這一點,因此他才覺得,赤熾的光輝與她的柔性應該是完美的組合。

     「大勝之後,屍人應該會安靜一些,不知小姐是否有興趣出去逛逛?

    現在朝日城相鄰的府縣人流極多,無論城內城外都十分熱鬧,可以說是千古難覓的景象。 」

    悠檸自然知道因為朝日城事件,定陽的人口多了將近一半,趕來看熱鬧做生意的人多不勝數,連城外的荒地都蓋起了房子。

     「伐大人帶路嗎?」

     「榮幸之至。」

     「那……我們去哪?」

     「有些人對朝日事件有不一樣的看去,也許你會有興趣聽一聽。」

     「那個熾嗎?」悠檸從笑容中捕捉到那一絲狡黠,卻沒有立時拒絕,低頭思索了片刻突然站起,嫣然道:「也許我也會感到頭疼,不過梅子河之戰的實情實在讓我好奇。」

    次日清晨,悠檸在伐越的引領下,乘著牛車離開鷹莊。

    除了通往朝日城的山路,其他路上都不斷湧現趕往鷹莊的野武士們,或獨自一人,或三三兩兩,甚至整個門派,鷹莊此刻就像磁石一樣,吸引著無數聽到「定陽山路狙擊戰」的野武士,道路也因此顯得擁擠不堪。

     「讓開!讓開,不要擋路,這是鷹莊大小姐的車子,鷹莊大小姐昨夜大破屍人軍團的故事聽過沒有……」

    鷹莊的威名,讓趕車的車夫都擺出一副耀武揚威的臉色,簡直就像是給皇帝駕車似的,助長這種氣焰的,還有聽到叫喊聲投以崇敬目光的人們。

    伐越和盛宣誠縱馬跟在後面,在外人眼中像是鷹莊的保鑣,伐越倒是沒什麼,可盛宣誠實在有些不爽,雖說悠檸給他留下極大的好感,但皇家血脈的身分依然左右著心緒,實在看不慣這種一朝得志便忘乎所以的傢伙,臉色不禁沉了下來。

     「不要想太多了。」伐越安撫道:「名聲是什麼?這就是最好的解釋,一朝成名天下響,武士一生不就是為了這個,人之常情嘛!」

     「檸大小姐是不錯,但是……」

     「你啊!還是放不下架子,要是熾老弟在此一定不會這麼想。」

     「那傢伙……」盛宣誠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緩慢行進的牛車,嘴角忽然抽搐了下,腦袋也耷拉下來:「他肯定會說,為美人護車是天下男人最幸福的事情。」

     「沒錯,他還會像僕人一樣,扛著大劍扶牛車慢慢走,然後大聲嚷著讓路,絕不會像我們這樣高高坐在馬背上。」

     「那個臭小子,見到美女就忘了自己是誰,天生的小色鬼!」

    牛車走得很慢,讓悠檸可以更安穩地坐在車中讀書,因此她每次出行都偏好乘牛車,但今天的她卻有些心不在焉,右手托著腮幫子,眼睛盯著左手的書,思緒卻早已飛到遠方了。

    車外兩人的對話清楚地傳入她耳中,也引發了另類的沉思。

    色色的青年、威風八面的勇士,一個威武,一個惡俗,那個叫赤熾的男子到底是哪一種形象,真是讓她好奇。

    鷹莊到上林軍營不算很遠,卻不好走,最快的方法就是走梅子河進入朝日城邊界,並沿著河東穿過空曠的郊野。然而,這條路線存在一定的危險,車夫根本不想走這條路,而車後那一百名莊丁護衛更是不願。

    他們堅持穿過定陽西北的草鞋山再折往東北方,路雖然長些,卻更好走,也不可能有屍人的威脅。

    悠檸很想看看赤熾與屍人大戰的戰場,可耐不住百名莊丁的哀求,只好選擇遠路,但牛車實在太慢了,數十里路走了足足一天半,第二天黃昏時分他們才到達上林縣城。

    定陽與上林之間是平谷縣,是龍館的臨時總部所在,也是軍部西大營所在,然而由於龍館與野武士間的矛盾,選擇進駐此縣的野武士集團不多。

    畢竟在龍館的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擁有一定實力的團體都不想自討沒趣,只有獨自行動的野武士才敢來此,因此單論熱鬧程度,平谷遠不及其他各縣,氣氛也明顯凝重了許多。

    進入龍館的地盤,路上遇到的再也不是英雄式的迎接與歡呼,路上不時有龍館弟子飛奔而過,對一行人連正眼都不抬,這讓剛才還沉浸在英雄般自豪感的鷹莊護衛們大為不爽,對龍館的敵意也越來越濃。

    伐越看在眼中只能苦笑,兩者之間地位的差異造就了一切。為了避免麻煩,他沒有讓車隊進入平谷縣城,而是從城外繞行繼續往上林前進,卻在平谷東北部的官道上遇到懷義和付涵。

     「你們怎麼在這裡?邵大哥呢?」

     「已經送入平谷縣,等待進一步的治療。」

    付涵看了一眼長長的車隊,牛車的車棚上插著一片檸黃大旗,上面用黑字寫著「鷹莊」二字,眉頭微微一皺。此時,鷹莊是平谷總部的禁忌字眼,沒想到伐越二人竟與鷹莊攪在一起。

     「大人,這車隊是……」

     「鷹莊大小姐,準備去上林。」

    懷義壓低了聲音提醒道:「參議會議已經把鷹莊列入敵對名單,最好不要和他們有任何瓜葛,否則會有麻煩。」

     「敵對?」伐越懵了。

     「我們要去洛水州安排《英雄之路》的事情,先走一步了。」

     《英雄之路》文告的發布是當天上午,也就是車隊出發後不久,此時消息雖已在周圍府縣傳開,引發巨大的轟動,但伐越等人卻不知情。

     「英雄之路?」伐越喚住了二人。

     「朝日城的屍人軍團是整個人界的大敵,為了彰顯人界武士的實力,龍館打算舉行一次英雄大會,大會並非相互決戰,而是以擊殺屍人的數目評定。一方面可以打擊屍人,而另一方面也能比試一下實力,最成功者將奏請朝廷授予東海侯的爵位,並賜給英雄之牌。」

    伐越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一紙文告將會驚動整個人界大地,單是英雄之名就能讓千萬人赴死,更何況還有爵位和重金獎勵。龍館的這一招,分明就是要把天下強者都送到朝日城的戰場上,表面的確堂而皇之,無可爭議。

    數百萬人的圍獵大會,將是多麼壯觀的場面啊!

    眼下正是野武士士氣最旺的時候,定陽大捷刺激了野武士們的神經,就算朝日城再危險十倍,也會有人奮不顧身地往裡衝。

    忽然,他明白了一些,把朝日城變成武士競爭的大會場,軍方便不可能再有大動作,因為朝日城外將會出現成千上萬的武士,數目絕不在軍部之下,根本沒有行軍的空間,如此一來便可阻止軍方立功。

    而朝廷那些文官,本身只有權力沒有戰力,也無法直接插手,因此朝日城便成了龍館與野武士的戰場,排除了兩大勢力後,朝廷將不得不放棄架空龍館的決定。

    是這樣嗎?看來參議們真是用心良苦啊!只是……

    伐越不由自主地望向東方,心裡很懷疑這樣一紙文告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百萬武士毫無章法、毫無秩序地殺進朝日城,是不是真能對屍人軍團造成威脅,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這是藤忍大人的意思嗎?」

     「據說是若泉大人的提議。」

     「那條毒蛇?」伐越再次倒吸口涼氣。只要是若泉的提議必定會死人,這是十幾年來的經驗之談。

     「我們還要執行公務,先走一步。」懷義二人抱了抱拳,便往平谷奔去。

    望著神色凝重的伐越,盛宣誠小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伐越嘆口氣,把龍館的決議簡單說了一遍,盛宣誠聽完也沉默不語。

    就朝日事件本身而言,這個提議未必不好,挑動天下武士共擊屍人,如此一來武士就會全部湧向朝日城,這可能是一股比軍隊更龐大、更強大的力量。

     「這樣好嗎?」盛宣誠雖然也嚮往英雄之名,但理智告訴他,屍人絕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尤其是伐越和赤熾都談虎色變的屍人精英。

     「對龍館而言是最好的辦法,但是……」

    伐越看了一眼身後,當護衛們得知《英雄之路》的公告後,眼神都變了,整個車隊除了車中的悠檸,幾乎都沉浸在一種莫名的狂熱中,讓他非常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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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09:24
上林的氣氛與定陽截然不同沒有經歷戰爭的城市相當平靜,雖然也充斥著從各處趕來的好事者戰意和緊張度都達到相當高的水平,卻沒有任何開戰的感覺。

     「還是定陽熱鬧啊!大概這裡的武士都往定陽趕去了。」莊丁所說無非是大勝之後極度自我膨脹的一種表現而已。

    伐越心裡嘀咕,野武士的勢力一定會在短期內極度膨脹但這樣的氣氛能維持多久,便要看領袖的氣魄了。悠鷹雖然有梟雄的氣魄可惜缺少一點人傑的度量,而且謀略方面也遠不及他的女兒。

     「伐越大人,我看沒有必要住在軍營,就住在這上林縣城吧,這里安靜些,也很舒服。」

    護衛隊長石基是鷹莊的武藝教師之一,性格沉穩寧靜,不喜歡喧鬧的場合,即便大勝之後也沒有參與慶祝禮,而是默默回到家中照料生病的妻子,壯碩陽剛的外表下有一顆溫柔的心,在個性張揚的武士群中算是一個另類,因此成為悠檸最喜歡的保鑣。

     「也好!這裡比軍營熱鬧些。」

     「站住!」

    側面突然橫插過來五個人,殺氣騰騰地攔住隊列,原本氣氛悠閒的大街立時陷入了緊張。

    但事實上,這裡並不像表面般平靜,只是處於一種古怪的狀況,平靜的面孔下是緊繃的神經,一旦遇上事情,就會立時改變平靜的表情。

    四散的人群與觀望的武士形成鮮明對比,尤其是當攔路者喊出了被攔者的身分。

     「鷹莊大小姐,竭石崗的女英雄,很榮幸在上林縣城遇上你。」

    攔路五人中,為首的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纖瘦、高@、臉色蒼白、吊眉尖鼻,無神的雙眼充滿邪惡的感覺,背上交叉掛著一對墨黑色索命爪。

     「知道還不讓開!」副隊長羅百里不像石基那麼沉穩,性如烈火的他倒與赤熾有些相似,脾氣甚至更加火爆。

     「不好意思,難得遇上大英雄,聽說還是個長得不錯的美人,我們五兄弟就更想一睹芳容了,請大小姐出來一見吧!」

     「是啊!出來一見又不會吃虧,我們五兄弟一定會輪流陪著她。」

    充滿淫邪的笑容簡單地表達敵意,鷹莊的人都明白五人有意挑釁,紛紛怒目相向。

     「可惡的傢伙,居然對一個姑娘說這種話,無恥!」盛宣誠在俠士情結的作用下忍不住縱馬上前,卻被伐越按住了握緊韁繩的手。

     「不要過去,這是鷹莊的事情。」

    盛宣誠當然明白這一點,但是五人猖狂的叫囂實在讓人不爽。

    伐越撇撇嘴冷笑道:「叫囂與實力從來都不成正比,鷹莊自己就能應付,你看那傢伙,臉色慘白、腳步虛浮,分明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根本不必在意他們。」

    盛宣誠在觀人方面自然比不上老成的伐越,仔細打量後果然發現,攔路的五人腳步虛浮,嘴角不禁輕輕一撇。

    但伐越的表情並沒有因為鬧事者的無能而舒解,反而眉頭深鎖,神色凝重,憂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牛車上。

    定陽一戰成名,對於鷹莊而言未必完全是好事,自古以來想成為英雄的途徑並不是只有一個。悠檸在竭石崗一戰成名,而她本身也因此成為那些妄想成名、又沒有實力者的目標。

    擊敗英雄是成為英雄更快的道路,在許多人眼中這不但不卑鄙,反而是展示向強者挑戰的勇氣與膽識,絲毫沒有想過兩種英雄之名根本不同。

     「砰!」一言不發的石基,一個簡單的衝拳便把纖瘦男子打倒在地,輕鬆地就如搔了搔自己的臉頰,周圍觀望的人群立時發出一陣哄笑。

    其他鷹莊弟子見對手如此不堪一擊,都紛紛露出訕笑,爭相上前把五人狠狠地揍了一頓。

    但車內的悠檸沒有任何反應,依然細細讀著手中的書本,心無旁騖的樣子倒有些書呆子的氣質。

    伐越和盛宣誠相視一笑,正當他們覺得事情結束時,一群不速之客又出現在正前方,而領頭之人讓他們再也笑不出來了。

     「晉府大人!」面對參議中地位僅次於藤忍,龍館四大天王之一的晉侯藏月,兩人都忍不住輕呼一聲。

    藏月雖是參議,卻長年巡視在外,極少參加參議會議,可以說是伐越的直屬上司,性格深沉,平時不太合群,也沒有什麼朋友,做事卻採取鐵腕手段,即便是皇族血脈也毫不留情。

    死在他手中的龍館弟子不下十人,都是利用龍館身分為非作歹之人,有律法保障,也沒有人敢動他,但參議們卻因此怕了他,想盡方法讓他離開孝悌城巡視四方,這也從側面說明了藏月的強悍。

     「參見晉府大人!」兩人滾鞍落馬,伏地行禮。

    藏月的目光如同山岳一樣沉重,兩人臉上被掃過,立時感覺到沉重的壓力。

     「是鷹莊大小姐悠檸嗎?」

    悠檸用書卷挑開車簾,探頭朝藏月嫣然一笑,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纖柔無力的身影與英雄之名實在不太相符,即便喜怒不形於色的藏月也不禁有些愕然,上下打量了兩眼後,淡淡地道:「現在起由我帶路。」

    所有人都驚愕了,面對這樣一個弱女子,尋常人都不會忍心動武,但跟隨藏月而來的龍館弟子卻不敢有半點怠慢,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稍慢一步就有可能是重罰的代價。

    七名龍館弟子幻出道道人影,眨眼間便已衝到牛車邊,石基雖然已經動了,卻被其中四人貼身圍住,一轉眼工夫,八隻手分別壓在他的肩頭、腰間、前胸和背部,稍有異動就會被大卸八塊。

    其餘三人則呈品字型圍住牛車,車夫在同一時間被拋到了數丈外,而其他鷹莊莊丁,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被二人搶下牛車。

    一剎那的變化,足以讓所有觀眾都為之驚愕。

     「晉府大人!」伐越和盛宣誠臉色刷的白了。正是應兩人的邀請,悠檸才會從鷹莊來到此處,如果眼睜睜看著少女被同僚帶走,所有人都會以為他們的邀請是整個陰謀的一部分,而且百名護衛的眼神已經產生變化,對兩人敵意甚至超過了藏月。

     「這裡沒你們的事,退下吧!」

    伐越咽了口唾沬,壯著膽子起身問道:「請問晉府大人,不知道為何要對悠大小姐動手?」

    藏月微微一愣,一股懾人心魄的壓力驟然襲到伐越臉上。

     「你覺得,你有資格聽我的匯報嗎?」

     「屬下……只是請求知道理由,畢竟……他們是我邀來的客人,不能不給個交代。」

    伐越漲紅了臉,卻不敢罷休,或許這完全是出自良心的責備吧!

     「哦!原來是你的客人,東海監政司什麼時候和野武士如此親密?」

    藏月沒有期待任何回答,問完便擺擺手道:「你的事我沒興趣,何況這事你也沒有權力過問。」

    伐越身子不停地顫抖,一方是上級命令,一方是良心的責難,讓他無法輕易在其中做出最佳的選擇。

    盛宣誠十分理解他的心情,但無論是身分還是地位,二人都無法阻止藏月使用權力,只能伸手拍拍同伴的肩頭以示安慰。

    倒是當事者顯得更加平靜,柔和的目光從二人臉上掃過,並投以理解般的笑容,這樣讓伐越更是慚愧,忍不住把頭撇向另一側。

     「嗯……不知道我能不能問一下抓我的原因?好歹我也是當事者。」

    這一次藏月倒是十分爽快,淡淡地道:「抓?請小姐不要誤會,我並非來抓你,只是來請你而已。」

     「我還以為你要用「非法聚集進行軍事行動、破壞道路、破壞山林」

    這些罪名來抓我,原來是請我。 」悠檸嫣然一笑,平和的目光掃了掃那七名龍鑲衛士。

     「事關青龍國的命運,希望你不要拒絕。」

     「我大概沒有拒絕的餘地吧?」悠檸微微一哂。

     「小姐!」百名莊丁都氣憤不平,奈何在藏月的氣勢之前,只能這樣無助的急呼。

     「大家不用擔心,我的價值大概不足以讓他們對我的性命產生興趣。

    大人,我可以帶本書去吧? 」

    藏月以沉默回應,少女的鎮定與沈穩讓他非常驚訝,這分特質就算在男人身上也極少見到。

     「喂喂!就這麼把人家大姑娘帶走不好吧?」

    這時,斜側方突然傳來一把聲音,將本已被藏月控制的氣氛打散了。

    一個紅色身影排眾而出,笑吟吟的目光從伐越和盛宣誠的臉上掃過,眼中露出狡黠之色,又仔細看了悠檸一眼,清秀若蘭的氣質讓他頗感意外,原本他知道這個纖柔的少女,便是搶了他風頭及英雄之名的那人,心裡也極為不爽,但看到這樣的面容,什麼怒火都沒了。

     「你是誰?」藏月不知道赤熾大鬧孝悌城的故事,見這男子形象古怪,不禁多留意了兩眼。

     「讓開讓開,三個大男人欺負一個丫頭像什麼話!」

     「不許過來,否則我們不客氣了!」

     「不客氣?對她還是我?對她的話我沒問題,反正我又不認識她,只是惋惜這個世上又少了一位漂亮的姐姐,但如果是對我不客氣,我也沒辦法,那是你們的選擇……」赤熾邊走邊說,絲毫沒有把三人的警告放在眼中。

    藏月竟然沒有任何指示,只是靜靜地看著。

    伐越和盛宣誠驚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赤熾在這個關頭出現實在出乎意料,但兩人卻隱隱有一絲期待,而且從未像現在一樣,期待紅發朋友惹出點事情來。

    悠檸、石基和百名護衛、無數圍觀者、藏月,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等待怪異男子的下一步動作。

    率先出手的是龍館弟子││守住牛車左前方的龍鑲衛士敖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出一劍。

    赤熾沒有帶上冷巨,身上只有一張黑雕弓和箭袋,看上去像是個獵人,面對如此精妙的劍法,石基等人期待的目光驟然收斂。但下一幕卻是赤熾笑嘻嘻地坐在車夫的座位上,而敖廣明顯撲了個空,臉色氣得紫紅,怒目瞪著赤熾。

     「不知是大姐姐還是小妹妹,總之坐穩了。」

    悠檸凝望著相隔不到一尺的身影,明亮的眸子突然泛起一絲喜色,隨即望向伐越和盛宣誠,心裡已經猜到這名青年男子便是他們口中的赤熾。

     「小子,竟然敢插手龍館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看上了這位姐姐,正想找人說媒,等我們拜堂成親之後你再派人來,到時候可以把我們兩個一起抓了,多一個人多一份賞嘛!」

    赤熾蹺著二郎腿,擺出一副浪蕩公子的模樣,輕佻的笑容與他那古怪的髮型倒也頗有些浪子的氣質,戲謔之聲逗得觀眾都樂了,原本嚴肅而凝重的氣氛頓時顯得滑稽無比。

    連素來落落大方的悠檸,臉上也不禁染上了淡淡紅霞,幸好男子背對著自己,尷尬的情況才稍微好些。

    平靜過後,她細細打量赤熾的背影,雖然不是沒見過奇裝異服的人,但像赤熾把辮子梳得如此精細整齊的男子,實在是平生罕見,心裡暗暗好奇,一個能把辮子梳理得如此整齊之人,必然心思細膩,可赤熾所展現出來的形象卻張揚外向,巨大的反差讓她對這個男人越來越好奇。

    藏月感覺來者不善,即便是再強大之人,面對龍館也極少主動挑釁,畢竟龍館不只是一個武士集團,而是皇家武士精英集團,單是爵位就足以震懾對手,因此敢和龍館作對之人,不是瘋子就是高手,但面前這個究竟是哪一種,他暫時還無法確定。

    藏月縱馬朝前兩步,離赤熾只有大約一劍之隔,端坐在駿騎之上俯視著這個紅色身影,短促的前發與修長整齊的後發就像是動與靜的分野,看似溫和的身影隨時都能噴發出火山般的力量。

     「姐姐,沒事吧?」赤熾回頭看了一眼,迎向一張俏麗可人的瓜子粉臉,咧嘴笑了起來。

    悠檸近距離打量赤熾,紅色頭髮就像火焰一樣,給人強烈的視覺刺激,很少有人看到這樣的髮型後,還會繼續留意臉部,但她留意到一般人不會留意之處│ │白皙如玉的臉頰沒有一絲雜色,眼白處泛起極為罕見的淡銀色光芒,絕對是一張標準的美男子麵孔。

     「你就是那個赤熾?」

    赤熾眼睛大亮,興奮地笑道:「原來姐姐認識我啊!真是太好了。」

    伐越和盛宣誠對視一眼,忍不住都翻起了白眼,赤熾明明看到自己二人,又看到車上的鷹莊旗號,憑他的智慧不可能猜不到車上少女是誰,居然還能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不禁為這樣優秀的演技而汗顏。

     「嗯!聽說你和屍人打了一架,所以來看看你是什麼樣的人。」

    赤熾眼睛瞪得更亮,興奮地跳了起來,得意地道:「哈哈!原來姐姐是專程來看我的,太棒了!走走,我請姐姐吃好吃的。」

     「好倒是好,就是……」悠檸看了一眼不隔數尺的藏月。

    赤熾哼了一聲,撇撇嘴不屑地道:「不用管他們,哪有拿著刀劍前來請客的道理?」

     「猖狂!小子還不快下來受縛!」龍鑲衛士抽出腰間配劍,擋住赤熾。

    赤熾不但不慌,反而惡狠狠地回頭瞪了一眼,吼道:「嚷什麼!還這麼大聲,我又不是沒長耳朵。」

     「你這小子居然敢來攪龍館的事!」

     「餵!我覺得是你聾,沒聽到這位姐姐剛才說什麼嗎?她是來看我的,就是我的客人,讓我的客人被人抓走,我的面子往哪擱?現在是我請客,你們要請客先排隊再說。」

    一番歪理把龍鑲衛士說得啞口無言,拿著長劍愣在原地。

    伐越二人又是偷著一樂,若論強辭奪理,恐怕能與赤熾相提並論的人實在不多,同僚的下場早在預料之中。

    鷹莊的人見有人出頭,還把龍館弟子說得啞口無言,原本被壓制的氣勢立時反彈,叫囂咒罵之聲頓時充斥大街,周圍觀眾也開始傾向鷹莊,認為龍館的請人方式實在太霸道了。

    藏月見局勢脫離了控制,突然發出獅吼般的嘯聲,頓時把整條街的聲音都壓了下來。

     「把他們一起請走!」

     「是!」

    四名龍鑲衛士扔下石基,身子一晃便閃到牛車邊,與三名同伴封死了牛車。敖廣剛才一擊不中正想雪恥,衝到車邊竟伸手去抓牛車的韁繩。

     「幹嘛?當我透明啊!」

    敖廣感覺不對,但手指已經觸到韁繩,又不甘心收回,一咬牙無視近在咫尺的聲音,然而,就在他右手幾乎抓牢了韁繩時,一條手臂卻如靈蛇般從腋下穿出,敖廣心中一驚,連忙閃身,無奈那腋下的靈蛇實在太快了。

     「啪!」赤熾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中了敖廣的腕部。

    敖廣「啊」的一聲大叫,一股椎心之痛立時傳來,臉部表情也為之僵硬,痛楚只是一瞬間,然而,消失痛楚的右臂彷彿斷了似的沒有任何感覺。

    偏偏就在此時,赤熾另一隻手,匪夷所思地從另一方腑下攻了進來……

     「狂徒!」

    藏月坐在馬上,對赤熾的反擊看得清清楚楚。

    第一擊實在太快,無法阻攔,但眼見第二擊又至,他再也坐不住了,右腕一抖,手中馬鞭化成遊龍切向赤熾的右腕,攻擊部位如出一轍,明顯是要以相同的方法教訓赤熾。

    伐越和盛宣誠都忍不住摀住了嘴,藏月一旦出手勢必要分出勝負,赤熾這一場大戰怕是跑不掉了,心裡著實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一幕發生了,外表嬌弱的悠檸竟伸手撥開了馬鞭,就連石基等鷹莊之人也大吃一驚。平時悠檸不是做事就是看書,極少見她修煉,沒想到竟有這等身手。

    藏月雖然沒有全力施展,但這一擊也非同小可,悠檸出手如同幻影,根本看不出如何出招,單論這一招,少女的實力只怕還在赤熾之上,讓他心里相當驚駭。

    周圍也有不少識貨之人,頓時爆發出熱鬧的歡呼聲與掌聲。

    一夜之間,鷹莊名動天下,之前還是有不少人心存懷疑,但看到鷹莊的大小姐竟有如此身手,疑惑隨即抹去。

     「不虧是鷹莊啊!」

     「聽說那一夜指揮大戰的人就是此女,想不到除了智慧還有出色的美貌與武藝,東海第一女傑當之無愧!」

    眾多的讚譽聲讓鷹莊弟子們無不倍感自豪,就連木訥沉穩的石基也露出微笑,為悠檸取得的成就深感自豪。

     「啪啪啪……」赤熾用力拍著手,嘻嘻笑道:「姐姐這一招太棒了,我都沒看到是怎麼出招的,想不到姐姐才是高手,一定要指教一下弟弟哦!」

    悠檸從沒遇過這樣的人,輕浮之人倒是見過不少,也極不喜歡,但不知為何,赤熾的輕浮作風竟然沒有引起任何厭惡感,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

     「大人……」

    七名龍鑲衛士都望著藏月,眼神中充滿了求戰的慾望。尤其是敖廣,兩番被赤熾羞辱,怒火已經升到頂點。

    藏月默默看著赤熾,剛才那一手「翻雲刀」不算什麼高招,只是出手極快而已,然而,傳聞中這是一位擊敗過藤騎的高手,還是第一個出現在朝日城頭的人,單憑這兩點就不能小覷。

    伐越和盛宣誠當然不希望赤熾與龍館對立,聯袂走到車邊為赤熾求情道,「大人,他……」

    藏月擺擺手,沒有給他們說話的機會,陰沉的目光掃過赤熾後突然翻身下馬,隨手把馬鞭拋向伐越。

    伐越接下馬鞭,卻見藏月已經走到赤熾身側,氣氛驟然間凝重起來,好似隨時都可以爆發一場大戰,心裡異常著急,可事態的發展已經輪不到他插手,而且插手也不會有任何效果。

    觀眾們大都是期待的目光,一位是龍館高官,而另一個是浪蕩公子形象的青年,懸殊的地位差異便是最大的看點,何況又牽涉一位美少女。勇士、美人、惡漢,三人便組成了最傳統的英雄救美大戲。

    悠檸瞪大眼睛,看著劍拔弩張的二人。一個深沉如海,而另一個威然如峰,自己這個當事者倒像局外人,生命之中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為自己而戰,心情多少有些異樣。

     「伐越,告訴我這位大叔的姓名,省得我把人打昏了還不知道他叫啥。」如同在孝悌一樣,赤熾面對上位者,總是以最囂張的口吻揭開戰幕。

    挑釁對手,也許是交戰前最常用的一種攻擊方法,然而,赤熾對於上位者的蔑視卻是顯而易見,這一點非常奇特。照理說,黃龍山也算是武士階層最頂層的部分,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竟然對上位者沒有任何好感,伐越的心中頗為驚訝。

     「我是藏月!」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驚呼,龍館四大天王的威名如日中天,即便沒有見過,也不會沒有聽過。

    赤熾感受到呼聲中傳來的壓力,神色卻輕鬆如常,起身面對面地看著藏月,突然咧嘴一笑,竟然伸手拍了拍藏月寬厚的肩頭,而藏月一動不動,無視赤熾的放肆,這一幕讓人們都很驚訝。

     「藏月大叔,我不管你是什麼身分,對一個姑娘這樣粗魯實在是罪無可赦,既然你是他們的頭,只好由你來負責了。」

    赤熾凝視對手的雙眼中,突然燃起了兩團火,強烈的灼熱感就連身後的悠檸也能感覺。她忽然有一種感覺,這個男子並不只在挑釁,而是懷著怒氣要教訓對手。

    盛宣誠也感覺到赤熾的古怪,認識他以來雖然有時張揚了些,但從不像這樣,完全像怒火的發洩。

     「熾老弟到底在做什麼?」

     「不知道,似乎有什麼心事,殺氣騰騰的樣子有點可怕,認識他到現在還沒見過這個樣子。」

    伐越憂心忡忡地看著紅發友人。

    他很清楚這個青年在輕佻放蕩的外表下,也有著一顆純正的心靈,記憶中依然清晰地烙印著,第一次見到赤熾時的畫面: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剛剛從屍人手中救下的小男孩。

    在幾乎是四面楚歌的環境,還敢帶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男孩,除了對實力極有自信之後,沒有一顆救人的心是絕對做不到的。

    但赤熾為何如此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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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09:54
第五集鬼人之計第一章弓技
  如果說,朝日城第一場最矚目的個人戰,非赤熾與藏月的上林之戰莫屬。那麼,獨戰屍人大軍而沒有成名的赤熾,卻因為一戰決鬥而出名,實在是武士時代成名者的典型範例。

    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至少在外人看來是如此。

    在風起雲湧的攻防間,一招疏忽便有性命之憂,然而在伐越和盛宣誠看來,沒有冷巨在手的赤熾,多少有些力有未盡之感。

    不過,這場戰鬥中,率先出手的並不是決鬥者,而是龍鑲衛士順頻河,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下,這位衝動的武士用不理智的行為,掀開了名動一時的大戰。

     「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跟藏月大人叫囂,真是不知死活,先吃我一劍!」

    劍芒若雪,揚揚灑灑地飛上三丈高空,華麗地罩著赤熾的頭頂,簡直就像煙花盛放,引起不小的喧嘩聲。

    順頻河的左手劍對於眾多觀眾而言,不可不謂精妙。

    赤熾連正眼都沒抬,挾著怒氣出戰的他就像一團烈火,絕非輕盈小雪所能澆滅,即便沒有冷巨在手,靈蛇般的右手也足以在滿天雪花中鉗住那小小的劍刃。

     「滾開!你還不夠資格……」赤熾冰冷冷的一瞥,厲芒未散,幻影般的身軀便已切入順頻河的懷中。

    順頻河被赤熾冰冷的一瞥所懾,來不及反應,手中長劍便已被奪,雙腕被分別切中,雙臂徹底失去知覺,宛如一堵巨牆的巨大撞擊力,還把他的身軀掀上半空,翻了兩個跟斗後,重重砸在街邊的一個蔬菜攤上。

    砰的一聲,失去知覺的順頻河滿身菜葉、菜汁,狼狽不堪地倒臥在爛乎乎的菜堆裡。

    大街上的人都目睹這一切,但視線能跟上赤熾身影的只有藏月一人。

    赤熾剛一動時,藏月便想攔截,但念頭剛起,赤熾已經到了順頻河的身邊。第二個救人的念頭隨之而升,可那一刻,順頻河已經被擊中了。

    赤熾所表現出的速度,竟然比藏月的思緒還快,藏月心中的驚駭絕非筆墨所能形容。

    看不透的人也一樣驚愕,周圍聚攏了超過百名武士,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涼氣。

     「這傢伙,每次出手總是讓人驚喜,身法似乎更快了!」伐越只覺得,觀察赤熾的實力就像在追尋著一道幻影,永遠也無法知道下一刻的華麗。

     「好手段!」藏月不喜歡說話,誇人更是少見,因此這三個字對其他龍館弟子來說,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過獎了,這種時候還是不要讓他們捲進來比較,他們沒有資格。」

    藏月也認為這樣的對手值得崇敬,沒有必要用人多來唬人,右手輕輕一擺,示意眾人退下。

     「大人!」龍館武士們面面相覷,局面演變至上司親自出手,都覺面目無光。

     「大家散開,這是公平的決鬥,不要玷污龍館的清譽!」伐越知道這一場大戰在所難免,不想被過多的外在因素打擾,立即呼喊同門後退,而盛宣誠則抱起昏迷的順頻河朝遠處退去。

    剩下的六名龍鑲衛士對視一眼,都隨著伐越一起退出戰場,至於其他圍觀者也紛紛後退,還有些爬上街道兩側的樓上,甚至是屋頂。

    鷹莊一行人有些尷尬,事情由他們而起,卻被古怪的紅發青年搶去了風頭,可對方一直在為鷹莊說話,也不好說什麼。

     「大小姐,我們怎麼辦?」石基詢問道。

     「退吧!這個赤熾非常人,會有一場好戲上演。」悠檸漂亮的大眼睛緊緊盯著赤熾,對這一戰同樣好奇。

    大街上,赤熾用力吸了口氣,胸口微微脹起,就像是儲存力量的寶囊,「大叔,我不客氣羅。」

     「隨便。」藏月輕輕挽起袖口,緩慢的動作正說明他的謹慎。

    隨著胸口收縮,赤熾幻影般的身軀便消失在大街上了。藏月全神貫注地留意周圍變化,以便隨時都能出招。

     「紅蛇!」不知誰叫了一聲,眾人視線刷地轉向離藏月五丈外的酒肆門口,迷離若幻的身影中夾雜著一條靈動的紅線,詭異的行動路線就像是一條紅蛇,在空間內游動來去。

    藏月也看到了,但他沒有動。單憑肉眼判斷,他已經確認對手的速度在自己之上,因此輕舉妄動便等於自殺。要想殺蛇就必須看準目標,如蒼鷹搏兔般飛撲而下,一擊致命。

    紅色線條一直游離在五丈左右的距離,時而高縱上樓,時而遊走於地,而且頻率不一,讓人無所適從。

    這看似不規則的行動方式,無疑是藏月最大的難題,自己的攻擊距離有限,一旦他選擇錯誤的方向,便給了對手最好的攻擊機會。

    突然「嗖」的一聲,空中響起一聲輕音,就像是輕輕撥弄一下琴弦,在吵雜的人聲中就像絲一樣纖細。但藏月聽力極佳,便感覺到有些不對。

     「上面!」

    驚呼聲起,藏月根本沒有思考便朝後方輕輕一彈,躍出三丈。

    等他回頭再望,只見一團光雨從天而降,擊在他剛才所站的位置,方圓一丈的地面,竟然被光雨擊出數不盡的小洞。

    藏月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同時也明白了對手的戰術,更是驚愕莫名。

     「世上竟有如此詭異的弓術!」悠檸幽幽的輕嘆就像夢噫般,而站在旁邊的石基、羅百里和盛宣誠都聽得清清楚楚,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

    他們雖然見過赤熾背上的那把黑雕大弓,但誰也沒有在意。

    弓術是軍中最普通的訓練項目之一,武士極少修煉這一項,因為這是一門易學難精的武術,而且受到近乎苛刻的距離限制,過近過遠都無法發揮箭的威力,距離感如何拿捏得當,必須來自長時間累積的經驗。

     「竟然是弓術,簡直匪夷所思!」

     「天底下用弓的高手,好像沒聽過有誰啊。」

     「一把弓能做什麼?龍館四大天王總不可能像箭靶一樣站著不動吧?」

    唯一見過赤熾施展弓術的人,只有伐越。圍觀人群又開始品頭論足地議論起來,嘲笑遠比期待更多。

    弓術在於完美的命中率,而縱術可用最快的速度移動到目標地點,兩者之間原本便有矛盾,赤熾卻把兩者的優勢完美地結合起來。

    藏月從腰間抽出一條銀色的帶狀物體,右手拿著尾部用力一抖,帶子立即伸得筆直,竟是一條銀子的鍊子槍,也算是不常見的兵器。

    看到這條銀色鍊子槍,龍館弟子們都露出興奮之色,外人未必知道此槍的威力,可龍館之中卻無人不知。

    十年前,藏月便以此槍與藤忍大戰數日,不分勝負,所以這把槍私底下被龍館弟子讚為「龍槍」。

    鍊子槍與弓,這絕對是一場冷門兵器的交鋒,兩者之間的距離便決定了優劣。

    赤熾當然很清楚,他一旦被對手近身會非常麻煩。

    五丈!這就是他必須控制的距離。

    速度使他有足夠的自信,但速度並不代表一切,畢竟這不是賽跑,在既定的範圍內,要想控制好彼此之間的距離非常困難,而弓術與一般武技不同。更簡單的說,弓術只能攻擊,是最純正的以攻為守打法。

    率先射出的光芒是一種範圍性的真氣箭雨,名叫「遙望」,不用真箭,而是將真氣化成箭,射出時真氣散成雨點般的光芒,可以攻直徑一丈的範圍。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藏月第一次出擊了,鍊子槍筆直地朝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位刺去││左側店舖的大門,與幻影所在的位置一左一右,完全是相反方向。

    以藏月的實力,完全沒有理由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眾人都不免露出迷惑甚至是鄙視的神色。

    而場內能看懂這一招的,大概只有十根手指之數。其中之一是悠檸,原本神色輕鬆的她突然攥緊了拳頭。

    藏月這一招看似無理,卻是預判到赤熾的行動方式,而赤熾身在空中,看似行雲流水的行動其實有規則可循,藏月攻擊的方位正是赤熾落腳之處,時間上可謂絕妙。

    嘩然聲隨著紅線的飄移戛然而止,眾人的瞳孔中都映射出他們無法理解的事情││藏月攻擊的方向人所共見,但赤熾卻依然朝受擊處移去,這實在令人無法理解這是勇敢還是愚蠢。

    像藏月這樣嚴肅的男子,想在他臉上發現一絲笑容,比從月光中找到太陽光還要困難,整個孝悌城根本沒有人見過他笑,也沒有人認為笑容會出現這張臉上。而此時他眼中卻充滿笑意,看著赤熾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攻擊點。

    如果不明白赤熾行動規律的人,絕對不會明白他為什麼要自己撞上槍尖,然而即便明白他的行動規律,也未必真的明白赤熾的打算。

    因為,他是赤熾!

    當鍊子槍準確無誤地觸及紅線,藏月卻感覺相當怪異,槍尖就像刺入一團漩渦當中,在強烈的水流中不斷激盪著。

    赤熾發出一聲輕快的口哨聲,就像是漫步在陽光普照的海灘上,「大叔的眼力還真不錯,可惜武器不太合適……」

    聲音未落,「紅蛇」再度游離數丈,槍擊點未留寸絲,只有銀色槍尖在空中孤零零地晃動,像世人昭示它的無力與失敗。

    沒有人驚訝這樣的結果,因為沒有人明白為什麼戰況會演變成這樣,而最讓人不明白的,還是赤熾的那一句話。

    鍊子槍靈動如龍,對付赤熾遊走型的打法可謂恰到好處,就連伐越等人也聽得一頭霧水,許多人絞盡腦汁思考這個問題。

     「武器不合適?到底是什麼意思?」

     「鍊子槍矯若遊龍,兼靈巧與剛武,易學難精,一旦學成必成大器,這小子不會是糊塗了吧?」

     「可他輕易地避開了,難道真是槍不合適?」

    圍觀者門派各異,武學的知識也不盡相同,因此這個話題立刻成了爭論的焦點,你一句我一句爭得面紅耳赤,甚至要大打出手,令原本緊張刺激的決斗場,氣氛突然變得滑稽起來,決鬥中的二人倒被忽視了。

     「這小子在搞什麼鬼?那槍雖然沒有刺中,但可以捕捉到他的行動軌跡……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伐越和盛宣誠當然不會忽視戰場,只是那一句依然觸動他們的神經,實在不知道赤熾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照理說武器只要能用好便是好武器,何況到了藏月的境界,根本不可能不合適。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之際,決鬥卻漸趨白熱化。

    一擊未中的藏月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依然保持著謹慎的出手方式,然而出手的頻率卻大幅增加。看來,他已經準確捕捉到對手的移動規律。

    鍊子槍與長槍不同的地方,在於出招的柔韌度,許多攻擊的變化都隱藏在後面,槍尖滑行了一段距離後會突然轉向,此時的攻擊方位才是真的。

    這種突然的轉向名叫「龍舞」,因施招者的實力不同,「龍舞」的變化也不盡相同。

    像藏月這樣的人可以做到十八旋,也就是說,槍尖從出槍到收招,可以變換十八次不同的攻擊角度,手法異常詭異,不到最後一旋,被攻者絕對看不到槍尖真正的攻擊方位。

    以眾人看來,藏月的麻煩在於不能接近赤熾,所以即便再高明的招式也無用武之地。然而藏月卻一動不動,這讓人們感到疑惑。

    赤熾是少數幾個明白藏月意圖的人,也因此而煩惱。

    再強大的人也不可以永遠以這樣的方式奔走,總有力盡的一刻,而要等到那一刻,就必須要有強大的防禦力,還有要超乎尋常的耐心。

    而藏月的耐心,就是赤熾最擔憂的。

     「這大叔真難纏,這麼耗下去可不是辦法。」念頭一轉,赤熾游動的身影突然一頓。

    藏月的雙眼立即瞇了起來,戰場中任何輕微的變化都是一種信號。

    果然,紅色身影從平滑中突然竄高,翻騰至三丈高的半空,隨即斜射出一片紫光。

    見狀,藏月一個沉身,鍊子槍化作銀龍反捲向天,迎著那排紫光衝去。

    紫光與銀龍相觸之時陡然下墜,貼著地面高速滑動後,直衝藏月的下盤。

    赤熾並沒有期待這招「紫芒烈」能擊敗對手,因為這不過是障眼法。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紫銀相交的炫麗場面吸引,根本沒有留意到真正的伏筆。

    赤熾連彈三弦,射出三道暗淡無光的真氣波,緊跟在炫麗紫光之後,然後在空中一個倒翻,像是踩著滑板一樣飄到另一側的屋頂,同時又射出一排「紫芒烈」。

    如此循環往復,赤熾足足圍著藏月繞了一圈,先後四次釋放出「紫芒烈」,炫麗的紫光組成紫色光環,這一組攻擊有另一個漂亮的名字││ 「紫環烈刃」。

    在外人眼中,這樣的攻擊實在是華彩絕倫,無論懂不懂武技都忍不住發出驚嘆之聲。

    但身處核心位置的藏月卻依然沉穩如初,無論周圍的光彩如何炫目,他的雙腳始終沒有移動半寸,而「紫芒烈」的光華,也在銀龍的瘋狂翻騰中失去了色彩。

    正當所有人都認為藏月可以逆轉初時的劣勢時,藏月卻感覺到雙足被三股強大的力量緩慢侵入,心裡驚駭到了極點。

    慢箭,是所有弓術中最難的一種。

    普通弓手可以釋放出華麗萬丈的箭芒,但要讓箭像蝸牛一樣爬行,還要蘊含強大的力量,絕非等閒人所能做到。

    而赤熾這一招是慢箭系中的一種,名叫「地蔓」。

     「地蔓」是以真氣箭的形式釋放,距離受到嚴格的限制,只要超過距離,真氣立即渙散,無法形成任何有效的攻擊,因此要求弓手有絕佳的距離判斷能力。

     「真是個恐怖的年輕人,居然擁有這種實力,難道從娘胎裡就開始修煉了?」藏月看了一眼赤熾的身影,雙足就像被大樹根莖纏住似的無法動彈,雖然不至於傷害到身軀,但他知道這招是為了絕招而埋下的伏筆。

     「大叔,這裡!」赤熾倒翻三次,劃出三道整齊的弧線,穩穩落在離藏月十米的一座磚砌煙囪上,一直晃動的身影才完全停了下來。

    他將黑雕大弓拉成滿月,弦上雖然無箭,但所有人看到黑雕大弓時都覺得視線突然變得朦朧,漸漸地,連赤熾的身軀也變得有些迷濛,就像是他面前有一層水波遮著。

    藏月甚少變化的臉部突然變色,眼中的驚訝已不是筆墨能形容。

    視線模糊根本不是眼睛出了問題,而是黑雕長弓正在凝聚著一團強大的力量,由於力量過於密集,光線無法直接穿透,因此才會顯出朦朧之感。

    當然,龍館四大天王也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藏月右手輕輕一送,鍊子槍如飛龍出水般騰空而去,雙手順勢用力合擊,兩團藍色的光團立即包裹住雙掌,掌心朝下一翻,隨著腰部用力,藍光狠狠地拍向地面。

    只聽「轟隆」一聲,地面立刻被砸出一個坑,藏月借力用力,從「地蔓」的束縛中脫離,快如閃電地在空中追上飛逝的銀龍,整個人也隨之朝赤熾攻去。

    出槍、聚力、下擊、飛騰、接槍、刺擊!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乾淨俐落,連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沒有,周圍武士無不發出感慨聲。他們之中有許多人能完成這些動作,但要用得如此迅捷又優美,也只有藏月這樣的高手才能做到。

    赤熾嘴角溜出一絲詭異的微笑,扯住弓弦的右手輕輕一放。

    這一刻,藏月突然明白對手的詭計,整個身軀如墜冰窟。

    也許兩人的差距並不是實力,而是心思的細膩程度。赤熾做事看似大大咧,許多作法都有違常理,但其實他的心思之細,絕非旁人能懂。

    在場能察覺到赤熾心細的只有悠檸。她不是從表情、話語或行為舉止得知,而是那條比女子梳得更好的辮子,打理得沒有一絲分叉,這一點或許只有女人才能明白,梳辮子完全就是細膩感的表現。

     「轟隆」一聲響,朦朧的小小空間中,突然爆發出一團烈焰直衝藏月,而爆發點就在藏月身前不到三尺的空中,根本避無可避。

    驚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人們驚愕地發現,藏月原本一氣呵成的華麗攻勢竟然變成自投羅網,無論方向還是高度都恰到好處,根本就是自己送到對手的攻擊範圍內。

     「大人到底在幹什麼,怎麼連一個野武士都收拾不了!」敖廣望著烈火吞噬了藏月的身影,心裡一萬個不甘心。敬畏的上司居然還沒怎麼攻擊,就落入了赤熾的圈套,他感覺面目無光,心口像被堵住似的。

    而其他龍館弟子也大都如此,這一戰從開始到結束都是由赤熾主導,龍館四大天王之一的藏月卻相形見絀,眾人都覺得很沒面子,甚至有人生出「早知如此,不跟藏月一起行動」的想法。

    伐越冷冷掃了一眼口吐怨言的同僚。在這種時候不擔心上司的安危,居然還出言責怪上司,簡直厚顏無恥到了極點,但他沒有心思批判同伴,藏月的安危成為他首要擔心之選。

    就在伐越身子拔起、跳出人群之時,周圍數個人影同時拔起,或左或右躍向長街兩側的屋頂。

    伐越甩眼一看,除了盛宣誠外,還有三名龍館弟子││丁布、林莫言和吉廣源。他心中不禁一陣欣慰,藏月的部下並不只有小人,至少還有一半忠貞之士。

    火球強大的衝擊波完全展現出強大的破壞力,巨大的火彈狠狠衝擊街道的左側一排屋子。首當其衝的是一間食坊,木石建築瞬間便被沖垮了,擊飛的灰塵高高揚起,籠罩了大片天空。

    不知是這條大街的幸與不幸,相連的藥舖片刻後也垮了,火球以同樣的方式推倒了十間房屋;站在街尾的人看到巨大的火球迎面衝來,都驚得面無血色;驚叫、哀嚎聲此起彼伏,偌大的街道如世界末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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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鬼人之計第二章遙獵
    巨大的火球憑空消失在一片土牆前,而破牆之下,一片黑色光輝像蝴蝶的翅膀,瞬間捲曲成球狀包裹著藏月,將烈焰完全擋在外面。

    奔向藏月的五人突然停下,不約而同發出一聲驚呼,「暗翼!」

     「暗翼」是藏月的獨門絕技,是他賴以防身的超強防禦技能。

    巨大的黑色光翼從藏月兩肋伸出,可以像外殼一樣包裹住身軀,阻止一切力量對身軀的進犯。

     「嘖嘖!大叔,你這樣子好像太狼狽了點。」赤熾抱著黑雕大弓,露出得意的笑容。

     「大人!」丁布等人滿臉憂色的呼喚上司。

    敖廣等人似乎終於想起自己的角色,一邊叫喚一邊撲來,神色緊張地就像死了父母,絲毫沒了剛才的冷漠。

    但藏月沒有回應,而是定了定神,翻身跳上殘牆頂部,身軀如風擺荷葉般輕輕搖動,臉色有些白,但表情與氣質依然沉穩似山。

     「好手段,好計謀。」

     「過獎了。」赤熾口上謙虛,但臉上的得意卻不減半分。

    這招「熾炎波」是他得意的弓術之一,而且要求極為嚴苛,必須滿足特定條件才能發揮出十足力量,因此平時沒什麼機會使用,這一戰倒是合了他的心願。

    伐越看兩人似乎沒有什麼大礙,回身朝同伴擺擺手,帶著人退開了。

    藏月抹了抹嘴角的血絲,彎腰撿起掉落地面的鍊子槍,平靜地走出廢墟回到街面。在外人看來,他完全沒有失敗者的頹喪,倒顯得精神奕奕。

    赤熾也暗暗吃驚,受瞭如此重的攻擊居然只是受了點小傷,這個對手的意志力、忍耐力和防禦力,都遠遠超乎他的想像。

    而藏月同樣盯著屋頂的紅色身影,暗中琢磨。

    這一招弓術固然強大,但赤熾真正的強大之處,還是整個作戰流程中顯示出的智慧與細心。從第一招出手,赤熾便已想到了最後,這樣擅於計畫作戰的敵人,遠比只懂奮力拼殺的對手更加難纏。

     「大叔,你的身體真不錯,看來還能繼續。」

     「你……叫赤熾是吧?」

     「沒錯,赤色的赤,熾熱的熾,不要忘了我的名字哦!」赤熾笑著擠了擠眼。

    藏月手一揮,一聲巨響,飛躍的槍尖狠狠擊中雜貨店的屋簷,灰瓦被擊成粉末,揚揚灑灑地飄在空中。

    雖然他並不想再戰下去,因為再戰下去就是表演,這絕不是龍館武士應有的作為,然而為了龍館的面子,這場鬧劇必須有個結果。

    赤熾傲然站在街東一間肉店的屋頂上,黑雕大弓被拉成滿月,一支鳳羽長箭掛在弓弦之上,就像是太陽一樣釋放出炫目光輝,赤熾的身影已被光輝吞噬,只剩下一個輪廓。

     「鳳凰!」不知誰叫了一聲,偌大的街道突然間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一道華麗到極點的光輝││一隻鳳凰!

    藏月沒有動靜,雖然趁赤熾不動是撲上去攻擊的最好機會,然而他心裡卻有另一種力量壓抑著上前的衝動,似乎冥冥之中有人在警示他,上前會有危險。

    伐越和盛宣誠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有驚駭之色,弓術雖然不常為武士所用,但鳳凰二字卻是例外,即便再高傲的人,也無法漠視這一招弓術。

     「退!快退!」悠檸緊張地咬住右手指甲,如果真是鳳凰,後果將非同小可。

     「還要退?」

     「快退,再退遠一點,快!」悠檸朝屋頂看了一眼。

    鷹莊的護衛們雖然不明就裡,但在悠檸的強烈要求下,還是迅速朝街尾退去。

    許多人見狀都往後退去,但還有更多好事者留在原地,不過,原本站在屋頂上看熱鬧的人們大都已走開了,卻還有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竟慵懶地坐在瓦上,頓時成為人們的焦點。

    蓬頭男相距赤熾不過一丈,近距離觀察鳳凰的感受遠比其他人更加強大,他低頭看了看強烈擺動的衣角,眼神充滿了興奮。

     「大家快讓開吧!受了傷可別怨我!」赤熾也掃視一眼蓬頭男,發現那男子雖然衣衫襤褸,從蓬鬆頭髮中透出的目光卻是炯炯有神。

    剛才還指指點點、自以為是的觀眾們,突然像潮水一樣朝四面八方散開,許多人拿出吃奶的力氣往遠處狂奔,爬牆的、跳房的、飛縱的、翻滾的,甚至還有被人推倒在地、只能用爬行的。

    但藏月卻相當沉穩,知道既然目標是自己,跑也沒用。他身子一沉,如老樹盤根一樣把雙腿扎在地上,鍊子槍在空中旋出一道銀色屏障。

    時間如流星逝去,但空中鳳凰的光輝依舊,膨脹的鳳凰之光佔據了直徑數丈的空間,蓄勢待發,地面的銀色矯龍則翻騰不息,張牙舞爪朝上方示威。龍與鳳的交鋒也許將是世上最光輝的一幕,逃到遠處的人只看一眼便被緊張的氣息震懾了,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一觸之後會是什麼樣的場面?」盛宣誠的喃喃自語道盡所有觀眾的心聲,所有人都在期待光輝相觸之後的華彩,然而……

    鳳凰光輝突然消失了!

     「餵!我說讓開而已,不用跑這麼遠吧?到底是誰在決鬥啊!」

    赤熾滿臉無奈地放下失去光輝的黑雕大弓,滿是戲謔的目光掃視了一圈,綻放出燦爛笑容,與遠處那些神經緊繃到極點的觀眾們相映成趣。

    伐越吞了口唾沫,第一個念頭就是甩頭朝四周張望,尋找有沒有可以扔出去的東西。

    但當他看到身邊眾多面孔的時候,發現自己不必這麼做了,因為街道上可以扔出去的東西幾乎全被人撿光了,就連盛宣誠也抓著一顆大白菜。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達成了一個共識,如果不找點東西扔出去,這口氣這輩子都不會消。

    敖廣等人都在期待,期待藏月的發作,因為無論是在龍館還是都城,就連皇帝也不會跟他開這種玩笑。

    但藏月卻顯得異常平靜,沒有任何因為被戲弄而憤怒的表情,抬眼看了看玩世不恭的赤熾,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

    在場或許只有他知道,剛才那一箭絕不是只有架式,動蕩的空氣及強大的吸附力足以說明這招非同小可,臨時收招其實對施術者本身更不利。

    力量是一種非常奇特的東西,收放自如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卻非常困難,更何況是這樣的力量。

     「餵!你把大家都激怒了。」

    赤熾轉頭一看,蓬頭男居然還坐在原處,神色輕鬆,絲毫不在意自己會受到衝擊,不禁有些好奇。

     「別看我,那些人可是瞪著你呢!」

     「他們自己緊張,關我什麼事?這場決鬥本來就與他們無關,弄得比我這個當事人還緊張,不知道是腦子出毛病還是吃飽了撐著。」

    赤熾吹了口氣,大刺刺地在蓬頭男身邊坐下,還隨手把黑雕大弓放在身邊,舒服的表情就像是剛剛泡完了熱水澡。

    蓬頭男滿眼好奇地打量他,道:「你這傢伙還真奇怪,剛才還氣勢洶洶,現在卻……」

     「廢話,氣勢洶洶很累的,你來試試,一盞茶的時間就累死了。」赤熾一邊說,一邊搖著腦袋。

     「這倒是。」蓬頭男見他一臉苦惱的樣子不禁笑了,「在這個時候居然還能這麼悠閒,你的對手還在下面呢!」

     「大叔,坐一會再打吧!我煩了。」赤熾朝藏月揮了揮手,然後旁若無人地躺倒在屋頂上。

     「真是怪人。」

     「半斤八兩吧!」赤熾拍拍身上的灰塵,突然見到被他摧毀的半條街道,臉上略顯歉意,搔搔後腦勺喃喃自語:「壞了,半條街住了多少人? 」

     「沒什麼大不了,也就是被人追殺而已。」蓬頭男不懷好意地笑著。

    藏月此時也縱身躍上屋頂,赤熾的意外之舉讓他極度詫異,出手與罷手之間完全沒有預兆,然而,表現出來的實力卻非同小可,因此他絲毫不敢怠慢。

     「要不,你也來坐坐?」赤熾翻了個身,側身躺在瓦片上,右手托著腦袋,無論是動作還是眼神,都感覺不到大戰的緊張。

    藏月瞇起了眼,對武士而言,沒有比決鬥更莊重的場面,直到戰死也不會放鬆,可眼前的青年身上根本感覺不到武士傲骨,更像是市井混混,不能用常理來判斷。

     「藏月大人,龍館四大天王之一,名聲響透半邊天啊!」蓬頭男打破兩人之間的對視。

    藏月打量了一眼蓬頭男,似乎想起什麼,臉色微微一變。

    這細微變化無法逃過赤熾的眼睛,他心中一動,轉頭問道:「看來你也是個大人物。」

     「你說呢?」蓬髮男微微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牙齒,蓬鬆的頭髮下是一張英氣逼人的面孔。

    赤熾看得不禁一愣,這才意識到這個怪男與自己的年齡相差無幾。

     「幽皇莊遙獵?」藏月問道。

     「大人好眼力,正是本大少爺。」

     「幽皇莊?遙獵?大少爺?」赤熾瞪大眼睛看了半天,實在看不出身邊這人,全身上下有哪一處像個大少爺。

    遙獵撥了撥蓬鬆頭髮,站了起來,氣質完全變了。如果修長雙腿還不足以說明他的精壯,那肌肉緊繃的上身可以說是每一寸肌膚都經過修煉,給人一種剛健有力之感。

     「這裡沒幽皇莊的事吧?」但藏月卻不買他的帳,這個國家能讓他在意的人恐怕不多。

     「看熱鬧而已。」

     「熱鬧?你是為了那位大小姐而來?」藏月瞥了一眼人群中的牛車。

    遙獵就像被看破秘密,尷尬地伸手抓了抓亂發,聳肩道:「不愧是藏月大人,什麼都瞞不過你,我跟著牛車走了一路,想看看名動四方的鷹莊大小姐有什麼過人之處。」

    赤熾撇撇嘴,滿眼不屑。悠檸雖然不錯,但她的手下多少有點狗眼看人低,再加上定陽之戰搶了他的風頭,心裡對她略有不爽,「那些傢伙真沒用,被人跟了一路居然什麼也沒發現。」

     「話不是這麼說,讓我跟上的人,要想察覺估計比登天還難。」遙獵豎著食指晃了晃。

    看到遙獵囂張自大的表情,讓有著同樣個性的赤熾突然很不爽,「你要敢跟蹤我,我就把你的頭髮一根根拔了!」

    遙獵盯著赤熾,挑釁道:「打完這一場試試如何?」

     「你不怕頭髮被我拔光就試一試,嘿嘿,你會後悔的!」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兩雙眼睛對瞪著,簡直就像兩個大男孩在嘔氣,這場景放在任何一個鄉間小鎮都是極為常見的。

    藏月突然插入兩人中央,面無表情地道:「現在的主角是我,結束才輪到你們,聽到了嗎?」

    赤熾收回目光,挑眉道:「好吧!大叔,我們快點解決,這小子太囂張了,我非要殺一殺他的威風不可。」

     「大叔,別揍得太狠,留點讓我揍!」

     「跟我來。」藏月伸手揪著赤熾用力拖開。若他此刻出手,恐怕赤熾也只有投降的分了。

    赤熾看了看藏月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歪著頭似乎在琢磨什麼,眉頭皺得擠成一堆,「真煩!早知道就……大叔,不如我們速戰吧!」

    藏月皺了皺眉頭,戰便是戰,速戰二字在他心中極為無禮,因為戰法的快慢完全取決於戰者自身。

     「不喜歡?那就算了,好想和那小子打一架啊!這樣吧,我照舊速戰,你愛怎麼打就怎麼打。」

     「紅毛猴子,快點解決戰鬥,我等著呢!」

     「蓬頭野貓,坐好別溜了……大叔快動手,我等著教訓他。」赤熾擼起袖子,心不在焉地朝著藏月勾了勾手指,再也沒有剛才的認真,簡直就像是在嬉戲。

    藏月可沒有興趣成為配角,嘴角牽出一絲冷笑,手中的鍊子槍冷不防朝前一伸,直往赤熾腋下挑去,「狂妄也要有個限度,這個國度還沒有人敢無視我的存在。」

    赤熾嚇了一跳,連忙縱身閃避,憨笑道:「不好意思,我差點忘了,你……啊!我想起來了,龍館要帶漂亮姐姐走……都是那蓬頭野貓弄得差點糊塗了。」

    赤熾亂七八槽、顛三倒四的話,倒也沒讓藏月皺眉,而他眼角甚至還有一絲淡淡的笑意。這樣的青年爽快直率、愛恨分明,渾身上下又充滿俠士般的熱血。

     「不想死就認真一點,那頭野貓在看著你了。」

     「說的也是,動手吧!反正不只第一次和龍館的人打架了。大叔小心哦,我很厲害的。」不知不覺間,赤熾對藏月有了一種莫名的信任和好感。

    二度出手,藏月與剛才一樣謹慎,如同他鐵板一樣的個性,永遠都會一絲不苟地準備戰鬥。

     「大叔!我要攻了。」但赤熾的反應卻截然不同,剛才如靈蛇般遊走,此時卻如猛虎,攻擊之猛如同疾風驟雨一般。

     「這小子還真不是吹牛,從來沒看過這樣的速戰。」遙獵掂了掂手中的黑雕長弓,臉上是會心的微笑。

    沒有冷巨,也沒有弓,赤熾右手竟然直接捏著一支羽箭作戰,在許多觀眾眼中近乎滑稽,可當事者之一的藏月,卻感受不到任何輕鬆。

    羽箭看似易折,落在赤熾的手中卻不比拿來射遜色,最重要的,還是因為赤熾鬼影般的步伐。

    很快,觀眾們也發現了異常。

    赤熾掌中的羽箭並不是當成短兵器用。箭便是箭,即使沒有弓,赤熾也能發揮出弓的力量,筆直的白羽箭在他的手中「飛」了起來。

    飛旋的身影讓人們瞠目結舌,沒有弓的赤熾發揮出人們無法想像的威懾力,而前一場戰吃了小虧的藏月,也沒有如人們擔憂的那樣落入下風,堅若磐石的防禦就像矗立在海邊的礁石。

    就在兩人戰得正激烈時,一個緊急的消息傳來。

     「不好啦!不好啦!屍人大軍殺出城了!」

    震動大地的消息瞬間傳遍了整個上林,隨著朝日事件的拖延,屍人在人們心中就等同於意圖毀滅青龍國的妖孽,於是眾人再也沒有心思靜靜地觀看決鬥。

    更重要的是,屍人出城,就意味著朝日城周圍的任何一個方向,都有可能成為繼定陽之後新的攻擊目標,而這座位於前線地帶的上林城,也顯得危機重重。

    悠檸尤為緊張,上次定陽山道狙擊戰大捷,屍人軍團若要報復必去定陽,那裡雖然聚集了許多武士,但能指揮武士作戰的人屈指可數,而軍方更是指望不上。即便是上次大捷,靠的也還是鷹莊莊丁、護莊武士和礦民,外來的武士直到大局已定才插手。

     「快,我們立即轉回定陽!」正副隊長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立即引著牛車往南門方向走去。

    進駐上林的各個野武士集團也開始行動。想一戰成名,這便是絕佳的機會,定陽大捷深深刺激了他們的好戰情緒,對於屍人的感覺也因此變得相當微妙。

    他們一方面隱隱憂慮異族的特殊能力,而另一方面又覺得既然定陽可以大捷,上林也同樣可以。在這種矛盾的情緒影響下,野武士集團選擇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傾向龍館或是傾向軍方,試圖靠一靠大樹。

    但平民們只有逃與留的選擇,加上上林城中還有從朝日城逃來的難民,因此氣氛格外緊張,許多家庭匆忙準備著逃走。

     「餵,人都跑了還打什麼?」遙獵抓著自己的短槍在瓦片上用力敲打,發出砰砰聲響。

    激鬥中的二人有默契地退開,果然發現原本人頭湧動的街道變得冷冷清清,只剩下少數居民可憐巴巴地站在街尾,無助地望著變成廢墟的屋子,似乎都是這條街的居民。

    遙獵拿著雙槍交叉插在背後,縱身下地,撥了撥垂落額前的亂發,含笑道:「打得真刺激,可惜沒了觀眾。」

     「怎麼回事?」

    遙獵向左側努了努嘴,伐越等人疾速奔來,邊跑邊嚷道:「大人,不要打了,屍人出動了。」

     「又出動了!」藏月臉色一變。

    這一夜,注定要成為不眠之夜。

    上林、平谷、定陽、黎陽、止洛、寶安,總共六個縣與朝日城接壤,除了止洛外,其餘五縣都有道路直接相通,因此都可能成為主戰場。

    所以在同一時間,五縣都引發了混亂,無論是平民、富人還是官吏,都擔心自己成為戰場的犧牲品,氣氛緊張到機乎窒息,通往西部的各條道路上都出現了大批逃難的平民。

    由於屍人從西門殺出,因此平谷、定陽和上林三處的危險最大。

    平谷有龍館坐陣,幾日來聚集了絕大部分龍館的精銳力量,數目雖然不多,但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有了這樣的保障,野武士集團相對安靜許多。

    定陽由於上次大捷,又有彎曲狹窄的山道做為屏障,此時凝聚了上萬名武士,士氣極旺,不但不害怕,反而期待屍人大軍再來。

    這兩處雖然也有不少平民選擇逃難,但氣氛還算在能夠控制的範圍內,至於上林,就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了。

     「住手……把東西還給我!」淒厲的尖叫聲剖開夜空下緊繃的空氣,然而,從裂口中滲出來的只有冷漠。

    一所豪華庭院的門口正上演著醜陋一幕,一群青少年正在搶劫一個婦人,搶到東西的匪徒隨意分贓後便一哄而散,只留下伏地哭嚎的婦人。

    任何人看到這一幕都會產生去協助的想法,偏巧屋頂上站著的兩個男人卻無動於衷,冷漠地看完這一幕。

    遙獵和赤熾,兩個外型不同、性格頗似的男子,年輕、好動、好鬥,嘴裡總是喜歡說著欠揍的話。

     「人性……真是難以琢磨的東西。偷來的東西被人搶了,居然還能哭得這麼傷心,看來偷到手的那一刻,她已經把贓物當成自己的了,廉恥到底是什麼呢? 」

     「你這大少爺居然還懂人性,真是難得。」

    遙獵用白眼回應赤熾的嘲笑,故作瀟灑地撥了撥前額篷鬆的頭髮,目光已從婦人身上挪開,看向更遠處。

    整座城都充斥著末日來臨前的慌亂,街尾處有讓人熱淚盈眶的擁抱、住所前有令人咬牙切齒的搶劫、小宅中有被無情拋棄的可憐老人、城門口有情人要隨家各奔東西的心酸離別……

    這裡的一幕幕比任何浮世繪都要寫實,在即將上演的災難面前,每個人心底最深處的一片空間,在名叫「末日」的光輝下被完全照耀出來,並且隨之放大。

    但也許,赤熾和遙獵是個例外。

     「餵!你們兩個在這里幹什麼?屍人就快殺來了,必須布防!」伐越竄上屋頂,沒好氣地看著兩人。

    這兩人自從認識以後就忙著互瞪,當所有人都忙著準備大戰的時候,他們居然還有閒情逸致跑來看熱鬧。

     「布防?就憑我們?」

    赤熾和遙獵相互一指,都露出會心的微笑。在某一層面上,共鳴還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尤其是當兩人有了共同目標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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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11:00
第五集鬼人之計第三章亂命
    伐越為之語塞,呆站了片刻,一屁股坐了下來,苦笑道:「也是!該跑的都跑了,這點人布什麼屁防,自討沒趣。」

     「是藏月大人的意思吧?」遙獵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其實如果敵人殺來,跑快點就是,大家不都跑了嗎?這種時候逞英雄的代價是不是有點……啊,色野貓快看下面!」赤熾朝下方努努嘴。

    剛剛嚎啕大哭的婦人似乎反應過來,又從無人的豪宅中拿了一大包袱的東西,笑盈盈地走向大門,那微笑簡直就像抱著自己的兒子,只是走動時匆匆忙忙,還慌慌張張地左顧右盼,無疑就把「賊」字刻在她的腦門上。

    伐越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也領悟了兩人話中的隱意,不禁一樂,搖頭笑道:「你們兩個真刻薄。」

     「承蒙誇獎。」

     「這麼美妙的讚譽受之有愧啊……不過我覺得很不錯。」

    伐越目瞪口呆地看著二人,心裡忽然有一種感覺,老天讓這兩個傢伙相遇,實在是對人類的一種懲罰,不知有多少人又要倒霉了。

     「藏月大人正考慮撤掉吊橋,據守護城河,聽說屍人的跳躍能力不佳,這樣應該可以避免兵力不足的問題。」

     「確定屍人到這來了?」

     「天知道!」伐越聳聳肩,原本也算權傾東海之濱的他,感覺到空虛不知不覺地襲上來,倒也不是為了爭權,只是不太習慣無所事事,做為一個精英型人才,實務才是他所期盼的。

    屍人像海潮一樣堆滿朝日城外,除了東面大海,其他三面都是黑壓壓的人頭,誰也無法判斷他們要去哪,因此每座城都一樣緊張。

     「反正曹騎的五千人都已經進駐城中了,大部分居民正在撤離,我們要做的只有等待。」遙獵慵懶的神情與周圍的緊張氣息格格不入。

    天空突然亮了,一道火流星劃破天際,從遙遠的東方往西方飛去,流星並不少見,但如此碩大的火流星卻是千古難覓,感覺就像是一座燃燒的大山在頭頂飛過。

     「好漂亮啊!天空都被染紅了。」

     「是啊,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天空,紅的真好看。」

     「上城頭去看看!」赤熾突然直奔東城,竄得比狸貓還快。

    遙獵和伐越都追得氣喘吁籲,心裡都不禁駭然。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在仰望天空。突然出現如此碩大的火流星,在許多人心中立刻成為災難即將降臨的警示,恐慌的氣氛繼續升溫,選擇逃難的人也越來越多。

    上林城的東門警備極為森嚴,完全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景象。

    厚重的城門已經關閉,還堆上土包壓門,連護城河上的吊橋也被高高吊起,如果不是曹騎堅持留下做突襲之用,藏月已經把橋給毀了。

    五千士兵至少有二千人聚攏在東面城頭上,把守著每一處要害、每一個角落,刀槍都已經磨亮,城牆上還放著無數巨石和巨木,只等著屍人到來。

    北門、南門各有一千士兵駐守,還有一千正在城內維持秩序,因為西門還開著,城內的居民正不斷往西門湧去。

     「你們來的正是時候。」看到三人出現,曹騎相當高興,沉重的氣氛幾乎壓垮了他的背脊,胸前和背部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大將軍,不用這麼緊張,你做的夠好了!」赤熾笑著拍拍曹騎的肩頭。

     「慚愧!」曹騎在爽朗的笑容感染下,也變得輕鬆多了。

     「剛才那火流星感覺怪怪的,是不是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盛宣誠也湊了過來。

     「大事?眼前不就是大事!數之不盡的屍人就在附近,沒有比這個更可怕的事情吧?」

    赤熾仰望星空,火流星已經消失,天幕依然佈滿了美麗的繁星,思緒卻已經飛到冥界,那雙月爭空的奇景或許與突然劃過的火流星,有某種內在的聯繫。

     「神秘的大幕終於要揭開了嗎?」

     「神秘的大幕就要揭開了,大家振作起來,這是屬於我們的大地,絕不容許外人隨意侵犯……」布揚面對數之不盡的冥武士振臂高呼,激動的姿態燃燒起所有冥人的激情,士氣陡然高漲。

    元蘇默默望了一眼天空,雙月依然爭輝,異月光華中浮現的大陸似乎又近了些。巨鼓山頭連接兩個空間的光柱寬度,已經由一丈變成了二丈,可以想像不久之後,這片光華將變成數十丈,甚至是數百丈寬的巨大光橋。

    原來的危機還沒有過去,新的危機又要到來,冥界此刻生存在危機的夾縫之中,是毀滅還是頑固的生存下去,決定權並不只在這些冥人的手中,而是整個世界。

    鬼界大概也在頭疼,而仙界更是自顧不暇,如果真是世界末日也挺熱鬧的,倒是人界……

    派往人界的三使者至今音訊全無,元蘇也不敢再抽調人力前往人界,因為整個冥界都處於總動員的狀態,隨時應付前來的敵人。

     「大人!」

    元蘇從思緒中抽回,站在身後的紅級冥武士義陽恭敬一禮,道:「大人,鬼界求援的使者到了。」

     「求援?」元蘇苦笑著搖搖頭,「我還想求援呢!這種時候……哪有援可求啊!」

    義陽黯然低下了頭,片刻後猛地問道:「不如……去人界?」

    元蘇沒有立即回應,人界對他而言是一個很奇妙的地方,說強不強說弱不弱,既有正義也有邪惡,是一個複雜到極點的社會,也是遠比仙鬼冥三界更難適應的空間。

    向人界求援?這片大地的歷史上大概還沒有過這樣的先例。仙鬼冥三界似乎都籠罩在滅亡的危機中,只有人界顯得較為平靜,即便是再小的力量,在危急關頭也可以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怎麼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元蘇不抬頭也知道是誰,苦笑道:「鬼界派使者求援來了。」

     「既然如此,不如組成冥鬼聯軍。」布揚挑了挑眉毛正想笑,忽然發現周圍的紫帥冥將都在看著自己,態度非常認真,不禁嚇了一大跳,尷尬道: 「我……隨口說說而已……」

    藤忍也想找人求援,不是因為屍人殺出朝日城,而是因為眼前出現了一個自大狂妄的「朝廷專使」,還要奪他的指揮權。問題是,這個狂人擁有七皇子兼東陵郡王的身分,即便是他也動不了,而且這人還是他的親侄子。

     「藤大人,好歹論位階我在你之上,又是你的侄子,為了我的將來,這場仗無論如何也要讓我來指揮。」

    蹺著二郎腿,喝著黃金蜜茶,東陵郡王展示出一般紈褲子弟應有的特質,可惜在戰場上沒有任何作用。

     「七皇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屍人的數目眾多,眼下兵力不足,一切應以防禦為主。」

    也許藤忍有許多壞毛病,但客觀而言,他也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無論是戰鬥力、組織力還是行動力都非常卓越,相比之下,東陵郡王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難得有機會站在最前線,自然想多發揮一下。

     「叔叔,野武士都能打個大勝仗,你還怕什麼?軍隊不也殺入朝日城嗎?只有龍館到現在毫無建樹,難怪父皇有意撤了龍館……」

    這一句口無遮攔的話,深深刺痛了藤忍。

    這就是他目前的壓力,龍館號稱是天下第一武士集團,竟被安上「碌碌無為」四個字,然而,他卻不能不考慮失敗的後果。

     「大家的意見呢?」攻不下藤忍這座山,東陵郡王又轉攻其他山頭。

    在場的許多參議並沒有藤忍那麼謹慎,在他們看來,挽回失去的顏面更加重要,因此紛紛出言附和。

    雖然仍有不少人支持藤忍,但郡王的名號與地位不是他們能抗拒的,藤忍只能交出指揮權,也因此引發出青龍國歷史上最大的屠城血案。

    龍館弟子聽到主動出擊的命令時並不驚訝,他們只要執行便可,然而,中層的管理者卻不能不思考。

    屍人的數目堪比天上星星,而龍館弟子到達平谷縣的不過四百多人。

    以一擋千固然是英雄之舉,可也要看有沒有那個實力。

    但無論如何,命令已經下達。子夜時分,五至十人為單位的小組分批離開平谷縣城,進入與朝日城交接的樹林,準備隨時發出攻擊。

    上林城之內,夜色漸深,氣氛卻依然熾熱。要逃走的居民都離開了,四門緊閉、吊橋高懸,城頭上不斷有士兵來回巡視,二千多人的野武士戰團分別進駐東門附近的宅院,準備隨時出擊,完全是一副大戰前的模樣。

     「剛才那顆流星好漂亮,真好看!」

    此時此刻還能說出這種話的人,大概只有織魚。不知憂愁的俏麗身影坐在城垛上,雙手撐在身後,仰望天上繁星,臉上看不出一絲憂愁。

     「是啊,真漂亮,魚兒妹妹,我陪你看星星好不好?」遙獵笑得就像看到老鼠的貓,自從見了織魚他就被迷住了。

    赤熾聽著忍不住偷笑,魅幽羽扔到手上的大麻煩終於有人自願接下了,他心裡輕鬆到極點,笑容比平時還燦爛。

    許多守城士兵在看著他們││一個把巨型兵器放在城垛上當床睡,一個望著天空數星星,而另一個花癡般的青年則陪坐在旁邊,不時像小貓一樣晃腦袋。士兵們不知不覺從緊張的束縛中解脫出來,神色也輕鬆多了。

    忽然,一個身影竄上城頭,潛藏各處的龍館武士立即圍了上來。

     「是我。」

    低沉的聲音訴說著身分,伐越等人垂手侍立在旁。

    藏月揉了揉被寒風吹得麻木的臉,目光左右掃視,對城頭的氣氛相當滿意,緊張中帶有輕鬆,沒有因為過分緊張而產生負面影響。

     「藏月大人,情況如何?」曹騎扶著配劍小跑過來,身穿重甲的他一刻未停地在城上巡邏,可以說是軍官中的典範。

     「混亂,混亂極了!」藏月用力晃著腦袋,第一次看到那麼龐大而又雜亂無章的陣式,整個朝日城的郊野都被屍人佔據了,根本無去判斷他們的目標。

    聽完了描述,曹騎、伐越等人都沒有言語,似乎這樣的緊張氣氛還要持續下去,直到屍人選定攻擊目標為止。

    但躺在冷巨上的赤熾卻不這麼想,望著滿天繁星,那顆火流星的身影再次浮現腦海。

    冥界遇上危機,鬼界也一樣遇到危機,那麼,下一個一定是人界。

    然而,提供給他的資料少得可憐,三位冥使不知所蹤,而且魅幽羽這個鬼人又不肯把所有事情說出來。如果天邊那條黑線是揭開暗幕的一角,那劃空的火流星也許就是開始的號角,至於屍人已經不是他所在意的事情了。

    嗖嗖聲響,幾個身影迅速登上城樓,單膝跪倒在藏月面前。

     「參見大人!」

    藏月藉著火把仔細打量了一眼,認出是龍鑲衛士懷義、付涵、松年和魯永林,眉頭微皺,意識到總部有命令下達。

     「你們怎麼來了?」伐越驚訝地問道。

     「奉東陵郡王的命令,各處龍館弟子立即組成五至十人的攻擊小組伺機出擊,圍攻屍人。」

     「什麼?」

    伐越、曹騎等人都傻了眼,這種時候瘋子才會主動攻擊屍人,而比瘋子更可怕是下令的「白癡」,儘管他們不想用這個字眼。

    藏月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但他的眼神說明了他與其他人有著相同看法。成為英雄之前,首先要考慮的是保住小命,無視這一點的人根本沒有資格下達命令。

     「東陵郡王什麼時候跑到龍館來指手劃腳了,一個十七歲的毛孩子,打算把龍館送入地獄嗎?真是不知所謂……」

    伐越大聲咒罵著,罵到一半自己也愣住了。他不由自主望向不遠處的赤熾,發現與這個傢伙相處後,他就不知不覺有了大聲說話的習慣。

    雖然罵得有些難聽,但在場的人都有共鳴,因此誰也沒有介意。

     「我們出動吧!」敖廣、順頻河同時說道。他們與藤騎是一類人,欺下怕上,領了這樣的命令完全不考慮現實情況,一切以完全上級命令為首選,雖然道理上說得過去,但在外人看來就有些愚忠。

    盛宣誠看不慣二人,忍不住冷冷譏諷道:「出動?你們想找死啊!」

     「上級的命令必須執行!」

     「是哦,命令,嘿嘿!」盛宣誠吹了聲口哨,聳聳肩走開了。同樣是皇家血脈,差距之大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誰敢違令?這是七皇子的命令!」

    但敖廣激昂的聲音,並沒有引起多少共鳴。

    伐越嘿嘿一笑,看著盛宣誠調侃道:「你知道什麼叫自投羅網嗎?」

    盛宣誠心領神會,輕笑著高聲應道:「當然知道,這命令不就是如此?」

     「嘿嘿,就像是漁夫曬網,拉啊拉,四面一起拉,結果就把這張名叫屍人的網越拉越大,最後把青龍國甚至人界都網住了,誰也跑不掉。」

    這段話把七皇子命令的後遺症完全描述出來,原本等著看好戲的人臉色都變了,事情已經不只關係到龍館之人的生死,也威脅著他們的生命。

    藏月正面臨著一個抉擇││城邊的龍館武士不多,只能組成一個小隊,面對數以萬計的敵人幾乎沒有機會,這不是進或退,而是生或死。

     「恕我不能執行這個命令,還請回去轉告藤忍大人,這樣的命令會把龍館推進深淵,如果他不想在有生之年看到龍館從世上消失的話,最好阻止這次行動。」

     「大人英明!」

    懷義等人以最崇敬的方式行禮,然後飛快消失在夜色當中。

    敖廣、順頻河尚在喋喋不休地爭辯,卻被藏月的一句話嚇跑了。

     「如果你們想死,我現在直接送你們去好了。」

    在場的人都銘記這一句,日後談起此事,伐越甚至認為是藏月這一生說過最帥的話。

    然而,世上總是會有不同的意見存在,正當眾人達成共識時,竟傳來另一種聲音,「大將軍,出擊吧!」

    眾皆默然,不約而同地擰頭望去,說話的人是遙獵。

    曹騎皺緊眉頭。他只知道這個蓬頭青年叫遙獵,是幽皇莊的大少爺,除此之外便一無所知,「你在說什麼,不知道現在出擊後患無窮嗎?」

    遙獵一躍而起,淡淡地道:「龍館下了這麼白癡的命令,我們不去撿便宜實在對不起他們。」

     「撿便宜?」曹騎越聽越糊塗。

    但伐越卻明白遙獵的意圖,臉色微微一沉,不悅地道:「用龍館弟子的血做誘餌,不太合適吧!」

     「我才不稀罕用誰做誘餌,不過……」

    遙獵瞥了一眼城外,「藏月大人英明的抗命只能救七個人,而平谷縣的龍館總部應該不會有人敢違抗命令,既然有人自願做誘餌,無視他們的努力才是浪費生命的作法,難道不是嗎?」

    眾人捕捉到遙獵語中的含意,都陷入沉默。藏月猶為深沉,拒絕出擊是為部下的生命及上林的安危著想,然而,漠視出擊的命令,也意味要眼睜睜看著其他龍館弟子赴死,對他而言無疑是一種煎熬。

    半晌,一個充滿活力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曹大將軍,再立一場大功,你會不會真成大將軍?」

    眾人愕然看向赤熾,紅色身影傲立在城垛邊緣之上,巨大的兵刃扛在肩頭,左手叉著腰,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

     「老弟,別刺激我了,不是真刀真槍拼來的功勞,要來也沒意思。」

    赤熾沒有在意曹騎的苦笑,擠擠眼睛問道:「各位兄弟,夜色正濃,我們不要浪費時間了,去朝日城玩玩如何?」

    遙獵瞪著眼睛吼起來:「餵,這是我要說的,你這臭猴子居然敢搶我風頭!」

     「不好意思,風頭只屬於我!」赤熾耍酷般挑了挑眉,眼下沒有比搶了遙獵風頭更讓他高興的事情。

     「赤熾!你要幹什麼?」剛才還要求主動出戰的順頻河,此時卻以正義凜然之態怒斥,簡直就像直斥邪惡的正義使者。

     「我要……送你去死!」

    赤熾身子突進,瞬間便移到順頻河身邊,作勢欲砸。

    順頻河根本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下意識縮了縮身子,沒想到卻有一隻手從他肋下插入,一把抓住他的腰帶。

     「走羅!」

    身影隨著聲音消失在城頭,風中只剩下順頻河淒厲的聲音,「放開我!你這該死的兔崽子,放開我……」

     「該死!居然讓他先跑了。」遙獵一個踏步躍出城牆,身在空中還回頭給織魚一個笑臉,「妹妹乖乖坐著,哥哥殺完了就陪你看星星!」

    可惜織魚卻理都沒理遙獵,只望著朝日城的方向發呆,而其他人也與她一樣發呆,只是原因不同罷了。

    寒夜,荒野,追逐的身影,組合起來也許是一幅經典的佳作。

     「等等我,你這紅毛猴子!」

     「鬼才等你,回去找你的魚兒妹妹吧!」赤熾不是個有耐性的人,這與他的年齡和生活環境有很大關係,而某一部分也是先天的遺傳。

    畢竟屍人不會自己把真相送上門,因此主動尋找突破點,遠比坐在城頭等變化更實際。既然平谷縣那邊有大動作,那屍人一定會有所回應,此時的朝日城或許已經空無一人。

    剛出城,順頻河便已嚇得屁滾尿流,早就不知道逃到何處去了。

    赤熾原本就要嚇一嚇他,見他溜了也沒有理會,迳自往東行,很快便進入東北大營,赫然發現撤空的大營內竟然人頭湧動,不禁停下了腳步。

     「你這傢伙肯定是屬貓的,竄得真快。他們是什麼人?」遙獵也被滿營的人頭驚住了。

     「一群不要命的傢伙。難道這些傢伙真以為朝日城是圍獵大會?」說這句話的同時,他並沒有想過自己也是一個「不要命的傢伙」。

     「管他呢!反正小命是自己的,走吧!」

    但赤熾並沒有動。他像是獵狗一樣嗅了嗅,目光四處游離,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有沒有感覺氣氛有點怪?」

     「怪?」

    遙獵第一次進入朝日城的地界,張望了半天,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赤熾卻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勁,然而沒什麼證據,只是空中有一絲陰霾,沉重地讓人窒息。

     「有敵人?」遙獵雖然與赤熾頻頻鬥嘴,互不相讓,但心裡卻不仇視對方,反而有種莫名的親近感,看到對方就像看到了自己,見樂天爽朗的赤熾神色如此凝重,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將「噬血」雙槍擎在手中。

     「不要這麼緊張。」赤熾笑了。

    遙獵瞪了赤熾一眼,嘟囔道:「你這小子,話要說就說完,不要神神秘秘的。」

     「你不覺得這麼多人進駐軍營,有些古怪嗎?」赤熾聳了聳肩。

     「關我什麼事?」

     「你是笨蛋啊!」赤熾指著遙獵,用教訓的口吻道:「用腦子想一想,這些傢伙明明知道屍人出擊了,還敢進駐位於最前線的軍營,分明早有與屍人一戰的打算。」

     「這有什麼奇怪?趕來朝日城的人都有這種打算。」

     「算了,跟你這種笨蛋沒話可說,反正你快死了。」

    就在赤熾和遙獵吵鬧的工夫,後方的藏月領著六名部下、伐越和盛宣誠,已經追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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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12:06
第五集鬼人之計第四章邢烙
   
     「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多人?不是都撤走了嗎?」

     「大叔]看清楚再說。」

    藏月看了一眼旗桿上高懸的六角形大旗,眉頭一皺「六合黨?」

     「原來你們認識啊!那就好辦了,這裡交給你們記得問清楚他們是怎麼來的。笨蛋,我們走吧!」

     「你叫誰笨蛋?紅發猴子!」

     「跳得像螃蟹的傢伙不是笨蛋是啥?走吧!」

    伐越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個大男孩吵吵鬧鬧。到了這種地方居然還能如此輕鬆,恐怕只有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伐越、盛宣你們去看看是怎麼回事,軍方已宣布朝日城禁止進入,這些傢伙明目張膽地進駐,實在可疑。其他人,跟我繼續走。」

    目送藏月七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伐越輕吐了口氣。藏月明明已經拒絕上級的命令,卻還是捲入其中,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宿命吧!

    平谷縣的郊外人頭攢動,以小組為單位的龍館弟子,已經撲到屍人大軍旁邊。

     「這麼多!邢老闆,上面的命令豈不是要我們送死?」

    龍鑲武士口中的邢老闆,名叫邢烙,是其中一個行動組的組長,在眾多龍鑲衛士中不算出眾的一個,雖然也是皇族,卻是個極邊緣的人物。

    他是某公爵的私生子,按皇族法例不是正式的皇室成員,因此他以商人之子的身分生活了十五年,又以老闆的身分生活了十二年,二十七歲時登上龍館這個華麗的舞台完全是個偶然。他親父一族在家族聚會時被不知名的團體襲擊,全族被屠,他這個私生子反而成為整個家族唯一的倖存者。

    為了延續家族,皇帝特許他進入皇族名單,同時進入龍館修煉,成為龍館歷史上年齡最大的新人。

    沒有在皇家成長的邢烙擁有平民的氣質,寬容、友善、待人誠懇,商場的經歷使他做事圓滑又不失真摯,更重要的是,他在策略方面有極佳的天賦,進入龍館時已經具備領導者的才能和氣質,所以經歷了十年修煉,龍館特意提拔他為龍鑲衛士,並任職龍館的策略團。

    這次,邢烙帶領九名武士前往最前線,這個機遇使這位大器晚成的武士跳上了歷史舞台。

     「這麼多屍人,分散攻擊絕不是最佳的作法,萬一攻擊不成反而把他們的注意力轉向平谷縣城,那就麻煩了。」

     「可是,上級的命令……」

     「平谷縣城內還有數萬居民啊!他們都是因為相信龍館的力量才決定留下來的,龍館有責任保護到底,就像做生意可以虧本,只要日後賺回來就好,卻絕對不能讓客人失望,失去客人就沒有翻身的機會了,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邢烙圓潤的臉上有一層傷感,聲音卻十分堅定。他的部下們都是出身皇家,從未站在平民的角度去思考問題,邢烙這話不能不讓部下們感動。

     「大人,我們都聽你的,你吩咐吧!」

     「可能會沒命哦!」邢烙的圓臉露出調皮的笑容。

    九名組員朝邢烙九十度鞠躬,態度相當堅定。他們以前也許都看不起這位充滿銅臭的商人武士,但現在卻心悅誠服。

     「大家一起努力吧,老天會眷顧我們的。去把附近所有小組的組長都找來,這種時候一個一百人的戰團會比十個十人攻擊小組更有用,快去!」

     「是!」

    很快,七個小組的組長被召集起來了,但年齡最大、資歷最淺的邢烙卻成為了主腦。這完全是基於他良好的人緣、過人的謀略,以及過往積累下的巨大財富,當然,最根本的還是他那顆仁愛之心。

     「各位,不是我多嘴,這次的命令根本就是讓大家去送死,我是不想死,估計你們也沒興趣,所以才把大家找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

    邢烙簡單清晰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幾乎所有人聽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人瘋了」,但細想之後又覺得,只有這樣的方法才能在保住自己性命的同時,也能保住龍館的面子。

    這就是後世傳頌,也讓邢烙名流千古的「絕命大衝鋒」。

    漆黑的夜空中,星星又消失了。

    雖然沒有下雪,但寒氣卻比前幾日更盛,空氣中凝聚著東海之濱前所未見的酷寒,滴水成冰,枝頭、屋簷都掛滿了冰錐。

     「這該死的鬼天氣,真恐怖,這到底是春天還是冬天?」

     「冷嗎?我怎麼不覺得?」赤熾擠了擠眼睛。

    那炫耀的表情恨得遙獵牙癢癢,心里納悶極了,在這樣能凍死人的天氣下,為什麼身邊的紅發男一點寒意都看不見?

    看著面前飄散的白霧,遙獵頗感無奈,身體冷得不斷哆嗦,別說提槍,就算走路都難,在這種環境中打架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左顧右盼,兩人就像海中的砂礫站在人群之中,洶湧如潮的野武士們把軍營的東門全部封死了,歡呼聲、叫囂聲不絕於耳,簡直就像是一個野火大會,許多人灌了滿肚子美酒,臉色染得通紅,甚至還有人赤著上身站在寒風中跳舞。

    營門外,五十丈左右的距離處,眾人隱約感覺到前方有蹣跚的身影,所以營內的野武士顯得相當緊張和興奮,若不是天氣寒冷,恐怕早就如潮水般殺出去了。

     「哈哈,我回來了,這次是三個腦袋!」

     「我四個,這回合我贏了,老二,下回合不許輸哦!」

    一個壯碩的身影慢步走出黑夜,右手擎著一根狼牙棒,左手拎著三顆屍人的腦袋高高舉起,滿臉得意;身邊是一個比他矮一半的侏儒,雙手的鐵爪上各鉤著兩顆還流著膿液的腦袋。

    儘管臭氣熏天,但兩人都笑得非常高興。

     「我贏了,十片金葉!」

    站在最前排的一名中年武士,朝身邊的另一名武士笑著伸出右手。這個中年武士便是六合黨的老大,名叫季獲,今年三十七歲。

    他三十二歲建了六合黨,以北面的肅州城為基地,用五年的時間將二十人的幫派變成一千多人、三個車行、兩個碼頭的地方豪強,自身的實力也不俗,野武士們送了他一個「禿狼」的綽號,因為他天生沒有頭髮,與滿臉的橫肉相襯便是一臉凶相,小孩見到他都會嚇得大哭。

    而輸了錢的武士也是幫派頭目,為青河府紫金門的門主高陽,今年六十二歲,賣壯陽藥起家。

    名動一方的不是他的實力,而是他娶了三十二房小妾,從而證明自己的藥是有效的,有錢後就設了一個紫金門的小幫會,人數不多,但由於他有錢,所以加入了不少高手,可以說是個完全精英化的門派,但本身的實力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一個禿頭,一個色老頭,灌了幾杯黃湯居然玩起這種無聊的殺人遊戲,野武士就是野武士,上不了大場面。」

    敖廣等龍館弟子不屑與這些粗魯的野武士接近,都避得遠遠的,滿臉輕視。而藏月倒是沒有說什麼,會避開人群只是因為他不喜歡熱鬧的場面而已,與歧視無關。

     「餵,我們好像也是野武士!」

    兩個身影一左一右夾住敖廣,把一群人嚇得面如土色,雖然打心眼裡看不起赤熾和遙獵,但遇上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也只能吃虧。

    遙獵比赤熾更清楚這些龍館武士的心思,嘴角一撇,不屑地道:「沒有實力的傢伙,根本沒有資格指責別人。」

     「誰沒有實力!」敖廣瞪起了眼珠。

     「那些傢伙雖然粗魯,但至少他們面對屍人毫無畏懼,不像某些傢伙嘴上說得漂亮,看到敵人就腿軟。」

     「誰看到敵人就腿軟!」

     「心知肚明。」

    藏月無意再聽鬥嘴,淡淡問道:「屍人還是沒有攻擊的意圖嗎?」

     「沒有。」

    伐越和盛宣誠對視了一眼,都露出茫然之色。屍人的動向非常古怪,被野武士連番挑釁竟然沒有反擊,他們都擔心與朝日城接壤的五城中,有部分已經受到攻擊了。

    這時,赤熾突然尿急。他看了看周圍,轉身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撒尿,剛尿到一半,肩頭突然拍來一隻手,驚得他一個激靈,回頭望去卻是一張冷艷到極點的容顏。

     「啊!漂亮姐姐……」

    夜魈一如既往的冷漠,只適用冰冷的目光朝下瞟了一眼,隨即若無其事地抽回手臂。

    赤熾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姿態不雅,臉上頓覺火辣辣的,連忙整理好衣服,尷尬地搔著腦門,笑道:「不好意思,實在是忍不住了……」

     「跟我走吧!」

     「走?」赤熾第一次和夜魈如此近距離說話,面對如此美麗的面容,感覺如在夢中,何況還有那一身曼妙絕倫的黑衣。這若隱若現的誘惑,讓赤熾簡直迷瘋了,迷迷糊糊地就跟著夜魈跳出軍營,直往南面疾行。

    一眨眼的時間能跑多遠,當停下腳步的時候赤熾終於知道了,因為滴在褲子上的水漬竟然還沒幹。

     「這是……」眼前的景像是朝日城頭,赤熾連忙揉揉眼睛「仔細」地掃視一圈,確實是朝日城的西門城頭,但周圍冷冷清清的竟然沒有一個屍人。

     「不要看了,這裡是朝日城。」

    夜魈冰冷的聲音,永遠透著不尋常的性感。

    赤熾的腦海隨即浮現出一張冷豔的面孔,精神一振,笑嘻嘻地面向聲音傳來的方位,手指一揚,一串火苗跳上指尖,也照亮了正前方,眼前看到的美景讓他一陣熱血沸騰。

     「怎麼了?」夜魈雙手抱在胸前,胸前半透明的紗衣被高高撐起,無意展現出來的魅力足以動搖一切,「魅幽羽那傢伙,大概說過我什麼吧?」

     「他又不知道我認識你。」赤熾很快便恢復正常。無論夜魈的背後有什麼故事,這張臉實在迷人,何況迷戀一張漂亮的臉蛋也不是什麼罪過。

    夜魈有些狐疑,魅幽羽雖然提過赤熾,卻沒有說任何事情,只說是人界的內線,因此,她凝視片刻後便放鬆了神經,跨步走上城垛,指著漆黑的城外道:「城外這一圈,有超過一百萬屍人。」

     「一……百萬?」赤熾驚訝到無法控制自己的聲音。這個數字並不是不能接受,然而,眼下這個數字的意思卻非同一般,青龍國內的力量還沒有整合,前線最多只有幾萬士兵加上數萬野武士,根本不足以對抗。

     「看來,你已經明白這個數字的意義了,只要發動總攻,明天清晨,平谷、定陽、上森及寶安諸城都會變成廢墟,然後是像靖安府那樣的城市,一直到人界組織出強大的力量阻止屍人前進的步伐。」

    赤熾咽了口唾沫,展現在腦海中的淒慘景象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果明天天亮時,東海各縣都被夷為平地,大概整個人界都會感覺到危機吧?

    只是,讓平民付出這樣的代價,實在有點……

     「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離開朝日嗎?」

    夜魈的一句話又拉住赤熾的神經。漂亮的臉蛋雖然迷人,但冰冷的鬼人心也同樣嚇人。這個鬼女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著實有些耐人尋味,深夜把自己招到朝日城中,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想知道嗎?」

     「我不懂屍語。」

     「屍語?」夜魈突然笑得前仰後合,倒是赤熾被笑得莫名其妙,皺緊眉頭盯著她。

    半晌,夜魈才從笑聲中解脫,嫣然道:「是魅幽羽那傢伙告訴你的?」

     「不是嗎?」

    夜魈的笑聲就如黃鶯一般清脆,「世界上要是有那種東西,屍人也不會淪為鬼人的工具,別以為這百萬大軍有什麼大不了,如果沒人指揮也就是一團爛肉而已。」

    赤熾漸漸捕捉到話裡的精髓,驚駭之色漸浮,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線。

     「這麼說,屍人的行動都是由外人指揮?」

     「不錯,那是魅幽羽的傑作。」

    赤熾深深地吸了口氣,這個答案實在有些出乎意料,前幾天魅幽羽還在為人界的無能而憤怒,今日卻……成為主謀!

    一個念頭突然閃入他的腦海,所有的疑問豁然開朗││既然青龍各勢力因內鬥不斷而無法整合,與其等待凝合,倒不如讓屍人主動出擊,迫於壓力,那些敵對勢力或許會有坐在一起的一天。

     「怎麼樣?這個消息不錯吧?算是我的見面禮,當然││」夜魈挑逗地伸出右手,輕輕撫摸一下紅發青年的下巴,「也許你想要其他的見面禮,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赤熾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寒冷的天氣彷彿將精粹注入這五根手指中,連血液都幾乎凝固,實在無法想像擁抱這副身軀時的感覺。

     「怕了?你的身軀在顫抖。」

     「這個……有點冷而已。」

     「不要騙人了,我觀察你很久,剛才所有的人都在顫抖,只有你沒事,想必是有什麼取暖的方法吧?例如……」夜魈一把扯開赤熾的衣袖,手臂上露出一個鮮明的紅色符紋,散發出來的霧光像手鐲般環繞手腕。

     「玄武皇族絕學之一的法陣,可以製造出獨特而強大的力量,不過我還從來沒聽說過,法陣可以用這種方式釋放出力量,看來,黃龍山的研究突破了原有的限制。」

    赤熾聽得目瞪口呆,夜魈對於法陣的來歷與作用竟然如此清晰,也就是說,這女人在武學知識這個層面上,更勝魅幽羽一籌。

     「不用緊張,進入人界並不是鬼人的願望,但既然來了,就必須知道人界的勢力狀況與武學程度。當年隨著那位武神同時崛起的黃龍一脈,當然是研究的重點,何況……黃龍一脈中也有鬼人。」

    赤熾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夜魈。

     「你今晚把我叫來,不只是為了研究我的取暖方法吧?」

     「你覺得,魅幽羽那個傢伙如何?」

    若說那傢伙是整個事情的主謀,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真有能力打開人界與鬼界的通道嗎?不!應該不是他,他只不過利用了發生在朝日城的事情而已,答案不可能在他身上,而是那片裂縫。

    赤熾很快就理清了思路。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夜魈居然拿來煽動他,其中也許隱藏著某種特別的含意。

     「如果都是他做的,只能更加證明鬼人的陰狠,不過……」

    赤熾忽然意識到,似乎夜魈和魅幽羽都想通過朝日事件取得好處,也想把自己當成取得利益的工具,「你們是利用人界的力量吸引屍人的注意,然後趁機解開事件的謎團,是這樣吧?」

     「謎團?誰跟你說過這麼無聊的話?」

     「無……無聊?」

     「謎團?屍人哪有什麼謎團,只是一堆會走的臭肉而已!他們要是有什麼謎團,這個世界早就是他們的了,哪還輪得到我們在這裡指手劃腳,難道,你以為城外那些笨蛋能想出什麼陰謀詭計?」

    赤熾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戰栗,與鬼人相處必須時刻小心,這個女人明明在說謊,表現卻無懈可擊,如果不是他心裡早有疑惑,恐怕絕不會懷疑任何事情。

     「都是羽大人的安排?可他說……」

    夜魈搶下話題,不屑地道:「那傢伙的話要是有一成可信,他早就是鬼王了。」

     「啊?」赤熾眨巴了兩下眼睛,露出一副茫然之色。既然對手演戲,那就陪她演下去,愛玩的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夜魈將白皙的嫩手繞過赤熾頸後,淡淡笑道:「小傢伙,難道你不知道如果有鬼人的話最多只有一成是真的,那人就是鬼王。」

     「為什麼?」

     「因為他要發號施令,要是連命令都是假的,那世界也徹底完蛋了。」

    赤熾的冷汗就像瀑布一樣往外流,雖然對鬼界有些了解,但沒想到夜魈能把鬼人的特質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

     「既然鬼人都說假話,你說這些……」

    夜魈眨巴眨巴眼睛,一轉身指著西南方道:「你應該知道定陽之戰吧?知道屍人為什麼會進攻嗎?那是因為我,我把他們引向定陽,如果沒有我,人類哪有可能取得那麼輝煌的戰績,那些自以為是的傢伙到現在還沾沾自喜呢……」

    一連串的話讓赤熾完全沒有插嘴的空間,夜魈就像是說故事一樣,把定陽之戰前前後後的事情都說了一遍,而且說得非常「仔細」,仔細到每個細節都描述得明明白白,一口氣足足說了一個時辰。

     「……事情就是這樣的,現在,你明白了吧?」

    赤熾長長地喘了口氣,聽這一大段話實在是一種考驗。

     「好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

     「有些問題不要指望我會回答你,但有些你可以問。」

     「我是想問……姐姐在……人家撒尿的時候把人家拉到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赤熾笑得很無害,圓溜溜的眼睛瞪著夜魈,令她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把你引到這裡是擔心隔牆有耳,這座被屍人包圍的空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現在,我說的每個字你都必須牢牢記住,絕不能對任何人說。」

    看著夜魈突然變回冷漠的表情,赤熾一時之間還無法適應,傻乎乎地點了點頭。

     「鬼人在人界的數目有限,所以需要一些盟友,我個人希望能和你成為朋友。」

    赤熾知道自己難以抗拒那張臉,因此目光一直落在地面,保持清醒的思維,但「朋友」二字充滿了暖味,心頭還是不禁一顫。

     「你應該明白,鬼人並不在意多少人死在屍人手裡,當然,這個數量可以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就看魅幽羽和人界兩方面的態度。」

     「你的意思是?」

     「聽說你希望成為英雄,現在有個絕好的機會,如果你能阻止屍人的攻勢,你就是人界的大英雄。」

    但赤熾臉上卻連一絲興奮都沒有。夢想成為英雄是少年氣盛,卻不是一個可以任人擺佈的傀儡,鬼人陰險眾所周知,每一分付出都需要十倍的利益回報,因此夜魈的「好意」只是獲取利益的籌碼而已。

     「連屍人大軍都能支配,我不認為你們需要我,更何況,我的實力也不足以對抗百萬屍人,其實……我早就打定主意要逃跑了。」

    夜魈眼中閃出一絲陰霾,轉眼即逝,「魅幽羽也許想替鬼人在人界建立一個基地,而朝日城就是他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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