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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子 -【熾焰戰神】(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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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25:59
第七集萬里冰封第八章救援
    赤熾驚訝萬分他總算想起戟布的身分││與那兩個老壞蛋齊名的十大道仙!

    聽說,戟布當年還曾教授武神技藝沒想到竟然還活著,那他現在豈不是一百餘歲?看上去竟才七、八十歲!

     「唉裮自己怎麼沒早想起來是他呢?真是的……」

    想到自己竟與傳說中的強者長談一夜,赤熾心潮澎湃。既然連戟布也活著看來武神也必然活在世上,若是異族入侵武神會不會順應天時出現呢?真讓人期待!

    落鳳峽口的左側高地有處觀日岩,是山腰突出的一塊大平台,可以看到峽口以東的所有景緻。藤忍領著部下狂奔三百里,在黎明時分趕到了此處,稍加休息後,待到破曉才來峽邊巡視災情。

    最初聽說冰潮出現時,他們沒有太在意,想像中的冰潮與冰雹相若,最多只是程度強烈一時,但隨著奔走的時間漸長,遇到逃難者眾多,才意識到這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劫難,殺傷力遠勝那場雪暴。

    如今站在觀日岩上朝東方眺望,眼前的景象遠遠超乎他們的想像,東方之地大都被冰層覆蓋,幾乎沒有一處平地,成千上萬、大大小小的冰刺,或直立、或斜插,組合成天下難得一見的奇觀。

    然而,這地形的險惡,別說常人,就算高明的武士,要想在這樣的地形活動也極為困難,簡直就像是死亡之地。

     「真壯觀!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景象,我喜歡!」藤騎在笑,慶幸著自己沒有成為這場浩劫的犧牲品。

    邢烙深深看著藤騎的背影。也許藤騎有他的優點,但他的冷漠與殘酷很容易讓人感到不快。如此巨大的災難,東海之地被夷為平地,至少數十萬人死去,人類文明的遺跡蕩然無存,經濟上的損失更不用說了。

     「我喜歡」這三個字,實在是一種褻瀆。

    藤忍也感覺到族弟不太像話,瞪了他一眼,卻依然沉默不語,思緒電轉。

    冰潮之鋒竟來到此處,深入內陸一千多里,衝擊之猛非人類所能抗拒,這股力量的源頭實在讓人恐懼。如果同樣的力量在人類大地的中心釋放,恐怕整個人界立時會變成死域。

     「館主大人,是那場地震的力量嗎?」

     「應該有關係,不過……」藤忍相信,地震的破壞遠不如這場冰潮。

     「這是一場浩劫,青龍國的大浩劫!」邢烙挺著肚子,喃喃自語。

    自從那一夜之後,他在龍館中聲音極隆,藤忍順應人心,推舉他成為參議,並委以重任,希望利用他的商業管理法,讓龍館有振興的一天。

    藤忍早意識到這場浩劫之後,青龍國武門的勢力將會重新調整,西部武門將會站在領導者的位置上,至於東部武門恐怕沒有百年之功,很難再與西部抗衡,然而在他的眼中,被削弱的東部卻是極好的發展機會。

    武門羸弱,權力真空,正是龍館插手的好時機。既然朝廷的文官們對龍館虎視眈眈,做事多加掣肘,不如再建立一個新龍館,介乎皇族與平民之間,只要運作得當,十年之內必然可以成為東方霸主。

    清晨的朝陽下,冰面上突然閃出不少人影,從觀日台上看去,感覺就像螞蟻在動。

     「看來還有不少人生存下來。」

    邢烙忽道:「逃生的野武士必然大舉湧到樂華城,經歷如此宏大的冷潮還能存活,這些武士必然都是精英,說不定鎮東督帥會招攏這些喪家之犬,我們是不是要……」

    藤忍眼中寒光一閃。昨天他便去拜會鎮東督帥,沒想到鎮東督帥找了一堆藉口,把他們晾在大廳足足兩個時辰才出來,然後三言兩語又推說有事先行離開,分明就是給他這個新任龍館館主一個下馬威。

     「邢烙,這件事就由你去辦,想辦法攏絡這些野武士。」

     「我?」邢烙雖然不介意與野武士打交道,但這個事情卻違反龍館一直以來的慣例,多少有些忐忑。

     「運用我們的財力,把樂華城的旅舍都租下來,然後安排野武士入住,就說……」

    邢烙一聽便心領神會,嘻嘻笑道:「就說藤大人替朝廷安撫難民,軍方負責平民,龍館負責野武士,想必這種時候他們不會想太多。」

    藤忍深深看了他一眼。人的確不可貌相,半年前,誰又會想到這個沒樣貌、沒氣度的商人氣質小武士,竟然能進入龍館的核心,而且還做得非常好。

     「去吧!」

    邢烙撥轉馬頭,策馬衝下觀日台,先到官道上看了看,峽谷口的大斜坡果然有人影晃動。他心裡又想到了曹騎所託,既然有人能夠生存下來,赤熾那樣的高手,存活率應該極高。

    思緒正起,卻聽西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邢烙轉眼望去,西方大道塵土飛揚,宛如一條黃龍昇天,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黃塵之下出現一票軍騎,大概有二百餘人,一員將軍跨坐黑馬沖在最前,見到邢烙便伸手高叫。

     「邢兄!」

    邢烙認出曹騎,臉色微微一變,曹騎是上林一帶的將領,手下只有親兵,如今他來此處,定是鎮東督帥已派出軍力,藤忍的計劃只怕未必能成。

    曹騎衝到邢烙面前勒住馬韁,急切問道:「可有消息?」

     「暫時沒有,不過正有大批人往西方逃來,我想應該都是武士,或許會有些收穫。」

    曹騎眼神一亮,目光伸向東方,這才第一次看到冰潮的壯觀景象,頓時驚得目瞪口呆。而他身後也是鴉雀無聲,所有騎士都被浩劫給震撼了。

     「這……還是青龍國嗎?這還是人界嗎?感覺就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

    邢烙嘆了口氣,這樣的景象換成是誰都無法平靜。

    曹騎喃喃地問道:「這樣的災難,真有人能生存嗎?」

     「能!」邢烙回身朝斜坡下方一指。

    曹騎縱馬向前走,視線的角度突然下傾,清楚看到大斜坡上蹣跚走來的數個身影。個個衣衫襤褸,甚至衣不蔽體,可以想像通過冰刺之原是何等艱難。

    看到生命的存在,騎士們都露出笑容,但很快便收斂了。難民的慘狀,讓他們對冰潮的強大又有了更新的認識。

     「好慘啊!」

     「是啊,好慘。」

    曹騎和邢烙對視了一眼,心裡都知道,這些衣著破爛的難民都是武藝高強之人,遇難之前甚至是名動一方的霸主,落得如此窘境只能說天威難測。

    若不是鎮東督帥召見,若不是藤忍突然轉移大部隊,他們兩個無一例外要面對這場災難,或許他們連眼前這些人都不如。

     「到了,我們到了!」

     「有人,軍隊!我們得救了!」

    第一批武士終於踏上了峽谷高地,曹騎手下的二百餘人立即迎了上去。

    看著面前整齊的軍隊,一行人頓時坐倒在地,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終於安全了。

    曹騎跳下馬背,慷慨激昂地道:「大家不用怕,這裡已經安全了。」

    邢烙本也想迎上去,卻見騎士們如此積極,心中大震。這分明是軍方的籠絡之計,若是野武士與軍方聯合,勢力被大大削弱的龍館只怕再難翻身,可偏偏是曹騎出面,雖說交往不深,但也算是朋友,實在不便搶功,心裡一陣犯難。

    曹騎倒沒想太多,瞪著部下叮囑道:「小心點,把人都安置好,帶來的食物和水也分給他們一些。李顯,你回去通報一聲,多派援兵過來,告訴督帥大人開始有……」

    看著曹騎有條不紊地佈置一切,邢烙心裡暗讚了一聲「將才」,不禁對龍館的計劃感到擔心,待一切穩定後忍不住問道:「曹老弟,是鎮東督帥讓你們來的?」

     「我又不是此處將領,督帥大人不發令怎敢來此?」

    邢烙心中大致明白了鎮東督帥的用意,心裡越發不安。他雖然升為參議,但地方聲望不足,只怕很難改變野武士對龍館的成見,而且曹騎也在,他不好直接插手,沉吟了一陣跳下坐騎,朝難民們慢慢踱去。

    難民們漸漸平靜下來,有了希望後精神狀況明顯提升,吃了點東西、喝了幾口水後,臉色越發紅潤,甚至開始有說有笑。

     「運氣真好……」

     「想不到還能活下來。」

    一陣熟悉的聲音傳入邢烙耳中,不禁愣住了,他目光在「難民」的臉上掃了一遍,臉色突然大變,驚呼道:「羅青掌門?霍不同莊主?怎麼是你們?」

    被叫到名字的二人猛地抬頭,立時認出邢烙,神色一陣激動,身子騰地站起,張大嘴巴半天沒說話,竟全都失了聲。

     「兩位老哥不要激動,這裡很安全,我替龍館在此接待武門弟子。請兩人放心,下面的事都包在我身上。」

    邢烙心中長嘆,這兩人都是東海之地的武門領袖,霍不同是鬼紋莊莊主,羅青是桃源派掌門,竟落到這種地步,真令人不勝唏噓。

    曹騎沒有與龍館爭功的念頭,來此無非是為了赤熾、伐越等人,見邢烙把事攬上身不但不見怪,反而鬆了口氣,含笑道:「原來是邢老弟的舊識,在下有禮了。」

    羅青和霍不同出身不同,對龍館和軍方的態度也不盡相同。霍不同是一莊之主,擁有不少財富,因此兩方都不便得罪,而羅青是桃源派掌門,純粹的武夫,對龍館地位素來不滿,只與邢烙個人交往而已。

    二人一親一疏,形成鮮明的對比。

    踏上山坡的人越來越多,清晨時分,人們都開始脫離冰原。距離最近的如羅青等人,很快就能到達,而後面的人速度更快,許多冰刺間的小道被前人開闢出來,他們可以更順利地通過冰原,進入大斜坡。

    鎮東督帥似乎早料到天亮過後,是難民湧入的高峰,在曹騎出發之後又派了數批人馬,以步軍為主,攜帶了大斧等工具準備開路救人,只是速度稍慢,因此仍在路上。

    羅青這一批到達的一個時辰後,藤忍等人已經從觀日台上回到官道,赫然發現大斜坡上已經建立了臨時的難民收容所,路邊甚至用木材、石頭和便攜式的帳蓬,搭建了臨時救援站和指揮中心,曹騎和邢烙都赫然在內。

    見到上司,邢烙幾個縱步便衝了過來。

     「你不是去了樂華城嗎?」

     「屬下在此遇到曹騎將軍,聞知軍方已派援兵,若按原定計劃前往樂華,只怕於事無補,軍隊會把難民送到軍營暫時居住,如此一來,我們縱使通天之能也無計可施,因此屬下斗膽留了下來,與曹騎將軍一起安置難民,免得所有功績都讓軍方得了。」

    藤忍微微點頭,心中越發欣賞這個憨態可掬的部下,判斷力和決斷力都非常出色,若換了其他人,恐怕只知道遵令而行,完全不知變通。

     「來了多少難民?」

    「目前有二百六十七人,全都是有名望的武門,江湖中的影響力非同小可,我觀此次龍館主動出手協助,他們對龍館的態度已不似以往那般敵視,只是屬下人單勢孤,還望館主派人召喚所有龍館弟子,分赴各處道口,否則時間一長,等軍方主力救援部隊到了,再想插手實屬不易。」

    藤忍點點頭,轉身喚了藤騎,小聲吩咐兩句,便讓他飛馬往樂華而去,自己則帶著三名部下往指揮中心去了。

    藤忍的地位遠非邢烙可比,他一出現,整個臨時救援站都沸騰了。

    尤其是「難民」們,無人不識藤忍之威,又聽說他接任了龍館館主,敬畏之心更重。

    藤忍老謀深算,極擅把握人心,不但屏棄以往的高傲,降低身分與武門之人有說有笑,還親自為許多受傷的人療傷,此舉大大提昇龍館的親和力。

    邢烙倒是閒了下來,只是從旁協助藤忍,忽然聽到身邊有人高喊「邢兄」,只見伐越和盛宣誠滿臉疲倦的走來,臉上淚跡斑斑,眼中還有哀色。

    伐越和盛宣誠眼見赤熾和織魚被捲入冰塵之中,再也不見蹤影,都以為二人已經身亡。兩人心中大悲,淚水也湧了出來,然而再想救人已經遲了,留下也沒有任何意義,只能加快速度擺脫冰刺的追擊。

     「伐大人,盛兄弟,你們活著回來實在太好了!」邢烙情真意切,一把抱住兩人,激動之情絕不亞於重獲新生,頗讓二人感動。

    伐越、盛宣誠都有死裡逃生之感,望著同門兄弟都是一聲長嘆。這一場浩劫就像夢境一樣,至今依然有不真實的感覺。

     「二位兄弟!」曹騎激動的聲音從側面傳來,聲未落,人影先至,竟不顧眾目睽睽一把抱住二人,真摯之情讓二人大為感動,三人抱頭相擁,兄弟之情讓周圍的人一陣感慨。

    邢烙看著三人,心裡說不出的羨慕,人生在世能有這樣的友情,定然不枉此生。

    三人半晌才平靜下來,赤熾立時成了議論的話題。聽到赤熾和織魚被冰塵籠罩、不知所蹤的消息後,邢烙和曹騎都不禁流露出失望之色。

     「熾兄弟竟然……」

    看著曹騎搥胸頓足的樣子,邢烙心裡也是一樣傷感,但他更相信那樣的人物絕不會輕易敗給冰潮。他伸手拿出腰間的水壺遞向曹騎,「喝口水定定神,吉人自然天相,既然有這麼多人能活下來,我們也不必太擔心。」

    曹騎、伐越和盛宣誠都點點頭,他們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伐兄,你們是災區何處而來?」

     「嗯,靖安府。」

     「路途著實不近,能生存下來實在是大喜事,走,進城!我給你們接風洗塵。」

    二人現在也沒有精神想事情,一切都聽從邢烙的安排。

    邢烙想了想,覺得城中之事不急,武士們剛剛逃出生天,一定會就地休息,或許會去尋找同門,未必會直接跑到三百餘里外的樂華城,因此便牽著馬與二人同行。

    聽伐越細細描述赤熾和織魚被捲入冰層的過程後,邢烙心中卻生起了希望。那一夜若是沒有赤熾斷後,他們根本逃不過屍人軍團的圍剿,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功。

    況且邢烙與伐越二人不同,沒有看到真實的場面,全憑那一夜赤熾留下的印像做為判斷,聽到火鳳重生、烈焰翻滾的場面,直覺告訴他,赤熾已經找到了破冰之法,停下腳步反擊冰潮並不是無奈之舉,反而是進取之策。

     「既然冰塵遮住了視線,未必便是遇害。憑我那一夜對他的觀察,此子實力強大,更重要的是他身手靈巧,即便是滿天冰刺,他也必然有存活的本事,或許他只是在冰塊中鑿了個洞,躲了進去,那樣豈不是更安全?」

    伐越、盛宣誠和曹騎對視了一眼,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以赤熾的腦袋,極有可能做出一些別人不敢做的大膽舉動,冰潮雖然如狂暴之龍,卻未必沒有弱點。

     「希望如此吧!」

     「你們不要太杞人憂天,先回樂華城休息幾天,再慢慢打聽,龍館的弟兄都在那裡。」

    如此巨大的自然災害,數百里的土地淪為冰域,使得原本東海之濱的大片區域變成死地,無論朝野都大為震動,誰也無法為失去數百里國土而無動於衷。

    軍方倒是沒有閒著,大軍封鎖了所有通往冰域的通道,同時開始讓士兵掃冰,速度卻極為緩慢。如今人們最希望的便是天氣溫和一些,讓冰自己融化。

    就在大部分青龍國人認為無法生還的死絕之地,依然上演著眾多可歌可泣的求生故事,事實上在冰潮中生存的人並不少,尤其是輕功卓越的武士。

    冰潮不比雪暴,只是在地面橫移,受到地形的影響很大,但由於衝力太強,許多地形都被冰潮改變了,但更多地方抵抗住了冰潮的衝力,而定陽便是其中之一。

    冰潮前鋒雖然衝擊了通往定陽的山道,然而山路實在太崎嶇,而且起伏不定,冰潮的前推力只能把冰體推上半空,然後又從懸崖邊墜回底處,因此定陽東面基本上沒受到任何衝擊。

    倒是西北面通往平谷和靖安府的路段,受到一定的衝擊,所以冰潮過後,定陽便陷入孤立狀態,東面、北面被冰域所阻,到處可見的冰刺阻隔了與外界聯繫的通道,而南面、西面則是山,雖然沒有受到冰潮的影響,但懸崖絕壁也不是可走之路。

    困守在一縣之地,恐慌的氣氛並不算太濃,畢竟能在這樣的自然災害中活下來,已屬難能可貴。

    定陽位於高地,糧產頗低,平素都是依靠外面運來糧食,由於道路不便,因此定陽有存糧的習慣,官倉和民倉之內都有大批存糧,人們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才漸漸平靜下來。

    然而,冰域中的孤島並不等於桃源,這裡並沒有足夠的耕地,滿山的礦石也運不出去,此刻的定陽不過是大海中小小的島嶼,只能讓人爭取到喘息的時間。

    沒有人影的冰刺之原上一陣寒風吹過,掀起的不只是冰屑,還有讓人恐懼的死亡氣息。

    儘管大地不再顫動,儘管冰潮不再洶湧,但大變革的腳步卻越來越近了。遙遠的東海深處,冰潮的衝擊遠遠比內陸要強烈萬倍,厚重的冰層就像一條冰龍,昂起它高傲的頭,一頭扎進了黑暗之中……

    七天,對於樂華城而言,就像是閃電劃破天空一樣轉眼流逝。東面受災的難民大都進入了這座東方大城,氣氛漸漸平靜下來。

    隨著二十萬大軍駐守整條冰潮邊界,青龍國徹底把東方領土拱手送給了蒼天,東面的國界便以冰潮邊緣為線。

    青龍國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國,因地震而受損的建築很快就被修復了,充分體現出高效的工作能力,以及豐富的材料儲備。

    同時,樂華城周邊出現了許多新屋,都是為了安置難民而建。更難得的是,這些新屋是龍館所建,讓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皇家組織聲望漸高,有了更多人性化的氣質。

    當然,最需要修復的還是人心,尤其是經歷了災難、死裡逃生的人們,失去朋友和親人的痛楚並不是住進新家就能抹平的,需要時間來平復。

    但曹騎等人卻討厭時間,因為他們期待的身影,竟然一直都沒有出現。

     「七天了!」

    盛宣誠像瘋牛一樣在居所踱步,新建的小房還飄散著木材的清香,可他卻視若無睹。

    靜靜坐著的人也未必平靜,伐越和曹騎眼中的憂色不比盛宣誠少一分一毫,更讓他們煩躁的在於自己的無能為力,只能坐著等待消息。

     「他們不會真的……哎!」

    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三人都沒有在意,以為是邢烙。這幾天邢烙進進出出,與他們都混熟了,如同兄弟一般。

     「怎麼都這表情?沒人歡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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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27:30
第七集萬里冰封第九章織家
    三人這才轉眼朝門口望去,一眼便看到遙獵嬉皮笑臉的神情,不禁喜出望外。

     「你怎麼現在才來?」

     「沒辦法,手臂傷得有點重,養好了傷再……咦?紅毛猴子到哪去了?還有我的魚兒妹妹呢?」遙獵晃著腦袋左顧右盼,臉上盡是興奮之色。

    三人面面相覷,只好把冰潮中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們知道遙獵對織魚有點意思,正想著如何安慰,忽見遙獵撇嘴一笑,不屑地道:「那個傢伙不出現,肯定不是被冰潮吃了。那個色鬼一定是故意帶著魚兒妹妹到處亂逛,不肯出現。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小子的花花腸子,你們都被他騙了!」

     「騙?」三人都哭笑不得,不知如何面對這番古怪的解釋。

    遙獵卻是振振有辭,晃著手指道:「那傢伙連屍人都不怕,又怎麼會死在冰潮之下?」

     「冰潮之勢……」

     「那又如何?活著回來的成千上百人,難道都有對付冰潮的能力?當然不可能,他們無非都是取巧而已。當時我雖然離得遠,卻也看到一些,那小子敢回身迎擊冰潮,絕不是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雖然有些強辭奪理,但三人都信了,而且深信不已。

     「那個魅幽羽呢?」

    遙獵撇撇嘴,神色略顯沉重,眼神在桌面上定了片刻,喃喃地道:「那傢伙居然……難怪……」

     「你在說什麼?」

     「魅幽羽不是人,他是個鬼人!」

    樂華城西南的丘陵,赤熾正如遙獵所說,帶著織魚在山野亂晃。

    不過,他當然不是為了好色,只不過走的路徑不同而已。在數百里的冰刺之原想準確找到落鳳峽谷,實在不容易。

    走了七天,他們終於平安離開了冰刺之原,進入樂華城東南部及孝悌城北方的丘陵地帶。

    當綠色開始出現在西方的地平線上時,他們都長長地舒了口氣。

     「總算過來了。」

     「七天沒洗澡,都臭死了!我一定要找個最好最好的客棧,好好洗個熱水澡,可惡的冰潮!」離開了危險,織魚變回大小姐本色,看著自己的衣服渾身不自在。

    赤熾嘿嘿一笑,調笑道:「小魚兒,沒有冰潮,你能得到這麼好的水漩大法嗎?」

    織魚吐了吐舌頭,心裡卻是十分高興。得到水漩大法,最讓她興奮的是水克火,赤熾就再也欺負不了她了。

    赤熾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卻沒再說什麼,心裡也在慶幸昨天留在冰原上,遇上那位高手,還得到重要的修煉指引。

    跳過最後一根冰刺,雙腳平穩地落在草地上,赤熾抬眼眺望,前方是一片斜坡,一直往高處伸展,剛才在冰上清清楚楚地看到這是一片丘陸地帶,只是沒有發現任何道路。

    他穿越樹林一直爬到坡頂,前方山巒疊翠,連綿不絕,看不到任何人類居住的痕跡,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織魚卻像是重獲新生一樣充滿了活力,從他背上跳回地面,笑吟吟地左右張望一陣,指著正前方道:「就那個方向吧!」

     「為什麼?」

     「女人的直覺!」

    赤熾無言地翻了個白眼,活得簡單就是不一樣。

    黃昏,夕陽的紅光把人影拉長。雲荷鎮南方的入口處,兩個長長的影子輕輕移來,寧靜的小鎮讓他們感覺到格外的舒適與安詳。

    鎮內氣氛相當寧靜,黃昏正是做晚飯的時候,到處都可以看到裊裊炊煙,街上的行人神色輕鬆,慢悠悠地走向各自家門,與山巒之東的千里冰海相比,實在是天堂。

     「我餓了!」織魚道。

    赤熾也餓了,雖然還有不少烤好的肉乾,但空氣中那新鮮食物的香味更加誘人。

    走在鎮上唯一的大街,所有店鋪都可以清晰落入眼中,兩人很快就看到掛著「棧」字的客棧布幌。

    客棧不大,只是一幢二層小樓,樓下是酒肆,而樓上是客房,此時下層只有掌櫃一人,木桌都是空著的,顯得格外悠閒。

     「您要住店嗎?」掌櫃探頭望了一眼。一張沒有任何特色的臉,透著老實憨厚,臉上的皺紋書寫了歲月滄桑,褐黃的臉色似乎顯示身上有病。

    看到織魚那張俏麗可愛的身影后,他的臉上多了幾分和藹可親的笑容。

    門口很窄,明顯是掌櫃疏懶沒有把門板都卸下來,只開了兩條門板,感覺就像狗洞一般,赤熾看著變回無鋒之型的冷巨皺了皺眉,就算折疊了也未必能進入如此狹小的門。

    掌櫃看到兵器,這才走了出來,讚歎道:「好大的兵器,客官一定是位大力士,還帶著這麼大的弓,是打算進山打獵嗎?」

     「沒什麼好東西,只有一張虎皮。」赤熾拍了拍纏在腰間的虎皮,如此漂亮的虎皮到任何城鎮都很值錢,但在生命都無法保障時,卻一錢不值。

     「虎皮!」原本無心的一句卻讓掌櫃受了驚,他臉上突然泛起喜色,但隨即隱去,眉間又露出憂色。

     「有什麼事?」赤熾一直在市井中打混,對平民的好感更甚於武士,又是愛惹是生非之人,見掌櫃如此神色,便被挑起了好奇心。

     「算了,我只有這不值錢的小店。」

     「說吧,就算幫不上忙,也可以出出主意。」

    掌櫃面有難色,猶豫了很久才拿著兩碗茶送到桌上,然後坐了下來,從腰間抽出旱煙袋抽了起來,邊抽邊將心中煩事說了一遍。

    原來掌櫃有個獨子,今年二十二歲,在三十里外高遠城中的一家貨場做事。

    半個月前,那兒子巡夜之時不小心把酒燈打翻,把一張價值連城的虎皮燒了洞,東家要他賠,可家裡只有這一間小客棧,而且平時客人不多,還不如一張虎皮的錢,正愁著如何賠償。

    聽了此事,赤熾忽然哈哈一笑,拿出虎皮往掌櫃手中一放,「這算什麼大事?拿去就是,不過頭上被穿了洞,不知道能不能抵上那一張。」

    掌櫃呆了呆,低頭摸了摸斑斕的虎皮,毛皮極軟,他在山中多年,出入客棧的又多是獵戶,對於皮毛十分熟悉,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虎皮。他心中又驚又喜,身子哆嗦了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不用客氣,就當是房錢吧!」赤熾生性豪爽,對魅幽羽的金葉子尚且不屑一顧,何況區區一張虎皮,笑了笑便帶著織魚上了二樓。

    掌櫃自然是千恩萬謝,感動地差點跪倒磕頭,只道是上天派來搭救的神人。

    赤熾和織魚舒服地洗了澡,睡了一個好覺,清晨起床,梳洗完畢便欲起程,剛下樓梯卻見掌櫃托著虎皮走了出來,臂彎處還有一個包袱。

     「客官,您的大恩小人沒齒難忘,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報答。這個包袱是點山貨,不值什麼,您就拿著用吧!」

    赤熾爽快地收下了。

    掌櫃又托著虎皮道:「您往西去必經高遠,小老兒腿腳不方便,能不能請您代小老兒,把這張虎板送到城北的龍華商棧找張大寶?」

     「這有何難?小魚兒拿著。」

    織魚接下虎皮後,跳上赤熾背後的冷巨表面,像以前一樣坐在冷巨上。

    出了小鎮,二人依掌櫃所指,很快就來到高遠城。

    高遠城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山城,城池不大,卻是很重要的關口,數條山道在此匯集,其中南北向的山路尤為重要,是連接南方海灣與樂華城最短的通道。

    雖然山路難行,但比起多繞二百餘里還是簡單多了,因此山路上的馬隊、商隊絡驛不絕,高遠城便成了南北貨物的中轉之地,城內的居民有七成都從事與商貿有關的活動,城雖小,卻是極富。

    踏入城中,赤熾二人已經感受到此城的繁華,道路極寬,可以容下兩駕馬車並行,地面都是用整塊青石板鋪成,堅固耐壓,雖然經歷數百年,卻極少見到裂痕。

    放眼望去幾乎沒有平房,都是清一色的三層小石樓,樓體也是又細又高,大概是為了給道路讓出空間。樓下都是商舖,貨物可以說是琳瑯滿目,應有盡有,叫賣聲更是不絕於耳,單看這小小的角度,熱鬧程度絕不亞於赤熾所見過的大城。

     「好熱鬧啊!」織魚出身富豪之家,這樣的大場面自然見怪不怪,左看右看,到處都充滿新奇。

    赤熾心中記掛著同伴是否逃出冰潮,又記掛著鷹莊的事情,一心想把事快點了結,因此拉著織魚直往城北。

    城北與其他區域沒什麼區別,都是寬廣的青石板路,狹小高聳的民居,還有一片片的貨場,無數人來回奔走,揮汗如雨。

    二人很快便找到客棧掌櫃兒子的工作地點││龍華商棧。

    看到高高掛在商棧門口的銅錢大旗,織魚突然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

    赤熾對她的怪異舉動見怪不怪,見她不動也沒有催她,迳自一人朝商棧的入口走去,邊走邊打量這座龍華商棧,車馬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張大寶在嗎?」

    聲音剛起便被一陣急促的馬車聲壓住,赤熾皺眉回頭看了一眼,一輛相當漂亮的馬車正由西面街道往商棧飛奔而來。

    見馬車來得急,絲毫沒有避讓的意圖,他不禁又皺了下眉頭,車夫如此囂張,可見主人的勢力。

    赤熾的性格遇剛則剛,車夫既然不讓,他也不讓,手中的冷巨輕輕一滑便落到背後的地上,彷彿一扇門把商棧入口關了起來。

     「唷」的一聲,兩匹駿馬前蹄飛起,便往冷巨踢去,卻見車內飛出一人,騰的一下跳到車夫的位置,雙手朝兩匹馬的馬背一按,原本衝勢極猛的雙馬,竟然硬生生被按在地上。

    赤熾聽到馬嘶聲便準備出手,忽然發現身後氣勢全無,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赫然看到一名中年男人雙掌按住馬背,意態從容地跳回地面,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撫掌讚道:「好身手。」

    中年男子眉尖一挑,雙目電芒直射赤熾,似乎以為此人有意挑釁,又見冷巨碩大,倒也多幾分謹慎。

    就在此刻,織魚突然大叫一聲,從冷巨上飛撲而下,飛快地奔向中年男子,「爹!」

    一聲之下,緊張的氣氛驟然消失,中年男子樂呵呵反手抱住女兒,笑得合不攏嘴。

    赤熾吃了一驚。織魚從未說過自己的出身,因此只知道她出身豪門富貴之家,正想著先把她平安送回家,再辦自己的事情,沒想到竟在此處遇上她的家人,心中倒是一喜。

     「死丫頭,跑哪去了?快把你娘急死了,快快,快跟我回家去!」

     「我也想回家了,好想念我的床啊,快累死我了。」

     「累了?快到裡面休息。」

    龍華商棧是東海有名的商棧,在這高遠城中也有商館,就是商棧旁的一座院子,由於城中的住所都很狹小,而且都是二層小樓,因此院落式建築就顯得格外氣派,龍華商棧這座院落在北門的東北角,位置極佳,許多人都想進去參觀。

    赤熾也參觀了商館,但沒有人像他這麼後悔,因為織魚一開口就叫了一句「相公」,結果他就在無數吃人的目光下被送到這裡,面對一堆正義凜然的表情,幾乎覺得自己是拐賣兒童入青樓的不良男人。

    在他正面,改了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如閃電般的目光足足打量了赤熾半個時辰,一句話都沒說,看得赤熾滿身汗毛豎了倒,倒了又豎,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他們父女相見,我就該跑了,這下可好,真被人當成拐帶小女孩的大色狼了!」

     「你叫赤熾?」中年男子終於開了口。

     「算是吧。」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似乎在猶豫什麼,倒是他身邊的織魚嬉皮笑臉地看著赤熾,似乎很享受他此刻的尷尬與無奈。

     「我叫織昭晟,是織魚的父親,龍華商棧的二東主兼大掌櫃。」

    赤熾愣了愣,看織魚的作風,家族必是豪門,可織昭晟竟然只是二東主,不禁有些狐疑。

     「不用懷疑,龍華商棧是織家產業,大東主是我大哥。」

    赤熾初來青龍國,對武門尚且不熟,更別說從不涉及的商圈,只得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

     「你和小女的親事……」

     「沒!」赤熾嚇得一哆嗦,騰地站了起來,擺動雙手急忙辯解:「沒啥親事,我沒碰過她……」

    織昭晟根本不理他,轉頭朝立在側後方的一名瘦削男子道:「派人去查一查他的來歷。」

     「是!」瘦削男子躬身一禮,快步離開了正堂。

    赤熾眼前一亮,這瘦削男子走路的步法雄健有力,分明就是一個武士。

    這個龍華商棧似乎並不簡單,再次打量織魚的父親,這個中年男子身上不但有商人的精明幹練,還有一種銳利的氣勢,簡直就像是一把刀抵住了自己的胸口。

     「請問……我能走了嗎?我還有事……」

     「請你再等一等,等我查明你的來歷身世,才能答應你織家女婿的身分。」

     「鬼才想要什麼織家女婿的身分!」赤熾在心裡抗議。

    他雖然喜歡漂亮女人,但這樣成了別人女婿實在不甘,何況與織魚相比,悠檸充滿智慧的身影更讓他舒服。

     「我說,你們為什麼就認定我做了啥呢?」

    織昭晟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碗,輕輕地捏起碗蓋吹了口氣,慢慢抿了一口,冷笑道:「我女兒在眾人面前親口稱你為相公,就算你沒做啥,也只能做我織家的女婿。」

    赤熾遇到的蠻橫人不少,卻從未遇過這樣的。言下之意,若自己身家清白就要強招為婿,雖然織魚這樣的老婆沒什麼不好,但這樣被人強迫,卻是他平生最恨之事。

     「當然,你也可以不做!」中年男子忽然話鋒一轉,讓正想爆發的赤熾愣住了。

     「可以?」

     「只要你死了就行。」

    赤熾差點氣得趴下,世上居然有這種蠻橫不講理的人,實在是豈有此理,他自身還有一堆事情要做,東方的危機也在一天天加深,火焰的修煉也才剛剛開始,哪有時間鬧這種事情。

    他站起了身便道:「我平生從不受人脅迫強逼……」

     「那就由不得你了││拿下!」

    隨著織昭晟一聲冷笑,廳外突然竄出四人,赤熾原以為是護院武師,正想硬闖,沒想到卻是四個嬌滴滴的女孩,長得眉清目秀、齒白唇紅,以四方形把他包圍在中央,讓他不禁愣住了。

     「公子,請留步。」

    赤熾尷尬地笑了笑,正想著如何是好,忽然頭一暈,撲通一聲倒地不醒人事,耳邊傳來織昭晟得意的笑聲……

     「頭好昏啊!」一陣酒醉後的昏沉感從大腦傳來,赤熾是嗜酒之人,感覺尤為深刻,眼縫微微張大,一片粉紅映入眼簾,「嘻嘻,這次,你可是我的手下敗將了。」

    織魚銀鈴般的聲音傳入耳中,赤熾的腦子就像被針刺了一下,猛地清醒,一睜眼便是織魚那張滿是得意之色的俏臉,四目幾乎貼在一起。

     「這回,看你還跑不跑得掉?」織魚有些尷尬,臉色一紅便縮床邊,但眼中的得意之色絲毫未減,笑嘻嘻地看著赤熾,擺出一副得勝者的姿態。

    赤熾搖了搖腦袋,腦子依然昏昏沉沉,渾身上下都感覺到乏力,隱隱意識到織魚父女在茶水中下了藥,心中卻並不驚慌。知道自己身分的不多,織魚這小丫頭雖然聽過黃龍山的名字,卻不知道是什麼,因此不用太擔心。

    他左右張望了一眼,溫床粉帳,綠色絲綢大被,上面還繡著鴛鴦戲水圖,一看知道是精工細做,只有富豪之家才會用這種東西,再望向床外,古木圓桌、梳妝鏡,完全是少女閨房的裝飾。

     「這是做什麼?難不成你要逼我洞房?」

    織魚畢竟年輕,臉皮薄,臉色刷的紅了,啐了一口,嬌嗔道:「人家才不是呢!」

    赤熾眼見如此,索性也不急了,側身臥在床上,笑咪咪地看著織魚。

    一邊等待體力恢復,一邊戲弄這個小丫頭,他一世英明,竟然被她父親擺了一道,心裡多少有些不爽。

     「那你把我弄來,又是為什麼?」

     「那是……父親的意思,沒有查明你的身分來歷之前不能成親,可又不能放你離開,怕天下之大,再也找不到你。」

    赤熾雙眼一翻,差點又暈過去,心道,這分明就是逼婚!

    他好歹也算是英俊瀟灑、風靡四方的人物,怎麼能就此敗在這個小丫頭的手裡?

     「對了,有件事我好像沒告訴你。」

     「什麼事?」

     「我這輩子有兩個心願,一是找到武神,二是收集百名美女集成百花譜,你想做什麼花?」赤熾豎起兩根手指,挑逗織魚。

    織魚一聽果然急了,她認為自己喜歡的人就應該喜歡自己一個才對。

    她一下撲到床邊,急切地問道:「什麼百花譜,不行,絕對不行……」

     「什麼不行,這種事我說了算,你只能選擇做百花譜的其中一個,或者乾脆拉倒。」

    織魚的嘴高高噘了起來,眼角垂著,牙齒輕咬著唇,像是被人欠了一輩子債似的。

    赤熾突然一個翻身坐起,道:「你這小丫頭,什麼都不知道就想急著出嫁,我可沒工夫陪你玩。」

     「你……壞蛋!」

     「小丫頭,天底下除了成親,還有很多事可以做的,例如……」赤熾微微一笑,隨手一掌把織魚劈暈,看了看自己的衣著,又掃了掃屋內,見冷巨不在,側身破窗,躍出庭院。

    院內早有佈置,立即飛來一張大網要把他罩下,卻見赤熾身子一貼,化入影子地遁而走,巨網落下時已經不見了人影。

    青龍國都城。

    東海的大災劫已經到了再也不能無視的程度,壞消息像雪片一樣送到了這座繁華之都。

    數百里之地被冰潮侵吞,數十萬居民不知所蹤,青龍國自建國以來,就從未發生過如此巨大的自然災害。

    然而,百姓之間也僅僅是議論,畢竟誰也沒有想過東海發生的事情與自己有關,倒是那一場大地震震倒了都城一些建築,官府正緊張地四處修繕,確保都城無險,所以氣氛還算平和。

    與東海不同,都城的早晨卻是晴空萬里,沐浴在陽光中的人都在讚頌著春天的美麗,只有一個人感覺到寒風陣陣,如履薄冰。

    藤忍身為皇家血脈,又領著公爵爵位兼龍館館主,勢力不比旁人,但一入京城,他便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勁風正由朝廷吹來。

    朝日城一役,龍館損失慘重,如今只能守好有限的勢力再圖發展,可朝廷內那些人,哪一個不是洞若觀火。所謂一沉百踩,他如今便是此等境遇,周圍如此之多的同僚,竟沒有一個人走近,最多只是打聲招呼,人情冷暖一至如斯。

     「藤忍大人,好久沒見你來上朝了!」

    藤忍被打斷思緒,回頭一看,來者是名文官,仔細打量了半天,才認出是大學士杞山,兩鬢已經花白,精神倒是不錯,只是眉宇間的那股傲氣讓他不爽,但他也沒有說什麼,淡淡道:「杞大人早。」

     「老夫也很久沒有來了。」

     「今日為何?」

    杞山笑而不答,身邊忽然閃出一個美麗到極點的身影,織錦百花繡袍艷麗至極,粉面細眉,在太陽的光暈中有些朦朧之感,彷彿女神一般綽約不凡,見者心動。

    藤忍微微一愣,皺著眉頭問道:「杞大人莫非要帶一女子上朝?」

    女神再次綻放出迷倒千萬人的微笑。

    杞山捻著花白鬍鬚哈哈大笑,指著身後道:「藤大人,你眼花了,他可是十足的男人,天下第一美男。」

    男的?

    藤忍吃了一驚,上下打量「女神」,直到陽光被身影擋住,才看清楚對方的面貌,乍看之下還是十足的美人,但細細觀察才改變了這種印象。

     「在下魅幽羽,來自鬼界,奉鬼王之命出使人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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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28:15
第八集紫色浩劫第一章京殿
    鷹莊。

    峰谷之間,碩大的山莊喧鬧不遜往昔,到處都是人聲鼎沸,只可惜威嚴早已蕩然無存。當赤熾踏入鷹莊時,看到的是滿莊的野武士,各處院舍都被霸占,就連青檸小院也不例外,被武士們弄得亂七八糟,甚至傳來尿騷、屎臭味。

    赤熾愛極了這座寧靜小院,無名之火一下便竄了起來,雙目在怒火的浸淫下變得如髮絲般赤紅。

     「滾!」

    一聲大吼,七、八名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武士,突然被一一扔出了小院,摔得齜牙咧嘴,然而當他們憤怒地跳起來想報仇時,紅色的身影就像殺神般衝了出來,又一次把他們扔出數丈,這些武士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連續被扔了七次,摔得頭暈腦脹、滿天星斗。

     「再踏入小院一步,殺無赦!」

    赤熾嘴角習慣性地露出淡淡笑意,落在武士們的眼中卻像是死神的微笑,渾身上下冰冷刺骨,身子不由地顫了起來。

    千里奔波好不容易趕回鷹莊,雖然知道不會在此見到悠檸,但赤熾心中一直期盼著重逢。沒想到一回來,卻看到有悠檸影子的青檸小院被破壞,簡直是褻瀆了他心中的身影,素來嘻嘻哈哈的他也不免動了肝火。

     「慢著!」

    赤熾一聲大吼,讓剛想逃竄的武士們都嚇得一顫,顫顫巍巍地回身望著紅發殺神,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又會如何。

     「不把院子恢復原狀,我就把你們撕成碎片埋在土裡做肥料!」

    惡狠狠的警告下,倒有幾個想表現一下武士的骨氣,卻把自己滿頭髮絲送入了烈火地獄,聞著空氣中散發的焦味,最有骨氣的那位也趴下了。

    紅色身影就如鬼魅般無可捉摸,隨時出現的火焰更是防不勝防。

    他們並非無名之輩,但在這小院中也只能成為無名之輩。

    踏入悠檸的閨房,一陣男人的汗臭撲面而來,床鋪十分凌亂,赤熾皺了皺眉頭,連忙從櫃子裡找了幾塊檀香扔進入香爐點燃,輕煙裊裊而起,香氣四溢,頓時把汗臭壓了下去。

    打開木窗,一陣新雪清冷的氣息透過鼻息滲入心脈,窗外對著兩峰之間的山谷,可以直眺遠方,悠悠白雲、皚皚冰雪,雖然訴說著完全不一樣的故事,卻讓躁動的心弦一瞬間平復了。

    半個時辰後,閨房被赤熾收拾的煥然一新,乾淨的床鋪,疊得整齊的被褥,桌案地面都被收拾好了,空氣中散發著怡人香氣,那幽靜的感覺就像是悠檸就坐在床邊。

    突然湧起的思念瞬間佔據了整顆心室,赤熾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思念一個人,也只有在這裡,他才感覺到即便在黃龍山也沒有的寧靜感。

     「姐姐……」

    噹啷一聲,屋外突然來東西跌落的響聲,把沉浸在溫馨氣氛的赤熾拉回現實。他踏出屋門,被迫收拾院落的武士都一動不動地面向東方,嘴巴大張,眼中充滿驚色。

     「怎麼回事……」

    一聲未落,赤熾的目光也被鎖定,明亮的瞳孔深處,倒映出一幕詭異的景象││紫色!滿眼的紫色、流動的紫色、如瀑布般飛落的紫色……

    就在那遙遠的東方盡頭,如同一幅紫色大幕連接天地。

    赤熾的心一下提到了喉嚨,先是雪暴,再是冰潮,他確信接下去一定還會發生什麼,眼前的那一幕似乎印證了這一點。

     「第三波?」

    青龍國,位列人界四國之首,疆土極大、人口眾多、資源豐富、國力強盛,對人材培養極為重視,與尚道的朱雀國和尚武的玄武國相比,青龍可謂文武兼修、百家爭鳴,然而經歷了數十年的太平盛世,文治漸漸甚於武道,這也是朝堂內文士派興起的主要原因。

     「萬歲,萬歲,萬萬歲!」

    藤忍已經快一年沒有行此三跪九叩之禮,在孝悌城呼風喚雨不可一世,可到了這威儀雄壯的朝堂大殿,感覺就像一座米倉裡的一粒米那般微不足道。眼角掃視朝堂之上,雖說文武各列左右,人數相差無幾,眉宇間的氣勢卻截然不同,不過他此刻的心緒並不在此,而在魅幽羽身上。

    魅幽羽正在端詳這氣派萬千的大殿,見多識廣的他也不禁暗中感慨:「青龍國不愧是人界第一大國,這大殿倒是富麗堂皇,比鬼王城的大殿似乎還要氣派一些。 」

    鬼人是貪婪的,見到如此華貴的皇家殿堂,心裡也不免生出無限感慨,高傲的他沒有行任何禮,雙手相合垂在小腹前,滿面微笑,平靜地看著正前方高座龍台的青龍皇家。

    殿末,東昇旭日射來的萬道金芒斜斜地照入殿門數尺,燦爛的光輝把門口弄得光霧濛濛,魅幽羽洽好站在其中,幻光把他完全包裹起來,朦朦朧朧,疑幻似真,使本已超凡脫俗的美麗身影變成了神人一般。

    很多人在看他,一個敢在朝堂上不行禮的高傲身影,一個如畫中仙子的美麗身影,一個渾身上下散發著詭秘氣息的男人,他到底是誰?

    當今的青龍皇帝是一位少君,年方十九,數百年皇家靈氣的沉澱,造就出一個儒雅俊秀的青年,五爪滾龍袍罩在身上,竟讓如此年輕的身影也襯托出皇家的威嚴,開眉朗目,平和中透著儒雅,書卷氣息極重。

    少君崇文,喜好讀書研經,不愛武功法術,因此朝堂內外文士派勢力極盛,龍館這樣的武士機構因此受到極大的壓制,不過小小年紀的少君並不在意龍館的興衰如何,反正都是皇家血脈,沒有了龍館這個組織,身分也不會變。

    這位青龍國歷史上最年輕的皇帝,文采、武功都不弱,被朝堂內外讚為青龍國中興之帝,然而少年有少年人的脾氣,裁撤龍館便是最好的例子,文人最多賣弄口舌筆力,武夫卻有異能,是動亂之源,因此重文輕武已經被定為國策。

    當魅幽羽觀望之時,他也在細細打量對方,傲立光暈中的身影充滿了夢幻般的美麗,后宮三千佳麗竟無一人能與之相比,在光暈的照耀下有種動人心扉的強大魅力,少君的心竟怦怦亂跳,無法自製。

     「好俊秀的人物,想不到世間還有這等美麗之人,真是奪天地造化之功啊!要是……」

    裝嚴而隆重的大禮行畢,文武各自散開兩側,按品級秩位而立,顯得井然有序。藤忍也進入了武將行列,站在第二排首位,身為龍館館主,平民口中的東都之皇,擁有震懾東域的強大力量,到了都城竟只能站第二排,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

    他心裡有火,卻很清楚這肯定是少君的安排,為的就是要壓制龍館的影響力,因此必須表現出心悅誠服的姿態,否則大禍臨頭。

     「皇帝真要棄武嗎?」他心中轉著這樣的念頭,疑惑的目光從皇帝臉上掃過,跟著目光飛移至魅幽羽,出現了另一種疑惑。青龍已是多事之秋,常人都能察覺亂象來臨之兆,鬼人的出現不知道又會把動亂中的青龍國引向何處?

    按常理,早朝都是先問內政再問外務,然而少君此刻滿腦都是魅幽羽那美麗的影子,心思早就不在朝政之上,「朕聽說鬼界派來使者,可是殿門處這位?」

    沒有人想到儒雅的皇帝如此迫不及待,許多有內政要禀告的大臣都措手不及。尤其是管理東海之地的官員,這些日子為了大災忙得焦頭爛額,好不容易調查整理好受災地區資料,皇帝卻又不關心了。

    就連杞山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半天也沒回答。

    倒是魅幽羽心清如水,頷首微笑應了一聲,「鬼界使者魅幽羽拜見青龍國皇帝陛下,冒昧前來還望見諒。」

    口中拜見,但魅幽羽身子晃都沒晃,只是含笑以對,若換一個人大概早已激怒眾臣,可他實在太漂亮了,誰都不忍喝斥。

    杞山這時才反應過來,哆哆嗦嗦地踏入中道,躬身回應道:「他是由臣引……引薦的。」

    少君擺擺手讓杞山回去,朝著魅幽羽含笑道:「既是鬼界使者,請上前說話。」

    魅幽羽輕晃身影向前,只見繡袍輕動,便是數丈,看得眾臣無不勃然變色。他們之中能人極多,一縱數丈也非難事,只是難得姿態如此高雅優美,可見步法之妙。

    就連藤忍也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此鬼魅的身法恐怕只有鬼人才有,然而他的腦海中卻浮現出另一個身影。

    這個鬼人的身法,竟與赤熾那個小子如此相似,行動間都有一種陰冷的感覺,莫非那個赤熾也是……

    藤忍一邊觀察魅幽羽,一邊與赤熾做了比較,兩人的氣質截然不同,一個陰冷如冰,另一個熾熱若火,放在一起可以說冰火不相容,但步法上卻有同樣的特點,詭異幽森。這一刻,他確信那個紅發少年並不只是個普通武士。

    然而事情接下去的發展,一再讓他驚愕不已。

    魅幽羽的身子在空中突然頓了一下,然後輕搖身影,踏前三步而立,身上的織錦繡衣輕輕舞動,恍若一隻美麗鳳凰,與絕世的容顏相輝映。

    近距離觀望,青龍少君被這一瞬爆發的驚人魅力徹底迷住了,目瞪口呆地盯著,一時無法分辨眼前之人是男是女,只覺得美不可方物,十分強烈的親近感一直湧入心頭。

     「皇帝?」魅幽羽抿嘴一笑,真似百花盛放,看得少君眼都直了。

     「你……真是鬼使?」

    魅幽羽含笑頷首。

    少君突然起身伸手,似乎想把這美到極點的身影拉到身邊坐下。

     「陛下!」就在此時,堂上突然響起一聲大喝,把幾乎迷失本性的少君喚醒。

    文臣班中閃出一人,大步走入中道,躬身鏗鏘而道:「鬼界與人界數十年無往來,為何突然遣使而來?臣心有懷疑,這男子雖有奇能,但必須證明自己是鬼使,方可立於這莊嚴的廟堂之上。」

    眾人循聲望去,都認出是御史都監年泗淮,以剛正不阿聞名天下,是一等一的能吏清官。

    青龍少君雖然平靜下來,對魅幽羽的好感卻未減一分,甚至相信人界不可能有這樣的人物。然而大臣有此懷疑也不能不理,他心裡也想看看鬼人到底與人類有何區別,因此只把目光投向魅幽羽,口卻不言。

    魅幽羽心領神會,含笑朝年泗淮點點頭,右手抓住左手小指用力一扯。

     「不要!」

    殿堂中響起了數十聲驚叫,大臣驚得面無血色,就連少君也伸長了手臂意欲阻止,可那纖細的指頭已與主體分離了。

     「鬼人無血,這便是最好證明,各位還想要什麼證明嗎?」

     「快……快裝回去!」青龍少君看得心驚膽寒,臉都嚇白了,額上滿是冷汗,沒想到魅幽羽看來嬌滴滴如美人般,卻如此狠辣。

    魅幽羽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右手掀著左指輕輕一插,左指又回到掌上,活動靈巧自如,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就在所有人放鬆心情之時,他的臉色陡然一沉,身子緩緩旋轉一圈,陰鬱的雙眼掃過在場眾人,凡是被他掃過之人無不打了一個冷顫,那陰寒之氣竟比冰雪還烈。

     「各位!」魅幽羽一開口,朝堂每個人都感覺那顫動的音波如同戰鼓敲動,「你們是要問我為何來此吧?很簡單,青龍國有滅國之危,而且關係到鬼界的利益,所以我來了!」

    滅國之危!除了亂臣賊子,只怕沒有人喜歡這四個字,頓時人人呆若木雞。

    魅幽羽有意吊著眾人的胃口,提升整座大殿的凝重氣氛,沉默不言,靜靜地看著每個人的反應。

    朝堂是青龍菁英人傑聚集之所,異才極多,驚慌者雖眾,卻也有不少人保持平靜,藤忍便是其一。

    經歷了雪暴生死大關,多大的事情他也能處變不驚,魅幽羽的話很快就引發他的深思。先是雪暴後是冰潮,都是自然災害,若說天災亡國,那絕不是人力所能更改的,多說無益。

    魅幽羽此人絕非為了不能改變的將來而來,必然是有所圖,若他真是鬼人,此舉必然與鬼界有關,屍人作亂也脫不了關係,他到底想要什麼呢?

    一個微弱的聲音忽然從側面傳來,「呸!這小子長得就古怪,說話更是危言聳聽,這種先聲奪人的手段也敢拿出來,鬼使也不外如是!」

    藤忍斜眼望去,目光落在一張滿不在乎的臉上,卻是殿帥府左督衛、一等子爵觴寒,心中恍然。

    此人乃著名的京都三豪傑之一,也是皇家血脈,龍館弟子,因是遠親,只得了一等子爵,但都城之人無一不知其名。

    一是因為古怪的姓氏,二是因為他為人好打抱不平,上至王侯下至平民,只要遇上的事情就喜歡插手,然而觴寒的缺點也極為明顯,性格孤傲,剛愎自用,極少待在龍館,大都以殿帥府左督衛之職在京中生活。

    觴寒長得威武,國字臉,落腮鬍,虎眼大耳,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個性也如他長相般粗豪不羈,偌大的朝堂大概只有他看魅幽羽極不順眼。

    直到此時,嘩然聲才從四處響起,朝堂之上公然詛咒滅國,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換了誰都會立即被送出去砍了腦袋。

    鬼使千里迢迢趕來青龍都城訴說此事,似乎不能不信,可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樂,雖然東方出了一點小麻煩,但都是天災,而且影響地域對於碩大的青龍國而言,不過是身上一塊疥癬。

    魅幽羽對殿上的反應早已瞭如指掌,面帶微笑沉默不言,雙目只盯著正中央的少君。他來人界之初便對四國皇帝略有了解,其中最陌生便是這個年方十九的年輕皇帝。

     「鬼使,此話當真?」

     「東方的冰潮和雪暴,陛下都應該知道了吧?」

     「當然,那不過是天災,與國祚長短有何關聯?」

     「天災?哈哈……你們真是可愛,死到臨頭還不知道,真是可悲!」

    藤忍親眼見過冰潮之勢,深知那是人力無法阻擋的浩劫,卻從未與青龍國國運相連,倒是屍兵作亂,擔心是鬼人對青龍國有所圖謀。他一代梟雄,心思雖然陰狠狡詐,卻不失為青龍的忠臣,因為他很清楚家便是國,只有青龍國國勢強盛,他的權力和野心才有所保障。

     「大膽鬼使,不要猖狂!」觴寒憤然排眾而出,手指著魅幽羽大聲喝斥,「你這人休要胡言亂語,亂我朝堂,青龍國太平盛世百載,哪來什麼滅國之危!再敢胡說我先把你打出去。」

     「沒大腦的蠢材,我沒興趣和你說話。」魅幽羽比觴寒還囂張,傲氣十足地把頭一撇,冷言相對,絲毫不給面子。

    觴寒雖不是胸襟狹窄之輩,卻也受不了這樣的氣,氣得渾身急顫,臉色通紅,若不是身處朝堂,立時就要大打出手。

    少君到底為一國之皇,漸漸平靜下來,沉聲問道:「鬼使,你說這些可有證據?」

    魅幽羽不慌不忙地微微欠身一禮,淡淡地道:「雪暴、冰潮都是顯而易見的,你們歸究為自然,我也不想強辯。但若青龍國想弄清楚滅頂之災為何,盡可派人往東深入大海,定能看到你們十輩子都想不到的奇觀。」

     「奇觀?」

    魅幽羽笑而不答,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弄得少君不知如何應對,只得把目光投向臣子。

    朝堂上能人極多,青龍國的資料都裝在這些朝臣的肚子裡,即便是其他三國的資料也不缺乏,奈何所言之事關係到整個人界,還能影響鬼界,需要思考的層面遠遠超越了現有的空間。

    變化完全在鬼人的預料中,他要的就是這種氣氛,將信將疑又不得不信,也不能輕信,只有將信將疑才會謹慎調查,調查的過程中慢慢揭開恐怖的一幕,反應會更理性些。

     「我知道各位從未與鬼人打過交道,也無法完全相信我的話,不過我有人證。」

    觴寒臉上盡是冷笑,心道人又如何能證明鬼言,簡直是胡說八道。

    魅幽羽對他的反應洞察於心,嘴角一陣冷笑,故意提高聲量,雷鳴般的聲音直穿眾人耳膜,「此人年紀不大,不過出身非同小可,乃是玄武國黃龍山一脈嫡系傳人,當年名震天下的武神的子侄輩,承襲了前人的力量,雖然年輕已經實力不凡……」

    一提黃龍山,在場無人不知,便是文官也肅然起敬,他們敬的不只是武神的實力,而是他為了人界,勇於與仙界抗衡的堅強信念與過人膽識。

     「黃龍一脈誰人不知,可天下見過黃龍一脈的人並不多。這些年來黃龍山已經封山,據說人影皆無,你一個鬼人又能從何處找來黃龍一脈傳人?即便有……恐怕也是杜撰的吧?」

    觴寒的冷笑讓皇帝的臉色也抹上一層寒意,也讓魅幽羽冷笑連連。

     「閣下還真是小心謹慎。」

     「忠君之臣必忠君之事,這是人臣之理,難道鬼人不知道?」

     「胡亂猜忌,莫視皇威也是人臣之理?黃龍之子已到青龍災區,而且一直為人界出力。你口口聲聲人臣之理,不為君分憂何來人臣之理,退下吧!」

     「黃龍之子已到青龍災區?」少君插言問道。

     「正是!」

    回應鏗鏘有力,眼神也充滿自信,神采飛揚的魅幽羽讓觴寒也無話可說。他倒不是小覷鬼人,只是不願輕易上當,事情既然牽涉到黃龍一脈,真相或許真如鬼使所說。

    霎時間,偌大的朝堂鴉雀無聲,黃龍山就像聖旨上那方血色的朱印,一旦落下便成事實。由此而見,青龍國的危機便不可不信,身為國家重臣的他們頓時感覺到肩上的壓力。

    少君好奇地問道:「此人是誰?」

     「黃龍之子,姓赤名熾,東海大地裂之時,他便在朝日,其後屢次參與拯救行動,若不信可以去查。」

    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赤熾這個名字實在太陌生了,反應十分平靜,只有藤忍一人勃然變色,瞳孔瞬間縮小又突然放大,任何人都可以看到散射的驚駭之光。

     「那個紅發小子竟然是黃龍之子!人果然不可貌相,我倒真是低估了他!」藤忍心下震驚,回想赤熾在朝日事件中的所做所為,不難證明與魅幽羽所說的危機扯上關係。

    朝日之亂後屍人大舉入侵,赤熾和伐越都是當時的見證者,伐越身為東海監政司,監視東海之濱各城是分內之事,赤熾則不然。但他千里迢迢從玄武國跑到朝日城,還恰好遇上了屍人作亂,一切似乎太巧,不免讓人懷疑,黃龍山早就預料到會有朝日之亂,因此才派赤熾匆匆趕來。

    雖然他口中總是輕蔑叫著「紅發小子」,但藤忍心裡很清楚赤熾幾次與屍人作戰,成果顯著,尤其東海之地在屍人大軍的陰影籠罩下,就連他也感到惴惴不安,赤熾卻如同孤膽英雄般率先出現在朝日城頭。

    伐越呈報上來的那份報告,還在他的書案上,其中詳細地描述了赤熾在朝日周邊的英勇戰績。

    屍人佔據了朝日之後,軍隊大敗,難民無數,正是舉國震驚之時,第一個平安出現在朝日城頭又從容離開之人,便是赤熾。之後又數次成功夜探朝日,救邢烙七十餘人於朝日城下,梅子河一戰又引開了屍人主力,才致使定陽大捷。

    這些功勞若是換了一個人,恐怕早就名動四方,成為青龍國的大英雄,加官晉爵,封賞無數了。但赤熾並沒有因此獲得應有的名聲與利益,在與藏月的上林一戰才嶄露頭角,但那名氣仍與青龍國那些武門大族相差十萬八千里。

    其實只要赤熾隨口抖出黃龍一脈,不用動手便立即名動青龍。如今看來,他像是默默奉獻的無名英雄,與平時所見的形象實在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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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紫色浩劫第二章二傑
  
     「藤忍大人!」

    神游太虛的藤忍愣了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神色有些呆滯,但他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因此外人看不出什麼異常。

     「藤大人與赤熾也是舊識,赤熾幾次協助龍館出擊,成績斐然,這是有目共睹之事。」

    一句話讓藤忍瞬間清醒,心緒飛快地繞了幾圈,便把事情想明白了。

    他沉穩地走到中堂,朝皇帝躬身一禮,點頭道:「正是,龍館素來景仰黃龍一脈,對武神更是奉若至尊,自從赤熾進入青龍以來,我龍館的東海監政司伐越便一直伴隨於他,暗中做出無數驚天動地的大事,只是他不好虛名,不佔功勞,因此才一直默默無聞。」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明明是伐越遇上了赤熾,卻被說成是有意安排,無形中便把龍館放在了「黃龍山同盟者」的位置上,對於大廈將傾的龍館給予強力支持。

    魅幽羽洞若觀火,深知藤忍要趁機提昇龍館日漸下滑的地位,但這對他有利無害,對付潛在敵人,武人主政的龍館比文人當道的朝堂更有效率。

    其他人卻大吃一驚,沒想到藤忍竟早已洞悉一切。

    少君也一臉驚色,好奇地問道:「愛卿為何不早說?」

    若是換了個旁人,這一問便露出馬腳,如此大事不向朝廷交代,沒有合適的理由實在說不過去。

    藤忍早已想好了堂而皇之的理由,從容不迫道:「黃龍弟子行事獨立,當年武神入我青龍也是悄無聲息,微臣覺得赤熾雖然年輕卻堪大任,定有不尋常的任務,微臣怕走漏了風聲,因此隱而未言,請陛下恕罪。」

    魅幽羽見他四平八穩地便把事情帶了過去,心下極是佩服,含笑道:「這是人界大事,縱是黃龍一脈,在沒有證據之前也不能隨意洩漏,否則引發不必要的恐慌,後果難以控制,藤大人這是英明之舉。」

    有了鬼使的助言,藤忍的謊言更是天衣無縫,舉朝上下對藤忍只有讚許沒有敵意。

    藤忍和魅幽羽對視了一眼,一種英雄相惜的共鳴油然而生。

     「鬼使,那位黃龍之子如今何在?」

     「我料他││」魅幽羽忽然露出燦爛的笑容,「必在定陽!」

    紫光如同神域垂下的巨幅捲簾連接天地,閃爍其間的白光則如同捲簾上的珍珠,每一顆都璀璨閃亮,把東方的天際點綴的光華耀眼,熠熠生輝,而流動的「珍珠」又給這片神奇的捲簾帶來了流水般的動感,更像是一片紫色光瀑。

    世間沒有一個人見過如此璀璨的紫色,事實上華麗的紫色大幕比冥月的光輝還要美麗,冥界的紫色月光常被人用「妖異」來形容,而東方的紫色大概只有一個字能形容它││「純」,世界或許沒有比這片光瀑更純正的紫色。

    雖然它是如此的純正美麗,雖然它能引發的詩意足以書寫千萬捲軸,但此時,越多越多的人像赤熾一樣,用特殊的目光看它,無情的光芒背後似乎隱藏著重重殺機。

    天不應該是紫色的,至少人界的天空不應該是紫色的,既然是紫色,那就不是人界的天空,既然不是人界的天空,那就是另一個世界的天空,而另一個世界的天空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答案自然也就呼之欲出。

    這便是赤熾的推理,簡單的邏輯,完全沒有詩情畫意,但充滿真實感。

    按照這個推理,想像中即將出現的異世界力量,隨時都會由東方襲來,而定陽是整個人界最東的城池,也將率先與那股未知的力量碰撞,留在定陽就留在了第一線。

    輕風像羽毛一樣拂過窗邊,帶起香爐淡淡的檀香飄過赤熾鼻尖,也飄過心靈,讓略顯不安的心靈稍稍安靜下來。

     「走?還是留?」

    詢問沒有旁人的空間,有時是一種奇妙的諷刺,但他只是想說出來而已,彷彿只要說出來,那個最想訴說之人便一定能聽到。

    異像已生,他堅信一定會帶來更恐怖的災難,那極有可能是一把屠殺千萬人的利刃,定陽則是刀鋒掠過的第一點。就像劈向咽喉的擊命一擊,留下來就意味著用咽喉去迎擊可能的最鋒利一擊,必須有以身試鋒的氣度與膽識。

    赤熾自認不缺膽氣,也喜歡新奇刺激的未知力量,卻不得不考慮留下來的意義。鷹莊已經淪為荒園,人倒是不少,但沒有悠氏父女,再留下來也沒有多少意思。他心緒因而變得極度混亂,不知道是該撤往相對安全的西方,還有留在前線等待變化的來臨。

    夜幕漸沉,殘陽中的小院如往往常般美麗,可惜大劫之際不知還有沒有明天,天生爽快樂天的赤熾,不知為何竟湧起一陣哀愁。

     「閣下可是赤熾?」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來。

    赤熾冷冰冰地轉頭看了一眼,青檸小院門口走入一撥人,為首是名中年男子,身形微胖,端著架子走起路來頗有些威勢,一看就知道是哪個武門的領袖,身後跟著七、八名武士。

     「忘了我的話嗎?」

    中年男子抱了抱拳,臉色突然一沉,冰冷冷地喝道:「閣下年紀輕輕,膽子卻不小,上次戲弄了鷹莊,這次居然敢教訓環意門弟子。」

    赤熾一聽便知是來找碴的,此刻心緒正亂,哪有心情應對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雙眼一翻,便惡狠狠地罵了起來,「老子還沒找你們的麻煩,居然還敢找上門來!這莊子是我的,從現在開始都給老子滾出去,誰敢踏入一步,老子剁了他!」

     「狂,夠狂!那日夜宴我也在,你小子比那天還狂,不教訓教訓你,當我環意門無人……」

    赤熾哪有這工夫和這種無知傢伙浪費,身子一縱便衝了上去,連招呼都不打,起手便是「鬼影步」,身子驟閃驟現。

    環意門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就沒了,再想定神尋找敵影,卻感覺到背後吹來一陣狂風,砰的數聲,整撥人一起被橫推的冷巨送了出去,撲通幾聲摔倒在地上。

     「莊里的人呢?」赤熾一腳踏上胖武士的肩頭,手中冷巨朝他左側一搭,比人還大的兵器就像小山一樣壓在身邊,胖武士好歹也是小門派的首領,哪受過這種恥辱,差點沒急暈過去,卻被赤熾狠狠一腳踹醒了。

     「別裝昏,等我問完了該死哪就死哪去!」

    胖武士臉色嚇得慘白,身子一陣狂抖,胯下突然漫出一團水漬,還帶著酸臭味,竟是被嚇得失禁了。環意門的弟子見門主如此怯弱,都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赤熾倒是被逗樂了,心頭之火弱了些,「嚇成這樣倒是少見,起來吧!

    回答我的問題就放你。 」

     「莊里空無一人,我們只不過是……借宿而已。」

     「空無一人?丫鬟僕人呢?」

     「沒有見到,據說封莊的當天就被帶走了。」

    赤熾撇撇嘴,封莊針對的應該是悠鷹父女,居然連丫鬟僕人都帶走,其中似乎有些疑點。他掃了一眼趴在地上喘著粗氣的野武士們,「你們到這裡已經很久了吧?就沒有聽到一點風聲?」

     「風聲……好像定陽城有些消息,不知真假。」

    一陣風吹過,小院突然沉寂下來,胖武士咬了幾次牙才壯起膽子,哆哆嗦嗦抬眼看了看四周,赫然發現紅色殺神早已消失了。

    片刻後,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雷鳴般的吼聲,「等我回來再看到一個人,殺無赦!」

    定陽城,一座富人之城,來這裡的礦石商人極多,像礦石這種生意,只有大本錢才能做的起來,小批量的礦石就算運了出去也賣不到什麼好價錢,因此來此的都是大商賈。由於近來屍人作亂,商人漸少,城池才冷清下來,後來武士大舉進駐,又使定陽再度興旺了起來。

    赤熾踏入定陽,發現城內的氣氛相當詭異,行人的臉上隱隱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卻又混雜了另一種情緒││茫然,看不到未來的無奈。

    冰潮來襲,定陽已經成為孤地,可是這裡的人並不完全明白自己的處境,他們看到了冰潮,也一直在為冰的世界而震驚,然而只有赤熾才真正明白定陽所面臨的危機。

    悠氏父女都是有智之人,即便遭逢大難心神不寧,必然能嗅到一些陰謀的氣息,紅姬死前已證實他們父女在封莊前已離開,或許就是洞察到危機。所以赤熾心中雖然掛念,卻不十分擔心,倒是那揮之不去的紫色讓他心神不寧,情緒也受到影響。

    紫色天幕就像一把刀橫在心頭,雖然沒有任何相當的消息,他卻隱隱感覺到風雨欲來的強大壓迫感。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自己不知道四界的危機,就不會猜測將有天外神秘力量來襲,更不會為此四處奔波,可惜人生是無法重來,命運選擇了他,他也只能選擇命運。

     「酒舍」是定陽城最大的酒舍,坐落於城南,規模倒是極大,前後左右中共五個院落,四周被街道所圍,獨占了一方土地,木製小樓也算是雕樑畫棟,尤其是南面的竹樓幾乎和靖安府的「月華酒舍」一模一樣,只是缺少神韻,頗有些東施效顰的味道。

    赤熾直入酒舍北院,那是一片只有雨棚沒有屋頂的酒場,賣的是最便宜的劣酒,顧客都是商賈們手下運送礦石的腳夫、苦力、馬夫、車夫。

    空曠的酒場沒有放多少酒桌,因為北院大部分顧客都坐在馬車上或蹲在地上喝酒。此時酒桌上都鋪了雪,大冷的天人們都想喝口熱酒暖身,誰也不會喜歡在外面吹風。

    店小二聽到外面動靜開門迎客,卻見客人在外面的酒桌邊坐下,不禁一愣,撩開簾子問道:「客店,您不進里屋坐?外面很冷的!」

     「伙計,我想問一件事。」

    店小二臉色微變,眉頭緊皺,充滿狐疑的雙眼一直打量赤熾,「要喝酒就上里面去。」

     「我這把東西恐怕進不去吧!」赤熾隨手指了指插在身後的冷巨。

    店小二早就看到這把比人大兩倍的兵刃,心裡越發害怕。這段日子經過的武士極多,其中有許多是出身綠林的豪強,他的臉吃過不下十個耳光,幾次甚至被打得臉都腫了,因此不敢再招惹這些「惡人」。

     「拿點酒出來就好。」赤熾隨手拋了一片金葉子,原本不安的店小二立即有了精神,這金葉子質地純正,價值不菲。

    不一會兒,兩壇好酒便送了出來,雖然有點寒,但赤熾不在乎,咕嘟兩口便灌了滿腹,臉上才有了些笑容。

     「知道鷹莊的事嗎?」

     「知道點,不多。」

     「悠氏父女抓到了嗎?」

     「據說封莊之前就不見了蹤影,前些日子還有官兵前來盤問呢!」

    赤熾聽罷心中大定,既然官府沒有抓到人,以悠檸的聰明絕不會跑回來自投羅網,只是想到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那動人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惆悵。

     「鷹莊的那些僕人丫鬟呢?」

     「這個小人倒是清楚,聽說莊內所有的人都被送往虎林。」

    赤熾微微一愣,這個結果著實出乎意料之外,「虎林?不是官府?」

     「我也是聽酒客們說的。」

    赤熾看著碗中透明的酒液發呆,內心隱隱感覺到鷹莊封莊事件,並不如預料中的那樣,倒像是定陽內部勢力的鬥爭結果,一陣失落感縈繞心頭。只要悠檸無恙,鷹莊的盛衰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像什麼樣子,都振作起來,現在是危難時刻……」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暴喝,就像寂靜黑夜中的一聲驚雷,震得大地彷彿在顫動,也把赤熾從混亂的思緒中拉出來。

     「怎麼回事?」赤熾站起身,惘然地朝四周張望了一陣。

    他的身後很快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十數名武士裝束的漢子飛一般穿過街道,高速往西北奔去,神色都顯得十分緊張,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不禁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赤熾走出街口,左右兩側各有數十人奔來,像萬川入海般匯入人潮,沿著大街一直往西北奔騰。他提著冷巨走在人群中極為不便,因而跳上街道兩側的建築,從屋頂直往人潮匯集處,像他這樣的選擇的人多不勝數,就連鋪滿灰塵的屋頂也變得擁擠堵塞。

     「怎麼回事?」

     「不知道,好像有什麼事發生了。」

     「廢話!沒事發生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如此這般的對話滿城皆是,卻沒有幾個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人越多好奇心便越大,跟著人潮奔走的衝動便越強烈,當越來越多人聚集到一起奔走的時候,場面就變得浩大壯觀。

    厚厚的人牆,足足有上千人,聚攏在定陽城西北最大的貨場「紫金礦棧」。這片巨大空地一直都是城內最熱鬧的地區,各類礦石堆積如山,如今卻沒了苦力們揮汗如雨的工作場面,只留下一堆堆孤零零的礦石。

    人潮在紫金礦棧的外圍便走不動了,前面只能看到一個個腦袋,高矮胖瘦、男女老幼,無一不齊,似乎正在舉行什麼大會。

    赤熾聽說過武林大會,卻沒聽說過在大街上開會,不禁有些好奇,只是隔了太遠,礦棧裡的情況根本看不清楚,瞅了兩眼左右,街兩側的房頂上站著不少人,心中一動,一個縱身躍上左側的房頂便奔了過去。

    房上早已站了不少人,因此即便上了房,要想擠進去並非易事,赤熾擠了半天都找不到入口,一時不爽便倒轉冷巨,直接把兵刃插入了屋頂,立即將屋內的人嚇得魂不附體,驚叫連連。

    赤熾並不理會眾人的目光,縱身跳到冷巨柄上,居高臨下,這才看清楚人群的中心是一處礦場,而在礦場正中央的平場之處,立著一隊穿著整齊的騎士方陣,總共二十人,五人一排,整整齊齊排成四排,上衣穿著藍色布質武士衫,下身是一條白色長褲。

    最耀眼的人物並非騎士,而是騎士方陣之前兩名氣質截然不同的男子。左側是一名白衣秀士,跨坐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上,在人群中就像是一團白雪,由於距離的關係,赤熾看不到秀士的容貌,但隱約感覺到一種文雅清幽的書生氣質。

    立在白衣秀士身側的黑衣大漢也極為出眾,長得高大雄壯,手裡拿著一把九環厚背開山大刀,也像赤熾一樣把兵器扛在肩頭,胯下則是一匹通體墨色的烏錐馬。

     「肅靜!」

    一聲咆哮震驚雷動,一瞬間便壓住了所有的吵雜聲,叫囂的黑衣大漢凶狠的目光掃了一圈,最後的反抗意念也消失了。

    赤熾煞有興趣地看著黑白二人,武士常有氣勢定勝負之論,若真的此事,黑衣大漢無疑是此中高手。

     「各位!」

    白衣秀士突然拔起身子,如同白龍昇空竄上三丈,在嘩然聲中穩穩地站在馬背上,白馬竟然沒有任何感覺,靜靜地站在原地,這一幕讓不少人大吃一驚。

     「天不佑我青龍……」

    開場白便讓眾武士倒吸了口涼氣,注意力瞬間從各種雜事上移開,集中在白衣秀士的身上。

     「……東海之濱天災連連,生靈塗炭,百業凋零,青龍國立國數百年來災難雖然不小,殺傷性更強大的風暴洪水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可這一次……這一次與以往都不一樣!」

    聲音和高舉的右手完全控制了聽眾的注意力,武士們看上去就像是被抽去了靈魂。

     「大家出城看看天空吧!想必在場的人從來沒有見過,紫電如瀑,遙遠的東方邊界全是這種景象,紫色的天空,那到底是什麼?是妖孽作祟,是天意示警?還是遙遠神界而來的神諭?

     「我不知道,大家估計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東方帶來的雪暴,帶來的冰潮,帶來了大地震,帶來了災難,所以我斷定││」白衣秀士突然提高了聲量,尖嘯道:「那是妖!是妖氣!」

     「妖?」

     「的確有種邪惡的感覺,不過若說是妖……」

    人群一陣喧鬧,都在交頭接耳地商議,赤熾相當贊同這個假設。

     「妖」不過是個代名詞,泛指所有對人界懷有敵意的力量和種族,紫色的光芒一定與某個空間或某個種族有關,白衣秀士在沒有其他佐證的情況下能想到這一層,若不是有大智慧就是喜歡危言聳聽,相比之下他更相信前者。

    激動人心的演講並末結束,白衣秀士橫掃了一眼,接下去的聲音就像浮於九霄之上,無論人聲如何吵雜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試問,天下太平嗎?武神紀元開始,青龍國連天災都少得可憐,而國力一直是四國之首,百姓安居樂業,文武兼道,商賈雲集,若非妖邪作祟又怎會有此異象?

     「必是上天示警,接下去不知還有什麼樣的災難降臨。各位都是武門強者,有奉天行仁之義,有守土保國之責,有安民護家之任,如今定陽已是孤島,大家若還只顧門派小利,忘卻仁德大義,大災一來,我等都會死無喪身之所……」

    人聲消沉,就連呼吸的節奏也隨著高亢的聲音起伏宛轉,一字一句都牽動著每個人的心,即便沒有偉大的理想和道德,單是為了自身,也不能不聽從白衣秀士的勸解。

    赤熾也不禁被白衣秀土的言語感動,他比別人知道更多,因此反應更是強烈。想起那天空的紫光瀑布,心潮便澎湃不息。

    黑衣大漢接口,抱了抱拳高聲喊道:「各位兄弟不要再猶豫了,現在是武士發揮力量的時候。我們這些武夫,有的只是力氣,現在是需要武人力氣的時候,還望各位鼎力相助。」

    人群一直很沉寂,等了一盞茶的工夫才有人接口,「相助自然沒有問題,只是眼下局勢大家都看不懂,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

    白衣秀士坐回馬背,含笑道:「這位兄弟問的正是在下要說的,城西北處有一座吳苑,各位門主幫主,豪士英才,若是有空請到吳苑詳談。」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召集武門,不怕朝廷和龍館怪罪嗎?」

    私下召集武門雖然不犯法,卻是犯忌的事情,尤其有龍館這個首領機構存在,潛規則下,只有龍館才有召集武門的權力,黑白二人當眾召集武門議事,可以說是惹火燒身。

    黑衣大漢哈哈一笑,自豪地拍拍胸口,大聲道:「在下京畿龍鑲千羽衛衛長銘博拳,我身邊這位叫書清言,人稱水竹先生。」

     「都城三傑!」聞言,眾人眼中的黑白兩個身影陡然間綻放出耀眼光輝,人們皆為之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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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29:27
第八集紫色浩劫第三章吳苑
     都城,身為三傑之首的觴寒正為皇帝的詔命而苦惱,東海巡閱副使,代天子巡狩東海,本是一個極為榮耀的頭銜,然而要伺候一個鬼人,讓他心裡多少有些彆扭,何況東海巡閱使是藤忍,平素沒什麼來往,也是個不容易伺候的人物。

    魅幽羽永遠是那副傲然在上的氣質,除了觴寒幾乎沒有人對此有異議,而其卓越的手腕,絕美的長相,再加上無與倫比的氣質,令無數千金小姐、貴婦宮娥為之一瘋狂。

    每當想到那一幕幕噁心的場面,觴寒便覺得反胃,只可惜他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改變任何人的想法,直到東海巡閱使團離開京城,這口怨氣才稍稍緩和了些。

     「不要嘛……你真壞……壞死了……」

     「討厭……不要再逗弄人家了……」

    被中軍包圍的豪華馬車不不斷發出銷魂聲,弄得隨行侍衛面紅耳赤,許多人不由朝兩側挪開,原本整齊的隊列立時變得有些散亂。

     「無恥!」觴寒瞪著馬車,心中惡狠狠暗罵了一句,鬼使帶著兩名艷婦隨行已經是大逆不道,如今竟不顧體面在大庭廣眾之下宣淫,他堂堂男兒竟要為如此無恥荒淫之舉護衛,簡直就是人生最大的恥辱。

    覺得顏面掃地,觴寒一張臉氣得鐵青,然而身為副使的他不得不先請示藤忍的意見,因此不時用目光掃視藤忍,希望他以正使身分出言阻止。

    藤忍根本無動於衷,彷彿一切都是合理之舉。魅幽羽的出現使他對東海的局勢又有了全新的評估,這是龍館再度興盛的絕佳機會,卻也令他感到兩難。未知的威脅太大,剩下的力量若都投進去而出了差池,日後便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但若是不投力量,搶功勞的人只怕比螞蟻還多。

     「大人,這也太不像話了吧?」見藤忍不動聲色,隱忍不住的觴寒終於開口。

     「哦……什麼事?」

     「那些狗男女幹的好事,大白天就……」

    藤忍淡淡瞅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隻亂叫的蛤蟆。正在氣頭上的觴寒,被這一眼看得肚子幾乎要氣抽筋,臉色煞白地回瞪著藤忍,腮幫子微微鼓起。

     「二女是御賜的,馬車也是御賜的,只要坐在馬車裡,他的身分就永遠比我們高,做什麼我們也管不了。」

     「可這也……太無恥了吧!」

     「無恥有恥,還不都是人說的?沒人說的話也就不存在這個問題,安心上路吧!東方的事情較重要。」

    觴寒一陣冷笑,知道這個問題已經無話可說,話鋒一轉又問:「既然如此,我倒是請教一下藤大人,不知大人對東方之事有何想法?」

     「沒想法,查了才知道。」

     「大人認為鬼使說的都是事實?」

     「不知道,查了才知道。」

     「那位黃龍之子是真的嗎?」

     「你見了就知道。」

    公式化的回答方式一再挑戰觴寒,不過都城三傑的名號倒也不是假的,換了常人早就惡言相向,他只是憤怒地甩了甩袖子便撥馬先跑了,用力抽動的馬鞭將他的怒火完全發洩出來。

    藤忍盯著飛去的身影撇出一絲冷笑,都城三傑名頭太大,弄得人人都以為是天神般的人物,其實也不過是優缺點俱全的普通人。觴寒政治和道德要求極高,對自己而言是一種美德,對於別人而言卻是一種無可救藥的潔癖,無法與常人接近。

    藤騎也移了過來,並問了同樣的問題,藤忍這才第一次道出心中所想。

     「我們這次不是要調查是否有巨大的災難,而是要相信災難就快降臨,讓所有人相信即將發生前所未有的大變革,只有擁有強大的力量才能化解這次危機。如此一來,我們這些欽使才能藉皇威控制東海,軍方、野武士、以及地方官吏都必須聽從指揮,這才是重點。」藤忍答道。

    藤騎眼睛大亮,茅塞頓開。

     「鬼使不會無的放矢,他們並沒有把人界放在眼中,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與朝廷聯繫,因此我才確信人界將要出大事……」藤忍迷離而深邃的目光如同巡視領地的狼王,充滿了霸氣與豪氣。有了館主的身分後,他整個人的氣勢都遠勝以往,即便是在龍館勢力最衰弱的如今。

     「不愧是大哥,要我做什麼吩咐一聲就好。」

     「嘿嘿!這是我們兄弟的私話,切不可多言。鬼人陰險狡猾,心思靈敏,絕不能在他面前露半點口風,觴寒那傢伙也是個麻煩。」

     「大哥放心,我知道怎麼辦。」

    藤忍淡淡一笑,表情很快恢復深沉,深邃的目光眺望東方的天空,心裡其實早已堅信大災難即將降臨的說法,而且對他來說,如果青龍國一直維持太平歲月,只能讓龍館變成歷史名詞。

     「赤熾,你可是黃龍之子,天之驕子,可不要讓我失望!」

    遙遠的東方,紫電若遊龍般翻騰而下,不時為紫光瀑佈點綴上粼粼白光,寒冷的冰原早已被巨大的衝擊力壓得粉碎,眩目的紫光透入冰層折射四散,反射入空中就如同蒸騰的紫霧裊裊而上。

    蒸騰的紫霧與紫光瀑布迅速融合,並在接近地表的部分形成扭曲狀,最後凝結成一團高五十丈,寬二十丈的漩渦狀光暈,輕輕地旋轉。旋轉間,如絲狀的白色力量朝外散射,蒸騰的紫色光霧被白色力量驅趕四散,形成了一扇紫色的光門。

    對於人界大地而言,改變命運的大戲真正上演了。

    吳苑本是城中一座富家的豪宅,論氣派遠遠比不上虎林、鷹莊等處,若論小巧典雅,精緻靈秀卻是城中一絕。單看外表大多數人都會以為不過是普通宅子,但踏入其中必然耳目一新,潺潺水聲不絕,穿繞於竹林瓦舍之間,與竹香相襯,最是清幽。

    銘博拳與書清言,名動天下的帝都三傑之二,同時出現在孤島般的邊塞小縣,簡直就是天大的新聞,許多武夫對此二者都是聞名已久卻不曾見面,如今受邀來此小園一會,誰都不願放棄這個機會,何況情勢不明,有此二人坐鎮,心中都安穩些。

    赤熾對二人頗有好感,尤其是書清言,如此儒雅聰慧之人來自京城,面對定陽如今的困境又能挺身而出,足見膽氣見識不凡,而銘博拳豪邁不羈,簡直就是另一個自己,心中便起了結交之心,因此也扛著冷巨隨著人潮往吳苑走去。

    吳苑外是一條小巷,並無店鋪,平時行人極少,因此極為幽靜,此時卻被武士們弄得熱鬧非凡,狹長的巷子被擠得水洩不通,人群摩肩擦踵,雖是寒天,一個個熱得汗流浹背,臉上卻充滿了興奮與期待。

    二傑帶著人,早已進入宅中,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立時接客,宅門只開了角門,留下四名手下守門。

    排隊的人把外面一圈的街道都擠滿了,里三層外三層,人雖多卻沒有一個敢撒野的,無一例外地規規矩矩排著隊。這些武士們出身各異,其中不乏名門大派的領袖,然而面對這座外表不起眼的宅子,除了恭敬與溫順外,再也沒有第二種想法。

    圍牆不高,但誰也不敢翻牆而入,甚至連上縱一窺都不敢,好奇心原本就頗重的赤熾不禁對二傑更感好奇。他在東海之濱待了近兩個月時間,見慣了這些傲氣沖天的野武士,即便是面對龍館,他們有時也會表現出強烈的對抗意識,可面對二傑卻又是另一種態度。

     「有趣有趣,這些傢伙居然變成小綿羊,看來真要進去看看熱鬧!」

    赤熾也沒有選擇循規蹈矩,在無數驚訝、憤怒與嘲笑的目光中,直接跳上吳宅對面一座朱色高牆。

     「嗖!」一道疾風突然從牆內射出,夾著風雷之聲掠過牆頭,目標處那火紅色的身影還沒站穩,便再次晃動起來,一陣風逆襲而去,緊接著便是宅內響起一聲驚呼,巷子內等候進入的人們都清楚聽到砰的一聲。

     「衛羅!」

     「出什麼事了?誰動的手?」

     「有刺客!」

    雜亂的聲音使得氣氛突然緊繃起來,赤熾無辜地成為眾矢之的。他只不過想窺探一眼,沒想到引得對方率先動手,初時那分迫切見面的念頭頓時被打消了,不經意地撇撇嘴角。

    一個高大的黑影突然閃至牆上,與赤熾隔巷而立,正是二傑之一的銘博拳。

     「小兄弟,大家都在排隊,你這麼做太不守規矩了。」

    赤熾張了張嘴,又覺得明明自己先被攻擊,解釋倒像是自己做錯了事情,哼了一聲,淡淡地道:「站在此處和守規矩有關嗎?你的人無端攻擊我,又守規矩了?還以為遇上了豪傑,沒想到這麼小心眼的人,我站我的,關你們什麼事。」

    銘博拳雖然第一次在定陽城中露面,其實他和書清言十日前便已經進入了定陽,只不過在虎林做客,因此對於東海之濱發生的事情也略有耳聞,其中便包括上林之戰。他腦海中依稀留下一絲紅色的印象,端詳眼前青年的裝束後,便已知道對手是誰。

     「好口才,你就是被稱作紅蛇的赤熾?」

     「紅蛇?」赤熾摸了摸自己的長辮,隨手把冷巨塞到屁股下,尖部撐著朱牆內的地面當板凳,笑咪咪地看著銘博拳那碩大的形體,外人看來真像一條紅蛇與一隻黑熊間的搏鬥,紅蛇正盤縮著身子等待突襲。

     「無論如何,你膽子不小,年輕人可以無禮,若沒有膽量就麻煩了。」

     「這話說的不錯,當然,你說的無禮我可不承認,這樣的隔著大街說話也無所謂有禮無禮。」

     「那倒也是。」

    銘博拳成為都城三傑並不是因為他的身分,讓他矗立在豪傑之名上的力量,源自於一身難以想像的天生蠻力,還有那比黑熊還要壯碩的身軀,更重要的還是那顆豪情沖天的心。

    能稱得上豪傑絕不是小人,銘博拳的身上也從未流露出一絲盛氣凌人的氣息。他總是喜歡看著對手,瞪大兩隻眼睛不停地看,看到對手毛骨悚然,這種本事連殤寒和書清言都無法比,更準確的說是沒人想比試對瞪。

    四隻眼睛對瞪著,而數百雙眼睛則瞪著他們,原本莊嚴武門聚會弄出這麼一場鬧劇,著實讓人哭笑不得,可是誰也不敢中止這場鬧刻。

    一片白影飄了過來,恰好擋住了二人的視線,像絲網一樣纏繞的目光驟然斷開,緊繃的空氣彷彿啪的一聲張開了。

     「有趣!」

     「好玩!」

    一紅一黑突然放聲大笑。

    書清言好奇地打量二人,銘博拳的豪情自然不用多說,沒想到這個拖著長辮的怪異青年,竟然也如此豪爽不羈,若不是外形差異太多,幾乎認為兩人是同胞兄弟,心中頓生好感。

     「二哥,你終於找到人陪你玩這麼無聊的東西了。」

     「沒錯,沒錯。」銘博拳豪邁地大聲笑了幾聲,指著赤熾喚道:「小兄弟,走,進屋子坐。」

     「沒有酒我可不去。」

     「甚至什麼都可以沒有,就是酒不能沒……」

    銘博拳的身影突然變了,不見了胸口、小腹以及小腿,就像憑空被人砍去了幾節,只留下頭、胃部、大腿和腳部,巷內之人看著無不大驚,然而驚叫聲還沒發出來,剩下的身影也消失了。

    高手們此時都明白了,因為銘博拳的速度太快,因此留下了殘影,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速度快到這種程度實在嚇人。

    赤熾的速度絕不在銘博拳之下,只是他的身法偏詭異神秘,一閃即沒,而銘博拳的身法中多少帶了些幻術的味道,留下殘影其實有迷惑敵蹤的作用,因此更具震撼力。

    書清言也留下了殘影,與銘博拳不同,他的身影就像一攏白色輕煙,扭曲著裊裊而起,又隨著輕風幽幽而散。

    一剛一柔,兩種殘影步法氣韻不同,意境卻是一樣,落在行家們的眼中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無不撫掌大贊,赤熾也不得不豎起大拇指讚了一個「好」字。

    露了這兩手,吳苑外的氣氛越發平和,誰也不敢過於造次,安安靜靜地排隊等待進入宅內,赤熾因為銘博拳的邀請而搶先踏入吳苑。

    赤熾剛入大門,一種凝重的氣勢便透體而入,幽靜孤清的小院竟然隱隱有種海潮般澎湃的氣勢,就像是一條潛龍伏在院內,準備隨時騰空而起。

    入口是一面三丈高的巨石照壁,擋去了園內的風景,從左側繞過照壁便是一片淺溪,不知主人用了什麼方法,沒有出路的死水竟然在狹長纖細的水道中不停流動,潺潺水聲讓人心靜神清。

    赤熾冷眼旁觀,二傑雖然邀請武士們來此,卻沒有對每名武士都一視同仁,繞過照壁之後武士便被分成了三撥,一撥往右沿水道而行,一撥往左進入水道邊的竹林,另一撥側穿過水道上的木橋,進了鑽入假山區域。

    每一位賓客都有專門陪同,客人雖然繁雜眾多,吳苑內卻不見一絲慌亂,心中對二傑的評價又有所提升。

     「老弟,跟我走吧!」

    銘博拳從假山處走出,立在小橋邊等候。他乃性情中人,認定了赤熾便要結交,這份豪情與熱忱也是他名動天下的原因之一。

    赤熾看了看手中冷巨,知道以如此狀態進不了曲徑通幽的假山,目光掃了一眼附近,右腕一抖,兵刃便往水道飛去,意欲橫放水道之上。

    不想銘博拳突然環掌側推,雙手生起一股陰柔之氣,化作一團勁流托住了厚重的冷巨,使得這把碩大的兵刃憑空定住,經過照壁的人都大驚失色。

     「好手段!」赤熾撫掌大笑,對銘博拳的實力又有了全新的認識。此人外表粗豪,手段卻是剛柔並濟,除了強勁的內息外,似乎還揉和了一些非武學的力量。

    銘博拳雖然把冷巨定住,但冷鉅的重量遠超過預料,單是定在空中已經耗盡全力,再也無法招入手中,此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騎虎難下,臉色脹得通紅,豆大的汗珠也滑下面頰。

     「我也要看看這是什麼寶貝!」

    側方突然飛來一片白雲,托著冷巨在空轉了兩圈,平穩地落在一雙白皙的手掌上。

     「三弟!」

     「好重的傢伙,老弟力氣不小啊!」書清言擺弄冷巨如同毛筆一般輕鬆,滿臉笑容,看不出一絲吃力,然而白袍之下已經是青筋浮現,心跳也隨著真氣的運行而加速,但他還是完美地化解了銘博拳的尷尬處境,最後輕輕地放在了水道之上。

    銘博拳對他的實力嫻熟於心,見了神情已經明白,頓時心中大駭。這般兵器除了需要強大的真元內氣,還要擁有天生神力,否則單是扛著它就足以耗盡力氣。

     「走,裡面請!」

    穿過假山便是吳苑的正堂「綴雲館」,褐紅色兩扇廳門大開,正中的水墨山水畫彰顯了主人的文氣,兩側的工整對聯讓不喜文墨的紅發青年立時頭疼起來,好在他不認為銘博拳與這些文墨有關。

    廳堂內已經整整齊齊擺滿了大椅,連廳門前的鵝卵石地也放著十幾張圓凳,似乎早就算好了人數,赤熾和銘博拳先灌了幾杯好酒才來,因此到的時候已經坐滿了。

    在場絕大多數都是中老年武士,有的衣冠楚楚,有的粗衣布裳,還有的光著膀子露著胸毛,像赤熾這樣的年輕人屈指可數。

    半個時辰後,書清言才慢悠悠地來到正堂,白衣書生的形象與整個院落倒是十分合襯,幾乎讓人忘了他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各位,承蒙大家抬愛,光臨這座小小的吳苑,清言不勝感激,各位都是一方英傑,見識廣博,不是我們這些人可以相比……」

    開場便是一番客套,把眾武士捧得暈暈乎乎,氣氛立即融洽了許多。

     「冰潮是千年罕見的大劫難,史書上從未記錄,只怕是開天闢地的第一次,定陽地勢較高,這才倖免於難。然而如今的定陽四面被圍,已是一座孤島,我等雖然身為武士,於國有忠,放己有道,於民有義,有責任打開一條通往安全之所的通道……」

    一番話侃侃而論,入情入理,眾武士聽得連連點頭稱是,都打心眼兒裡覺得這是利己利國的大義之舉。

     「水竹先生是朝廷的人,你就替朝廷下令吧!我們都聽你的。」

     「是啊!我們都聽你。」

    在座之人十有八九都拍著胸脯高聲應和,只有赤熾一人緩緩搖頭,紅色大辮甩動中如同蛇行,書清言目光如電,一眼就看到了。

     「赤熾兄弟不知有何高見?」

    所有腦袋不約而同轉向廳外,聚焦在紅色頭髮上的目光大都隱藏著不屑之色,但很快被赤熾的一句話給鎮住。

     「打通道路後估計會累,當然,我也希望能有條路可走,這次從高遠城來走了七天才到這裡,真把人累死了。」

     「什麼!你從高遠城走來?西面丘陵的那個?」

    書清言和銘博拳都不由自主扶桌而起,驚愕地對視一眼後一起望向赤熾。原本只是被這個紅發青年獨特的氣質吸引,才把他帶到這只有各武門首領參加的會議,沒想到竟是唯一成功渡過冰原地帶的關鍵性人物。

     「嗯!」赤熾漫不經心地聳聳肩,似乎在為選擇這次行程感到後悔。

     「冰潮推到了何處?」席間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顫動手臂指著赤熾高聲問道。

     「方位不同都不太一樣,不過……」赤熾想了片刻才道:「照理說應該就是那片丘陵的平行線,我也不知道什麼地方,看起來像山口、峽口之類的吧。 」

     「與高遠城所在的丘陵平行線?快,拿地圖來!」銘博拳大喝一聲,沒等手下出動便如幻影般飄入後堂,瞬間又回到正廳,手中已經多了畫著地圖的長捲軸。

    書清言也露了一手,右手五指微微曲張,一股勁流便從掌心竄出,相隔數尺的地圖脫出銘博拳的手中飛向書清言,他左手橫著一抓,直接在空中便把地圖完全展開,最後地圖輕輕地飄到早已高舉額前的右掌中,彷彿貼在牆上一樣穩固。

    赤熾暗自吃驚,都城三傑果然名符其實,定陽有此二人,情況似乎比想像中要好的多。

    兩丈長的青龍全域圖,青龍國諸省府縣一一清晰列明,山川河脈也是脈絡有序,很容易就找到了有「東方第一屏障」之稱的六華山脈。

     「這裡?」書清言手指著六華山脈南方的丘陵,望著赤熾。

     「這裡!」赤熾朝東推了一寸。

    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由於定陽不受衝擊,他們沒有一個人親眼見過冰潮的威勢,雖然後來看過千里冰封的浩瀚景象,但都沒有感覺到危機就在身邊。

     「這裡已經是丘陵,冰潮能推到此處,那麼正西方就應該在此處!」

    書清言手中朝上方挪了一段,落在了「落鳳峽谷」四個字的中間,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彩。

     「竟然到了這裡……那麼落鳳峽谷以東這麼大片土地、城池、小鎮、村莊,豈不是都……」

    屋內響起了猛然吸氣的聲音,因為每個人的動作幾乎同步,所以聲音重疊後顯得相當明顯。

    赤熾親眼見到冰潮壓過靖安府,那場面遠比這些人想像的恐怖百倍。

     「老弟,你確定這一片都是冰原?」

     「準確說是冰刺之原,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冰刺。」

    人們的注意力瞬間側移到赤熾的身上,卻再也沒有人說話。就連書清言和銘博拳也一言不發,再次上下打量赤熾。

    平淡的口吻並不足以說明道路的艱辛,再沒有常識的人也能想像出,從高遠到定陽要經歷什麼。在眾人心目中,這個紅發青年的形像已經放大十倍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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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30:29
第八集紫色浩劫第四章聯合
   
    書清言和銘博拳這幾日一直四處出遊,觀察冰刺之原,深知即便是頂級高手也很難在其中任意行走。按照地圖所示,高遠離定陽距離不近,中間又有山脈丘陵,即便策馬狂奔也要數日,赤熾說只花了七天,至少說明他輕縱跳躍能力非同尋常。

    赤熾明白眾人的感覺,聳聳肩笑道:「不必大驚小怪,其實很多人都有實力來去自如,只要準備好足夠的食物就行了。」

    眾人想到冰上無法生火,而冰體是海水組成,根本無法飲用,缺火缺水都足以致命,即便想到這些也未必有勇氣嘗試。

    讚賞的目光像溫泉一樣包裹著紅色身軀,赤熾笑得極為燦爛,年輕人的青澀感在笑容間展露無遺,人們看到笑容才意識到,這個有奪天之膽的身影竟這麼年輕。

     「大家不要這麼看著我嘛,我會害羞的,哈哈!」

    眾人不禁莞爾,氣氛也輕鬆多了,看著赤熾的目光多了一分敬意,可是目光只殘留了片刻,再次審視地圖時,所有人的臉色變得越發蒼白,孤島的艱險比想像中大了數倍,指望自己打開通道將變得不太現實。

     「赤熾,你既然成功過來,對這片地域應該有足夠的了解,依你之見該如何面對這樣的難關呢?」

    書清言的一句便把赤熾提升到主角的位置上,赤熾也明顯感覺到各人目光中的分量不可同日而語,心中倏的一樂。

     「各位要想活著到達安全地區倒也不太難,只要有足夠的食物、水和耐心,不過幾位高大威武的朋友恐怕就有點困難了……」

    屋內只剩下赤熾那把剛性中帶著磁性的聲音,其他人除了點頭便是搖頭,很快就進入了赤熾的節奏。原本就愛說話的他,這次大大地露了手,然而從頭說尾都沒有真正指出讓難民逃到安全之處的方法,書清言等人都頗感失望。

     「不好意思。」銘博拳輕咳了兩聲,打斷赤熾口沫橫飛的演說,沉聲問道:「除了等待之外,就沒有更好方法嗎?」

     「我不知道,不過……也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事情?」

     「東方!」

    遠東,異變正在加速,似乎正在催促核心變革的到來,紫光瀑布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了,除了旋轉和膨脹外,還開始朝四面八方溢出。就像是一鍋煮沸了的粥,氣泡和霧氣不斷向外面飄散,差別只不過在於天空呈現出妖異的紫色。

    與紫色狂潮彷彿一脈相承的,是冥界那道月光之橋,膨脹的速度就像是吹脹的氣球,轉眼間竟然達到五十丈,可以清楚地看到月銀色的光華紋理。

    與人界迷霧重重不同,雙月奇觀加上浮月大陸的罕見畫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每個人早有異族入侵的心裡準備,而鬼使一次次的求救,也訴說著冥界可能發生的事情│ │生與死的洗煉。

    月橋明亮、潔白、宏偉,單看這跨越巨大空間的光橋,也許有人會以為這是冥界最偉大的建築,可惜沒有人在意它的美麗,隨著橋體膨脹,恐怖而緊張的氣氛也在急速增加,尤其當一個優雅飄逸的身影出現在冥界天空時,緊張感幾乎到了臨界點。

     「仙界使者來訪?」坐鎮冥都的冥皇斷戈被打斷了苦修。

    鬼界已經陷入生死存亡的邊緣,冥界正在邁向那條道路,仙界能否獨善其身,原本一直是斷戈考慮的問題。只是如今的仙界不比從前,與冥界數十年沒有來往,而冥人也不能飛,因此無法知道閉關的仙界變成什麼樣子了。

    仙界使者很快被請到宮中,直接與斷戈會面,「散仙靜不丹拜見冥皇陛下。」

     「仙界與我冥界數十年無往來,怎麼突然派使者前來?」

    靜不丹一身素色仙袍,潔淨無花,雙足也是一對素鞋,踏著白色仙雲懸浮在地面上,渾身上都透著飄逸出塵的氣質,然而微蹙的雙眉卻破壞了整個氣質。

    「小仙不繞圈子,仙界遇上亙古難見的大劫難,一股礫星風吹襲了仙宮仙島,甚至連煉仙之路也受到衝擊,內仙界的上仙們都被驚動了。似乎是有異界與仙界相連,強大的衝擊產生了礫星風,雖然眼下暫時沒有大礙,無華上仙還是派我前來,如有需要,還望冥界開放通道讓仙友避劫。」

    斷戈聽罷點了點頭,神色平靜地彷彿早已知道消息,倒讓靜不丹略感驚訝,但仙人不好事不多事,因此斂而不問,默然站著等待結果。

     「仙友應該看到了冥界已是異象叢生,雙月當空,上面還有一塊懸浮大陸,用一道光橋連接冥界與那大陸,大概用不了多久,冥界就會受到攻擊,情況不比仙界好多少。仙界如今當未見敵,恐怕是仙路必須飛行,敵人若不會飛,仙界便高枕無憂,我這裡卻不行。」

     「方才在外面小仙已經看到了,是大幸,也是大不幸!」

    斷戈極少與仙人打交道,對脫世離塵的尋仙者並不了解,聽不懂滿口真言玄機的說話方式,淡淡問道:「此言何意?」

     「冥界大概是最後一個遇上敵人的地方,不幸的也正如此,你們至此還無法判斷誰是敵人。」

     「這話倒是不錯,光橋幾乎已經完成,下一步也就是大軍壓境,如今的情況岌岌可危,我倒希望一旦戰事不利,仙界能容許冥人進入其中。」

     「看來你我兩方處境相同,不過無論如何,小仙此行都算是成功了。」

    論及斷戈的大局觀和整體觀,冥界之中無人能望其項背,然而冥界的危機在於數百年的積弱,人力不足是他的心頭大患。

     「仙友留步。」

    靜不丹愕然回頭,迷惘地看著王座上的藍色身影。

    斷戈低著頭,看著用力捏緊的拳頭,眼神突然變得無比銳利。他緩緩抬起頭時,那張冷肅的面孔閃爍著奇妙的光輝。

    靜不丹感覺壓力如潮水般湧來,素來平和的心境竟然掀起了波瀾,「冥皇大人還有何事?」

     「鬼界的情況,仙界知道嗎?」

     「鬼界至仙界的道路已封了,大概與礫星風有關。那種力量實在……」靜不丹說了一半便說不下去,眉間憂心越發明顯。

    斷戈輕輕敲了敲扶手,用一種無奈、同情的口吻輕嘆道:「入侵鬼界的人,被鬼人稱為「妖族」,是一種前所未見的種族,來自另一個空間,擁有我們都不知道的新奇力量。

     「強大與否我不清楚,但要面對一種全新的力量是件相當困難的事情,所以他們被入侵的妖族壓得喘不過氣來,已經多次派人來求援了。」

    靜不丹忽然明白了冥皇斷戈眼中的深沉,那不僅僅是為了冥界,鬼界已經遭難,仙界和冥界正在面對危機。

     「人界呢?」

     「暫時還沒有音訊,不過估計也難以獨善其身。」

    斷戈的表情幾近冷漠,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個完全理性的管理者,並不會因為好惡改變。當年為了冥界驅逐武神便是他最典型的代表作,雖然人人都有微言,但絕沒有人說他帶有私心。

     「看來這次不是一界的事情,而是整個世界的災難。」

    斷戈突然站了起來,信步走到靜不丹身邊,伸手拍了拍仙人的肩頭,「全局皆亂,鬼界首當其衝,下一步的發展可想而知,仙鬼冥人四界雖說以往有無數恩怨,現在卻是同坐在一條船上。」

     「冥皇大人的意思是?」

     「局勢的發展似乎已經走上了不歸之路,然而即便是不歸之路,我們也還有時間選擇道路的方向,讓局勢在我們的監控下發展下去。」

     「小仙不明白。」

     「簡單的說,就是四界聯合作戰。」

    修煉已有大成的靜不丹,自成仙之後第二次感覺心神像風一樣飛逝,上一次也是因為冥人,不過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傢伙。

     「四界……聯合……作戰?」

     「雖然我無法確認發生了什麼,不過按照鬼界的經歷,大概這一次是世界與世界間的碰撞,在那個陌生的世界,有無數陌生的人和物。」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縱有萬界億眾也不過如此。」

     「仙友說的是。不過現在我們不需要擔心那個世界究竟有多少界,只需要考慮我們這四界的生存空間,如果兩個世界只是打開通道,各界都是穩定的,但如果是… …」

    斷戈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如果是合併,那麼兩個世界一定會相互擠壓,那就不僅僅是如何守護家園的問題,有些空間會被毀滅,有的被改變,全新的力量進入空間,建造出新的地形地貌,各個種族也會在改變的力量中進行改變。」

    靜不丹不言不發地聽著冥界領袖訴說著未來恐怖的一幕。若真是兩個世界相互擠壓合併,現在的爭鬥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沒有人知道哪一片領土還會存在。

    悸動的心被注入了太多恐懼與不安,縱使以修心為主的仙人也無法控制心脈的跳動,靜不丹嘗試了很長時間,還是放棄了。

     「這些話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包括我的戰友們。為了冥界的將來,即便知道空間會被擠壓,也要守住每一寸土地,如果有可能,還要守住更多土地……」

    靜不丹忽然捕捉到話中精髓,臉色微變,驚問道:「冥皇大人的意思是,在空間被擠壓之前,四界之間可以任意活動?」

     「仙鬼人冥,我們四界必須聯合起來才能變得強大,敵人不止是一個,但他們未必會聯合,以四界之力對付一界,我們的勝算更大。」

     「這倒也是,依大人之言,我們現在又該做什麼呢?」

     「請回去轉告一聲,鬼界絕不能敗!只是冥界現在危機太重,無法抽調力量,仙人若能憑藉飛行優勢守住仙界,還望能派出一批人前往增援鬼界,即便拖也要拖下去。」

    靜不丹緊盯著斷戈,直到現在才真正明白這位皇者的宏大構想。他要把四界連成一線,把四界的邊境變成防禦線,所有人無分種族,都要在這片跨越空間的龐大戰線上戰鬥,直到世界的變化結束,直到家園得以守住。

    四界大戰至今不過數百年,而四界之間的戰鬥從來就沒有停過,無論是明處還是暗處,如今竟有人異想天開地把四界變成一界,沒有大氣魄、長眼光是辦不到的。

     「四界聯合戰線嗎?」

     「沒錯,四界聯合戰線,把四界變成一界,共同守護這個世界的邊界。」

     「我明白了,回仙界我一定如實轉達,就我個人而論,我願意成為守護者。」

     「非常感謝。」

     「不必謝我。」靜不丹微微一笑,轉而又嘆了一聲,「也許是我修行不夠,居然這麼容易就被打動了。」

    斷戈難得地笑了,用力握住靜不丹的雙手。他知道一旦仙界同意,擁有飛行能力的仙人將會承擔最重的責任,而且仙界往鬼界的通道被封,只能從冥界或人界進入鬼界,對於冥界的防御也有關鍵作用。

    靜不丹微笑頷首,仙人並無野心,數十年前的那場鬧劇雖然有些出格,卻沒有對四界造成太大的影響,如今仙界返璞歸真,追求更高層次的心境,野心與慾望早已隔絕。

    斷戈親自把仙使送出了冥都,這次會面堅定了他抗擊外敵的信念和信心,然而還有一件事情讓他極為擔心。

    人界││低劣的戰鬥力加上弱小的身軀,即便擁有數量上的優勢,似乎也很難抵擋強大的敵人。如果他們遇上的是另一個人界倒也罷了,若是像鬼族一樣遇上了妖人,恐怕很難守得住。若人界守不住,其他三界的防禦體系多少會受到影響。

    而事實上,人界的危機比他想像中更大。

    定陽小城,經過了吳苑大會,城內的氣氛一直相當穩定。書清言和銘博拳一文一武控制著大局,二人是皇帝從小到大的陪讀兼玩伴,手上捏有皇帝賜予的金令,就連龍館也要給三分面子,地方官府自然要巴結,定陽縣內為數不多的軍隊全部交給了二人。

    吳苑大會中,定陽境內的七十八個武門幫派歃血為盟,統一號令,以書、銘二人馬首是瞻。在二人的要求下,各武門極力約束門徒的行動,避免武門之間有任何衝突,同時也接管了城內的治安。

    另一個讓人心安的因素便是存糧,足夠的糧食極大程度上緩解了人們心中的不安,只要沒有下一場冰潮,朝廷一定有能力打通道路,脫離危險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雖是孤島,卻也井井有條,沒有絲毫亂象,任何人提到書清言和銘博拳都豎起了大拇指,稱讚二人的能力與手段。

    進入四月,天氣不但沒有好轉的跡像,反而再次惡化,吳苑大會那一夜後,風雪突至,沒日沒夜刮著大風,飄著鵝花般的雪花,再次將定陽送入了冰封世界。

    嚴寒加上暴雪,別說工作,就連出門睜眼看了一下都艱難,因此城內外的百姓足不出戶。幸好定陽不缺煤,人們不至於被凍死,只是沒有生氣的定陽恍若死城一般,就連書清言和銘博拳也只能留在吳苑喝酒聊天。

    唯一忙碌的人,大概只有赤熾。

    他為了鷹莊之事走了趟虎林,鷹莊被封之謎也隨即解開,正是虎林與熊谷見鷹莊勢大,便買通官府和軍隊,誣陷鷹莊為非作歹。然而悠氏父女以及莊內重要人物全都不翼而飛,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何處,因此只得把僕人、丫鬟送到虎林盤問,卻沒什麼結果。

    悠氏父女不知所蹤,此趟定陽便失去了最主要的目標,赤熾心頭孤寂,獨自踏在風雪鎖關的原野上。

     「好大的雪啊!不會……又來一次雪暴吧?」

    東方的天空被大雪遮蓋,那動人心魄的紫色也被隱藏了起來,赤熾就像一頭紅色狐狸飛奔在茫茫雪原上,為白色的世界染上一點艷麗。

    奔走中,他總是習慣性地望向東方,雖然暴雪與狂風夾攻下,他幾乎連眼睛都無法睜開,但他隱隱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壓力正漸漸逼近。

     「嗖!」一條黑影似乎有意驚動赤熾,突然橫向閃過前方,在空中轉了一圈後落在赤熾左側一尺,與他保持相同的速度並駕前行。

    赤熾被閃過的黑影嚇了一跳,腳下稍微頓了下,黑影已貼到身側,一張冷艷至極的容顏隨即映入眼中,臉上頓時露出驚訝的神色,如此速度,如此身法,只有她!

    黑影不是別人,正是素來神出鬼沒的夜魈,婀娜矯健的倩影依然裹著網狀黑紗,賽雪的肌膚若隱若現,側面望去甚至看到那一點粉紅。

    赤熾看了一眼連忙甩開目光,與這個尤物和平相處的方法,就是不再看她,否則不知道哪天就被那驚人的艷光所迷。

     「出事了。」

    赤熾的心猛然一震,轉眼凝望夜魈的側面,明顯感覺到超常的凝重,隨即意識到發生了異變,「東方嗎?」

     「嗯!」

    赤熾深深吸了口氣,冰冷刺骨的空氣沁入心肺,霎時間全身彷彿落入了冰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紫電。」

    從簡單的兩個字中,並不能刻畫出任何景象,赤熾卻感受到那尚未得見的危機帶來的巨大壓力。

     「你特意來告訴我的?」

    夜魈點了點頭,冰冷如霜的氣質並非改變,眼神卻不如以往那般銳利。如果說以前的夜魈就像黑暗中等待刺出的匕首,如今的她更像是尚未出鞘的寶劍,銳氣盡斂。

    赤熾無法完全了解夜魈和魅幽羽的處境,卻知道兩人的力量已經無法左右時局的發展,他們必須依靠人界的力量。

     「進城再說,憑我們兩個的力量幹不了什麼。」

    夜魈默然頷首,緊貼在他身側一直奔入定陽城中,鬼人聽從人類的命令,這或許數十年來的第一次。

    吳苑,自銘博拳和書清言進駐之後便是定陽的權力中心,文吏武將都要往這裡跑,各武門的領袖更是每日必到,即便是這風雪寒天也不例外。

    赤熾踏入大門之時,玄陽門的天龍居士正登門來訪。

     「居士,你還真是風雪無阻啊!」

     「你老弟不也一樣,這麼冷的天跑哪去了?」

     「走了趟虎林而已……」

    寒暄了兩句,赤熾拱拳告別天龍居士,折向西院自己的住所。院內無人,都躲在房間內,他急步竄入自己的房間,剛剛關上門,夜魈已經俏生生立在窗前,那冷豔之美連窗前再次吐蕊的寒梅都無法相比。

    赤熾突然一陣心悸,這個冷美人若是肯笑一笑,只怕天下都會失色,可惜她是個鬼人,沒有感情只有利益的鬼人。

    赤熾苦笑著搖搖頭,撣了撣身上頭上的雪珠,脫下銘博拳贈的紅色披風掛在架上,隨手拿起一個酒葫蘆,灌了幾口烈酒,酒液化成一條火線燒入腹中,立時讓整個身軀都暖和多了,蒼白的臉頰映上了一層紅光。

     「這裡很安全,不必緊張。」

    夜魈回頭瞟了他一眼,漂亮的柳眉微微蹙起,這句話原本只是隨口一言,傳入她的耳中卻如同雷鳴。

    與赤熾幾次相見的記憶十分清晰,從一開始的驚艷追隨,到後來的癡迷,紅發少年就像玩偶一樣任她擺佈,她如同女王一樣高高在上,任意驅使這個被自己美色所迷的紅發少年,儘管每次都冷漠以對,但少年眼神中的迷戀如火一般熾熱。

    此刻的赤熾卻沒有了那股灼人的熱度,平和溫潤,讓人舒適,卻再也沒有了高下之分,親切感更像是朋友之間,而非追逐者,也就意味著兩人之間的地位差異完全消失了。從高處墜下的失落感讓她心裡多少有些不平衛,冷漠如同窗外的風雪。

    赤熾顯得滿不在乎,美人固然是好,可冰冷的美人還是遠遠看著更加合適,近了反正會被凍傷。

     「東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話題回到正事,夜魈的心情頓時平和了許多,現實的殘酷讓她完全清醒,也意識到自己窘迫的處境。魅幽羽身為鬼界駐人界的總管級人物,尚且要前往青龍國都城依附於人界勢力。素來獨行的她身邊無一人可用,面對世界性的大變革連自保都不容易,更談何左右大局。

    赤熾見她神情閃爍,眉宇間充滿了哀氣,心中頗為震驚,而夜魈所說的十二個字,把他帶入了一片紫色的世界。

     「紫光沖天,紫氣東來,紫霧騰騰。」

    連續三個「紫」字,東方的天空彷彿只屬於這種色彩,光、氣、霧則說明了三種不同的形態。

    赤熾的腦海立時浮現一個景象。一股前所末見的龐大的力量,正在萬里冰海上由東向西推動,鋪天蓋地而來,紫光、紫氣、紫霧等各種力量釋放的形態混雜其中。天地失色,日月無光,整個世界正籠罩在大變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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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紫色浩劫第五章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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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可怕……」

     「是啊真可怕。」夜魈共鳴般道出了相同的一句,眼中憂色忡忡突然間變成了一隻無助的小鳥,讓人不禁產生保護她的衝動。

    赤熾也有衝動的一面卻不是現在,夜魈的失落讓他捕捉到許多東西高傲的鬼人明顯已經哀傷失落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只有這些嗎?沒有看到敵人?」

     「敵人」二字讓夜魈突然一顫,彷彿想起了什麼臉色越發慘白,半晌後才緩緩搖了搖頭。

    赤熾鬆了口氣,表情明顯輕鬆了許多。變異的天象不用太擔心,那不是人力所能抗拒和改變的事情,擔心和恐懼根本無濟於事,倒不如活得開心些,而潛在的敵人未見蹤影,還有時間做準備。

    他突然很羨慕鬼人,如果他可以不吃不喝,無懼風雪,便可以沖到東邊去看看紫色的世界,那樣心裡會更踏實一些。

    夜魈漸漸發現,她唯一能依靠的竟然只有眼前這個青年,不能不說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鬼人重利卻極傲,對渺小的人類獻媚是他們無法忍受的事情,她可以憑自己的美色迷倒千萬男子,讓他們像木偶一樣圍著自己行動,卻無法把自己和他們放在同等的地位上。

    屋內突然陷入了怪異的氣氛,各懷心事的二人默不作聲,一個礙於以往地位不肯自降身價,另一個卻在考慮自己的未來。

    過了很久,夜魈終於忍不住了,畢竟她的處境遠比赤熾要危險的多,「想什麼呢?」

     「沒什麼!」赤熾笑了笑反問:「你呢?有什麼打算?」

    夜魈頓時語塞,臉上微現尷尬之色,如果她心裡有主意也無需旁徨到這種程度。

    赤熾完全捕捉到了夜魈的失態,心里大為驚訝,鬼人的處境似乎比他想像中還要差。

     「人界的大亂看來無法避免,我們只能認命,你大可回鬼界一躲。」

    夜魈張了張嘴又閉上,猶豫半天突然恨恨一咬牙,歇斯底里地低聲尖叫道:「哪還有什麼鬼界!鬼門早就被封死了,根本就回不去……可惡的妖族、可惡的巨靈妖人、可惡的冰雪……」

    赤熾看著幾乎要發瘋的夜魈發楞,心頭卻是豁然一亮,魅幽羽種種怪異行為的真實目的終於暴露了。

    看來妖族就是那個前所未見的全新種族。夜魈表現出強烈憎惡感的同時,也在說明鬼界遇到了強大的敵人。

    而最後那未竟的冰雪二字,更提醒了赤熾。他猛地甩頭看了一眼東方,喃喃道:「莫非朝日城的大地裂縫……」

    夜魈似乎被針刺般身軀大顫,精神恢復了常態,冷冷地瞥了赤熾一眼,覺得沒有必要再隱瞞什麼,道:「你猜的沒錯,朝日城四周的裂縫,是鬼界大地被撞擊之後擠壓而成,鬼門也是因為那樣的強烈撞擊而逐漸失去效用。

     「朝日城原本是鬼人回到鬼界的唯一希望,如今卻被厚厚的冰層覆蓋,要想打開通道,就需要極大的人力物力。」

     「那些屍人……」

     「那些屍人並不是我們安排的,大概是因為妖族入侵鬼界,屍人受到強大的壓力,不得已才被逼入人界。魅幽羽那傢伙眼光獨到,利用了難以控制的屍人大軍,打算在東海之濱開闢一片屬於鬼人的特殊區域,給鬼界留下一條退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赤熾活了十八年,聽的神奇故事遠比其他人多,卻也不曾聽到如此駭人聽聞的大事,關乎千萬人生死的大劫││不僅僅是人界的浩劫,四界的命運已經被捆在一起。

    魅幽羽和夜魈想的根本不是如何左右人界的局勢,也不是擺弄他們擅長的陰謀和權術,他們的要求其實非常簡單││回家!

    赤熾突然想笑,嘴裡卻滿是苦澀,曾經多麼期望自己能站在武神生存的那個年代,與心中之神並肩作戰,曾經也想過回到那動蕩的四界大戰年代,與四界英雄豪傑大戰一場,然而他過的卻是十八年的平淡安逸,幾乎讓他失去了人生目標。

    今天,他突然發現自己竟是時代的幸運兒,站在世界歷史上最重要的十字路口,命運之神似乎已經無法控制一切,引導世界走向的不是神,而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這是個屬於英雄的時代!英雄……」

    高亢的聲音突然低沉,赤熾輕咬著自己的下唇,呆呆地看著地磚的花紋,思緒一瞬間飛到了空洞的虛空。如今沒有武神,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真正的英雄,那擁有挽救一切力量的強者已經不在了,又有誰能站在時代之巔?

     「我行嗎?」冷靜思索自己的未來,赤熾感覺到他正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推到了刀鋒邊緣,不是刀碎便是人亡的無奈境況。

     「有人來了。」夜魈謹慎地看著白茫茫的窗外。

    赤熾也不在意,吳苑中住了不少武士,來往走動極為尋常,「想家了吧?」

    不經意的一問讓夜魈再度失控,曼妙的身姿倏地一轉,面向窗外再也不動,但那起伏的胸口早已訴說清楚。

    看到這一幕,赤熾對鬼人有了全新的認識,也許鬼人冷酷,卻絕非無情。他們也有心中所嚮往的感情,只是隱藏得極深罷了。

     「熾老弟!」

    門口響起了銘博拳的叫喚,赤熾又看了夜魈一眼,開門走了出去。

     「走!喝酒去,回來怎麼也不說一聲,一個人在屋子裡有什麼勁,又沒藏著美人。」銘博拳見到他很興奮,一把便拉住他的手往後廊走。

     「嘿嘿!我那屋可藏著絕世無雙的大美人。」

     「你就吹吧!」

    嘻笑間,兩人已經走到後廊的「煙波水榭」,這是一處臨時小屋,空懸在水池之上,平時可以依坐窗邊,讀書飲酒觀魚,別有一番情趣,此時卻成了酒徒們推杯之所,大門剛開便有一股濃烈的酒香撲鼻而出。

    屋子原本不算小,但擠入了十幾個酒徒後就顯得有些狹窄,正中放著的暖酒大鍋弄得白氣蒸騰,煙霧繚繞。

    赤熾驚訝地發現滴酒不沾的書清言竟也在座,便知道喝酒不過是個名義,這群人大概在商量什麼重要事情。

     「來的正好,都等你呢!」書清言對滿屋的酒氣滿不在意,見到赤熾笑容更盛,就像來了幫手似的,眼中閃動的興奮讓赤熾頗為不適。

     「除了喝酒,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好事想到我吧?」赤熾心裡存著事,表情也不太自然,淡淡的口吻讓在座的都有些意外。

    銘博拳伸手拍拍他的肩頭,笑道:「沒什麼,大家在討論定陽境內的高手,老三說你是青年一輩首屈一指的人物。」

     「我當是什麼大事,原來為了這個,你們還真無聊。」

     「這麼大的雪,除了你老弟敢跑出去,我們誰也不想動,都無聊呢!

    喝酒論武也是武士的一大樂事。 」

     「就是,先喝幾口好酒,聽說你和藏月殺得難分難解,還戲弄了鷹莊,這幾天也沒機會見你露兩手。」

    赤熾哪有心思演武,而且書清言不可能因為這種事出現在這。他咧嘴嘻嘻一笑道:「想當日我在百萬屍人大陣內殺進殺出,所向披靡……」

    銘博言一杯酒堵住了他的嘴,道:「吹吧!吹乾了口水正好騙酒喝。」

    眾人哄堂大笑。書清言也笑得脹紅了臉,但很快便平靜下來,若有所思地瞟著赤熾,「從高遠城過來不容易吧?」

    赤熾心頭一緊,這話才是正題,臉上還是那滿不在乎的神情,隨口應道:「那是,滿地都是大大小小的冰刺,幾乎沒有立足之地,走這一路衣服、褲子都破了,麻煩死了。」

     「那你不好好在高遠城待著,跑這裡來幹什麼?」

     「天底下能讓男人這麼奔波的還有什麼?」赤熾擠眉弄眼地笑道:「美人!那天鷹莊夜宴,我和悠鷹打的賭大家都知道,我平安出莊,悠大小姐從此歸我。現在我贏了,怎麼也得上門看媳婦吧,沒想到出了這事,真倒霉!」

    眾酒徒都露出男人之間的會心微笑。

     「以你的實力,再回去恐怕也不會太難吧?」

     「我可不想再受那份苦,反正會有大軍為我們開道,住上十天半個月,道路估計就清出來了,到時候雇個八抬大轎慢慢走。」

     「好了,熾老弟是可信之人,你也不用再試了,我替他擔保。」書清言笑著微微點頭。

    赤熾不由在心裡嘀咕,「原來你們這些傢伙懷疑我的來歷,真夠小器的,我倒要看看你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銘博拳放著酒壺站了起來,臉色一正,沉聲道:「外面都知道定陽不缺糧不缺煤,安安穩穩過上半年也沒事,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眾人都愣住了,定陽能如此平靜,憑的就是煤多糧足,吃喝不愁,這樣的絕對孤島,哪怕一絲不安也能把城掀翻。

     「糧倒是不少,倉庫裡都存著,煤也不少,城外的煤場堆成小山,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但是有一件事非常緊急││天龍居士,你來說。」

    天龍居士站起,神色凝重地掃過眾人臉上,嘆息道:「發現瘟疫了。」

     「什麼!」

     「剛才我的屬下發現,在城外東北方的小村突然死了不少人,都是全身發紫。我有幾個門徒就住在那裡,竟然也一病不起。看他們的死狀原以為是有人下毒,但翻遍村子也沒有找到任何毒物,因此懷疑是瘟疫。」

     「這麼冷的天,不應該有瘟疫啊!再說之前也沒有徵兆!」

     「我何嘗不是這樣猜想,但屍體仍在村中,大家可以去看。」

    書清言正色道:「此事若在平時不是什麼大事,但如今定陽是一座孤島,必須堅守到通道打開之日,這樣的消息一旦走漏就會引發大混亂,後果不堪設想。為了確保定陽的安穩才把各位叫來,一是通知大家,二是大家一起想個對策,看看如何處理。」

     「這消息絕對不能洩漏。」

     「對!封鎖消息,誰敢說一句,殺!」

    書清言微微頷首,這都是顯而易見的手法,並非他所期待的。他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面孔,忽然發現赤熾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微感疑惑,問道:「熾兄弟莫非想到什麼了?」

    赤熾被天龍居士那一個「紫」字牽動,思緒飛快的轉動起來,立即聯想到東方地帶湧動的詭異力量,紫光、紫氣、紫電,或許那些力量已經透過風雪滲透到定陽,「那些死者去過什麼地方?」

    書清言聽這一問,便知道他想到什麼了,立即向天龍居士追問道:「死者的動向如何?」

    天龍居士被問住了,半晌才應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只想著他們可能是毒死或是瘟疫,沒想其他。」

     「這是要點,若是中毒或許不在村子裡,而是村外的某些地方……」

    書清言一邊說著,一邊用眼角瞥著赤熾。

    赤熾早已陷入了沉思,根本沒有在意旁人。如果紫光、紫霧也能殺人,那人界的麻煩就大多了。定陽必然是一片死地,縱有通天之能也無濟於事。

     「我去問問。」天龍居士急忙出了屋子。

    酒會沉寂下來,大多數人低頭喝著悶酒,也有的看著酒杯發呆。書清言和銘博拳算是最正常的人,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我先回屋睡一陣,跑了趟虎林有些累了。」赤熾突然起身笑了笑,迳直開門出去了。

     「熾老弟今天好像有些神不守舍。」

     「今天他好像出過城……」

    赤熾急步趕回住處,為的就是向夜魈尋問有關紫光的事情,雖然相距百里之遙,但大概沒有人比她更接近那股前所未見的力量,若有特異效果,她也一定比其他人更清楚。

    踏入房間卻不見夜魈的身影,赤熾心中正沮喪時,床上卻傳來了聲音。

     「這麼急,有事找我?」

     「原來你沒……」赤熾剛開口就被床上的景象愣住了。

    只見夜魈全身赤裸地懸浮在床面,身外包裹著一層半透明的光團,就像魅幽羽最初演示鬼人的修煉一樣,然而包裹著夜魈身邊的是墨綠色光輝。

    印像中陰暗污濁,沒有節操的鬼人,卻展現出像聖嬰一樣純潔的光輝。

    看到這一幕,赤熾大為感慨,外人眼中的鬼人絕不是真正的鬼人,就算鬼人自己恐怕也未必清楚。

    夜魈見他盯著自己發呆,以為他在迷戀肉體之美,嘴角撇出一陣冷笑。

     「鬼術的修煉方式好棒,我沒有看過比這更美麗的修煉,純得連一絲邪氣都沒有。」

    被讚美的身影微微顫動,她這才知道紅發少年迷戀的不是肉慾之美,而是純潔的修煉光輝,那是心靈與肉體最純正的力量體。

     「若是修煉我就不打擾你了。」

     「我結束了。」聲音未落,黑影已閃到赤熾面前,依然是那身黑色紗衣,穿衣服的速度著實驚人。

     「東北方的小村有人死了,全身發紫,而且不像是中毒,有人懷疑是瘟疫,我擔心是……」

     「東方的力量?」

     「嗯!」

    夜魈沉吟了一陣,輕聲道:「你想必清楚,鬼人是使毒的高手,天下沒有比屍毒更強大的毒劑。若有一絲毒性我也能察覺出來,所以那一定不是毒,至於是什麼還要調查一下。」

     「如果真是東方的力量,我們這些人恐怕都只有死路一條。」

    夜魈神色有些緊張,人類的肉體是最脆弱的,小小的病毒就能死一大片人。萬一紫色力量帶有侵略性,異族還沒殺到,人類恐怕就已經滅絕了。

     「我去調查一下。」

     「只能辛苦你了。」赤熾高興地笑了起來,有這樣一個強力的伙伴,做什麼事都得心應手。

    夜魈飛快地離開了房間,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平時最討厭替別人辦事,每次為魅幽羽做事都不舒服,今天卻連一句話都不說便答應了,心裡也沒有彆扭,倒像是天經地義該干的。

    半個時辰後,赤熾的門被敲響,銘博拳再次把他帶到了水榭,天龍居士也已經到達,並帶來了全新的調查結果。

     「死者一共七人,昨天都去了東面打獵,回來之後才突然出事。」

     「東面?東面什麼地方?」

     「這就不清楚了,定陽到處都是山地,獵物不算多,除了往靖安府的路線外,獵物最多的要數通往朝日的山地密林,難道是染上了屍氣?」

    眾人皆默然,東面早在屍人入侵之前就已是死地,數萬屍人被燒死在定陽山道上,這是世人皆知的重大事情,但會不會因此留下後患就不得而知了。

     「也許是中了屍毒。」書清言斜靠在椅子上,神色倒是從容不迫,讓周圍的人都有一種平靜感。

    赤熾並不在意天龍居士的調查,這樣的事情讓夜魈去做更合適,尤其是這樣的風雪天。而且自從剛才被試探之後,他就不喜歡多說話了。

    書清言卻在等待赤熾的反應,見他只顧喝酒一言不發,不禁有些狐疑,忍了很久後終於問道:「熾老弟有何高見?」

    赤熾知道一旦雪停了,眾人一定會發現撲面而來的紫色風暴,現在說什麼只會增加恐慌程度,便道:「高見?我就是一個拿著大劍沖在最前面打架的,說白了就是一個混混,調查死人可不是我的專長,還是問問別人吧!找到兇手我倒是可以第一個衝上去,哈哈。」

    爽快的回應讓眾人頗有好感,書清言也收起了疑心,鄭重地點了點頭。

    氣氛雖然緊張,可眾人都拿不出主意,也無法判斷殺人的到底是什麼力量,因此又是兩個時辰的悶酒,商議無疾而終,酒徒都帶著無奈與不安各自歸去,赤熾也急著回屋,卻被銘博拳和書清言留了下來。

     「有事嗎?」

     「今天的你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平時說話做事都像烈火一樣,今天怎麼變成了溫吞水,半開不開,一點勁都沒有。」

    赤熾見屋內沒別人,苦笑一聲,搖頭嘆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等到雪停了,你們去東方看一眼就明白了。」

    二人勃然變色,相互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愕。

     「我已經請朋友去調查了,希望那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否則……大概人界都得完蛋!」

    赤熾擺擺手開門走了,原本他是興致勃勃地迎接一場絕世罕見的大變革,現在卻發現自己只能等待命運的安排,當什麼事都做不了的時候,他那股衝勁和興奮便消失了。

    一旦東方的力量觸及人界大陸,真正的決戰便開始了,那才是他原本期待中的大戲正場。然而這樣的境況非人所能改變,赤熾很討厭什麼也做不了的感覺,可面對那樣的危機,一個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

    夜魈回來已經是入夜時分,天色漆黑,呼嘯的風聲即便隔了三堵牆也能聽到,而雪依然在下。

     「情況如何?」

    夜魈搖了搖頭,甩身在床上躺了下來,雙手輕輕撫摸著臉部,似乎要把疲勞都消除了。

    赤熾坐在桌邊的凳上等待,心裡雖然很急,但他知道夜魈一定會說的。

     「那些人大概是死於屍毒。」

     「屍毒?怎麼會有屍毒?」

    夜魈搖了搖頭,這也是她懷疑的地方。入口被封,屍人再也無法進入人界,而那百萬屍人大軍都被封在冰雪之中,除非有什麼力量把屍人從冰雪中釋放。

    赤熾徹底放下心頭大石,只要不是紫色風暴帶來的傷害就好,「真想看看紫色的天空會是什麼樣的奇觀。」

    夜魈想起見到的一幕,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在那澎湃洶湧的紫潮之下,人是何等的渺小,她那顆自信自傲自負的心被徹底擊倒,前所未有的無力浮上心頭,無助、無奈還有旁徨充斥著腦海,因此她才會出現在赤熾面前。

     「你真的不走?」

     「走什麼,要來的總是會來,何況││」赤熾調皮地擠擠眼睛,「我是天生的英雄,英雄就應該站在危機的最前方,沒理由躲到後面讓別人搶了我的風頭。」

     「你還真是……自大。」夜魈發現自己無法了解這個人的心,心裡有些感慨。她永遠也無法判斷人類的強弱,英雄與狗熊只有一線之差,不像鬼界、冥界等地方,實力早已決定英雄與狗熊。

     「自信才對,自大太難聽了。」赤熾還以微笑,又問:「妖族很強嗎?」

     「那不僅僅是一個族,而是七個族。」

     「七……七個!」赤熾動容,鬼族以一敵七,形勢嚴峻可以想像。

     「我離開的時候,鬼門已經出現了扭曲,大概我是最後一個從鬼門進入人界的鬼人,那時的鬼界已經喪失了三分之一的土地。

     「妖軍攻擊得極猛,最前面的就是巨靈妖族,他們擁有健碩高大的身影,同時又擁有妖氣護身,鬼人擅長的伏擊偷襲對他們竟沒有多少效果。

    就算砍上一刀,巨靈妖族的身軀也讓他們有反抗的機會……」夜魈就像打開了缺口的大堤,一古腦地發洩出來。

    赤熾化身成世上最好的聆聽者,一言不發地坐在旁邊靜靜聽著,鬼界發生的災難和悲劇,也極有可能在人界重演。

    對人界而言,別說七族,哪怕只有一族,數百年前四界大戰引發的動亂時代,也必然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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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33:29
第八集紫色浩劫第六章紫色
  
    千里之外的雲河盆地沃野千里,農產豐富仲春時節正是一年最忙碌的時段,到處都可以看到揮汗如雨的農民辛勤地在田間工作繁華的商貿活動也異常旺盛,絲毫未受到冰潮和地震的影響。

    六華山脈的東方軍隊已經開始打通道路的工作,由於冰刺太多嫢孷孵寞,鳵鳱麧麼雖然開始小幅度的融化,卻給通路工作帶來新的麻煩,冰面積水後濕滑無比,幾乎無法站立,士兵們受到極大的影響,進度相當緩慢。

    魅幽羽又回到了這裡,這一次卻是以貴賓的身分而來,率領整個東海調查團的不是別人,正是藤忍,身為副手觴寒也隨同而來。

    夜半時分,調查團悄悄地進入了鎮東督帥府,迎接他們的除了軍方,還有當地官府及龍館一眾參議,數目不少,但由於是秘密前來,都不敢過於張揚。

     「情況如何?」剛落坐,藤忍便單刀直入主題,氣氛一下子凝重了。

     「冰開始融化,不過速度很慢,冰上積水太多,又濕又滑,幾乎無法立足。許多武士都站不穩,還有人因為摔倒在冰刺上受了重傷,總之……

    哎!一言難盡。 」

     「其他方面難道都是如此?」

     「差別不大。」

    藤忍瞥了一眼魅幽羽,他清楚如今一定得打通通往定陽的道路,與赤熾取得聯繫,一方面是確認黃龍山的態度,另一方面也是了解危機的真實情況,「定陽能堅持多久?」

     「那裡素來存糧極多,最少能拖三個月。」

    魅幽羽忽然輕輕一笑,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晰,在座的人幾乎都聽到了。

    鎮東督帥地位極高,他與觴寒一樣,是少數看不慣魅幽羽的人,臉色刷地沉了下來,怒喝道:「笑什麼,你是何人?這可是國家大事,你知道什麼!」

     「督帥大人,這位是皇帝密使,青龍國第一貴客,說話小心點。」

    眾人一聽都不敢說話了,鎮東督帥也噤若寒蟬。少君與普通年輕人一樣,喜歡用自己看上的同輩,而不是老臣,即便是督帥也感覺到壓力。

    藤忍道:「最多一個月,一個月內必須打通,否則你們直接向皇帝匯報吧!」

    地方官員聽得愁眉苦臉,有的開始打辭官的主意。近千里冰域,就算太大陽底下自己融化,一個月時間也未必夠用,何況是人手慢慢地鑿出一條通道。

     「一群飯桶,這種事情人多是沒用的。讓武士去,藤騎、邢烙,你們明天開始召集雲河盆地內所有武士,就說皇上下令徵用他們,這是給他們一個為國家效力的機會,干好了有賞。」

     「是!」藤騎、邢烙應聲而起。

    藤騎是個直人,並不明白族兄的意思,可邢烙洞若觀火,一句「奉皇命」就把在場的將軍和地方官員的嘴給堵上了,同時也能把野武士聚集到龍館的麾下,這樣一來等於抬升了龍館的地位,再次把野武士壓到了下方,而且還不留罵名,使得搖搖欲墜的龍館有了可以支持的力量。

    觴寒卻突然站起,「藤大人,這事也不能全部交給武士去做吧?」

    以鎮東督帥為首的軍方頓時為之一振,觴寒身為副團長,竟然與上司唱起了反調。他們一邊偷笑,一邊等著看下面的好戲。

     「不交給武士去做?莫非大人有何妙策?」

     「那……位貴使的話也需要仔細斟酌。」

    藤忍大手一擺,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大公無私,不過你那兩位義弟此刻可都在定陽。他們都是皇上的親信,何況還有定陽百姓需要援助,此事宜急不宜慢,時間一長,萬一弄出什麼瘟疫、飢荒出來就麻煩了。」

    觴寒並不知道書清言和銘博拳的行蹤,只知道領了聖命東行視察,沒想到竟然在定陽,臉色刷的變了。都城三傑生死與共,知道兩位義弟遇險,心中怎不又驚又急。

    定陽城內,眾人如同大旱盼甘露一樣,盼望朝廷能打開通道,只有赤熾與夜魈二人除外,這是一場不知何時開幕的大劫難。

     「現在這種情況,暫時離開才是最佳的選擇,定陽一定是首要的攻擊目標,這裡不知道還能活幾個人。」夜魈已經第三次提出離開的建議。

    局勢不明,危機無法確認,心驚肉跳的生活實在考驗人的忍耐力,可每次赤熾的反應都很平淡。

     「來就來吧!是禍躲不過。」

    夜魈一再被赤熾的激情和沈穩震撼,無法相信看似柔弱的人類身軀,竟然擁有著比鬼人更強大的信念,未知的力量有多麼可怕誰也無法想像,每一次想到這一點,她心里便覺得不安。可身邊這個紅發青年讓她看到了一絲光明,未來似乎並不如想像中可怕。

     「紫色到了哪裡?」

     「離海岸大概還有百餘里,站在雪帶之東清晰可見。」

    赤熾的神色相當平靜,敵人來犯是預料中的事情,不值得大驚小怪。

    這速度與冰潮相比實在是慢得多,給了定陽足夠的時間加以防備。

    定陽雖小,並卻非完全沒有力量,聚集的數十個武門幫派,數以千計的武士都有一定的作戰能力,經過二傑整頓之後,整個城市煥然一新,只要不再遇到冰潮那樣的突襲,這裡未必會成為屠殺之地。

    夜魈卻顯得憂心忡忡,局勢的發展脫離她可控制的範圍太遠,如今的她只是時代洪流中的一粒細砂,作用甚至比不上身邊的赤熾,至少赤熾還有黃龍山這桿大旗,以及那無與倫比的號召力。

     「城裡的武士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氣氛倒是很平靜,不過只要天色一晴,紫色的天空出現在東方,情況就會大為改變,能平靜接受真相的不知道能有幾個。」

     「銘博拳和書清言都是豪傑,有他們在大可放心。」

     「放心?沒到那一幕,誰也不能放心,面對那樣的場面,再強大的人也顯得十分渺小。」

     「所以我在這裡,我等的就是那一刻!」赤熾英眉一挑,眉目間滿是勃勃生氣,就像是出山的猛虎、入水的蛟龍,隨時準備迎接挑戰。

    看到這張面孔,夜魈終於明白為何魅幽羽如此執著的選擇赤熾,不只是因為黃龍之子的背景,還有他天生擁有的胸襟、氣魄和勇氣。

     「有氣魄,不過你打算怎麼做?」

     「等雪散了再說,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不過……」赤熾忽然輕鬆一笑,「想事情不能只站在我們這一方面,雖然不知道敵人是誰,不過處境不會比我們強到哪裡去,或許正面臨更大的慌亂。你呢?想好了嗎?」

     「我?」

     「去找魅幽羽,還是留下來?」

    夜魈搖了搖頭,這是她多日以來最頭疼的問題。

     「留下來吧?」

    夜魈呆了一呆,斜目瞥了他一眼,「你真的不怕?」

     「怕就不留下了,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把你和魅幽羽都嚇得不知所措。」

    夜魈皺了皺眉,似乎不喜歡這樣的評語。

    赤熾忽然哈哈大笑,拍拍她的手臂道:「我也怕過,上次雪暴我怕得要死,所以這次我不怕了。」

    夜魈凝視著這張紅發中的俊俏面孔,這是她第一次認真打量赤熾,也第一次發現這張面孔竟是那般迷人,只可惜風采完全被古怪的紅發和長辮掩蓋了。

     「留下來吧!」

     「啊?」

     「這裡需要一個像你這樣的高手。」

    夜魈呆了大約一盞茶的工夫,目光忽然移向窗口,喃喃地道:「雪好像小了。」

    赤熾愣了愣,推開窗,一陣烈寒撲面而來,風嘯依舊,但雪花的確小了,眼神漸漸凝重,「是啊,雪好像小了。」

    室內陷入了奇妙的寧靜,降雪減弱意味著真相將要揭開。

    天亮了,風小了,雪也停了,天也晴了!

    沒有風聲的襲擾,這一夜許多人都睡了好覺,緊張的氣氛也似乎在寧靜中消失了。然而當清晨的光芒抹去黑夜,照亮天空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妖異氣息滲透出來。

    天空依然蔚藍,如果朝西、南、北三個方向張望,一切都沒有變,東方卻是另一種景象。

    只要目光朝東方稍稍移動,一條條紫色像絲絮一樣滲入藍色天空,並隨著角度偏東,妖異氣息越濃烈,最後,目光會進入完全紫色的世界。

    第一個發現天生異象的是掃雪人,幾天的大雪把門口都堵上了,勤奮的老人天剛亮就起床出門掃雪,可剛剛出了院門,不經意朝天空抬頭一看,整個人就懵了。

     「天啊!這……這是怎麼了?我不是眼花吧?這還是天嗎……」

    每家第一個出門的幾乎都是如此,沒有人傳遞消息,因為沒有人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平靜的說話,尖叫聲、驚呼聲、狂躁聲,甚至是哭聲都成為消息傳遞的煤介,吸引更多的人離開居所,一瞬間整個定陽都陷入了慌亂。

    吳苑無疑是聲音響亮的地方之一,眾多幫派首領都住在此處,聲音一響所有人都被驚動,眾人奔到院中最高處瞭望東方,無不被東方的奇觀驚得呆若木雞。

    書清言和銘博拳自然不會落於人後,帶著手下一起跑到假山上的涼亭,只看了一眼都不約而同叫了起來。

    城牆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卻不足以阻擋紫色的滲透,城牆之上的天空有一小半已經變成全紫,還有更多的紫色與藍色交匯。

    紫色的天空原本就在眾人的腦海中,只不過那時的紫色相當遙遠,而今卻已爬上城頭,二人首先想到的是東方發生了變化,其次便想到了赤熾,那一句「等天晴就明白」。然而天晴了,紫色已經挪到近空,卻仍不足以讓他們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快!把赤熾請來!」

    赤熾一夜未睡,與夜魈在窗前站了一夜,親眼看到天亮時的最後一片雪花。兩人跳上屋頂,親眼看到東方的天空變成了紫色,院內的慌亂也看得十分真切。

     「看到了吧!紫色已經近在咫尺。」

     「的確很壯觀,估計到了城外更壯觀。」

    夜魈正在想城外會是怎樣的一幅畫面,臉色越發蒼白,身軀甚至在微微顫抖中。

    赤熾輕輕按住她的肩頭,一陣寒顫傳入掌心,摸上去與冰面沒什麼區別。他心中滿是驚訝,論實戰能力,他大概還不如夜魈,然而失去了自信的鬼人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可見「意志」二字的重要性。

     「沒事吧?」

     「沒……沒事。」

    赤熾暗中感嘆紫色浩劫已完全呈現在人們的眼前,巨大的慌亂在所難免,定陽之中不知多少人比夜魈的反應更不如。

    此時院內傳來叫喚聲,受到召喚的赤熾很快便來到涼亭上。此刻假山上都站滿了,眾人無一例外地踮著腳跟,吃力地往東方張望,希望看到紫色之下的景象。

     「這就是你說的異象?」銘博拳迫不及待把赤熾拉到身邊,指著東方急切問道。

     「嗯!」赤熾望著天邊的紫色相當平靜,一副早已洞察世情的神色。

    書清言深深地看著他,「你到底還知道什麼?」

     「確切知道的很少,猜測倒是不少,只可惜手上沒有任何證據。」

     「你說雪晴後就能看到真相,這就是真相?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連天都紫了?」

     「在這看沒用,到東方的山邊去看,那才是真相。」

     「走!」

    書清言和銘博拳早就待不住了,映入天空的紫色絕不是幻覺,連天都能改變的力量絕非等閒,若不查清楚誰也不能安心。

    東方,一直是平靜安寧的海域,偶而掀起的暴風雨不過是樂譜上跳動的音符,然而從這一天開始,紫││用它的妖艷、張狂、霸道侵占了一切,天與地之間只有一種色彩。

    踏上山道的一刻,赤熾終於明白了夜魈的感覺。他的心也在顫抖,眼前這一切實在太震撼了,鋪天蓋地的紫,厚厚的氣團填滿了天地間每個角落,從南到北無一例外,浩瀚壯觀的冰刺之原在它的面前不過是不起眼的台階罷了。

    他也曾幻想過「紫」,總以為那是一團紫霧,一片紫光,一抹紫氣,可現實中的紫卻是刀!狠狠一刀便把舊朝日城以東的區域全部納入控制,從朝日海灣到遙遠的東方盡頭,被切割成一片全新的區域。

    如果僅僅是一個局部,震撼力絕不會如此之大,赤熾一直以來的平靜便是基於自信自己還有能力控制場面,然而真實的世界相當殘酷,紫色割去了人界大片的空間,即便那原本是一片無人的海域,但沒人知道紫色之後還能帶來什麼,萬一有敵人存在,他們可以從任何方向攻擊人界。

    山崗上站著的人何止百人,卻沒有一個人能說出話來。人界大地已經只剩下一半,海的那一半完全被紫色切去,彷彿進入了另一個時空。

     「呼哈……呼哈……」赤熾不斷做著深呼吸,盡量讓天翻地覆的心情早些平靜下來。在場只有他來此前有過準備,可震撼實在太大,大到一瞬間能讓人失去記憶,失去自控與判斷力。

    紫光在天地間交映,其中又夾雜了大量的紫色氣霧,在紫光中起起伏伏,由於光線折射再加上霧氣的干擾,眼睛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紫膜,雖然可以看到紫色區域極深處,卻怎麼看都看不清楚裡面的真實情況。

     「赤熾!」書清言突然一聲怪叫,優雅書生化身成了鬼神,狠狠一把抓住赤熾的手臂,雙目圓睜,一手指著紫色世界尖叫著問道:「那是怎麼回事?快告訴我!」

    赤熾可以理解他的狂躁,「不知道,也許是異世界吧。」

     「什麼!異世界?」

     「也許是一個沒有人知道的世界突然撞了過來。」赤熾解說了一陣反倒完全平靜了,雙拳做了一個相互拉擊的姿式,「砰的一聲,兩個世界大碰撞,然後便是地裂、屍人作亂、雪暴危機、大地震、衝擊波、冰潮……

    如今又出現了這片紫色世界,也許都是兩個世界結合的後果。 」

    言之鑿鑿的描述不由得書清言不信,他騰騰倒退了幾步,心裡還覺得難以置信。這一解釋完全打破了固有的世界觀,幾乎所有人都像他一樣認為世界只有一個,其中有四個界,可如今……

    更令他驚訝的卻是赤熾,這個不算很出名的青年竟然知道如此之多,如此詳細,單是假設能力便不同於正常人,不是瘋子便是先知。

    銘博拳也回過神來,急步衝了過來,「赤熾,快說清楚,那是什麼?」

    赤熾聳了聳肩,眺望東方無奈地道:「說什麼也沒用,一切是我猜的,根本沒有任何根據。」

     「沒有根據?你不是早就知道要發生這樣的事情嗎?」

     「那是因為事情早就發生了,我們不過是被暴雪所遮看不到。」

    兩人交換了眼神,心中的赤熾再也不是那個嬉皮笑臉,好酒貪杯的少年,而是神鬼莫測的青年英傑。

     「你到底是什麼人?這種事普通人連想都不敢想,你居然會去猜,這已經說明你知道的比我們都要多。」

    赤熾默然不答,來歷與眼前發生的事情並沒有任何關係。

     「他來自黃龍山,這個答案滿意嗎?」

    夜魈風姿綽約的身影突然閃到赤熾身邊,也許是為了襯景,她身上不再是那件半透明的性感黑紗,而是一襲同樣性感迷人的紫色紗裙,纖腰豐胸被緊緊包裹,還多了一份嫵媚。

    赤熾頭一次看她這樣打扮,不禁一呆,連忙甩開目光。有了幾番前車之監,他再也不多看,只覺得如此妖媚之態恐怕能迷倒天下人。

    書清言和銘博拳張大嘴巴看著赤熾和夜魈,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赤熾瞅著夜魈淡淡苦笑,既然已經說開了也就無所顧忌。他搖了搖頭後甩下三人,獨自走到崖邊,定睛細細打量紫色世界,夜魈很快也貼了上去。

    陣陣山風襲來,吹得紫裙飛動,紅辮長舞,火一般的青年配上冷艷絕美的麗人,看上去十分相襯,粗曠碩大的冷巨也與修長纖細的雙刃巨鐮成了一對,許多人都被這道亮麗的風景線吸引,驚嘆聲連連。

     「好像沒有再推進了。」

     「正好在海岸線上,真是一種巧合。」其實海岸線早就被海中湧出的巨大冰體摧毀,赤熾不過是臆測而已。

    夜魈似乎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她當初離紫色區域還有百里便已噤若寒蟬,如今紫色區域就在面前,即便不再推進,那感覺也像巨浪擎天般隨時會拍下似的,考驗的不只是勇氣和智慧,還有人性中永遠也無法抹殺的畏懼感。

     「鬼界也是如此嗎?」

    夜魈越發感到驚訝,這個男子明明實力不如自己,為何面對如此巨大的危機還能保持平靜?她點頭道:「鬼界也是如此,不過我沒親眼見過,據說是一片黃綠相雜的煙霧之境,在鬼界西北極邊陲之地。」

     「這會是什麼樣的力量?」

     「不知道。」夜魈堅定的搖了搖頭,又陷入沉思,呢喃著分析道:「兩個世界擠壓之後,不同的空間力量互相交纏,也許在交纏的過程出發生了異變,那個世界大概也是如此。」

    赤熾腦袋一瞬間橫轉,驚喜的目光直掃夜魈,目光盯在寶石般的眸上再也不動了。

     「怎……怎麼了?」夜魈下意識退了一步。

     「沒錯沒錯,說的太對了,我忽略了這一點,真是失策,失策啊!」

     「餵!別嚇我,你到底怎麼了?」

     「既然確定有那個世界存在,我們在這裡擔心世界末日即將到來,那個世界又會怎麼樣?」

    夜魈愣了愣,這個問題她也沒想過。因為鬼界從相觸到妖人入侵,時間相隔極短,因此她潛意識中一直認為敵對世界永遠都會主動進攻。事實上那邊也不應該知道這個世界的情況,未必會像妖人一樣主動入侵。

     「我們怕,他們也許更怕,我們知道鬼界已經遇上了妖族,而他們呢?

    即便知道會遇上異世界,情況也一定與我們現在差不多,也需要足夠的時間適應,只要我們比他們少一點點害怕,就有足夠的時間做好準備。 」

    赤熾壞壞地笑著,夜魈卻從他雙眸中找到了燦爛的智慧之光,這一刻連她的心潮也被掀了起來。

     「時間,我們需要時間,需要爭取足夠的時間做好準備……」

    銀眸如同紅色的髮絲般燃燒起來,對於未來的憧憬化成激動與興奮。

    夜魈默默退後兩步,因為她感覺到紅色身軀正在燃燒,在紫色天空的背景襯托下展現出前所未有的英氣,如火焰般咄咄逼人,帶著強烈的侵略性,甚至可以直達內心深處,即便是如她這般冷若冰霜的身軀。

     「多麼經典的畫面,紫色天幕,紅色烈焰,白雪皚皚的山崖,簡直就是完美的配搭,可以命名為……」

    夜魈呆呆地回頭望了一眼,卻見書清言右手托腮,凝眉低首,正為這幅美麗的畫卷苦苦思索。

     「對了,就叫「紫幕下的烈焰」吧! 」

     「紫幕下的烈焰。」夜魈細聲呢喃,回頭看了看連聲感慨的書清言,那經典的一瞬被這個名字徹底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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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34:42
第八集紫色浩劫第七章慌亂
   
    東方的變化終於定格在舊海岸線上色彩差異是最明顯的邊界,所有人的眼中界線以東的地域再也不是人界,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要接受這樣的現實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呆立之人十有八九。

    書清言和銘博拳不得不陷入複雜而深邃的思緒之中不僅是如何面對這些變化的問題,更要考慮已知的變化帶來完全無法預料的未知世界。

     「三弟僤僮僠兢,馽馹駂駁我越來越看不懂他了,強烈的熾熱讓人熱血沸騰……」

     「火!」書清言突然打斷了銘博拳的讚美,表情相當凝重,那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

     「火?」

     「狂野,張揚,充滿了熱力,不過││太接近的話也許會被灼傷,也許我們無法走上烈焰的道路。」

    銘博拳愣了愣,盯著紅色的眼神深沉了許多。三傑揚名之後,一切原本都那麼隨心,可從紫色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再也無法看清前方,腦海就如同混沌未開的世界,唯一能照亮前方的身影卻又無法接近,莫名的感慨不禁襲上心頭。

     「二位哥哥!」赤熾揮動左手,滿眼興奮地走向兩人,邊走邊道:「現在必須開始準備,誰的準備更好,誰就佔了先機。」

     「搶時間?」

     「他們!」赤熾回手一指紫色,「那個世界的傢伙一定會派探路者過來,我們也可以派探路者過去,第一次會面想必不會太久,只要……只要我們能給這些人迎頭痛擊,那邊的人將會更注重防守,如此一來倒是他們怕我們主動進攻了,情況就會對我們有利……」

    夜魈三人驚訝的發現,赤熾竟然以世界指揮者的角度在思考,一字一語中都透露著強烈的自信,眼神中也充滿了責任,似乎把自己當成了危機的拯救者,這多少有些狂妄和可笑,但三人卻感覺到來自紅色身影深處的壓迫感,就像一雙手推動著思緒前進。

    書清言雖然實力非同小可,卻不是以武力出名,智慧和政治手腕是他成功的兩大因素,當心境徹底平靜之後,便開始思索赤熾的話。他的分析相當有邏輯,並非一時興起的胡亂之言,然而事情會否按照他的分析發展,書清言感到相當懷疑。

    另一個讓書清言保持沉默的原因,則是身分的差異,黃龍一脈的影響力即便都城三傑也無法比擬,只要大旗豎起,不但是青龍國,白虎、玄武、朱雀三國都會響應,如果能儘早集結人界的力量,萬一真有敵人大舉入侵,就不會被打得措手不及。

    銘博拳趁赤熾轉身面向紫色,輕輕扯了扯三弟的衣服,小聲問道:「他的分析如何?」

     「在情在理,若能實現,將是對人界最大的保障,只是││」

     「只是什麼?」

     「麻煩太多,首先是冰潮留下的千里冰刺之原,若只限於防禦,這片區域倒是可以成為真空地帶,緩解後方直接受到攻擊的壓力,然而若要進攻便成了麻煩。

     「其二,人心難測,你我站在此處,面對如此異像都無法完全相信,那些沒有看到真實場面的人未必會真心響應,只怕還會有些意料不到的麻煩…… 」

    銘博拳聽他在「意料不到」四個字上加了重音,嘴角不禁露出苦笑。

    人性是世上最複雜的東西,尤其是在危難關頭的反應最真。

     「最重要的是,若真是兩個世界的碰撞,對方也必然面對這樣的場面。如熾老弟所言,對方一定會感到極度震驚,為了探知未知世界,一定會派出探路者,而且一定會是那個世界的最強者之一。

     「只有強者才有能力面對陌生的世界,也只有強者才更有機會應付一切,畢竟特殊區域內有無法估計的危險。」

     「你為何不直言?」

     「因為我們需要他的激情,面對這樣的奇景,人們的慌亂可想而知,只有激情和自信才能提升眾人的信心,平息隨時爆發的騷亂。」

     「各位!」赤熾突然提高聲量,「敵人就在前方,我們需要集中力量,一擊則中。」

    赤熾的確非常興奮,甚至有點興奮過頭,探索未知的世界,遇上未知的種族,了解未知的力量,所代表的又是整個人界,把歷史的洪流控制在神經線上是種極為奇妙的感覺,就算不是天生的控制狂人,也絕對會享受這樣的感覺。

    不過是一瞬間,他的情感便從失落與震撼跳入了興奮,這將是一場世界性的狙擊戰,關係到整個人界日後的命運,如果成功了就可以瓦解未知世界的主攻慾望,為人界的長治久安爭取時間。

    相隔千里之遙,也許能看到一些紫色,卻絕不會看到如此清晰的實況,更何況中間還有千里冰刺之原,因此若想完成第一擊,定陽所有武門都必須出動,集結力量攻其一點。

     「那一定會是非常刺激的行動,想想都讓人興奮,紫色狙擊戰,這名字也不錯……哈哈!我這個英雄該上場了,該我上場了……」

    這幾天的煩惱一古腦全都打散了,即便是面對如此嚴峻的環境,赤熾心裡也輕鬆多了。雪暴、冰潮、紫氣東來,這些都是人力不可控制的,一旦環境穩固,接下去便是人與人之間的事情。

     「只要行動便有機會」││這是他奉行的真理。

    看著被興奮覆蓋的臉,夜魈從未想過最後的反應竟是這樣,再看看旁邊那些癡呆的面孔,性格與素質上的差距顯現無限,赤熾也許現在不是最強的,但那顆奔向最強者的心遠比其他人更加熾熱。

    夜魈對赤熾的激情深感擔憂,鬼人從來都沒有匹夫之勇,也不喜歡沒有根據、沒有勝率的行動,赤熾若是以這種狀態迎接危機,十有八九會以失敗告終,這個時候就必須有人提醒他,可是……

    夜魈的目光掃過身邊,又發現了一個正常面孔,若青竹般高潔儒雅的書生,文秀的面孔上雖然沒有赤熾那般狂野和興奮,展現的是另一種截然不同,但層次極高的氣質││冷靜和沈穩,就像一塊堅冰,又似海潮下的礁石,讓人有平靜安詳之感,她心中一動便朝他走了過去。

    書清言正在苦思應對之策,一抬眼正好迎上夜魈那張艷世容顏,不禁呆住了。

    銘博拳湊了上來準備商討對策,卻被意外的氣氛驚住,嘴角不禁流出一絲笑意。三弟從來對美女都是若即若離,這樣的眼神還是頭一回出現在他眼中。

    書清言凝視著夜魈,似乎被那綽約的風姿、孤冷的氣質、嫵媚的風韻所迷,驚艷感就像黏液一樣,讓他把目光黏在了那張臉上。

    夜魈見慣了這樣的迷醉神情,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書清言也許擁有許多優秀潛質,但與之前的傾慕者並沒有區別,唯一例外的只有身邊這個紅發少年,眼中從迷醉到清徹時間並不長,強大的自控能力等於強大的精神力,這是一般人不會擁有的特性。

     「書兄?」赤熾連喚數聲,見書清言溺於美色沒有回應,不禁露出苦笑,自己之前大概也是如此神情。

     「美女,你的殺傷力還真大。」

     「他們自己找死,與我無關。」夜魈白了他一眼。

     「如果你是人類,我肯定敗了。」赤熾哈哈一笑,右手突然灌力急舞,冷巨從高處下切,巨大的表面正好封住了書清言的視線,把他從迷醉中拉回現實。

    書清言很快便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俊臉脹得通紅,滿眼尷尬之色。

    恐怕他這輩子也沒有如此窘迫,美麗的女子沒有人不喜歡,他本也不是貪色之徒,只是不知為何一眼看下去就迷住了。

     「書三哥,還是看看前面吧,這女人有魔力,看一眼就捨不得不看了,我可是花了很大力氣才忍得住。」

     「赤兄說笑了。」書清言尷尬地笑了幾聲,目光移回東方,滿眼紫色的世界果然平復了心情,定了定神,拱手道:「老弟是黃龍一脈,天之驕子,之前多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什麼天之驕子,狗屁!我可沒那麼大名聲,知道赤熾這個名字的恐怕還不到千人。」

    赤熾一臉不屑,厭惡的表情就像踩到了狗屎,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如今激烈的反應倒讓書清言為之一愣。

    聰明的他很快就找到了關鍵點,赤熾雖然滿臉不屑,不屑的對像是自己,而不是黃龍一脈。

    在他的心中,「黃龍一脈」必然是神聖不可侵犯,而他又是個極自傲的人,不喜歡用前人的光環來為自己添色。單是這份豪情已經無比難得,若換了旁人恐怕早就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在強大光環下保持清醒的自我,必須要高潔的人格和寬廣的胸襟,還要遠大的志向,缺一不可能。

    此子生出來便是豪傑本色,前途不可限量,與此人相交,必是一生之福!

    有了這個認識,書清言眼中多了一份敬愛與親切,踏前兩步站在赤熾左側,右手搭住肩頭,看上去就像大哥在安撫弟弟。

    雲河盆地,東方紫色的天空妖異詭秘,就連太陽的光輝也無法穿透,就像是天神打翻了紫色的藥水灑落人間,詩人也許有他們獨到的看法,但對於粗通文墨的野武士和士兵而言,紫色只代表變異、危機和恐懼。

    五萬名武士,這就是龍館三日內召集的數量,還不包括正趕來的各地武門,由於奉皇命召集,而且還應允事成之後將御賜金匾,無疑給了在野武門一個抬升地位的絕佳機會。去掉一個「野」字,那是無數武門的心願,從以後頂著官定武門的光環行動,做什麼事都方便多了。

    五萬人有多少?邢烙原本還有些迷糊,現在卻看得清清楚楚,站在觀日台朝下方俯視,五萬名武士像螞蟻一樣擠在落鳳峽谷口上,如此龐大的隊伍還不足以填滿一個峽谷,卻要打通一條千里冰路,他不禁感慨人力再強大,也永遠無法與天相比。

    這是青龍武界前所未有的浩大工程,即便是興建皇城也不會召集如此數量的武士,藤忍憑著龍館的地位,假借皇命將野武士強行聚攏在自己麾下,這也是龍館與野武士間難得的合作。

    時至四月,天氣古怪得讓人抓狂,六華山脈成為冷與熱的分界線,東方的寒冷與雲河盆地溫暖怡人的氣候大相迳庭,若不是就發現在眼前,誰也不會相信一山之隔差別竟如此巨大。

    或許是受到盆地暖氣流的影響,冰刺之原的氣溫略有上升,邊緣部分的融化速度稍稍加快了一點,涓涓細水在冰刺間流淌,逐漸在峽谷谷口匯集成了一片小湖,而且小湖的面積越來越大,嚴重阻礙了開路的工作。

     「伐兄,你覺得如何?」

     「真壯觀!」伐越的雙眸倒映出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五萬武士輪班工作,就像一部運轉極好的水車。

    以穀口的寬度算,一排人橫列大約是一百人左右,按照五萬這個數字分成五百多排,工作時最前方的一排武士同時聚集真元內息,朝冰層轟上一掌,踢出一腿,或劈上一劍,然後散至方陣兩翼,退到後方休息吃喝,第二排接著上。

    如此循環往復,效率極高,站在上方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次攻擊飛濺出的冰碎像霧一樣飛濺在空中,幾乎遮蓋了整個谷口。

    這絕對是一場奴役,然而幾乎所有的參與者都為自己能參加這次行動而自豪,不但乾勁十足,而且還沒有任何怨言,每一次揮擊都是傾力而為。

    軍方一直在旁監視,揮汗如雨的熱鬧場面看得許多人深為感動,沒想到散漫的野武士竟然也能如此團結,敵視心裡漸漸削弱,甚至開始為武士們準備水、食物、睡覺用的帳蓬等一應所需之物,甚至把軍營都搬了過來,讓武士們修煉。

    看到這樣的一幕,幾乎所有人都在讚美藤忍的強大手腕和控制力,其實真正讓五萬人凝聚在一起的並非藤忍,他高傲陰狠的個性只能讓人畏懼,並沒有多少煽動力。

    相比之下,觴寒卻是一個敢怒敢言、豪情萬丈之人。絕大多數武士都在他熱情澎湃的演說和鼓舞下熱血沸騰,凝聚力一點一滴積累了下來,就連藤忍也不得不對都城三傑之首豎起了大拇指。

    邢烙也是功臣,觴寒激盪動人的聲音與豪情,需要有人把它維持下去,而這個人正是邢烙。在商場打滾多年的他深知顧客之道在於心誠,因此他打起十二精神,以對待客人的態度對待武士,周到的服務讓武士們都覺得不賣力不好意思,久而久之,工作便成了讓大家都高興的事情。

    伐越和所有的龍館弟子都看在眼中,對這位中途加入的同門贊不絕口,加之赤熾的關係,幾日間便成了莫逆。

     「那位鬼使大人快到定陽了吧?」

     「大概吧!」

    自從魅幽羽回到樂華城,伐越等人懸著的心便放下來,那個絕美的男子竟然是鬼界使者,他們雖然意外卻不驚訝,至於赤熾的黃龍一脈身分更是早已得知。倒是魅幽羽肯定赤熾就在定陽這一點讓他們頗為詫異,既然逃了出來,斷然沒有投入虎口的道理。

     「照這種進度,一個月恐怕無法打通道路。」

     「是啊!都以為氣溫回升是件好事,沒想到積水太多,麻煩更大,我寧願再下一場大雪把這些水都化成冰,那麼就輕鬆多了。」

    伐越眺望東方,淡紫色的天色使他心情沉重,尤其是聽過魅幽羽的危機論之後。

     「熾老弟和那位鬼使似乎很早就料到會有大事發生了。」

     「也許吧!不過既然是青龍國的危機,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管。」

    紫色微光已經悄悄滲入了天空,站在高空眺望東方頗為顯眼,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冰面上,即使感覺到天邊異常也立即聯想到冰刺,而不是世界的巨變。

    誰也不知道東方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誰也不知道,定陽那座孤島正在謀畫一起至關重要的狙擊戰,那裡已成為人界大地上的一道關口。

    定陽的氣氛越來越詭異,在赤熾等人之後,各處的居民很快也看到了東方的奇觀,驚慌在所難免,到處都是沒有根據的揣測,上至九旬老人,下至剛有思考能力的小童,無不用自己的方式演釋著無法預料的未來。

    就連「末日論」也開始在城內傳播,因為冰原封鎖了出路,無路可逃,為此發狂、發瘋者不計其數,還有許多人選擇舉家遷入更加隱密的山林。

     「情況如何?」

     「紫光地域再也沒有向前推進,看來自然環境的變化到此為止。」

     「嗯!剩下就是我們的事了。」

    赤熾比任何時候都有衝勁,這難得的際遇,把關係到世界命運的重大舉措扛到了自己肩頭,這一刻他彷彿感受到武神當年承擔的壓力,而這種壓力全部化為動力,像是注滿了油的火把,越燒越旺。

    夜魈再也沒有離開定陽,赤熾的的熱情、勇氣與雄心,使無助的她突然間看到了希望,找到了目標,再也不計較地位的高低,實力的高下,心甘情願地替赤熾跑腿辦事。

    對於鬼人而言,夜魈的做法無異於叛逆之舉,打破了約定俗成的鬼人至上理念。她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但眼下除了赤熾,就只有魅幽羽這一個選擇,而她深深感覺到與赤熾一起,遠比在另一鬼人麾下做事更幸福。

    就在夜魈剛剛與赤熾結成盟友之後不久,原來的選擇竟出現在她面前,伴隨的是帶著鬼族色彩的諷刺與批判。

     「夜大美人好勤快啊!真少見。」

    夜魈奔走於紫色區域邊緣與定陽之間,聽到熟悉的冷笑,霍然停下腳步,冷冷看著慢步走出樹林的魅幽羽。

     「這種情況還敢停在此處,真不像你的風格,是什麼力量把你留下來了,真讓人好奇。」

     「你又何必說我,都已經跑到安全地帶了,怎麼又跑回來?這裡可沒有什麼利益。」

    魅幽羽對她尖銳的反應頗感驚訝,這絕不是下屬對上司該用的語氣,以前也從未發生。疑惑的目光很快從她臉上移開伸向東方,淡淡地道:「你害怕了,是嗎?」

     「你呢?似乎挺有勇氣的,居然還跑了回來。」鬼人素來三分實言七分虛言,夜魈也秉承了這一天性。

    魅幽羽瞭望東方,沒有任何掩飾的雙瞳充滿了憂色,局勢完全超越了任何人所能控制的範圍,而且正往最可怕的方向發展。

     「給你個忠告,不要再用以往的思維思考問題了,鬼人的那一套暫時失效。」

     「你把事情都和赤熾說了?」

    一矢中的,夜魈暗吃一驚,並以沉默回應。

    魅幽羽只是猜測而已,沒想到她竟不反駁,不禁大為驚訝。冰冷的雙眸直視夜魈,那張冰冷而美麗面容下似乎多一層薄薄的溫熱,這短短的日子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而且還與赤熾有關。

    夜魈轉身把背部留給那雙毒辣的眼睛,陰沉地道:「你也不用懷疑我,我們兩個如今都是鬼界的棄兒,利益一致,沒必要再爭鬥什麼。」

     「想不到你倒比我先看開了。」

     「鬼門不知何時才能打開,既然回不去就在人界大干一場,也不枉活這一場,不是嗎?」

    一陣狂風吹來,拂起衣角連連拍響,就像心跳脈搏一樣有節奏的一陣狂跳,兩個沒有心跳的生命同時有種重新活了的感覺││活在人界的人生。

     「西行有收穫嗎?」

    魅幽羽臉色一沉,冷冷地道:「人類實在不能指望太多,冰封到現在已經多少時日了,打開道路的行動還是慢吞吞,這些傢伙一點危機感都沒有,恐怕得等敵人的刀砍到他們頭上才會有反應,人類都是一群廢物!」

     「是嗎?」

    魅幽羽聽出聲音中的異樣,詫異地看著那雙明眸問道:「有異議?」

     「也許安全之處的人類的確很廢物,但……這片孤地的人類相當可愛。」

     「哦?這裡有什麼動靜?」

     「到處都很混亂,不過……赤熾準備一戰。」

     「戰?」魅幽羽大感意外,連敵人是誰,有什麼能力都不知道,居然就想著戰了,未免有些衝動,神色間顯得不以為然。

     「也許你覺得赤熾太天真,但我覺得他的激情和勇力讓身邊的人都有了自信,也許你看到人性中醜陋的一面,但美好的一面也同時展現出來。

    而且赤熾的想法並沒有錯,狙擊外族的探路者,是讓敵人不敢輕舉妄動最好的方法,迫使他們不敢輕易再派人過來。 」

    魅幽羽一聽便明白其中關鍵,不禁感嘆赤熾的勇氣膽識,幾乎所有人都在想著如何退到安全的地方,避開未知的危險,只有赤熾想著前進,想著主動進攻,越是艱難時刻越能體現出人的本性。

     「我還真小看他了,這就是人類的氣魄,這一點他倒真像那位傳說中的武神,或許更勝一籌,只不過他的實力……」

     「這樣的環境,實力不等於成功,你的實力應該比他強很多,可惜你沒有想過這一點,人類也許很脆弱,但遇上特別的情況,他們可以強大到近乎恐怖。」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魅幽羽勃然變色,深沉的目光緊盯著夜魈如夜明珠一樣的眸子,他知道這個鬼女再也不會聽從自己的指揮,自己在人界唯一的部下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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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22:35:36
第八集紫色浩劫第七章慌亂
   
    東方的變化終於定格在舊海岸線上色彩差異是最明顯的邊界,所有人的眼中界線以東的地域再也不是人界,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要接受這樣的現實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呆立之人十有八九。

    書清言和銘博拳不得不陷入複雜而深邃的思緒之中不僅是如何面對這些變化的問題,更要考慮已知的變化帶來完全無法預料的未知世界。

     「三弟僤僮僠兢,馽馹駂駁我越來越看不懂他了,強烈的熾熱讓人熱血沸騰……」

     「火!」書清言突然打斷了銘博拳的讚美,表情相當凝重,那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

     「火?」

     「狂野,張揚,充滿了熱力,不過││太接近的話也許會被灼傷,也許我們無法走上烈焰的道路。」

    銘博拳愣了愣,盯著紅色的眼神深沉了許多。三傑揚名之後,一切原本都那麼隨心,可從紫色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再也無法看清前方,腦海就如同混沌未開的世界,唯一能照亮前方的身影卻又無法接近,莫名的感慨不禁襲上心頭。

     「二位哥哥!」赤熾揮動左手,滿眼興奮地走向兩人,邊走邊道:「現在必須開始準備,誰的準備更好,誰就佔了先機。」

     「搶時間?」

     「他們!」赤熾回手一指紫色,「那個世界的傢伙一定會派探路者過來,我們也可以派探路者過去,第一次會面想必不會太久,只要……只要我們能給這些人迎頭痛擊,那邊的人將會更注重防守,如此一來倒是他們怕我們主動進攻了,情況就會對我們有利……」

    夜魈三人驚訝的發現,赤熾竟然以世界指揮者的角度在思考,一字一語中都透露著強烈的自信,眼神中也充滿了責任,似乎把自己當成了危機的拯救者,這多少有些狂妄和可笑,但三人卻感覺到來自紅色身影深處的壓迫感,就像一雙手推動著思緒前進。

    書清言雖然實力非同小可,卻不是以武力出名,智慧和政治手腕是他成功的兩大因素,當心境徹底平靜之後,便開始思索赤熾的話。他的分析相當有邏輯,並非一時興起的胡亂之言,然而事情會否按照他的分析發展,書清言感到相當懷疑。

    另一個讓書清言保持沉默的原因,則是身分的差異,黃龍一脈的影響力即便都城三傑也無法比擬,只要大旗豎起,不但是青龍國,白虎、玄武、朱雀三國都會響應,如果能儘早集結人界的力量,萬一真有敵人大舉入侵,就不會被打得措手不及。

    銘博拳趁赤熾轉身面向紫色,輕輕扯了扯三弟的衣服,小聲問道:「他的分析如何?」

     「在情在理,若能實現,將是對人界最大的保障,只是││」

     「只是什麼?」

     「麻煩太多,首先是冰潮留下的千里冰刺之原,若只限於防禦,這片區域倒是可以成為真空地帶,緩解後方直接受到攻擊的壓力,然而若要進攻便成了麻煩。

     「其二,人心難測,你我站在此處,面對如此異像都無法完全相信,那些沒有看到真實場面的人未必會真心響應,只怕還會有些意料不到的麻煩…… 」

    銘博拳聽他在「意料不到」四個字上加了重音,嘴角不禁露出苦笑。

    人性是世上最複雜的東西,尤其是在危難關頭的反應最真。

     「最重要的是,若真是兩個世界的碰撞,對方也必然面對這樣的場面。如熾老弟所言,對方一定會感到極度震驚,為了探知未知世界,一定會派出探路者,而且一定會是那個世界的最強者之一。

     「只有強者才有能力面對陌生的世界,也只有強者才更有機會應付一切,畢竟特殊區域內有無法估計的危險。」

     「你為何不直言?」

     「因為我們需要他的激情,面對這樣的奇景,人們的慌亂可想而知,只有激情和自信才能提升眾人的信心,平息隨時爆發的騷亂。」

     「各位!」赤熾突然提高聲量,「敵人就在前方,我們需要集中力量,一擊則中。」

    赤熾的確非常興奮,甚至有點興奮過頭,探索未知的世界,遇上未知的種族,了解未知的力量,所代表的又是整個人界,把歷史的洪流控制在神經線上是種極為奇妙的感覺,就算不是天生的控制狂人,也絕對會享受這樣的感覺。

    不過是一瞬間,他的情感便從失落與震撼跳入了興奮,這將是一場世界性的狙擊戰,關係到整個人界日後的命運,如果成功了就可以瓦解未知世界的主攻慾望,為人界的長治久安爭取時間。

    相隔千里之遙,也許能看到一些紫色,卻絕不會看到如此清晰的實況,更何況中間還有千里冰刺之原,因此若想完成第一擊,定陽所有武門都必須出動,集結力量攻其一點。

     「那一定會是非常刺激的行動,想想都讓人興奮,紫色狙擊戰,這名字也不錯……哈哈!我這個英雄該上場了,該我上場了……」

    這幾天的煩惱一古腦全都打散了,即便是面對如此嚴峻的環境,赤熾心裡也輕鬆多了。雪暴、冰潮、紫氣東來,這些都是人力不可控制的,一旦環境穩固,接下去便是人與人之間的事情。

     「只要行動便有機會」││這是他奉行的真理。

    看著被興奮覆蓋的臉,夜魈從未想過最後的反應竟是這樣,再看看旁邊那些癡呆的面孔,性格與素質上的差距顯現無限,赤熾也許現在不是最強的,但那顆奔向最強者的心遠比其他人更加熾熱。

    夜魈對赤熾的激情深感擔憂,鬼人從來都沒有匹夫之勇,也不喜歡沒有根據、沒有勝率的行動,赤熾若是以這種狀態迎接危機,十有八九會以失敗告終,這個時候就必須有人提醒他,可是……

    夜魈的目光掃過身邊,又發現了一個正常面孔,若青竹般高潔儒雅的書生,文秀的面孔上雖然沒有赤熾那般狂野和興奮,展現的是另一種截然不同,但層次極高的氣質││冷靜和沈穩,就像一塊堅冰,又似海潮下的礁石,讓人有平靜安詳之感,她心中一動便朝他走了過去。

    書清言正在苦思應對之策,一抬眼正好迎上夜魈那張艷世容顏,不禁呆住了。

    銘博拳湊了上來準備商討對策,卻被意外的氣氛驚住,嘴角不禁流出一絲笑意。三弟從來對美女都是若即若離,這樣的眼神還是頭一回出現在他眼中。

    書清言凝視著夜魈,似乎被那綽約的風姿、孤冷的氣質、嫵媚的風韻所迷,驚艷感就像黏液一樣,讓他把目光黏在了那張臉上。

    夜魈見慣了這樣的迷醉神情,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書清言也許擁有許多優秀潛質,但與之前的傾慕者並沒有區別,唯一例外的只有身邊這個紅發少年,眼中從迷醉到清徹時間並不長,強大的自控能力等於強大的精神力,這是一般人不會擁有的特性。

     「書兄?」赤熾連喚數聲,見書清言溺於美色沒有回應,不禁露出苦笑,自己之前大概也是如此神情。

     「美女,你的殺傷力還真大。」

     「他們自己找死,與我無關。」夜魈白了他一眼。

     「如果你是人類,我肯定敗了。」赤熾哈哈一笑,右手突然灌力急舞,冷巨從高處下切,巨大的表面正好封住了書清言的視線,把他從迷醉中拉回現實。

    書清言很快便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俊臉脹得通紅,滿眼尷尬之色。

    恐怕他這輩子也沒有如此窘迫,美麗的女子沒有人不喜歡,他本也不是貪色之徒,只是不知為何一眼看下去就迷住了。

     「書三哥,還是看看前面吧,這女人有魔力,看一眼就捨不得不看了,我可是花了很大力氣才忍得住。」

     「赤兄說笑了。」書清言尷尬地笑了幾聲,目光移回東方,滿眼紫色的世界果然平復了心情,定了定神,拱手道:「老弟是黃龍一脈,天之驕子,之前多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什麼天之驕子,狗屁!我可沒那麼大名聲,知道赤熾這個名字的恐怕還不到千人。」

    赤熾一臉不屑,厭惡的表情就像踩到了狗屎,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如今激烈的反應倒讓書清言為之一愣。

    聰明的他很快就找到了關鍵點,赤熾雖然滿臉不屑,不屑的對像是自己,而不是黃龍一脈。

    在他的心中,「黃龍一脈」必然是神聖不可侵犯,而他又是個極自傲的人,不喜歡用前人的光環來為自己添色。單是這份豪情已經無比難得,若換了旁人恐怕早就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在強大光環下保持清醒的自我,必須要高潔的人格和寬廣的胸襟,還要遠大的志向,缺一不可能。

    此子生出來便是豪傑本色,前途不可限量,與此人相交,必是一生之福!

    有了這個認識,書清言眼中多了一份敬愛與親切,踏前兩步站在赤熾左側,右手搭住肩頭,看上去就像大哥在安撫弟弟。

    雲河盆地,東方紫色的天空妖異詭秘,就連太陽的光輝也無法穿透,就像是天神打翻了紫色的藥水灑落人間,詩人也許有他們獨到的看法,但對於粗通文墨的野武士和士兵而言,紫色只代表變異、危機和恐懼。

    五萬名武士,這就是龍館三日內召集的數量,還不包括正趕來的各地武門,由於奉皇命召集,而且還應允事成之後將御賜金匾,無疑給了在野武門一個抬升地位的絕佳機會。去掉一個「野」字,那是無數武門的心願,從以後頂著官定武門的光環行動,做什麼事都方便多了。

    五萬人有多少?邢烙原本還有些迷糊,現在卻看得清清楚楚,站在觀日台朝下方俯視,五萬名武士像螞蟻一樣擠在落鳳峽谷口上,如此龐大的隊伍還不足以填滿一個峽谷,卻要打通一條千里冰路,他不禁感慨人力再強大,也永遠無法與天相比。

    這是青龍武界前所未有的浩大工程,即便是興建皇城也不會召集如此數量的武士,藤忍憑著龍館的地位,假借皇命將野武士強行聚攏在自己麾下,這也是龍館與野武士間難得的合作。

    時至四月,天氣古怪得讓人抓狂,六華山脈成為冷與熱的分界線,東方的寒冷與雲河盆地溫暖怡人的氣候大相迳庭,若不是就發現在眼前,誰也不會相信一山之隔差別竟如此巨大。

    或許是受到盆地暖氣流的影響,冰刺之原的氣溫略有上升,邊緣部分的融化速度稍稍加快了一點,涓涓細水在冰刺間流淌,逐漸在峽谷谷口匯集成了一片小湖,而且小湖的面積越來越大,嚴重阻礙了開路的工作。

     「伐兄,你覺得如何?」

     「真壯觀!」伐越的雙眸倒映出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五萬武士輪班工作,就像一部運轉極好的水車。

    以穀口的寬度算,一排人橫列大約是一百人左右,按照五萬這個數字分成五百多排,工作時最前方的一排武士同時聚集真元內息,朝冰層轟上一掌,踢出一腿,或劈上一劍,然後散至方陣兩翼,退到後方休息吃喝,第二排接著上。

    如此循環往復,效率極高,站在上方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次攻擊飛濺出的冰碎像霧一樣飛濺在空中,幾乎遮蓋了整個谷口。

    這絕對是一場奴役,然而幾乎所有的參與者都為自己能參加這次行動而自豪,不但乾勁十足,而且還沒有任何怨言,每一次揮擊都是傾力而為。

    軍方一直在旁監視,揮汗如雨的熱鬧場面看得許多人深為感動,沒想到散漫的野武士竟然也能如此團結,敵視心裡漸漸削弱,甚至開始為武士們準備水、食物、睡覺用的帳蓬等一應所需之物,甚至把軍營都搬了過來,讓武士們修煉。

    看到這樣的一幕,幾乎所有人都在讚美藤忍的強大手腕和控制力,其實真正讓五萬人凝聚在一起的並非藤忍,他高傲陰狠的個性只能讓人畏懼,並沒有多少煽動力。

    相比之下,觴寒卻是一個敢怒敢言、豪情萬丈之人。絕大多數武士都在他熱情澎湃的演說和鼓舞下熱血沸騰,凝聚力一點一滴積累了下來,就連藤忍也不得不對都城三傑之首豎起了大拇指。

    邢烙也是功臣,觴寒激盪動人的聲音與豪情,需要有人把它維持下去,而這個人正是邢烙。在商場打滾多年的他深知顧客之道在於心誠,因此他打起十二精神,以對待客人的態度對待武士,周到的服務讓武士們都覺得不賣力不好意思,久而久之,工作便成了讓大家都高興的事情。

    伐越和所有的龍館弟子都看在眼中,對這位中途加入的同門贊不絕口,加之赤熾的關係,幾日間便成了莫逆。

     「那位鬼使大人快到定陽了吧?」

     「大概吧!」

    自從魅幽羽回到樂華城,伐越等人懸著的心便放下來,那個絕美的男子竟然是鬼界使者,他們雖然意外卻不驚訝,至於赤熾的黃龍一脈身分更是早已得知。倒是魅幽羽肯定赤熾就在定陽這一點讓他們頗為詫異,既然逃了出來,斷然沒有投入虎口的道理。

     「照這種進度,一個月恐怕無法打通道路。」

     「是啊!都以為氣溫回升是件好事,沒想到積水太多,麻煩更大,我寧願再下一場大雪把這些水都化成冰,那麼就輕鬆多了。」

    伐越眺望東方,淡紫色的天色使他心情沉重,尤其是聽過魅幽羽的危機論之後。

     「熾老弟和那位鬼使似乎很早就料到會有大事發生了。」

     「也許吧!不過既然是青龍國的危機,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管。」

    紫色微光已經悄悄滲入了天空,站在高空眺望東方頗為顯眼,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冰面上,即使感覺到天邊異常也立即聯想到冰刺,而不是世界的巨變。

    誰也不知道東方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誰也不知道,定陽那座孤島正在謀畫一起至關重要的狙擊戰,那裡已成為人界大地上的一道關口。

    定陽的氣氛越來越詭異,在赤熾等人之後,各處的居民很快也看到了東方的奇觀,驚慌在所難免,到處都是沒有根據的揣測,上至九旬老人,下至剛有思考能力的小童,無不用自己的方式演釋著無法預料的未來。

    就連「末日論」也開始在城內傳播,因為冰原封鎖了出路,無路可逃,為此發狂、發瘋者不計其數,還有許多人選擇舉家遷入更加隱密的山林。

     「情況如何?」

     「紫光地域再也沒有向前推進,看來自然環境的變化到此為止。」

     「嗯!剩下就是我們的事了。」

    赤熾比任何時候都有衝勁,這難得的際遇,把關係到世界命運的重大舉措扛到了自己肩頭,這一刻他彷彿感受到武神當年承擔的壓力,而這種壓力全部化為動力,像是注滿了油的火把,越燒越旺。

    夜魈再也沒有離開定陽,赤熾的的熱情、勇氣與雄心,使無助的她突然間看到了希望,找到了目標,再也不計較地位的高低,實力的高下,心甘情願地替赤熾跑腿辦事。

    對於鬼人而言,夜魈的做法無異於叛逆之舉,打破了約定俗成的鬼人至上理念。她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但眼下除了赤熾,就只有魅幽羽這一個選擇,而她深深感覺到與赤熾一起,遠比在另一鬼人麾下做事更幸福。

    就在夜魈剛剛與赤熾結成盟友之後不久,原來的選擇竟出現在她面前,伴隨的是帶著鬼族色彩的諷刺與批判。

     「夜大美人好勤快啊!真少見。」

    夜魈奔走於紫色區域邊緣與定陽之間,聽到熟悉的冷笑,霍然停下腳步,冷冷看著慢步走出樹林的魅幽羽。

     「這種情況還敢停在此處,真不像你的風格,是什麼力量把你留下來了,真讓人好奇。」

     「你又何必說我,都已經跑到安全地帶了,怎麼又跑回來?這裡可沒有什麼利益。」

    魅幽羽對她尖銳的反應頗感驚訝,這絕不是下屬對上司該用的語氣,以前也從未發生。疑惑的目光很快從她臉上移開伸向東方,淡淡地道:「你害怕了,是嗎?」

     「你呢?似乎挺有勇氣的,居然還跑了回來。」鬼人素來三分實言七分虛言,夜魈也秉承了這一天性。

    魅幽羽瞭望東方,沒有任何掩飾的雙瞳充滿了憂色,局勢完全超越了任何人所能控制的範圍,而且正往最可怕的方向發展。

     「給你個忠告,不要再用以往的思維思考問題了,鬼人的那一套暫時失效。」

     「你把事情都和赤熾說了?」

    一矢中的,夜魈暗吃一驚,並以沉默回應。

    魅幽羽只是猜測而已,沒想到她竟不反駁,不禁大為驚訝。冰冷的雙眸直視夜魈,那張冰冷而美麗面容下似乎多一層薄薄的溫熱,這短短的日子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而且還與赤熾有關。

    夜魈轉身把背部留給那雙毒辣的眼睛,陰沉地道:「你也不用懷疑我,我們兩個如今都是鬼界的棄兒,利益一致,沒必要再爭鬥什麼。」

     「想不到你倒比我先看開了。」

     「鬼門不知何時才能打開,既然回不去就在人界大干一場,也不枉活這一場,不是嗎?」

    一陣狂風吹來,拂起衣角連連拍響,就像心跳脈搏一樣有節奏的一陣狂跳,兩個沒有心跳的生命同時有種重新活了的感覺││活在人界的人生。

     「西行有收穫嗎?」

    魅幽羽臉色一沉,冷冷地道:「人類實在不能指望太多,冰封到現在已經多少時日了,打開道路的行動還是慢吞吞,這些傢伙一點危機感都沒有,恐怕得等敵人的刀砍到他們頭上才會有反應,人類都是一群廢物!」

     「是嗎?」

    魅幽羽聽出聲音中的異樣,詫異地看著那雙明眸問道:「有異議?」

     「也許安全之處的人類的確很廢物,但……這片孤地的人類相當可愛。」

     「哦?這裡有什麼動靜?」

     「到處都很混亂,不過……赤熾準備一戰。」

     「戰?」魅幽羽大感意外,連敵人是誰,有什麼能力都不知道,居然就想著戰了,未免有些衝動,神色間顯得不以為然。

     「也許你覺得赤熾太天真,但我覺得他的激情和勇力讓身邊的人都有了自信,也許你看到人性中醜陋的一面,但美好的一面也同時展現出來。

    而且赤熾的想法並沒有錯,狙擊外族的探路者,是讓敵人不敢輕舉妄動最好的方法,迫使他們不敢輕易再派人過來。 」

    魅幽羽一聽便明白其中關鍵,不禁感嘆赤熾的勇氣膽識,幾乎所有人都在想著如何退到安全的地方,避開未知的危險,只有赤熾想著前進,想著主動進攻,越是艱難時刻越能體現出人的本性。

     「我還真小看他了,這就是人類的氣魄,這一點他倒真像那位傳說中的武神,或許更勝一籌,只不過他的實力……」

     「這樣的環境,實力不等於成功,你的實力應該比他強很多,可惜你沒有想過這一點,人類也許很脆弱,但遇上特別的情況,他們可以強大到近乎恐怖。」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魅幽羽勃然變色,深沉的目光緊盯著夜魈如夜明珠一樣的眸子,他知道這個鬼女再也不會聽從自己的指揮,自己在人界唯一的部下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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