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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玄城 -【修卦】(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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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7 16:35:15
第157章 說你愛我

  接下來幾天,周天星一直在談判團裡混日子,白天當翻譯,一到晚上就拖著袁華出去廝混。袁華其實就是北京人,別看只是個辦事處經理,家裡著實有點背景的,其父早年當過楚家老爺子的機要秘書,後來官居副局,只可惜人生無常,正值壯年就因病而亡。儘管如此,袁家在京城的故交好友還是相當不少的,各方面都有點人脈。

  這段日子,可說是周天星有生以來最腐敗、最墮落的經歷,天天不幹正事,和袁華以及他的一幫朋友混在一起,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因此也結交了一些酒肉朋友。

  什麼叫酒肉朋友?直白地講,就是天天一起喝酒吃肉的朋友,有些人也許很鄙視這類交情,但周天星從不這樣認為,主要是因為金錢對他來說,如同糞土,把錢花在誰身上都不心疼,用一筐筐糞土去交點酒肉朋友,其實是相當劃算的。

  當然,他此舉的真正目的,還是為了進一步鞏固在楚家兄弟心目中放蕩不羈的形象,順便讓袁華做個傳聲筒。

  與此同時,楚雄南也沒閒著,天天在國資委、民航總局以及相關部委遊走斡旋,忙得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終於,這天下午,兩人再次在酒店房間裡密談。

  「天星啊,這件事基本上沒問題了。」楚雄南笑吟吟地呷著紅酒。滿面春風地道:「這回地方案。我敢說誰都挑不出刺兒,還是你當初地那個意見對啊,我們不跟任何一家外航合作,只吸納海外資金,上上下下誰都無話可說。」

  接著上身前傾,用商量的口吻道:「你看,股權分配的方案,該怎麼定才好?」

  周天星淡淡一笑。輕描淡寫地道:「這件案子,我充其量不過是個中間人,而且我早就說過了,我給你拉資金、牽線搭橋都沒問題,具體怎麼操作,由你們兩家協商決定,我不參與。不過有一點你大可以放心,就憑我這邊的交情,不管你那邊開出的條件多苛刻。最後總能談下來的。」

  楚雄南笑著擺手,意味深長地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商業合作。總是要雙方都有利可圖才行嘛,不然還叫什麼合作,不如直接送錢算了。」

  一聽這話,周天星差點當場被氣個半死,心中只剩下苦笑。

  他這回興致勃勃地把海外資金注回國內,本意並不是為賺錢,反而是想送錢,把從國外賺的錢送給自己的祖國。這並不是因為他人格多麼高尚。只是想從中撈點功德而已。道理很簡單,從國外證券市場上賺到地錢,絕大部分都是私有財產,只要能把這些錢轉化成十三億人共有的國有資產,就是功德。當然,「國有資產」這個概念,在當今社會多少有點名不符實。但不管怎樣。至少在名義上,這是受法律保護的、全民共有的財產。退一萬步說,就算被貪官污吏瓜分,那也不是周天星的錯,誰拿公家一分錢,誰就折損一分功德。這道理很簡單,比方說,一個小偷偷了別人的錢包,總不能怪這只錢包太好看,讓人家失主承擔責任吧。

  話說回來,修到周天星現在這個境界,如果光是做那些只惠及有限人群的好事,所能賺到的功德,已經不放在他眼裡了。他如今需要的是,惠及人群越多越好,而充填國有資產,就成了他目前地首選。最重要的是,做這件事沒有後顧之憂,除非今後的中國重蹈德國納粹地覆轍,在世界各地燒殺搶掠,否則,單憑如今龐大的人口基數,國家越強盛,周天星從中獲得的功德就越多。

  因此,把私有財產轉化為公有財產,是一種幾乎有百利而無一弊的功德。

  周天星的初步計劃是,逐步構建起一個系統,把從國外賺到的錢源源不斷輸入國內,充實國有資產。

  這裡需要重點指出的是,充實國有資產並不等於直接送錢,如果只是把錢送進國庫,或者匯入某個專項基金帳戶,這種做法並不是不可行,而是相當愚蠢。假設,周天星向某基金帳戶匯出一個小紅(一億歐元),那麼這個小紅就會變成該基金的一部分,也就是說,從此以後,他就永久失去了這個小紅地支配權,能獲得多少功德只能聽天由命,而如果萬一不幸,這個小紅剛匯進該基金帳戶,就被相關人員私分掉,他也只能自認倒霉。

  因此,最理想的途徑是,把資金注入國企,同時使其處於可控範圍內,這樣才能在最大程度上撈取功德。

  言歸正傳,周天星之所以苦笑,是因為他太理解楚雄南話裡話外的意思了。

  沉吟良久,語氣委婉地道:「楚總,你的意思是,這件案子,應該也是一場很艱苦的談判吧?」

  就連周天星本人也沒有察覺到,由於實際地位的改變,他已經懶得再在楚雄南面前假模假樣地使用尊稱了,而對方也在不經意間默默接受了這個事實。

  楚雄南是個一點就透的人,聞言哈哈大笑,連連點頭道:「你這話可就說到點子上了,事情辦得太順,有時候也未必是件好事,總是要歷盡艱辛得到地勝利果實才彌足珍貴嘛。如果西遊記裡地唐僧是一路遊山玩水去西天取經的,那這本書肯定沒人看,你說是不是?」

  周天星豎起大拇指,衷心讚道:「高!來,楚總,咱們就為了那個唐僧,也得乾一杯。」

  仰頭飲下殷紅地酒液時,他心頭只剩下一個念頭:「看來不給這老東西在瑞士銀行開個戶頭。這件事多半還是要半道夭折。這算是什麼事啊,人人都說賺錢難,其實送錢才是最需要技術含量地。」

  楚雄南心滿意足地離開後,周天星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從茶幾抽屜裡取出一支注射器,捋起袖管,沒有用酒精棉,直接一針扎入胳膊上地靜脈。抽出時,皮膚上留下一個細小的紅點,轉瞬就消失不見。

  進入煉神後期,他身體組織的復原力已經達到相當恐怖的程度,尤其是這種輕微的皮膚創傷,兩秒鐘內就能復原如初,同時,他對毒品的依賴度也越來越高了,起先抽兩根摻粉的雪茄就可以止住那種深入骨髓的麻癢。如今只能靠靜脈注射了。

  深深歎了口氣,緩緩站起,走向窗台。

  正是陽光最明媚地時刻。他的心情卻分外陰鬱,和煦的光線灑在臉上,竟沒有一點溫暖的感覺。

  「我是否已經離不開毒品了?一件事一旦成了習慣,就成癮了,就像抽煙一樣,心情好的時候叼根煙,心情不好的時候也叼根煙,心情不好不壞的時候。也會因為無聊叼根煙。唉!吃喝嫖賭抽,我現在哪樣不沾邊,要是讓爸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大概就連父子都沒得做了吧。要是讓瑤瑤知道了,不要說夫妻了,就連朋友,恐怕也沒得做了。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如果。我當年不踏上這條路,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當個老實巴交的小白領。還是……總之,應該不會像現在這麼墮落吧?」

  悅耳地手機鈴聲把他從沉思中喚醒,一個柔膩膩的聲音彷彿從天邊傳來:「天星,想我嗎?」

  「想。」

  他機械式地答道。

  「那就來找我吧。」……

  一小時後,市區一座酒店式公寓。

  防盜門前,周天星躊躇半晌,終於輕輕摁響門鈴。

  門開處,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靜靜凝視著他。沒有想像中地激烈和火熱,只有冷靜的對視。她依然如從前那樣美麗、性感、撩人,麥當娜式的紅唇,惹人遐想的優美曲線,只是,在她的氣質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種淡淡的冷漠味。並不是因為她的表情有多麼嚴肅,事實上她正在微笑,但在她眼神中,非但沒有笑意,反而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矜持。

  「進來吧,先換雙拖鞋,看看我新買地房子,佈置得怎麼樣?其實我那天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來北京了,就是為了預先作一些安排,因為我不喜歡住酒店,所以想在這裡安個家,就置辦了這些東西。」

  平淡的語聲中,阮清走在前面,領著他在這套百平米左右的兩室兩廳中轉了一圈,最後來到陽台上,指著正對面一塊開闊地道:「看,環境不錯吧,站在這裡,就可以俯瞰這一大片綠地。」

  周天星的心漸漸涼了,直覺中,阮清並不是故意在逗他,而是真的心如止水,沒有什麼波瀾可言。

  他有點惱怒地望著她的背影,隆翹地雙臀包裹在寬大地居家睡袍下,依然顯得那麼扎眼。他忽然生出一個強烈的衝動,想立刻撲上去,把她按在陽台上,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沒良心地妖精。

  阮清忽然轉過頭,清亮的美眸在黃昏的晚霞中閃著光:「你怎麼一句話都沒有,這裡到底好不好?」

  周天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好得很,看樣子你是打算長住了。」

  阮清格地一笑,又扭回頭,充滿愉悅地道:「當然了,還是自己的國家好,你要是不反對,我打算以後每隔一段時間,就回國住一陣。」

  周天星緩步上前,和她並肩而立,略含譏嘲地道:「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還有什麼好反對的?」

  阮清撲哧一笑,側過臉斜睨著他,似笑非笑地道:「你是怪我自作主張,還是怪我提前回來,卻沒有告訴你?」

  周天星淡淡道:「這是你的個人自由,我憑什麼不高

  「那好吧,我們來談談正事。你打算下一步怎麼辦?」

  周天星沉吟片刻。忽然歎了一口氣,道:「我最近一直都比較忙,還沒空想這些細節,你先說說你地想法吧。」

  阮清微微揚起臉,不假思索地道:「我地意思是,與其當個沒什麼實權的小股東,不如成為這家新公司的債權人。」

  「為什麼?」

  阮清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滿了自信。侃侃而談:「別忘了,我也是在江航呆過的,那些國企幹部的德行,我可能比你更瞭解,進去當個小股東,大事還是他們說了算,我們對他們基本上沒有制約力,這種做法和白扔錢差不多。當債主就不一樣了,不管我們出資多少。都有權監督公司的資產運作。我的意思是,我們必須在借款合約中設立一些附加條款,比方說。公司的財務總監必須由我方派出地代表擔任,還有,審計方面也要由我們指定的會計師事務所來做,同時,一旦發生某些狀況,我們有權隨時撤資。」

  周天星凝神想了想,搖頭道:「就算這樣也沒什麼用,說到底。公司是國家的,利益是個人的,那些國企幹部才不怕你撤資呢,實在不行還有國家在後面撐著,他們有什麼可怕的。至於財務審計嘛,我不是說沒用,只是作用有限。這麼說吧。我現在是江航客艙部經理,我在外面請你吃了頓飯。開張發票就能回去報銷了,誰敢說我貪污公款?你就算能請到世界上最高明的會計師,這種帳能查得清嗎?」

  阮清沉默良久,輕輕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周天星微微一笑,用異常堅定的語氣道:「我想在中國開個先例。」

  「什麼先例?」

  「不成功、便成仁。我的初步設想是,這家新公司的所有高管,包括黨、政、工、團地所有主要領導,都必須對公司業績承擔無限連帶責任,也就是說,公司經營得好,他們就可能一夜暴富,提取巨額分紅,經營得不好,有一個算一個,公司損失了多少,就讓他們賠多少,實在賠不起,坐牢也可以,跳樓也可以,目前我們國家還沒有個人破產這一說,總之,要一直還到死為止。」

  這一次,阮清沉默的時間更長,忽然輕歎道:「我承認,這個想法不錯,可是,他們能接受嗎?」

  周天星曬道:「他們是誰?別把他們想得太可怕,只要搞定了最大的他,後面地那些們,都是小魚小蝦,能掀得起多大風浪?」

  阮清表情嚴肅地搖頭道:「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簡單,你想過嗎,這樣做,會觸及到多少條敏感的神經,那些玩政治的,嗅覺可是比狗還靈的。」

  周天星冷笑道:「你也別忘了,我們還有另一樣武器。」

  「什麼?」

  「人民。」

  周天星說出這兩個字後,全身一陣輕鬆,吐出一口長氣,道:「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阮清輕輕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道:「好的,記得幫我關上門,都這麼熟了,我就不送了。」

  不得不承認,男人有時候真的很賤,周天星現在,就是這副德行。

  還沒走出房門時,他以為阮清會突然從後面撲上來,抱著他滾到地板上。走進電梯時,他以為阮清會突然出現在電梯門口,撐開即將關上的門,撲上來和他熱吻。一直到走出這幢大廈之前,他都在幻想,會有一雙手忽然從背後伸過來,蒙上他的眼睛。

  遺憾地是,他的種種設想,都落空了。

  他是死死咬著牙關走出這幢大廈的,因為他很憤怒,那是一種被人無情戲弄的屈辱。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憑什麼憤怒。

  隨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上車後,中年司機回頭問道:「先生,去哪裡?」

  周天星正憋著一肚子邪火,冷冷道:「去找女人。」

  司機笑了,很自然的,從程式性的對話變成了男人間的交流,善解人意地提醒道:「哥們,這個點上哪兒去找女人,看你這樣子,剛被哪個妞涮了吧?」

  周天星無語了。沉默片刻。無力地揮手道:「大哥,帶我隨便轉轉吧,我心情不太好。」

  汽車行駛在繁華地北京街頭,開著車窗,任陣陣深秋地冷風撲打在臉上,灌入脖頸,感覺也就沒那麼鬱悶了。

  「哥們,失戀了吧。別洩氣啊,就說我吧,都被甩過十幾回了,可是哥們不急,就憑咱這條件、這模樣、這身板、這氣質,往那一豎,不是劉德華,也是謝霆峰啊……」

  周天星終於被他逗樂了,失笑道:「大哥。說實話,我還從來沒被女人甩過呢,這回其實也不是被人甩了。主要是覺得她說變就變,變得太快了。」

  司機鬱悶了,在後視鏡裡瞟他一眼,哼哼道:「你剛才一上車我就看出來了,你不是個被女人甩的主,是專甩女人地那種,我說句不中聽的您可別往心裡去,沒被女人甩過的男人。混得再牛B也不懂女人。」

  周天星微微一愕,不禁好奇地道:「這話怎麼說?」

  「這你可就問對人了,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一句實話,今天你是怎麼被那個妞涮的周天星側頭想了想,搖頭道:「其實她也沒怎麼樣,就是好久不見了,每次通電話的時候還都挺熱乎的。可是今天見了面。嗯……就沒給我好臉色看。唉!實話跟你說吧,最氣人地是。她其實幾天前就來北京了,卻一直沒來找我,直到今天把什麼都安排好了,才突然把我叫去。我真是弄不清,她到底在想什麼?」

  不知不覺,周天星就把積壓在心頭的鬱悶向一個陌生人統統倒了出來:「其實嘛,我一直很矛盾,因為我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不過今天這樣子一搞,倒也省心了,就這樣吧,也省得我整天自尋煩惱,可我心裡,又是說不出的憋悶,大哥,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

  「吱!」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驟然響起,車停了。司機回過頭,冷冷道:「不收你車錢,下去。」

  周天星一怔,訝道:「為什麼要下去?」

  司機搖搖頭,淡淡道:「沒什麼,你別介意,我就是看不得你有這麼好的命,我的車,不帶你這種人,你愛投訴投訴去,愛誰誰,我就是不帶你了。」

  一個多小時後,周天星又出現在那幢大廈附近,他是一步一步自己用腳板走回來的,一個人坐在小區內的一張長凳上,默默吸著摻了粉地煙。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笑了,輕輕道:「呵呵!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毒品更可愛的東西,一個人就可以盡情享受,沒有任何煩惱,其實,女人就是毒品,一旦沾上了,就會越陷越深,直到無法自拔,無藥可醫。」

  接著,他扔掉煙頭,用腳跟使勁踩了踩,站起身,一步步向大廈門口走去。

  「叮咚!」

  門鈴再次被他按響了,門開處,還是那張熟悉的俏臉,她地神情依然很冷,很淡。只是,屋子裡沒有開燈。

  周天星一言不發地進門,反手重重把門關上,然後把她攬進懷中,同時狠狠啄上那兩片馥郁香甜的紅唇。

  阮清沒有掙扎,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只是緊緊閉著眼,死死咬著牙關,不論那條探進唇縫的舌頭如何攪拌,都只能在她牙縫間遊走。

  黑暗中,周天星把她整個人仰面按倒在地板上,大口喘著氣,開始解開她厚實的棉質睡袍,立刻和一具柔膩溫軟的胴體粘合在了一起。

  阮清依然沒有出聲,甚至沒有動一下,任由他擺佈,只是,她的大腿根部也死死夾著,沒有留出一丁點空隙。

  有生以來,周天星第一次認清了一個事實,一個女人如果堅持頑抗到底,就算被剝光了衣服,想要強行進入,也是一件極困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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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阮清的牙關終於在他鍥而不捨地努力下,被撬開了。然而在下一刻,他就嘗到了苦果,只因那兩排細碎地銀牙驟開驟合,一下就咬住他的舌尖,並且輕輕劃過一道血痕。

  與此同時,耳畔傳來一個冰冷的女聲:「說你愛我,就讓你進去。」

  一瞬間,周天星的身子僵住了。

  他緩緩從她身上爬起,重新拉上褲子,繫好皮帶,披上外衣。做完這一切,他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默默向來路走去。

  突然間,他旋風般轉過身,氣急敗壞地道:「你說過,你什麼都不要的。」

  「我說過,可是那是從前的事,女人都是善變的,我從前不要地,現在想要了,不行麼?」

  「你……你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要挾我。」

  「我要挾過你什麼?我只是想要,和一個愛我地男人做愛,這個要求,很過分麼?」

  「好!好!算你狠,我鬥不過你,總行了吧,從今以後,我們一刀兩斷,總可以了吧,你滿意了吧。」

  「我不滿意。」

  阮清慢慢從地上站起,赤身裸體的站在他面前,傲人曲線纖毫畢現,鼻尖對鼻尖,呵氣如蘭地道:「再給你一次機會,說你愛我,不然…與此同時,周天星猛地感到下身要害處一熱,竟然是一隻柔滑地小手,悄無聲息地拉開褲鏈,一下子隔著褻褲捏住他的把柄。最要命的是,還在一寸寸地輕輕搓揉。

  他深吸一口氣,咬牙道:「不然怎麼樣?」

  「不然,我就強姦你。」

  猶如火山爆發般,阮清飛快吐出這幾個字後,就開始了瘋狂的行動,如同他剛才所做的那樣,一下和他滾翻在地板上,接著香唇主動湊上,把他的口堵得嚴嚴實實,下一刻,一隻靈巧無比的香舌就鑽了進去,在他口腔中肆意攪拌起來。

  與此同時,她的手也在忙個不停,竟是沒有解開他的皮帶就掏出傢伙,一下子坐了上去,直沒至柄,接著腰臀款擺,輕柔無比地旋轉起來。

  突然間,她停下了所有動作,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冷冷道:「說你愛我,不然,我就不動。」



第158章 雙體合一

  凌晨時分,窗簾低垂,臥房中開著暖氣,酣戰一夜的兩人依然處於緊密糾纏中,朝同一方向側躺著,周天星居於其後,有節律地緩緩推送,前方那兩團柔膩,還在不安分地輕輕扭擺。
  
  床單上,隨處可見班痕點點。臥室中的氣氛,顯得異常靜謐。
  
  此刻,周天星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這靜謐之中,識海中一片混沌,卻又極其敏感,彷彿體內每一個細胞、每一條神經,都在輕快地舞動、跳躍。尤其是那陷入溫軟深處的末梢,從尖端傳回的每一絲快感,都直接敲打在靈魂深處,發出陣陣不可抑制的戰慄。
  
  突然間,一團熱氣如江河奔流,從丹田直達末梢,源源不絕地傾瀉而出。驀地,識海深處響起一聲炸雷,天搖地動。
  
  如同訓練了千百回,他雙手齊出,一隻手的食中二指併攏,捏出一個劍指,戳在對方尾椎骨末端,另一隻手掌則按在她後枕骨下方的凹陷處。
  
  剎那間,如同形成了一個電流回路,從掌心和指端分別傳回兩道冰涼徹骨的寒流,沿經脈同時匯入丹田。
  
  「天塌了!地陷了!」
  
  這是周天星識海中真實的寫照,下一刻,他就陷入更深沉的混沌。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世紀,也許只是一秒鐘,他悠悠醒轉,緩緩睜開雙眼,定了定神,這才發現,身體還是保持著臨昏厥前的姿勢,側坐在他懷中的阮清正在沉沉酣睡,光滑如緞的玉膚上隱隱透出嫣紅之色。最令他無語的是,下體依然昂首挺立其中。如同浸泡在滾水中一樣,燙得他幾乎在恢復神智後的第一時間就呻吟出聲。但已經沒有了半分想要繼續推送的慾望。
  
  電光石火間,一個名詞閃進識海,這令他呼吸頻率急速升高,嘴唇微微顫抖,喃喃道:「不會吧,難道這就是洞玄經上所載地金風玉露、雙體合一。不可能吧,我能這麼快就和她修成雙體合一?可是,這和書上說的一模一樣啊。不行,讓我再試試。」
  
  把抱在懷中地嬌軀翻回正面,輕輕用舌頭撬開兩片溫軟的嬌唇。唇舌交纏之際,齒頰間立刻鑽進一絲清新香甜的甘露。
  
  阮清終於醒了,卻賴著沒有睜眼,鼻息咻咻地熱烈回應著,同時。一雙玉臂也環上了他的脖頸。
  
  良久,周天星終於從這無邊沉醉中抽出神智,心中只剩下一個歡喜無限的念頭,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古人誠不我欺。
  
  所謂「金風玉露、雙體合一」,其實是房中術的一種極高境界,道家自古就有合體雙修之說,但真正能達到這種妙境的。在修道界也十分罕見。
  
  這裡需要重點解釋一下合體雙修的概念。並不像一些小說中描述的那樣神秘,說穿了就是一種在房事中進行的養生術,追求最和諧、最完美地性愛。要闡明這個問題,首先必須承認一個事實,房事是人生頭一等的大欲,但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就算是結婚多年的夫妻,能偶爾達到一次令雙方都滿意的共同和諧。就屬不易了。暫且不提修道。就連現代醫學也早已證實,性生活和諧有益身心健康。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而道家房中術所追求地,就是這個和諧。
  
  房中術的精髓,是以種種手段,使男女雙方在生理上達到最大程度的協調,同時這也是一個漸進的過程,並不是一蹴而就的,其中有許多技巧,但必須建立在一個大基礎上,就是在行房過程中,雙方都必須把整個身心融入其中,相互體察,認真配合,簡單地說,就是雙方都不能為行房而行房,才有可能漸入佳境,逐步使生理機能趨向於同步,最終達到完美和諧。而「金風玉露」這個境界,就已經接近完美了。不過其中的主要原因,還要歸功於阮清的「先天之體」。
  
  先天之體除了天生具備自我復原的能力,還有一個妙用,就是易於改造體質,這種情形有點類似於自然界中的生物進化,比方說,人類就是由猿進化而來地,其實修道本身就是一種自我進化,唯一區別是,前者是順其自然地漸進,需要經歷漫長的歲月,後者則是採用種種手段,有意識、目的明確的進化,前進速度自然不知快了多少倍。
  
  先天之體的最大優勢在於,只要方法得當,就能隨心在很短的時間內達到改造身體的效果,這也是周天星當初選擇阮清共修房中術的首要原因。而《洞玄經》中所載地「雙體合一」,簡單地說,就是指男女雙方身體地契合度達到水乳交融的境界,至於什麼叫水乳交融,就不必過於深究了。
  
  好一番溫存纏綿後,阮清星眼迷離,忽然又說了一句昨晚已不知重複了多少遍地話:「說你愛我。」
  
  「我愛你。」周天星飛快應道。
  
  阮清撲哧一笑:「男人在床上說的話,和酒桌上的醉話一樣,都不可信,不過我還是喜歡聽,再說一遍。」
  
  「我愛你,真的。」
  
  周天星把頭深深陷入雙峰之間,暱蝻道:「謝謝你為我而改變,如果沒有你,我現在應該又要吸毒了。」
  
  阮清的眼睛終於完全睜開,失聲道:「你……你剛才說什麼,你竟然在吸……」
  
  「是的,最近我一直在吸毒,才能緩解那種痛苦,但是你來了,我就不用再碰那些東西了。不要問為什麼,有很多事我不能告訴任何人。總之,謝謝你為我而改變。」
  
  周天星平靜地道,聲音中充滿著說不出的輕鬆:「真想就這樣抱著你,永遠不起床,永遠不用去面對外面那些事,可惜我做不到。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快結婚了,因為我也同時愛著另一個女孩。我知道。我很自私,很無恥。可是,如果有一個能補償你的辦法,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什麼都願意做。」
  
  阮清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略含譏嘲地道:「你真的,什麼事都願意為我做?」
  
  「是的。」
  
  「那好吧,我可以不要名份,但是,每年春節、國慶、元旦、中秋。你都要陪我一起過,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不許想任何女人,做得到嗎?」
  
  周天星沉默良久,澀聲道:「對不起。我做不到。」
  
  「那就換一個,我心情不好地時候、生病的時候、需要找個肩膀靠一靠地時候,你要立刻出現在我身邊,可以嗎?」
  
  周天星依然無言以對。
  
  阮清笑了,笑得很風情,用挑逗的口吻道:「既然你不方便陪我,那就送個男人來陪我吧。」
  
  周天星霍然抬頭,惱羞成怒地瞪著她。然而甫一接觸她那雙似笑非笑的美眸,就洩了氣。無力地再次埋下頭。默然無語。
  
  阮清的聲音不依不饒地飄蕩在空氣中:「不說話就是默認了,那好吧,我們再努力一下,造個男人出來。」突然間,她腰肢一扭,翻身把周天星壓在身下,瘋狂扭擺起來……
  
  離開阮清的公寓時,周天星是一瘸一拐走出那座大廈的。連續十幾小時的癲狂。使他真正體會到什麼是刮骨鋼刀,這一夜。已經達到了他的生理極限,甚至有一種被搾乾了生命的感覺,換回的卻是深深地歉疚,以及同時對兩個女人的負罪。
  
  對於將來,他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林水瑤對他的唯一要求是,一生只愛一個人。阮清對他的唯一要求是,說你愛我。這兩個截然相反地要求,令他覺得自己像一只夾在風箱中的老鼠,不止是肉體,連靈魂也在這兩個女人的相互撕扯中左右搖擺,不辯東西。
  
  回到酒店時,接近上午九點,照例去洪巖的套房中報到,在談判前開個簡短的碰頭會。其實所謂的碰頭會,也就是洪巖、費文東和他三個人,由於談判即將「破裂」,也沒什麼大事相商,每天討論的重點,都是如何體面地把那些代表團一一打發回老家。事實上,通過這幾天的努力,六國代表已經走了四個,只剩下日本人和德國人還賴著沒走。
  
  「小周啊,昨天晚上你去哪兒了?怎麼手機也不開?」
  
  一進房,就遇上費文東審視的目光,端著茶杯,口氣中帶著一絲揶揄味兒,直勾勾盯著他脖頸處某個部位,似笑非笑地道:「還是年輕人有朝氣啊,這麼冷地天,也不套個圍脖。」
  
  周天星當場被鬧了個大紅臉,下意識地用手去摸脖子。直到這時他才想起,早上臨出門前,曾被那妖精按在門上廝磨了好一會兒,還被她在頸項處狠狠啄了幾口,想必留下了一些耐人尋味地蛛絲馬跡。而當時他滿腹心事,竟沒留意到這個細節。
  
  正尷尬得無地自容,洪巖向他招招手,笑道:「坐下談正事吧,老費在跟你開玩笑呢,他這叫心理戰,你脖子上什麼都沒有,不信自己去衛生間照照鏡子。」
  
  通過這些天的相處,三人早就混得熟了,相互間偶爾也會開點無傷大雅的玩笑。洪巖話一出口,周天星就氣得差點當場爆血管,這時才猛然醒悟,自己可是煉神後期的修道人,別說只是在皮膚上留下幾道齒痕,就算被刀拉出血口子,過了這麼長時間,也該恢復如初了,大概這就叫做賊心虛吧。
  
  好在這兩人都自重身份,沒有在這些八卦上過多糾纏,三言兩語就轉入正題,洪巖笑呵呵道:「小周同志,你可別誤會,昨天晚上老費去找你,倒不是突擊查你的房,而是有件事要向你通報一下,我們也是昨天夜裡剛接到的通知,有一家澳洲財團有意向我們這個項目注資,相關部門已經和對方初步接洽過了,認為對方很有合作的誠意,所以呢,這件案子還要繼續談下去。」
  
  這件事早在周天星意料之中,不過還是裝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問道:「不是說那些國外財團開出地條件都很苛刻嘛。怎麼又聯繫上了?」
  
  費文東解釋道:「這回地情況很不一樣,上次我們聯繫的那幾家。都是國際知名地大財團,根子深,底子厚,投資方向和渠道都很廣,身段自然高得很。但據我們瞭解,那個BUG財團,也就是有意和我們合作地那家,是個新成立還不到一年的小財團,主要投資領域僅限於地產和證券,這兩個行業如今都不太景氣。而且似乎也沒什麼老牌家族在後面撐腰,所以呢,急於尋找投資方向,也是可以理解地。」
  
  周天星作出恍然大悟狀,連連點頭:「原來是這樣。看來這個BUG財團還是個剛出道的小弟弟,沒什麼資歷,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背景,應該是我們吸納資本的最理想目標吧?」
  
  洪巖緩緩點頭,道:「可以這麼說,不過相關部門還在進一步核查BUG財團的背景,這個問題還不能過早下結論。」
  
  周天星來了興趣,作出十分好奇的樣子,眨巴著眼睛問道:「人家來給咱們送錢。還有什麼可調查的?管他什麼背景呢。只要條件談得攏,不就行了?」
  
  坐在他對面的兩人都笑了,費文東向他翻個白眼,沒好氣道:「傻小子,什麼錢你都敢收啊,別的也就罷了,萬一那是一家某個恐怖組織控制下的財團,我們以政府地名義和他們合作。那會造成多麼惡劣的國際影響。」
  
  周天星老臉一紅。似乎對問出這樣弱智的問題頗感尷尬,不過眼珠子一轉。又搖頭道:「我看這種事,要查起來也蠻費力的,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財團,又遠在海外,還是個剛成立地。」
  
  洪巖淡淡一笑,擺手道:「沒你想得那麼嚴重,其實這只是一種例行調查,一般就是通過當地的官方渠道和駐外使領館瞭解一下對方的基本情況,就算以後出了什麼特殊狀況,我們也站得住腳,畢竟我們只是吸引外資做正當生意,不需要顧忌太多。」
  
  直到這時,周天星才大大鬆了一口氣,對於這個重要關口,他從前一直心裡沒底,主要是不知道具體的操作流程,雖然BUG財團不在他本人名下,但他也絕不希望阮清和胡家姐弟暴露在陽光下,這不符合他的一貫作風。經洪巖這樣一解釋,就徹底放心了,心道:「我看這所謂的調查多半還是做給那些洋鬼子看的,從別人口袋裡掏錢的事,哪管白錢還是黑錢?門面功夫而已。再說,阮清和小婉她們都已經辦了移民,全部改了洋名,就算被他們查到股東的身份,不過就是得到幾串法文名字而已,再往深裡查?開玩笑,又不是象國內調戶籍檔案那麼簡單,想查就能查嗎?」
  
  正思量間,又聽洪巖道:「小周,今天下午BUG財團地全權代表就要來了,四點多鐘落地,你帶幾個人去機場接一下機吧,晚上嘛,還是照例在酒店裡搞個歡迎酒會吧。嗯,你地英語是我們團裡最好的,最近這段時間就主要負責接待吧,反正現在跟日本人和德國人的談判也是虛應故事,你就不要參加了,把BUG財團的代表接待好,就是你當前最重要的責任。」
  
  對於這個安排,周天星實在有點啼笑皆非,堂堂BUG財團的幕後大老闆,居然要親自去接待手下的僱員。根據中國人的傳統習慣,所謂接待,無非就是陪吃陪喝陪玩,尤其在商務活動中,歷來如此。
  
  開完會後,周天星直接回了自己地套房,對著鏡子照了照,果然沒發現脖子上有什麼異樣,不禁心中大罵費文東老奸巨滑,真是八十歲地老娘倒繃了孩子,居然會在自己的最強項上陰溝裡翻船。這件事如果傳到修道界,天機宗地傳人居然被一個凡人玩了心理戰,一定會成為千古笑柄。
  
  下意識地摸出一根摻粉雪茄,剛叼到嘴邊,這才猛然驚覺,已經有十幾個小時沒吸過毒了,身上也不覺有什麼異樣,不由暗暗慶幸,看來和阮清雙體合一後,的確收到了滋陰壯陽的奇效,至少不是那麼依賴毒品了,只要常常和這妖精行房,持之以恆地調理經血,要渡過這段洗筋伐髓的時間並不算太困難。
  
  有心試驗一下一次行房後可以維持多長時間,於是就沒有吸那根雪茄,左右沒什麼正事可做,就打開電腦,想玩一會兒遊戲。
  
  剛上QQ,就被那個無聊的傢伙發現了:「喂!有錢人,最近怎麼沒上線呢?我好無聊啊。」
  
  周天星沒好氣地打字回道:「活該,誰讓你整天窩在電腦前面,就知道聊天打遊戲,要是我將來生個你這樣的兒子,早就一腳把他踹出門了。」
  
  自從知道「我好無聊」就是天樞,周天星對他非但沒有產生距離感,反而覺得他比從前更親近了。只因仔細翻閱過他的生平經歷後,發現他雖然身居高位,但除了肩膀上扛著幾顆星以外,其餘一切都和市井中最普通的青年宅男一模一樣,不愛與人交際,更不愛混官場,只喜歡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裡。事實上,周天星骨子裡也是這種人,喜歡自由散漫、無拘無束的生活。
  
  天樞強辯道:「你以為我想這麼無聊啊,我也沒辦法啊,這個世界這麼無聊,你讓我怎麼辦?」
  
  「去死,這個世界好玩的東西多著呢,我看世上就沒幾個人像你這麼無聊的。」
  
  「那你說說看,有什麼好玩的?」
  
  「我X!這還要我教你,找個女朋友不就行了。」
  
  「我也想啊,可是沒人看上我,怎麼辦?」
  
  周天星鼻子差點被他氣歪,忍不住罵道:「那也是你自找的,誰讓你整天窩在家裡不出去,你不出去交際,怎麼可能交到女朋友。」
  
  「你今天怎麼對我這麼凶,溫柔一點不行嗎?」天樞如同一個受了氣的小媳婦,幽怨地抱怨。
  
  「老子心情不好,一看見你就來氣。」
  
  「為什麼呢?」
  
  「因為你不爭氣啊,我的兄弟,哪個不是左摟右抱,身邊美女一抓一大把,就你這個傢伙整天泡在電腦前面看A片,大概還經常打手槍吧,太沒品了。」
  
  天樞終於怒了,氣急敗壞地道:「誰說我打手槍的,你看到的?」
  
  周天星不屑地道:「這還用得著看嘛,除非你發育不良,要不,你想那個的時候,怎麼解決?這種事嘛,其實也沒什麼丟人的,我以前沒女朋友的時候,也是這麼幹的。」
  
  天樞沉默了,隔了足足兩分鐘,才道:「你說,我是不是真的該找個女朋友了?」
  
  「廢話,不然你就一輩子自己解決吧。」
  
  「那該怎麼找呢?」
  
  「出去玩啊。」
  
  這一回,天樞沉默的時間更長,良久才道:「其實,我從前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子,很漂亮,可惜,我一直沒勇氣向人家表白。」
  
  「哦,從前是什麼時候?」
  
  「上中學的時候。」
  
  忽然間,周天星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某根弦,被輕輕撥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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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烈火雄心

  輕輕合上雙眼,許多塵封已久的記憶紛至沓來。
  
  那個坐在前排的長髮女生,曾經以為,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生。
  
  「當時,她就坐在我前排,頭髮長長的,眼睛大大的,我一直記得她的樣子,比什麼電影明星都好看,我經常在後面玩她的辮子,每次她都會回過頭,對我說,你要死啦,其實,我一直很想告訴她,我這樣做,是因為想看她生氣的樣子,可惜,這句話,我一直沒有勇氣對她說……」
  
  因果樹中的屏幕上,一行行字符飛快跳躍著,與此同時,因果樹中的天樞大校,已是淚流滿面。
  
  周天星緩緩睜開雙眼,眼眶中竟也多出一抹晶亮的東西,他把雙手按在鍵盤上,十指微微顫抖,因為他已經知道,天樞接下來會告訴他什麼,不過還是忍不住打出一行字:「後來呢?」
  
  「後來,她死了。」
  
  聯線中的兩人都把手移開了鍵盤,天樞跪在地上,抱著頭,哭得泣不成聲。周天星則是下意識地摸出一根摻粉的雪茄。他的骨節深處,又開始發癢了。
  
  默默合上筆記本,站到窗前,陽光明媚如同昨日。
  
  「這個世界上,是否每一個孤獨的人,都有一段傷心的過往?兄弟,其實你和我,才是同一類人。你害怕失去,所以什麼都不想要,我也是害怕失去,所以什麼都想要,只有這樣,才會讓你我這種人有安全感。所以,我們都是沒有安全感的人。」
  
  裊裊煙霧中。他彷彿又回到那個清純質樸的校園。
  
  下午時分,首都國際機場接機大廳。
  
  西裝、領帶、皮鞋。每次穿得這麼正式,周天星都會感覺不太舒服,而最令他鬱悶的還不是衣著本身,而是必須穿得這麼正式。才能來恭迎自己的下屬。
  
  「霍夫曼先生,您好,我是燕雲航空的工作人員周天星,歡迎來到中國。」
  
  當一個面目精悍地日爾曼男人站到他面前時。他面含微笑、彬彬有禮地道。
  
  霍夫曼很酷,面部線條剛毅堅硬。有一種花崗岩般的質感。亞麻色地板寸頭,雙眸呈褐色,腰板挺直如同標槍,言行舉止一板一眼,目測年紀四十左右,一開口,居然就是流利的中文:「周先生,您好。」
  
  周天星足足等了三秒鐘。都沒發現他有接著說話的意思。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不知阮清是怎麼想的。居然派了一個不愛說話地傢伙來當談判團長。
  
  事實上,除了阮清和胡家姐弟三人,整個BUG財團中都無人知曉周天星的真實身份,包括這位霍夫曼先生。霍夫曼帶來的人也不多,隨行只有八個白人青年,每個人的打扮都和霍夫曼一樣,黑西裝白襯衫,個個面容冷峻,眼神銳利,身形剽悍,走路時絕不交頭接耳,也不東張西望,隨身行李都是一模一樣地黑皮箱,十足的軍人作派。
  
  面對這一切,周天星實在無語,真搞不懂這到底是一支談判團,還是殺手團。
  
  既然無話可說,周天星也樂得清閒,心道這樣也好,省掉了許多場面功夫。至於和霍夫曼地關係,他更沒興趣攀交情,BUG財團真正作主地人正是他本人,而不是這個談判團長。
  
  為了迎接霍夫曼一行,周天星向團裡要了兩輛車,一輛奔馳轎車和一輛11座的商務車。領他們來到停車場後,周天星本想讓霍夫曼坐轎車,他卻不肯,態度十分堅決,說一定要和他的隊員們坐在一起,周天星也不勉強,只得陪他上了商務車。
  
  上車後,周天星才注意到一個細節,包括霍夫曼在內,九個人全都是悶葫蘆,一路上每個人都保持著沉默,從始至終,沒有一個人說過話。
  
  周天星暗暗納罕,開上通往市區的高速公路時,忍不住在副駕座上回頭,笑問道:「先生們,你們難道不認為,這輛車裡的氣氛很沉悶?」
  
  這句話他先是用德語問的(霍夫曼是德國人),見無人應答,又用英語問了一遍,這才換回霍夫曼的中文答案,只聽他硬梆梆道:「對不起,先生,我們有紀律。」
  
  周天星一怔,隨後失笑道:「是嗎?難道不說話也能成為紀律?」
  
  「是的,先生,我們地談判紀律規定,在非正式場合,盡可能不在任何非本代表團成員面前相互交談。」
  
  周天星無語了,苦笑著回過頭,同時也不由暗暗佩服阮清地手段,能夠把公司僱員訓練得這樣嚴守紀律,可絕不是一件簡單的活。不過回頭一想,這種做法其實是相當值得肯定地,所謂談判,本質上和兩軍對壘是一樣的,一個有紀律的團隊,總好過一盤散沙吧。
  
  既然無事可做,又無話可說,索性躺到靠背上,合目假寐,同時在識海中研究華家醫術。自從進入洗筋伐髓後,周天星就一直很想從醫術中尋找解脫痛苦的辦法,只是學醫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儘管有華則誠的因果樹,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只能從頭來起,一點一滴地學習。
  
  好在修道人本來就是修的性命之學,每天琢磨的都是如何使身體長生不老,所以他的基本功還是相當扎實的,至少對經脈理論的認知比那些只知理論的醫生們強太多了,況且他還有一個先天優勢,不用借助任何儀器就能直觀認知人體結構以及大部分生理機能,只要神念輕輕一掃,一切瞭然於胸。所以,中醫裡的所謂「望、聞、問、切」,他基本上只需要一個「望」字,而西醫裡那些煩瑣的診療工具和方式,他大部分都不需要去研究,只要懂得病理和各種藥物的功效就行了。
  
  正全身心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耳邊驟然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停車!」
  
  心中微感訝異,不由睜開雙眼。向後座望去,卻見霍夫曼已經動作幹練地脫去西服外套,扯下領帶,露出雪白挺刮地襯衫。而與此同時。那八個白人青年也正在做同樣的事。
  
  正感到莫名其妙,車已停下了,霍夫曼首先弓著身子拉開車門,一道白色身影就如箭一般射了出去。接著嗖嗖連聲,其餘隊員也緊跟著跳下車。跟隨在他身後向前飛奔。
  
  視野飛快擴展。下一刻,周天星就驚呆了。
  
  前方不遠處地道路旁,一幢二三十層的大廈上,從中段冒出滾滾濃煙,足有兩三層樓面的樣子,幾乎每個窗口都在熊熊燃燒。樓宇下,許多行人紛紛駐足觀看,向上指指點點。嘈雜鼓噪聲響成一片。
  
  刺耳的「嗚嗚」聲中。一輛輛救火車接踵而至,一條條桔黃色地身影正緊張忙碌著。有的在拉隔離帶,有的圍在道旁的消防栓旁七手八腳鋪水管,更有十幾名消防員已經戴上了防毒面罩,提著笨重地高壓水槍向樓內湧去。
  
  周天星氣喘吁吁地跟在霍夫曼他們身後,奔到一個正跳著腳大聲吆喝的消防隊長面前,恰好聽到他們之間地對話。
  
  「先生,需要幫助嗎?我們都是受過專業訓練地,願意服從您的指揮。」
  
  消防隊長面色詫異地瞥了一眼這群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外國人,不耐煩地道:「不用了,請你們退到隔離帶後面,不要影響我們的工作。」
  
  直到這時,周天星才真正搞明白,霍夫曼領著這群人想幹什麼,不由既意外又感動,拉住他胳膊道:「先生,這裡有這麼多消防員,一定可以撲滅大火的,我們還是回去吧。」
  
  霍夫曼卻一一指點著大廈上那些竄出熊熊火舌的窗口,語氣堅定地道:「我們不能走,這裡需要我們的幫助,你看,那些煙的顏色非常黑稠,火勢這麼猛烈,我敢斷定,那裡、那裡,還有那些地方,一定存放著大量貨物,我估計應該是毛織品或者化學制劑,還有那裡,你看,已經超過了高壓水槍地射程,唯一地辦法只能派人上去打開一條通道,可是他們的人手實在太少了……」
  
  這番話雖然聽得周天星雲山霧罩,那位消防隊長卻突然轉過頭,大聲道:「先生,我們地人手確實不夠,請你們暫時服從我的調度。」
  
  接著又轉頭喝道:「三、四兩個小組,把你們的工作交給這些外國人,統統上樓去。」
  
  「不!先生,請讓我們到第一線去。」霍夫曼大聲抗議道:「我們都曾經是接受過特殊訓練的軍人,應該把我們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消防隊長兩眼一瞪,厲聲道:「當過兵很了不起嗎?我們這裡哪一個不是現役軍人,少廢話!既然服我管,就要聽我的命令。」
  
  「我拒絕執行不合理的命令。」霍夫曼依然在大聲抗辯,突然說出一句令在場所有人幾乎當場暈倒的話:「我們都是共產黨員,完全有資格執行最危險的任務。」
  
  消防隊長的腦子還沒轉過彎來,樓道口突然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幾名消防員七手八腳地抬著一個上半身被燒得焦黑的人出來,從服色上判斷,這人也是一名消防員。
  
  有人大聲嘶叫道:「快!救護車在哪裡?有人燒傷了。」
  
  消防隊長一見,三步並兩步衝上前,氣急敗壞地吼道:「狗娘養的,怎麼會這樣?」
  
  那個面目焦黑的消防員用比他還大的聲音咆哮道:「我他娘的怎麼知道,十五樓B區突然發生爆炸!媽的,少廢話,救護車在哪裡?」與此同時,亂糟糟的叫嚷聲響成一片:「救護車進不來,圍觀的人太多!」「我X!前後都被堵住了,看你娘的B啊!不幫忙盡添亂。」……
  
  這條街只是個四車道的小馬路,隨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隔離帶外包圍著一圈又一圈好事者,其中還有一小部分人興奮得如同過年般,正在大聲談笑。最過分的是,連一些車輛都被擁擠的人群堵在了路中央。更是把這條原本就不寬地馬路堵得水洩不通。
  
  面對這番情形,消防員們都紅了眼。其中幾個抬著擔架,不管不顧地吼叫著向前衝,頓時引起人群一陣騷動,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人潮波浪形向四周擴散開去,然而卻是好景不長,很快就有人在相互推擠中摔倒了,而處於後方地人看不見前面的情形。人人都感覺壓力陡增,四面八方的人都在亂跑亂撞。於是。驚恐開始蔓延。
  
  恐慌。尤其是群體性的恐慌,無疑會帶來災難。
  
  有人被推搡著栽倒,接著就有無數只各式各樣地鞋踩過他的身體,還有人會被他的身體絆倒,在下一刻,同樣會成為無數雙鞋青睞的對象。而最容易摔倒地,是老人、小孩,以及穿著高跟鞋的女人。於是。混亂也隨著恐慌。開始雪崩般地擴散。同一時刻,周天星也在大聲嘶吼。只可惜,他地精神力最多只可以震懾住百人以內的場面,一旦超越了這個極限,他就算有通天本事,也無能為力。
  
  這一刻,他欲哭無淚,無力回天。然後,他瘋了。
  
  他瘋狂地撲向人群,用手撐、用肩撞、用腳踹、用頭頂,每一次出手,都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完全是在直覺中,憑著本能而行。所經之處,即將摔倒的人站穩了身子,陷入狂亂的人恢復了理智,瘋狂推搡的人停下了動作……
  
  漸漸地,如同一針注入狂燥心臟的鎮靜劑,他的身影在人群中飛快游動著,如同滾雪球般,恢復理智的人越來越多,並且開始主動相互依靠,去抵擋那些依然狂燥地人群。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停下所有動作,全身濕淋淋地,如同剛洗過澡一般,然而,精神卻益發健旺,絲毫不顯疲態,只因就在這短短幾分鐘時間內,他的功德已經爆漲了600多點,識海中充盈著比性愛更愜意地快感。這是一種由內而外、從精神延伸到肉體的充實,但不可否認的是,他也因此惹上了一大筆因果,這筆帳,遲早有一天要還的。但幸運的是,剛剛從慌亂中清醒的人們,並沒有注意到是什麼使他們恢復冷靜的。
  
  儘管一次性沾上了從前無法想像的因果,但現在的周天星,已經變得無所謂了,就在剛才的某個瞬間,他忽然想通了一個道理,既然修道之路如此艱險,非進則退,非生則死,與其縮頭縮尾,前怕狼後懼虎,不如放手一博。
  
  也許是被面前的慘烈場景刺激了,也許是壓抑得太久了,也許是被洗筋伐髓折磨瘋了,總之,他破罐子破摔了。
  
  一步步走向隔離帶中,霍夫曼和他的手下們正在往頭上戴笨重的防毒面具,而那位消防隊長,正把一張圖紙撕得粉碎,跳腳大罵:「狗娘養的,這張破結構圖是他媽十幾年前的,是哪個天殺的混蛋私自改動了結構,我他媽要槍斃他……」
  
  「給我一個面罩。」
  
  他向消防隊長伸出手,平靜地道:「我熟悉裡面的地形。」
  
  消防隊長眼中閃出一絲狐疑,但不知怎的,還是下意識地服從了這個年青人的命令,只因他的眼神那麼鎮定、從容、自信,同時,還有一種令人不容抗拒的霸氣。
  
  是的,就是霸氣,第一次在周天星身上出現了霸氣,那是雄視一切、凌駕於萬物之上的驕傲。
  
  「服從!我需要絕對的服從,霍夫曼,率領你手下的兄弟,緊跟在我身後。」
  
  他一手托著防毒面罩,另一隻手指著霍夫曼,疾言厲色地道,不待眾人反應,搶先一步向樓內飛奔而去。
  
  「是!」
  
  霍夫曼響亮的應答迴盪在背後。事實上,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甘心聽從這個年青人的命令。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似乎天生就具備領袖的魅力,可以讓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對他的任何指令都生不出懷疑。究其根本,實則還是源於自信。只要舉一個小例子,就足以說明這一點。解放戰爭後期,尤其在淮海戰役後期,一個排的解放軍就能俘虜國軍一個團,就是這個道理。
  
  大廈中,奔走在樓道內的周天星如有神助,沒有任何停滯地前進,時而穿過走道,時而越過樓梯,時而用手一指,就會有兩條人影從後方躍上,同時出腳把門踹翻。
  
  終於,他們來到了煙霧漸盛處,他指著一個角落吩咐道:「砸開那個消防栓,快!那是唯一沒有生銹的。」
  
  十幾秒後,水柱激射而出……
  
  兩個多小時後,這幢大廈樓下,一群男人滿身焦黑地走在陽光下,其中簇擁著一個同樣滿面黑灰的文弱青年。
  
  「霍夫曼,你真的是共產黨?」
  
  「是的,我們全都是,我是德國共產黨BUG財團支部書記。」
  
  聽到這個極新鮮的名詞,周天星差點當場昏倒,好奇地追問道:「這麼說,你們BUG內部建立了黨組織?」
  
  「當然,不僅是我們德國,還有一些別的國家的黨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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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星的腦子開始不夠用了,他當然知道,這一切全都是那個迷死人不賠命的妖精搞出來的。同時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手腕,居然能在當前的國際大環境下搞這種花樣。
  
  「咳咳……那你們這個支部接受德共中央的領導嗎?」
  
  「當然,不過我們是德共的海外支部,因為我們的公司總部在澳洲,而我們在法國工作。」
  
  周天星正要再問,忽聽身後傳來雜沓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幾個消防隊員領著一大群記者向這邊奔來。
  
  下一刻,他們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先生,請問您是哪國人?」
  
  「請問您真的是共產黨員嗎?」
  
  「請問您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是旅遊觀光,還是商務旅行?」……
  
  當天晚上,原定計劃中的歡迎酒會並沒有舉行,而是舉行了一場規模空前的記者招待會。這是一場由國資委和燕航臨時發起的招待會,出發點也很簡單,並沒有經過什麼深思熟慮、或者反覆討論,只是因為市面上謠言滿天飛,專為闢謠而開的。
  
  同一時刻,這家酒店的一間套房中,楚雄南和周天星相對而坐。
  
  楚雄南的心情顯得極為舒暢,原因是,剛剛有一個信封揣進了他兜中,信封裡只有一張輕薄的紙片,卻是一筆極可觀的財富。
  
  他笑吟吟地舉起紅酒杯:「天星啊,真有你的,剛到北京就狠狠秀了一把,這樣一來可就省事多了,有這麼多雙眼睛盯著,誰還敢在這件案子上指手劃腳?對了,我還真是不得不佩服你家那位神秘的世交,嘿嘿!連什麼德國共產黨都想得出來,手段太高明了,太老辣了。」
  
  周天星卻是連連苦笑,深深歎了口氣,無奈地道:「我可以用人格擔保,這件事從始至終都不是有計劃的,純屬巧合而已。唉!誰能想到,她居然會派出……不說了。其實我倒覺得,這件事沒你想像得那麼樂觀,社會輿論有時候也是把雙刃劍啊。」
  
  楚雄南目光一閃,沉吟道:「這倒也是句實話,現在一下子把場面搞得這麼大,有些事倒還真的不太好操作了。」
  
  周天星又歎了口氣,站起身,無力地道:「楚總,我今天真有點累了,先回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與此同時,心中卻暗暗發狠:「小妖精,你等著,看我一會怎麼收拾你。」



第160章 人在玉在

  「砰!」

  重重一拳砸在鋪著花格檯布的餐桌上,毫無疑問,周天星每次做這個帥動作時,都會疼得直吸涼氣,只是這次,他硬生生憋住了一口氣,沒有哼出聲。

  他臉色鐵青,怒視著面前嬌俏不可方物的女人,冷聲道:「又是你自作主張,你是不是嫌我們暴露得不夠快?還是想讓BUG成為眾矢之的?」

  阮清面容平靜地和他對視,晶亮的美眸中蘊著一絲曖昧的笑意,雲淡風輕地道:「你是在擔心我,還是擔心BUG?」

  「先回答我的問題!」

  周天星雙手按著桌面,幾乎是在咆哮。

  「如果你只是擔心BUG,那我可以告訴你,在我的計劃中,BUG是個過渡產品,充其量只是一個人才培訓基地,而且我相信,你真正需要的,並不是錢或者財團,而是人,死心塌地追隨我們家族的精英,難道不是嗎?所以,BUG的股份將會被逐漸攤薄,分攤到每一個忠心追隨我們的人身上,然而,在不遠的將來,BUG就會遇到一次或者多次重大危機,我相信你一定很清楚那段歷史,經歷過萬里長征,最終能活下來、留下來的人,才是真正的精英。所以,BUG需要危機。」

  周天星的整個身體,完全僵住了,良久,他費力地嚥了一下口水,下意識地點燃一根雪茄。

  裊裊藍煙中,柔媚刻骨的女聲再次響起:「如果你只是擔心我,那麼我就太開心了,雖然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可是,我還是喜歡看你擔心我的樣子。」

  她笑得很風情,很冶蕩。隔著桌子探過上半身,臀腰處立刻弓出一道驚心動魄的優美曲線。她一手撐著桌面,另一隻手伸向周天星嘴邊,輕輕抽出那根正在燃燒的雪茄。然後,兩片火熱的紅唇深深印了上去。

  下一刻,她身下這張合金結構地餐桌就發出了刺耳的格吱聲。劇烈顫抖起來。

  同一時刻,京城通向承德的高速公路上,一輛黑色加長林肯平穩行駛在超車道上。

  車廂中的楚雄南,沒有像往常一樣西裝革履,而是一身端方典雅的黑緞團花唐裝,足蹬同色緞面千層底布鞋,從頭到腳。十足的復古打扮。

  緩緩從腰間解下用紅絛繩繫著地玉珮,捏在掌心細細把玩。那是一枚質地極佳的古玉,色澤溫潤純和,雕工精美,玉石中央隱隱現出一絲淡淡的流光。

  在掌中溫存良久,他細細從玉珮上解下紅絛繩。拉長梳平,把一頭再次穿過玉珮頂端的圓孔,然後兩頭一併,打了個死結,最後套上脖頸。於是,這塊玉珮就被他上衣完全遮蓋住了。幹完這一切後,他從面前的吧台上端起一杯紅酒,輕輕呷了一口。放下酒杯時,凝目望向對面正襟危坐的兩個男人。

  這兩人都是三十來歲年紀。相貌身材仿若一人。也都穿著唐裝,只是他們的氣質似乎和服裝格格不入,不言不動,也給人一種冷峭如劍地感覺。這兩人其實是一對孿生兄弟,一個叫楊威,一個叫楊武,都是退役軍人,兩兄弟合夥在南都開了一家保安公司。在必要時。就會成為楚雄南的貼身保鏢。

  「讓我看看你們的玉。」這是楚雄南的命令。

  兩人一言不發,同時解開上衣領口的鈕扣。從內衣中掏出貼身懸掛的玉珮,式樣和楚雄南那枚差不多,材質方面就遜色多了。

  楚雄南微微點頭,又道:「槍帶了嗎?」

  兩人對視一眼,塞回玉珮,分別從腰間拔出兩把烏黑锃亮地手槍,倒握著擱在吧台上。

  楚雄南淡淡瞥了一眼那兩把槍,道:「一會兒下去的時候,把槍留在車裡,那種環境,帶著凶器有傷風雅。」

  兩人眼中同時現出訝色,楊威搖頭道:「楚總,這恐怕不太合適吧。」

  楚雄南笑著搖頭,擺手道:「沒什麼不合適的,不用這麼緊張,這裡又不是日本,他們再愚蠢,也絕不敢動我分毫的,帶著槍,就顯得小家子氣了。只是有一點你們一定要牢記,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都要玉不離身,人在玉在。」

  楊武目光一閃,現出一絲不以為然之色,道:「楚總,您既然對那些日本人這麼提防,我還是覺得有把槍防身比較安

  楚雄南失笑道:「小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有些事我一時也對你解釋不清,你只需要知道,和日本人打交道,身上最好佩一塊玉,至於槍嘛,在這種場合,真的是一點用都沒有,帶進去徒增笑柄。」

  兩兄弟再次對望,都現出不信的神色,終於還是楊武忍不住好奇,追問道:「楚總,您難道連我們哥倆都信不過?反正時間還早,就跟我們講講吧。」

  楚雄南哈哈一笑,點頭道:「既然你們這麼想知道,說說也無妨。」

  側頭想了想,又道:「這樣吧,我先說個故事,這事是從前聽我家老爺子說的,還是抗戰時期的一段秘辛,就從汪、蔣決裂說起吧,汪精衛從重慶叛逃後,帶著一幫幕僚投靠了日本人,赴東京和談。其實呢,歷史上的有些事,後人真地很難說得清,不過據我個人分析,以當時汪精衛在國民黨內地身份地位,雖然被蔣中正奪了大位,也實在沒必要承擔這千古罵名。至少我覺得,汪精衛作為國民黨內最具影響力的元老,起初的出發點絕不是賣國,而是真的想要實現所謂的和平救國。」

  這番話把楊家兩兄弟聽得雲山霧罩,面面相覷,楊威苦笑道:「楚總,您說的這些我們都不太明白,我們只想知道,這和佩不佩玉有什麼關係。」

  楚雄南微微一笑,又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點頭道:「那好,我就長話短說,據我家老爺子說,後來汪精衛在東京和日本人簽的賣國條約,並不是一開始談定的,而是被日本人臨時修改過地。可是最後汪精衛還是在上面簽了字,這件事其實就是日本人用邪法搗地鬼。至於具體是什麼邪法,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需要用活人獻祭,而玉石就是這種邪法的剋星。」

  說到這裡,見兩人還是似懂非懂,一臉茫然。不禁搖頭苦笑道:「我就知道這種事說了你們也不會明白,只要記住我地話,照做就可以了,明白嗎?」

  說話間,車已下了高速公路,開進一條偏僻的柏油路。整條路上就只有這一輛車飛速行進,兩旁波光粼粼,水波蕩漾,竟是行駛在一座大湖的堤壩上。

  這是一個月色皎潔的夜晚,四下裡亮如白晝,根本不用開車燈,就能通行無礙。

  不多時,車已開進湖中央一座面積頗大地島嶼,橫著路障的正門口。二三十個身穿傳統長袍的日本武士分列兩排。整齊劃一地向楚雄南的座車行90度鞠躬禮。居中而立的,卻是一個膚白如雪、明艷照人的和服少女,她聘聘婷婷地來到車門邊,向剛下車的楚雄南鞠躬行禮,未語先笑,說地是一口極純正的標準普通話:「楚先生,我家小姐正在烹茶相候,以酬貴賓。因此不便遠迎。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楚雄南抱拳一笑。朗聲道:「哪裡哪裡,小姐芳名怎麼稱呼?」

  少女答道:「我是小姐的貼身侍從,賤名不足掛齒,先生叫我蘭兒就行了。」

  楚雄南點點頭,再不多言,轉頭吩咐楊家兄弟:「你們就聽主人家的安排吧。」

  蘭兒嬌笑道:「既然是先生貼身的人,想必一時半刻都離不開的,還是請和先生同行吧。」

  楚雄南目中露出一絲讚賞,頷首道:「客隨主便。」

  於是,楚雄南一行隨著蘭兒向島內走去。雖是深秋時節,但島上隨處可見松、柏等常青樹木,還有一幢幢雕樑畫棟掩映其間,穿廊過捨,古意盎然,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無不是最純正地中國古典格局。

  蘭兒邊行邊絮絮介紹:「楚先生想必是第一次來吧,我家小姐最愛貴國的蘇州園林,所以這裡的建築格局都是小姐參照蘇州的各大名園親自設計的,先生還看得過眼吧?」

  楚雄南笑道:「蘭兒小姐,真是讓你見笑了,本人向來對園林建築一竅不通,這不是問道於盲嘛。」

  蘭兒撲哧一笑:「倒是蘭兒失言了,先生身居高位,手握重權,關心的是國家大事,人民福祉,哪裡會在意這類末枝小節,還請先生不要見怪才好呀。」

  楚雄南聽了這話,不由微微一怔,隨後啞然失笑,感慨道:「真是個乖巧可人的丫頭,小嘴象抹了蜜似的。」

  蘭兒頓住腳步,回頭嫣然一笑,隨後收斂笑容,滿面鄭重地道:「先生如果覺得甜,蘭兒倒是願意自薦枕席,不知道蘭兒有沒有這個榮幸呢?」

  楚雄南微微一怔,不由也停下步子,隨後爆發出一陣開懷大笑,指著她鼻尖道:「你這個小鬼,這玩笑也未免開得太過了。」

  蘭兒表情無辜地凝目向他,肅然道:「先生以為這是玩笑麼?那蘭兒可就太傷心了。我家小姐常說,荊襄楚氏、人中龍鳳,起先我還只是聞名,今天見識先生風采,氣宇軒昂,雄姿英發,才知道什麼叫人中龍鳳,因此一見傾心,自願長伴左右,服侍先生起居,這難道也有錯嗎?」

  楚雄南的神色漸漸變得古怪起來,最後已是啼笑皆非,然而,目光中還是流露出一絲自矜和得色,似笑非笑地道:「蘭兒小姐,你芳華正茂,我卻已經是個年過半百地人了,要是在古代,早就可以自稱老朽了,如果這不是玩笑,我還能作何想?」

  蘭兒還是一本正經地搖頭,理直氣壯地道:「先生出身名門,世代簪纓。想必一定是熟讀三國地,我問你,劉玄德娶孫尚香的時候,多大年紀?」

  楚雄南啞然失笑,忍不住伸出手去,點了一下她鼻尖。笑罵道:「真是個鬼靈精的小丫頭,好了,我們不要在這裡耽誤工夫了,去晚了你家小姐可要見怪了。」

  話雖如此說,神態卻已在無形中親切到了極點,連語調也變得柔聲細氣了。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有些看起來十分荒誕可笑的事,在當事人看來,就不見得是那回事了。

  話說到這裡,按常理本該打住,蘭兒卻還是不依不饒。賭氣式地別過腰,嬌嗔道:「我家小姐要是知道蘭兒對先生一見傾心,還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怎麼會怪人家呢。先生不肯垂愛,就請明言好了,何必這樣惺惺作態呢。」

  聽了這話,以楚雄南閱歷之豐,也不禁僵在當場。心中明知對方多半不是所謂的「一見傾心」,可腦中還是忍不住轉起念頭:「這丫頭實在伶俐可愛到了極點。要是真的……其實也沒什麼關係。不就是一個外室嘛。」

  正思量間,卻聽蘭兒撲哧一笑,用撒嬌式地口吻道:「好啦,先生也不要為難了,既然心裡沒有蘭兒,蘭兒除了自歎命苦,還能怪誰,走了啦!」

  楚雄南這才長出一口大氣。在心底抹了把冷汗。卻在同時,生出一種沒來由的淡淡失落。

  經過這番小風波。一行人繼續前行,又轉過幾道迴廊,正前方隱約望見一座臨湖而築地亭台,其中坐著一個白衣女子,遠遠望見他們,盈盈起身,款款拾階而下。

  銀色地月光,銀色的湖面,再加一個白衣如雪、長髮飄飄地女人,這會是一幅怎樣動人地場景呢。

  楚雄南見到她的第一感覺,就如置身夢境。

  她整個人如同籠在一團輕煙裡,竟然讓人產生出一種錯覺,越走近,越朦朧,看得越不真

  「川崎明秀見過先生。」

  直到一個清越無比的女聲傳入耳鼓,楚雄南才驀地醒過神來,凝目望向面前這個似真似幻的絕代佳人。

  月白色的蘇繡錦袍,是那種只有在電視劇中才能見到、真正的古裝,寬袍大袖,卻掩不住芳華天生。

  「讓先生見笑了,明秀自幼的性子就隨家父,傾慕中華文化,尤其喜愛唐宋風物,所以常常會自己裁剪一些布料,做幾套古裝平時在家裡穿,如有不妥地地方,還請先生多多指教。」

  楚雄南終於靈魂歸位,點頭笑道:「小姐真是好雅興,楚某一介俗人,怎敢飴笑大方。」

  川崎明秀掩口一笑,柔聲道:「荊襄楚氏如果都能出俗人,那我們川崎家就只能當野人了。先生和家父平輩論交,還請直呼晚輩秀兒。」

  這一刻,楚雄南只覺心神俱醉,忍不住縱聲大笑,隨後收斂笑容,拱手道:「小姐客氣了,楚某這次可是專程登門,負荊請罪的……」

  「先生。」

  不等楚雄南把話說完,川崎明秀就用一聲蕩氣迴腸的嬌呼把他的話截斷了,輕描淡寫地道:「生意上的事,再大也是小事。交情上的事,再小也是大事。這次地事,事出突然,事發有因,家父的意思是,萬不能因此傷了兩家的和氣。中國人不是有句古話……來日方長。」

  楚雄南怔了良久,終於現出真心的歡容,連連點頭讚道:「不錯不錯,難得軒石兄如此深明事理,倒是楚某小家子氣了。」

  川崎明秀美眸流轉,瞥了一眼俏立在他身後的蘭兒,瞬間就交換了一個不易覺察的眼神,輕笑道:「朋友相交,貴在知心。我川崎一門,願和荊襄楚氏世代交好,不如就請先生收下蘭兒吧,也算是略表寸

  楚雄南的眼皮子明顯跳了兩下,卻是赧容搖頭,歎道:「小姐美意,本來不敢推辭,可惜楚某自幼家規謹嚴,從來不敢有什麼非份之想,還請小姐不要見怪啊。」

  川崎明秀再次掩口嬌笑:「先生不要怪秀兒多嘴,豈不知紅袖添香,自古就是世間美談,先生何必非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不待楚雄南回話,她就輕輕巧巧轉換了話題,揚手肅客:「先生請上座,明秀剛學了一個古曲,鳳求凰,還請先生不吝指

  然後在前引路,領著楚雄南款款拾級而上,進入亭中,等他就座後,就坐到一張七弦古琴後,伸出玉蔥般的十指,輕輕撩撥起來。

  這一下,可就把楚雄南撩撥得六神無主了,並不是因為琴聲多麼悅耳動聽,而是因為蘭兒。就在剛才,他其實已經意動,只要川崎明秀再多勸兩句,說不定就把蘭兒收了,誰知還沒等他拿定主意,人家就不理這個茬了,心中頓覺不是滋味,如同有千百個貓爪子撓心一樣難過。

  說實話,楚雄南也算是個***場上閱女無數的老鳥了,本來多一個女人少一個女人根本沒什麼,可不知怎地,心理上被來回折騰了幾次,反而漸漸生出一股強烈地佔有慾。暗下決心,只要對方再開一次口,就順水推舟了。

  同一時刻,就在這座亭台正下方,深達地下五六米處,有一個臨時挖出的洞穴,也可以稱作地下室。

  洞穴四壁上,插滿了燭台,足有上百根蠟燭,正中央是一個高約一米的圓形土台,其上端坐一個滿面油彩的紅袍神官,火光映照下,他的臉狀似厲鬼。

  空氣中,充滿著令人窒息的腐臭味。十幾個白袍武士圍成一圈,盤腿合目坐在泥地上,每個人膝蓋上都平放著一柄帶鞘短

  驀地,一直處於冥想中的神官霍地睜眼,戟指身前一名白袍武士,暴喝一聲,吐出一長串古怪音節。

  「嗨伊!」

  那個被手指點到的武士立刻作出反應,鏘一聲拔刀出鞘,雙瞳血紅,大喝一聲,突然反握刀把,向自己小腹部位狠狠扎去,直沒直柄。下一刻,血花崩濺,一截殷紅地刀尖從他後腰探出。

  「嗨伊!」

  這人再次拖出一聲淒厲地長嚎,身子前弓如蝦,劇烈顫抖抽搐,口眼歪斜,唇角緩緩淌出一縷黑血,可就是沒有當場斷氣。

  神官再次舉手,指向另一名武士,那人同樣毫不猶豫,拔出寒森森的鋼刀,向小腹戳去,而且和前一個一般無二,也沒有立刻斃命,趴在地上痛苦地扭曲掙扎。

  接下來,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同樣如法炮製。濃稠地血污大灘大灘地到處流淌,空氣中盈滿了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啊!」

  當神官第六次舉起手臂時,被點到的武士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嚷著,向反方向衝去。

  神官坐著沒動,唇角卻現出一絲猙獰的笑容,另一隻手悄無聲息抬起,掌心中捏著一張畫滿奇異符號的黃紙,無火自燃,升騰出幽藍的火焰。五指一張,就遙遙向那人後心飄去。

  「嗷嗚!」

  一聲比之前所有人的慘嚎加起來還要淒厲的、不似人類的獸吼從那人口腔中發出。就在那片燃燒著的黃紙和他背心接觸之際,如同被澆上了硫酸,後背上立刻被腐蝕出一個大黑洞,同時還伴隨著陣陣刺鼻的焦臭味。

  短短幾秒鐘內,這人全身各處都著了起來,滿地亂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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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7 16:37:05
第161章 乾脆的談判

  亭台中,茶香裊裊,綸音繞樑。

  不知何時,湖面上升起輕柔的薄霧,一絲絲、一縷縷呈棉絮狀在夜風中飄舞,把這美妙場景襯托得如同瑤池仙境。

  一曲終了,餘音不絕。

  川崎明秀含笑抬頭,輕啟朱唇:「獻醜了,先生以為如何?」

  楚雄南長身而起,抱拳笑道:「小姐的琴技自然是好的,可惜楚某實在不擅長此道,不敢班門弄斧。時間也不早了,這就告辭了。」

  川崎明秀也不強留,盈盈起身,嫣然一笑:「楚先生今後有暇,不妨常常過來坐坐。」

  「一定。」

  拋下這兩個字後,楚雄南大踏步離去,速度比來時快了兩倍也不止。十分鐘前他就已經有點坐不住了,並不是因為茶不好喝,也不是因為琴不好聽,更不是因為面前的美人不好看,而是心頭壓著一股說不出的煩惡。這種感覺令他很不舒服,很想馬上拔腿就走,奈何對方正專心致志地以琴娛客,中途離開實在說不過去,只能忍到現在。

  再說楊家兄弟,原本一直跟在楚雄南身邊,直到楚雄南被讓進亭中,才站在亭外相候。起初,就在川崎明秀剛開始撫琴之際,他們的感覺也和楚雄南一般無二,都覺得心中煩惡不適,但主子正在亭中會晤佳人,這種時候是萬萬不能失禮於人的,只得苦忍。不過這種情形只持續了大概四五分鐘,隨著兩人胸口處分別傳出一聲脆響,懸掛在他們脖頸上的兩塊玉珮相繼碎裂,這兩人的眼睛陡地變成血紅一片,隨後又恢復常態。接著,如同心電感應般,兩兄弟相視一眼。眼神中同時露出一絲極隱晦的詭譎,再望向亭中正在撫琴的川崎明秀時,眼神已恭敬得如同奴僕。

  毫無懸念,這是一個精心安排的陰謀。

  望著楚雄南一行匆匆離去的背影,川崎明秀美眸中現出若有所思之色,良久不言不動。

  一條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背後。低聲稟報道:「大師說,這三個人身上都有玉,只擊碎了其中兩個,還有一個靈氣太強,無法可破。」

  川崎明秀俏臉上閃過一抹異彩。問道:「死了幾個?」

  那人道:「十二個。」

  川崎明秀輕輕歎了口氣,語調中夾著一絲淡淡地傷感:「他們都是家族中最勇敢的武士,撫恤加倍。」

  那人跪了下去,哽咽道:「二小姐,請不要為此過於憂傷,為家族犧牲,是他們的無上榮耀。」

  川崎明秀無力地揮揮手,那人立刻隱沒於黑暗中。然後,她輕移玉步,緩緩坐回琴案前。再次輕輕撥動琴弦。「小姐,我把他們送走了。」

  又一曲終了時,蘭兒已經回到她身後,躬身稟報道。

  她沒有回頭,只淡淡問道:「確認了嗎?」

  「已經確認了其中兩個,就是他帶來的兩個下屬。」

  「那就按計劃執行吧。」

  「是,小姐。只可惜,最終還是沒有達到最好的結果。」

  川崎明秀低嗯一聲,凝目望著遠方一片氤氳水霧。隔了半晌才道:「這是意料之中的,不必多作計較。他臨走地時候,沒有對你說什麼?」

  「沒有,但是我看得出,他已經對我動心了。」

  「很好,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吧。」

  「是,小姐。可是,蘭兒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是想說。楚雄南這個人錦繡其外、敗絮其內吧。其實這樣的人,才是最容易控制的,難道不是嗎?「

  「可是,這樣的人,利用價值也非常有限。小姐,我倒是覺得,您一直關注的那個周天星。比這種人更有價值。如果我們能扶他上位,將來一定有大用。」

  川崎明秀輕輕笑了。忽然說出一句很突兀地話:「蘭兒,你知道後籐家老是死在誰手上的嗎?」

  蘭兒一怔,神色古怪地望著她油畫般的唯美側影,結結巴巴地道:「不會……就是他吧?」

  川崎明秀不置可否地一笑,輕輕道:「不管是不是他,都不要輕易招惹他。如果他是一條龍,楚雄南最多只是一條蟲。」

  又輕搖螓首,略帶慶幸地道:「但願他不要讓我失望,盡量消耗一點後籐家的實力吧。」

  蘭兒大吃一驚,失聲道:「什麼?難道,後籐家老真的是死在他手上的?」

  「準確地說,是後籐家認為他們的家老死在他手上。」川崎明秀淡淡道:「只可惜,後籐家的大人們正在爭奪家老的地位,還沒有時間為前任家老復仇,不然我倒真的很想親眼目睹一下,後籐家還有多少隱藏地力量。」

  次日上午九點,燕航和BUG財團的首輪非正式磋商在洪巖的套房中舉行。

  之所以選擇這種方式,是經過中方認真考慮的,其一是因為霍夫曼率領的代表團人數非常少,出席會議的人更少,只有他一個人出面,霍夫曼對此的解釋有點讓人哭笑不得,為了避免浪費他手下團員的寶貴時間,一個沒有附帶任何說明的簡單理由。

  相對地,既然霍夫曼只是一個人,中方也不好意思派出太多人參加談判,於是房間裡除了霍夫曼以外,只有洪巖、費文東和周天星三人。

  和以往不同的是,周天星此次並不是以翻譯身份參加會議,而是作為談判團的主要代表,正式參與。

  「霍夫曼先生,您能具體談一下貴方的合作意向嗎?」

  由於霍夫曼精通中文,雙方不存在任何交流障礙,洪巖以代表團長的身份,直截了當地問道,同時也省去了許多場面上的廢話。昨天下午初次接觸後,他就已經對這人的行事作風有所瞭解。純粹是一副軍人作派,說話直來直去,惜字如金,這也是首輪就採用非正式磋商的重要原因之一。另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霍夫曼德共黨員地特殊身份。

  霍夫曼毫不猶豫地道:「參股或者借款,我方願意出資十億歐元。全額以銀行存款注資。」

  洪巖等了半天,也沒聽到他地下文,不禁和費文東相視苦笑,只得又問道:「如果以入股方式,貴方想佔有多少股份?」

  「35%以上。」

  洪巖沉吟片刻。點頭道:「好吧,那麼我先介紹一下我方的情況,我方預計將投入的資金以及各項資產總計大概在150億人民幣左右,假設貴方出資折合人民幣80億,那麼,貴方的持股比例會在34%左右。坦白說,這和我們原先的估算有一些出入,根據我方估算,公司總股本以250億為宜,不知貴方是否可以把投資規模擴大到100億?」

  「可以。」霍夫曼乾脆地答道。

  洪巖有種想笑的衝動。因為他總覺得對方地回答有點兒戲,忍不住又問道:「霍夫曼先生,您不需要請示一下嗎?」

  「我是全權代表。」

  洪巖無語了,只得苦笑道:「那好吧,既然這個問題解決了,下一個問題,貴方對此次合作有沒有附加條件?」

  「有。」

  「請講。」

  霍夫曼首次滔滔不絕:「一、制定或修改公司重大經營、投資、分紅方案;制定或修改員工薪酬方案、福利方案;我方擁有提案權和否決權,同一提案否決三次以上,由全體職工公投解決。二、公司總經理、黨委書記以及所有高管都必須和公司簽定經營責任書。對公司業績承擔無限連帶責任。三、工會主席必須由全體職工普選產生。」

  這一回,洪巖和費文東都驚呆了。

  屋子裡地空氣顯得異常沉悶,彷彿可以聽見每個人的心跳聲。

  良久,洪巖清咳一聲,斟酌著詞句道:「畢竟這不是正式磋商,我想先發表一下我地個人意見。貴方提出的要求,第三條我相信應該問題不大,只是第一條和第二條就值得商榷了。首先,按國際慣例。公司重大事項理應由董事會投票產生決議,持股比例超過半數即通過,貴方地這個要求,真的很難讓人接受。」

  霍夫曼依然是那種的口吻,直接乾脆地道:「如果那樣,我們就不需要參加董事會了,如果貴方堅持這個觀點。我宣佈退出談判。」

  一聽這話。洪巖只覺啼笑皆非,這哪像是在談生意。根本就是在做算術題,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只得苦笑道:「我剛才已經明言在先了,這只是我的個人觀點,並不代表本方的正式意見。」

  霍夫曼這才面色稍緩,道:「那麼第二條呢?」

  洪巖側頭想了想,道:「第二條我們就更不能接受了。我承認,這個想法很好,可是,在現實中是行不通的,個人能有多少資產,怎麼可能對公司業績承擔無限連帶責任。這在國際上也沒有先例啊。」

  霍夫曼道:「國際上沒有先例,是因為大多數情況下,董事會成員都是真正的股東,但在國有企業中,董事會成員不可能是真正的股東,當個人利益和國家利益發生衝突時,我不認為每個人都能做到大公無私。所以,需要用制度來解決這個問題。」

  洪巖的臉沉了下來,搖頭道:「霍夫曼先生,我不得不說,您有點理想主義的傾向,如果公司經營得不好,個人就要破產,甚至背上永遠無法還清地債務,那麼,還有誰敢做這個總經理。」

  霍夫曼的臉也冷了下來,反問道:「作為一名員,如果連為國家和人民承擔債務的勇氣都沒有,那麼,這樣的人是不是真正的黨員?」

  「好!說得好。」

  一直沒有開口的費文東突然從沙發上蹦了起來,搓著手讚道:「霍夫曼先生,我非常贊同您的主張,如果一名員連這點擔當都沒有,那麼在戰爭年代。這種人不是逃兵就是叛徒,根本不配這個光榮稱號。我也發表一下我的個人意見,除了第一條外,後面兩條我都非常贊成。」

  這一下,場面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最後,還是洪巖作了總結性發言。匆匆結束了這次不到半小時的首輪磋商:「霍夫曼先生,您地要求我們會認真考慮,同時向上級匯報,希望下次我們再坐到一起時,會產生更多共識。」

  霍夫曼霍地從沙發上站起。朗聲道:「先生們,再見。」

  霍夫曼離開後,房門重新關上。

  洪巖把目光投向周天星,用徵詢的口吻道:「小周,你的看法呢?」

  周天星攤開手,作出無辜的表情,道:「我能有什麼看法,說了也不管用的。」

  費文東向他白了一眼,沒好氣道:「讓你說你就說,廢什麼話。」

  「那我真的說了?」

  「快說。」

  周天星擺出平生最嚴肅地表情。無比認真地道:「我認為,除了第一條,後兩條辦起來其實一點都不難,不就是什麼無限連帶責任嘛,有什麼了不起的,只要重獎重罰,我就不信招不到有能力有擔當的人才,利益和風險應該對等,這才能體現出公平公正地原則。況且,這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不會存在過多歷史遺留問題,所以事情應該很好辦地。至於直選工會主席,那只是操作層面上的問題,現在不是有很多國企都有這樣的先例了嘛。總之就是一條,只要能讓這些洋鬼子摸出大把鈔票給我們花,我覺得有些困難還是可以克服的。當然了,我這只是從利益角度出發。至於政治層面上的問題,有兩位老前輩在,我就不班門弄斧了。」

  洪巖微微一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地表情,指著他道:「說,你繼續說下去,關起門來。什麼都可以說。」

  「真地。」

  「當然是真的。」

  「那我就說了。至於政治層面嘛,嘿嘿!我就說句大白話吧。這樣做肯定會觸及到許多既得利益群體,甚至包括洪副總和我周天星在內。一旦開了這個先例,以後國企可就沒這麼好混了。」

  洪巖地面部肌肉開始抽筋了,費文東卻是拍手大笑,連連點頭:「還真是句大實話,不過我老費倒真是樂見其成的,要是能這樣普及下去,以後咱們國資委要少操多少心啊。當然了,這種做法應該會有一定地負面效果,操作環節上也有諸多問題需要斟酌,但總的來說,我認為還是利大於弊的。」

  會議結束後,周天星就一個人回房了,只過了一個多小時,楚雄南就主動找上門來了。

  進門坐下後,楚雄南也沒心思寒暄,直截了當地道:「天星,你給我句實話,你家那個世交究竟想幹什麼?」

  周天星作出一副茫然不知所謂的表情,訝道:「還能幹什麼,投資賺錢唄。」

  楚雄南沒好氣道:「臭小子,你少揣著明白裝糊塗,霍夫曼今天提的那三個條件,也實在太離譜了吧,哪有這種搞法的。」

  周天星抽著大麻,悠然道:「楚總,我倒沒你這麼敏感,你想想,人家投了上百億資金過來,可都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銀啊,人家能不上點心嘛。改革改了幾十年,就從來沒看到國企改好過。哦!您可別怪我說話直啊,萬一真把這上百億打了水漂,人家投什麼資啊,還不如直接送錢算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楚雄南啞口無言,半晌才道:「可也不能這麼搞啊,真要這麼一胡鬧的話,以後的爛攤子誰來收拾?」

  周天星嗤之以鼻,掰著手指道:「第一、這件案子談下來,你楚總就是大功一件;第二、這種事影響到誰也影響不到你我這種人;第三、得民心者得天下,不管做官還是做人,總是眼光放長遠點好吧。」

  自從楚雄南收下賄賂後,周天星對他越來越不客氣了。那筆賄款地總額是五千萬美元,楚雄南再有錢,也絕不可能把吃進去的肥肉再吐出來,不肯還錢,那就勢必要促成這筆買賣。要是收了錢又不辦事的話,會發生什麼,就怪不得別人了。

  沉默良久,楚雄南終於咬咬牙,恨聲道:「都到這一步了,你就給我交個底吧。」

  周天星懶洋洋地又抽了口大麻,道:「其實我剛才就聯繫過那家,他們的意思是,除了那條經營責任制,其他問題都有商量的餘地,當然了,也不能讓人家太吃虧,不然你我應該都有點那個吧。」

  楚雄南終於露出歡容,點頭道:「說得在理,就這麼辦吧。只是呢,我估計在上面的阻力應該不會小。」

  「嗨!這有什麼難辦的,無非就是造點輿論唄,不管幹什麼事,輿論是導向嘛,上面通不過,那就走群眾路線。再說,霍夫曼昨天干的那個事,現在已經在媒體上炒得熱火朝天了,那可是如假包換的正面形象啊,要是不好好利用一下,不是太傻了。」

  不得不再次提到那句老話,周天星地確有當神棍的天賦,被他這麼深入淺出的一剖析,楚雄南終於開竅了。橫算豎算,總覺得自己沒什麼地方吃虧的,當下喜動顏色,連聲叫好,連一刻都不想多呆,拔腿就走。只因這件事一天不落實,那五千萬美元就一天拿得不踏實。

  臨出門時,周天星還不忘又囑咐了一句:「楚總,這件事可是宜早不宜遲,遲則生變啊。」

  楚雄南回頭瞪他一眼,沒好氣道:「這還用你教,當然要雷厲風行了。」

  有了楚雄南的雷厲風行,周天星就變得無所事事了。世上之事,無論多複雜的問題,解決之道無非是找對方法,還有找對人,只要關鍵點突破了,剩下的就都是些程序性地東西了。

  因此,周天星忽然變得無聊起來,管他外面天翻地覆,他現在只要坐享其成就行。

  同一時刻,市區內地一幢高層建築上,楊家兄弟倆正站在某個窗口前,楊威正用一架高倍軍用望遠鏡俯瞰下面的街道,楊武則在仔細調試一支嶄新地狙擊步槍。

  楊武眼中閃出極瘋狂的光,興奮得渾身顫抖,低聲嚎叫道:「真想不到啊,我們剛剛進川崎家,主人就給我們分配了這麼重要的任務。哈!幹掉一個 上將,實在太讓人激動了。」

  楊威放下望遠鏡,回頭疾言厲色地道:「混蛋,你現在這種狀態怎麼能打得准。我們可只有一次機會,萬一失敗了,肯定沒有開第二槍的機會。」

  楊武被他一訓,就沒脾氣了,逐漸從極度亢奮中恢復平靜,把眼睛湊到瞄準鏡上,開始做射擊前的預熱。

  不知過了多久,楊威忽然低呼道:「車來了,主人提供的情報果然沒錯,連時間都一分不差,太準時了,就是那兩輛車,鄭光榮一定坐在後面那輛紅旗車裡。」

  瞄準鏡緩緩移動,十字線正對著一輛緩緩駛到一幢大廈門口的紅旗車上。接著,車停了。

  大門口的台階下,站著一群高矮胖瘦各色不等的軍官,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視線全都投注在右側車門上。其中一名將官越眾而出,親手拉開車門。

  很快,一個戴著軍帽的後腦勺出現在十字線中央,看不見他的臉,但兩肩上一邊三顆金星,在陽光下閃著耀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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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7 16:37:36
162章 刺客

  楊武的眼睛被刺痛了,也許是因為今天的陽光太強烈,也許是因為那人雙肩上的六顆將星太耀眼。

  十字線緩緩上移,正罩定那人的後腦勺。

  「砰!」

  槍膛內火藥瞬間爆炸,一顆帶尾翼的7。62毫米狙擊彈撕裂空氣,疾射而去。

  下一刻,瞄準鏡中的上將一頭栽倒,整個身體筆直向前僕跌。

  「成了!他倒下了!」

  楊武興奮得嚎叫起來,狀似癲狂,扔下槍手舞足蹈。

  「啪!」

  這是一個響亮的耳光,同時傳出楊威憤怒的咆哮:「混蛋!快撤退。」

  楊武這才如夢方醒,拎起窗台邊放著的一隻裝滿汽油的塑料桶,拔開桶塞,胡亂在地板上一澆,楊威適時從窗簾上撕下一塊布,掏出打火機點燃,倒退著往地板上一扔,然後,兩人風一般轉身,飛奔出門。

  這是一幢陳舊的高層公寓,樓內廊道曲折,走道上堆著不少雜物,不過卻一點都不妨礙兩人的行動,左彎右繞,只用了幾秒鐘就衝到消防通道口,恰好碰上一扇正從裡面打開的防盜門,一個行動遲緩、滿頭白髮的老婦剛向門外伸出一隻腳。

  「撲!」

  微形無聲手槍的槍管冒出一縷輕煙,楊威毫不猶豫,抬手一槍射在老人眉心上,瞬間結果了她的性命。幾乎在同時,楊武也舉槍射擊,在老人胸膛上又補了一槍。

  毫不停留地,兩人飛奔下樓,沿樓梯下了兩層,從十樓來到八樓。然後再次閃進樓道,不過這一次沒有遇上任何人,走道上空蕩蕩的一片寂靜。兩人相視一眼,同時露出一絲慶幸之色,楊威一個箭步衝到一扇防盜門前,輕輕一拉。門就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一進門,立刻就有兩個只穿著三點式的妙齡女郎撲上,一邊一個,一對一在他們身上掏摸起來,飛快地為他們脫下頭罩、手套、衣服鞋襪,還有兩把手槍、一架望遠鏡和一具軍用手持測距儀,把這些東西全都塞入一隻旅行包。然後把旅行包搬進臥室,衣櫃門早已打開,直接扔進其中的暗格,最後把一塊活動木板復原,這只包就消失無蹤了。

  做完這一切後,兩個冶艷女郎相視一笑。聯袂回客廳,卻見楊家兄弟早已脫得一絲不掛,正一人抱著一瓶高度白酒拚命往脖子裡灌,下體卻是昂然直立。

  同一時刻,面罩寒霜的鄭光榮上將正大踏步走進這幢大廈。他是一個看上去只有五十出頭的男人,實際年齡卻已超過了六十歲,目測身高約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勻稱,相貌清癯儒雅。這令他地氣質更像個書生。而不像是手握千軍萬馬的大國上將。

  他的神態很威嚴,目光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平和,這種目光給人的感覺是,彷彿世間萬物,沒有一樣東西能放在他心上。

  就在剛才遭遇刺殺的那一刻,他整個人如同失去重心般,向前滑了一步,正撞上前來給他打開車門地那位將官。於是兩人同時向前摔倒。不過並沒有真的摔到地上,而是在即將跌倒之際又撐起了身子。也就是這一摔。令他的腦袋堪堪避過了那顆呼嘯而來的子彈,全身上下毫髮無傷。

  現在,他已經領著大批荷槍實彈的軍人,親自抓捕意圖謀殺他的刺客。

  大廈底樓的門衛室旁,一大群將校地簇擁下,鄭光榮背負雙手,正在聆聽一名神色緊張的上校匯報:「首長,已經可以確認,狙擊位在十樓1015室的一個窗台上,殺手撤退的時候用汽油焚燬了現場,現在火已經撲滅了,我們已經控制了現場。另外該樓層還有一個老人被殺,估計是殺手逃跑時所為……」

  直到這時,才見一位滿頭是汗的高級警官匆匆趕來,是個五十多歲的一級警監,身後還跟著十幾個警察。還沒等他走近,後面又傳來一陣雜沓地腳步聲,一個同樣大汗淋漓的武警少將接踵而至,一路小跑,三兩步就趕到了他前面。「首長!」

  兩人前後腳衝到鄭光榮面前,立正敬禮,異口同聲吼了一嗓子,接著下意識地對望一眼,又是同時開口:「您受驚了。」

  鄭光榮淡淡瞥了兩人一眼,面無表情地道:「我倒是沒受什麼驚,不過是比你們早到了一步,協助控制了一下現場。既然你們來了,我就不用越俎代庖了,你們執行公務吧。」

  不等兩人回話,又轉向恭立在身側的一名中將,好整以暇地道:「這裡沒我們的事了,回去開會吧。」

  說完,連眼角都不掃剛剛趕到的兩人,率領一干將校揚長而去。

  同一時刻,還是在這幢大廈的那套公寓。臥房中,內褲、胸罩、酒瓶、易拉罐隨處可見,兩隻大煙缸裡堆滿了煙蒂,地板上一片狼籍,空氣中充盈著烈酒、煙草以及一種酷似生蛋清的氣息。

  楊家兄弟一人騎跨一女,正吭哧吭哧地埋頭苦幹,楊武面紅似血,喉管中發出野獸般的荷荷之聲,腰背部急速聳動,同時還在囂張地大笑著:「哈!這個計劃太完美了,太輕鬆了,誰能相信,我親手幹掉了一個 上將,還能在這裡干女人,就讓那些笨蛋滿世界去抓我們吧,最好來個全城大搜捕……」

  如母狗一樣跪趴在他身前的女人瘋狂扭擺著腰臀,語氣卻寒若冰霜,冷聲訓斥道:「混蛋,別得意得太早,很快就會有人來查房了,你們要是露出馬腳,就自己剖腹吧,嗷……快點射掉,不要浪費時間……」

  突然間,她腰腿發力,臀部陡地翹起老高。作了一個幾乎超過人體骨骼承受極限地古怪姿勢。下一刻,就見楊武全身打擺子一樣顫抖起來,發出一聲不知是愉悅還是痛苦地嚎叫,接著,整個人如同洩了氣的皮球,趴在女人背上不動了。與此同時。楊威那邊也發生了同樣一幕。

  「砰!砰!砰!」

  響亮的砸門聲從外間傳來,屋中四人同時對望一眼,都從眼底露出一絲夾著緊張、瘋狂和戲謔的神色。

  極有默契地,一個女郎再次翹起臀部趴在床上,任兩個男人一前一後擺佈她的身體,楊威將那剛放洩過地傢伙塞進她口中,楊武在後面重新上馬。

  而另一個女郎。則隨手從地板上撿起一條睡裙,披在身上出去應門。剛把防盜門拉開一條縫,女郎看也不看外面的情形,就沒好氣地埋怨道:「怎麼送個外賣也這麼遲……」

  下一刻,她的眼睛就睜大了,直勾勾瞪著門外兩個手持微型衝鋒鎗地警察。語無倫次地道:「啊……不要,不是我……我沒有……」

  兩個警察地眼睛頓時亮了,刷一下,同時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她頭部,其中一人冷喝道:「把手舉起來,雙手抱頭蹲下!」

  另一名警察則旋風般從這女郎身邊掠過,端著槍向臥室衝去,只因那裡正傳出男人粗重地喘息和女人含混不清的呻吟。

  「都給我舉起手來,靠牆站好!」

  那人一衝進臥室。就威風凜凜地大喝起來。只是,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乍見這種淫糜不堪的場景,還是忍不住氣血上湧,呼吸加重。

  十幾分鐘後,一位面色鐵青的高級警官走進這套公寓,面對四個抱著頭蹲在地上的男女,冷酷地問道:「誰是戶主?」

  隔了數秒鐘。才聽到一個女郎畏畏縮縮的聲音:「這房子是我們租地。」

  警官冷冷望著她。淡淡道:「姓名?職業?」

  「方……方娟,我是豪都夜總會的……服務員……」女郎訥訥答道。

  警官不耐煩地揮揮手。沒好氣道:「服務員?我看是坐台小姐吧。」又伸手一指兩個男人,略含譏嘲地道:「他們是怎麼回事?」

  「他們……他們是我的朋友……哦!不,我們不是賣淫嫖娼,他們沒給我們錢。」

  警官笑了,眼神中卻露出一絲失望之色,揮揮手,向圍攏在身邊的幾個下屬吩咐道:「先帶回去審一下。」接著返身而去。

  剛走出兩步,又像是剛想起了什麼,突然頓足回頭,一雙銳目閃出厲芒,指著兩個男人暴喝道:「把你們的手伸出來!」

  這一喝,宛如晴天一聲霹壢,把蹲在地上的四人都嚇得渾身一抖。下意識地,楊家兄弟同時把雙手伸了出來,平舉在空中。

  「翻過來,掌心對著我。」警官繼續以不容置疑地口吻命令。

  就在四隻手掌翻向上的一刻,警官的眼皮子猛烈跳動一下,剎那間,瞳孔收縮成如針芒大小。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漸漸地,一抹笑容又爬上警官唇角,用一種極怪異的口吻道:「兩位,都當過兵吧?」

  「是,我們是同一年的兵。」

  楊威緩緩抬起頭,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緩緩道:「我裡面也有人,市局刑警隊的張隊副、還有XX區的梁副局,都是我哥們,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給他們打電話,大哥,不就是屁大點事嘛,你抬抬手也就過去了。再說了,咱們哥倆也沒公職,就算進去了,也就是罰點款了事,何必呢?」

  警官再次笑了,眼神中含著一絲憐憫,用揶揄的口吻道:「看不出嘛,敢情關係還通著天呢。不過呢,不是我嚇唬你們,不管是不是屁大點事,這回你們都撞到槍眼上了。少廢話,給我把肩膀都露出來。」

  楊家兄弟相視一眼,傳遞了一個極隱晦的神色,同時脫下剛披上不久地單衣。那警官緩緩走上前,在他們雙肩上分別審視良久,最後著重在楊武右肩上用手指摩娑兩下,輕描淡寫地道:「當過狙擊手吧?」

  楊武地反應相當快,脫口道:「扛過火箭筒,狙擊槍嘛。也會玩,不精。」

  警官目光連閃,沉吟片刻,斷然道:「統統帶回去,再給我搜一下這個屋子。」

  一個多小時後,審訊室中。眩目欲盲的強光燈打在楊武臉上,依然是那個警官在問話:「從頭到尾講一遍,你們是怎麼去那裡的?」

  楊武眼皮子都不抬,信口道:「我們哥倆昨天晚上無聊,就去了豪都夜總會,開了個包廂,找了倆個妞陪酒。後來就跟她們一起回家,再後來,你們都看到了。」

  警官冷笑道:「楊武,我沒功夫跟你磨牙,時間、地點、證人,一次說清楚。利索點。」

  「大概凌晨一兩點吧,我們到的那裡,證人嘛,記不太清了,太多,給我們開包廂地服務生、還有媽咪什麼的,應該都算吧。」……

  當天晚上,楚雄南下榻的酒店中,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客廳沙發上。兩人相對而坐。

  「楚總。人家今天可是專程來看你的,你就這樣招待人家啊。」

  坐在楚雄南對面地,正是昨晚和他有過一面之緣地蘭兒,只是她今天改了裝束,進房後脫下風衣地那一刻,就令楚雄南眼前一亮。

  一條薄如蟬翼地粉色超短裙,修長的玉腿上只裹著肉色連褲襪,足蹬黑色短皮靴。衣著打扮類似於市面上常見的坐台小姐。然而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中,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嫻雅風情。

  儘管楚雄南早就是老江湖了。看著這集冶蕩與端莊於一身的小妖精,還是忍不住怦然心動,笑呵呵反問道:「那要怎麼招待你才行呢?」

  蘭兒一言不發地起身,款款走進,直接坐到她懷中,把紅唇湊到他耳邊,咬著他耳珠暱聲道:「人家今天不想走了,你說好不好?」

  溫香軟玉在懷,楚雄南心神俱醉,咬咬牙,忽然把她攔腰抱起,一步步走進臥房中。

  半個多小時後,雲收雨歇,兩團白花花的肉體依然緊密糾纏著。

  蘭兒如同小貓般蜷在楚雄南懷中,把頭枕在他臂彎中,媚眼如絲:「楚總,對人家地服務還滿意麼?」

  楚雄南一手夾著雪茄,另一隻手輕輕拍了一下她圓滾滾的香臀,由衷讚道:「還是那句老話說得好啊,娶日本女人,吃中國菜,呵呵!果然是至理名言。」

  「那你想不想,人家常常陪你呢……看你這是什麼表情,人家又不是要纏著你,只要你能常常來看看人家就行了,你說,人家是不是處處都在為你著想的。」

  楚雄南哈哈大笑,連聲道:「是!是!寶貝兒,就是讓我天天來看你,也沒問題。」

  蘭兒撲哧一笑,嬌聲道:「人家才不要呢,像你這麼龍精虎猛的,要是天天來一次,人家不被你弄死了。對了,聽說今天鄭光榮遇刺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楚雄南神色一凜,眼中閃過一絲異芒,訝然望向她,脫口道:「你們的消息好快,這件事目前還處於對外保密中,你們是從什麼渠道知道地?」

  蘭兒不屑道:「保密?這麼大的事保得了密?」

  楚雄南凝神片刻,笑了起來,點頭道:「這倒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種事要是真能保得了密,那就奇哉怪也了。」

  蘭兒眨巴著會說話的大眼睛,忽然用極慵懶的語氣,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其實呢,我倒是知道刺客是誰,你想不想知道呢?」

  這一回,楚雄南震憾了。不知怎的,從心底升起一股沒來由的恐慌,一眨不眨地盯著赤身裸體的美少女,一字字道:「是誰?」

  蘭兒表情無辜地回望著他,反問道:「楚總,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嘛,不就是你手下的楊威、楊武兩兄弟干地?」

  楚雄南只覺腦中轟一聲巨響,整個人都僵住了,似乎是一個極不祥地預感,終於得到了證實。事實上,自從他下午第一時間接到鄭光榮遇刺的消息時,這個預感就隱隱存在了,只是當時他並沒有往深處想,只覺無論如何,這件事都不會對他造成任何直接威脅,所以當時雖然震驚,卻也沒太放在心上。

  「不可能……這……這怎麼可能……」

  短暫的驚駭過後,楚雄南腦中升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蘭兒在戲弄他,只因這件事實在過於荒誕,荒誕到無法想像。

  蘭兒輕輕歎息著:「唉!楚總,不要對人家這麼凶嘛,人家其實也是道聽途說的啦。有人說看到楊家兄弟昨天晚上和你分手後,就去了豪都夜總會,在那裡找了兩個女人,一起去了個地方,後來的事,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呀。」

  楚雄南面色陣青陣白,突然在煙缸中狠狠掐滅雪茄,赤裸著身子跳下床,飛快從地毯上撿起外衣,掏出手機,正要按下一個快捷鍵,卻又停下了動作,回頭緊盯著床上的蘭兒,沉聲道:「他們現在人在哪裡?」

  蘭兒輕輕一笑,向他拋來一個略含譏嘲的媚眼,輕啟朱唇:「您覺得,他們現在應該在哪裡呢?大概在公安局吧,也許在警備區司令部,誰說得準呢?對了,楊威昨天還跟我聊了一會兒,說什麼他經常陪著楚總去出席一些活動,就在上個月吧,好像還陪同您去見了一位新加坡地陳姓富商呢,也不知道這小子有沒有騙我。」

  「你……你……」

  楚雄南終於像是想明白了什麼,氣得渾身發抖,戟指她暴喝道:「毒蛇!魔鬼!你這個婊子,不!肯定是川崎明秀那個婊子主使地,你說,你們究竟用什麼辦法收買了楊家兄弟,不,不可能,你們不可能收買他們。」

  蘭兒終於收起笑容,回復常態,輕輕巧巧地從床上躍下,袒胸露乳地站在他面前,冷冷道:「楚總,現在你我可是赤裸相對了,既然連最後一塊遮羞布都沒有了,有些話呢,不妨就說得直接點吧。不錯,楊家兄弟已經被我們控制了,而且就在今天下午一點二十三分,狙殺了鄭光榮,但是十分遺憾,他們失手了,不但沒有殺死鄭光榮,為你們楚家去掉一個心腹大患,反而都進了拘留所。不過有一點還是值得慶幸的,我們川崎家地家臣,不管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出賣主家。當然了,如果只是外人,就不一定了。」

  頓了頓,又綻出一絲媚態,笑靨如花地道:「楚總,您可千萬不要誤會哦,我家小姐所做的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嘛,你想想,要是楊家兄弟今天沒失手,現在,會是什麼樣的局面?」

  屋子裡的空氣,沉悶到了極點,楚雄南臉上的肌肉瘋狂抽搐了一陣,終於露出一絲絕望之色,他神情木訥地坐回床上,怔怔發了一會呆,深深歎了一口氣,虛弱地道:「你們,到底想要什麼,攤牌吧。」

  蘭兒笑了,笑得無比甜蜜,她傲然俏立在楚雄南面前,伸出潔白如玉的小手,輕輕托起他的下頷,目光中充滿憐愛,如同看著自己心愛的寵物,忽然把他的頭整個擁入懷中,用手指摩娑著他的後腦勺,溫柔似水地道:「雄南,人家把身子都交給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同一時刻,正躺在阮清身邊的周天星突然從床上彈了起來,剎那間變得怒不可遏,雙目噴火,重重一拳捶在身下的席夢思上,把沉睡中的阮清直接從夢中砸醒,也驚得坐了起來,一把摟住他的腰,急問道:「天星,你怎麼了?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哦,沒事,剛剛做了一個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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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7 16:38:01
第163章 協查專員

  坐在床上定了會神,這才逐漸平定心緒。從楚雄南因果樹中傳回的信息,令他無比震憾,同時也令他舉棋不定。
  
  「到底我該怎麼做?是否要捲入這深不見底的漩渦?唉!算了,就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吧,這件事太大了,已經超過了我的能力範圍。鄭光榮、楚雄南、川崎明秀,這些人動動手指,就夠我忙活半天了,一個不好陷進去,那就是無窮無盡的因果了。」
  
  正左思右想,手機鈴驟然響起,光聽鈴聲就知道,這是個一定要接的電話。
  
  望了身旁的阮清一眼,略感尷尬地道:「我去衛生間接個電話。」
  
  阮清淡淡一笑,沒說什麼,可是笑容中的意味總讓他感到有些狼狽,忍不住解釋道:「不是她的。」
  
  「我說過是她的嗎?」阮清似笑非笑地問。
  
  周天星啞口無言,捏著手機跳下床,落荒而逃。
  
  躲到衛生間中,反鎖上門,按下接聽鍵:「陳處,不好意思,剛才睡死了。」
  
  那頭傳來陳有虎笑呵呵的聲音:「天星,你還在北京?」
  
  「是的,明天早上九點的航班回東海。」
  
  「你暫時不要回來了,有新任務。」陳有虎輕描淡寫地道。
  
  「什麼?」
  
  周天星的聲音陡地提高了:「陳處,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還有三天就要結婚了。」
  
  「我知道啊。不是還有三天嘛,我老陳又不是不通情理的,婚還是要結的,不過呢……」
  
  陳有虎地聲音忽然變得很嚴肅、很深沉:「周天星同志,這是一項政治任務,你必須服從組織安排。」
  
  周天星愣了半晌,苦笑道:「究竟是什麼了不起的政治任務,連婚都不讓人結。」
  
  陳有虎語氣稍緩,半帶安慰地道:「放心吧。天星,不管怎麼樣,我都會讓你抽空回來結婚的。這樣吧,你安心在那邊工作,我通過一些渠道做做你家裡的工作。當然了,你那個小未婚妻的工作,還是要由你自己來做的,我可不敢代勞啊。」
  
  周天星鼻子差點被氣歪,沒好氣道:「到底什麼任務?」
  
  「協助總局方面偵破今天下午發生的軍委首長遇刺案。」
  
  周天星只覺腦中嗡一聲巨響,恍惚間。只聽陳有虎續道:「你可能還不知道,今天下午一點二十三分,鄭光榮上將在總後某機關門前遭到不明身份的歹徒狙擊,所幸歹徒沒有得手,但是,這件事的政治影響極其惡劣,中央已經下了死命令,限期一個月必須破案,否則……」
  
  他頓了頓,雖然沒把話接下去。但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又道:「我們也是剛接到地總局通知,在全系統內徵集刑偵專家,我和范局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天星啊,我就跟你說句實在的吧,好男兒建功立業。就在此時啊。」
  
  周天星無語了。捏著話機沉默良久,澀聲道:「陳處,我知道您和范局都是一片好意,是存心要栽培我,可是,我也跟你說句實在的吧,我和瑤瑤的婚事,實在不能再拖了。要是再拖下去。就……」
  
  「周天星同志!」
  
  陳有虎的聲音陡然變得異常冷峻,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還記得那天我對你說的話嗎?從你踏進東海市國安局的大門起。你就不是只屬於你一個人的了,作為一名國安人員,首先就要有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地覺悟,關鍵時刻婆婆媽媽、兒女情長,你覺得當國安就是小孩子過家家嗎?」
  
  隨後又放軟口氣,語重心長地道:「組織上又不是不允許你結婚,不就是早兩天晚兩天的事嘛,你著什麼急啊。」
  
  氣氛再次陷入僵持,電話兩頭無聲對峙著。
  
  「陳處,我有一個要求。」
  
  周天星終於打破沉默,同樣以無比堅定的口吻,一字字道:「如果,我能在三天內協助破案,我無論如何也要在第四天早上七點前趕回東海。只要你能答應這個要求,我就算豁出這條命,也要完成任務。」
  
  陳有虎笑了,一口答應:「別說三天了,只要你能按期完成任務,我們放專機去接你。」
  
  掛斷電話後,周天星怔怔出了一刻神,看了看手機屏幕,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猶豫良久,才撥通林水瑤的電話。
  
  「天星嗎?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電話那頭的林水瑤顯然是被鈴聲吵醒的,聲音嬌慵無力,卻含著無盡溫柔。
  
  「瑤瑤,對不起,我明天可能趕不回來了,可是,我向你保證,我到時候一定會趕回來,決不會耽誤了我們的婚禮。」周天星聲音乾澀地道。
  
  「嗯,我知道了,總是工作要緊嘛。天星,家裡一切都好,你放心吧。我爸已經從雲南回來了,有這麼多人幫忙,都準備得差不多了,請柬也都發出去了,只要你能按時趕回來,什麼都不用你操心。對了,我媽說婚禮三天前我們不能見面的,所以我已經搬回家住了,只是,聽阿姨說,你爸好像還沒回來呢,你要不給他打個電話看看。」
  
  結束和林水瑤的通話後,周天星一下坐到馬桶蓋上,只覺頭腦中一團亂麻,心情複雜得要命,甚至有點將要失控的抓狂。
  
  「啪!」
  
  他忽然狠狠甩了自己一個耳光,咬牙切齒地道:「三天!你只有三天時間。他奶奶地,其實最多只有兩天半,要是搞不定,你就自宮以謝天下吧。」
  
  一步步走出衛生間。回到臥室,注目坐在床上的阮清良久,終於歎了口氣,苦笑道:「估計今後一個多月時間,我們不能見面了。」
  
  「是嗎?大概是要和人家去渡蜜月吧,沒關係,我理解,不要管我了,反正我又不是你什麼人。」阮清平平淡淡地道。臉色也很平靜,無喜無悲。
  
  周天星只覺頭大如斗,咬咬牙,用央求的口吻道:「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那你想要我怎麼樣呢?恭喜你和林水瑤新婚幸福、百年好合,對了,我好像還沒準備賀禮呢,還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禮物呢。」阮清依然不溫不火地道。
  
  不知怎地,周天星想起了剛才在因果樹中看到的楚雄南,竟然生出一絲同病相憐之感,沒來由地從腦中冒出一個念頭。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都是妖精變地,她們地人生理想,就是為了把男人逼瘋。
  
  阮清忽然撲哧一笑,似嗔似喜地白了他一眼,嬌滴滴道:「好啦,不要傻站著了,逗你玩的,我要是真為你這個小冤家生氣,早就氣死了。你還記得我在法國的時候對你說過什麼嗎?你要是忘了,我就提醒你一下,我就是要讓你永遠覺得虧欠我,讓你為我內疚,可就是不讓你還,讓你一輩子都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對你最好,而你虧欠我的,是最多的,讓你永遠承受良心地譴責,這就是我的陰謀。」
  
  周天星終於崩潰了,縱身撲上,一下把她壓在身下,眼鼻相對。惡狠狠道:「我就是不讓你得逞。你在精神上折磨我,我就在**上摧殘你。讓你這個妖精,每年生一個孩子,天天都起不了床。」
  
  緊接著,雨點般的熱吻沒頭沒腦地落下。這一刻,他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與其整天自怨自艾,飽受良心譴責,還不如盡最大可能取悅她們,欺騙也好,無良也罷,有能力讓她們開心地時候,就不要讓她們傷心。
  
  總之,他徹底覺悟了,天龍八部裡地段正淳,就是他的真實寫照。這倒並不是他為荒淫尋找法理依據,而是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無良敗類。
  
  第二天一早,周天星就去專案組報到了,身份是從東海國安局借調地刑偵專家。這個臨時組建的專案組,陣容極其強悍,居然是一位副總理親自掛帥,擔任組長,幾位副組長包括公安部、國安局、武警總隊以及軍方的某些首腦人物,由此就可以看出,這件大案在黨、政、軍各界引發了多麼強烈的地震。當然,周天星還沒有資格出席極別這麼高地會議,連列席都是不可能的,他這個「刑偵專家」,充其量不過是個跑跑腿的角色,不過他還是首次見到了本系統中的一位大人物,這人也是專案組的幾位副組長之一,國安總局一位姓楊的副局長。
  
  會議室中濟濟一堂,共有三十幾個人,都是從總局乃至全國各地抽調出來的各方面專家,一眼望去,沒有一個低於四十歲,其中還有幾位滿頭白髮的老人家,顫薇薇地似乎連路都走不穩。因此,年僅二十三歲的周天星擠在這群人之中,就顯得格外扎眼了,幾乎從他走進會議室的第一時間起,就承受著無數道滿含質疑和審視地目光。
  
  會議正是由那位楊副局長親自主持的,而且在正式開會前,總局局長和書記也親自過來轉了一下,以示重視。由此更可看出,這件案子不啻是把天捅出了個大窟窿。
  
  「同志們,時不我待啊。一個月,這是一號首長親自下的死命令,如果在限期內破不了案,丟官罷職倒還是小事,只怕從今以後,就真的國無寧日了。光天化日、首都街頭,居然就有人膽敢悍然行兇,公然對我軍的高級將領開槍,這說明了什麼問題?至少說明,我們的工作中存在著不可饒恕地巨大漏洞。順便向大家通報一下,昨天晚上,總局黨委已經決定,市局局長、書記分別記大過一次,主管首都保衛工作地副局長就地免職……」
  
  主席台上慷慨激昂的講話,卻聽得周天星心急如焚,暗暗咒罵:「都什麼節骨眼上了。還在講這些沒用的官話,媽地!你們還有一個月呢,我可只有兩天半啊。要是照這樣泡蘑菇下去,光這一個破會就得開一天了。」
  
  心急火燎之下,終於硬著頭皮,緩緩站了起來。與此同時,會場上數十道目光,刷一下,全都集中到他一個人身上。就連那位正在侃侃而談作指示的楊局長也打住話頭,目光古怪地望著這個突然站起來的年青人。
  
  屋子裡很靜,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有生以來,周天星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在這種場合,作出這種舉動,會產生何種後果。
  
  深吸一口氣,終於張開口,盡量控制說話節奏。用自以為最鎮定的語氣道:「楊局長,各位領導同事,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本人是東海市局地周天星。」
  
  楊局長饒有興致地審視著他,似乎剛剛想起什麼,點頭笑道:「你就是范錚推薦上來地吧,嗯,不錯,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昨天晚上老范在電話裡說。要借個得力的年青人上來,想不到居然這麼年青。好了,你有什麼想說地就說吧。」
  
  此言一出,周天星放下一半心,聽口氣,這位楊局長和范錚關係應該是不錯地。這個道理很簡單。按常理。東海市局上面還有省局,范錚就算要推薦人,也只能把電話打到省局那裡,沒有直接和總局溝通的道理,但范錚就是這麼做了,這裡頭的關節就十分耐人尋味了。不管他們兩人是誰打電話給誰,至少能說明一個問題,兩人之間有私交。而且這位楊局長毫無避諱地當眾把這事說出來。這事本身也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十有**。他們之間的私交是眾所周知的。
  
  略微整理一下思緒,語氣誠懇地朗聲道:「楊局,我冒昧打斷您的講話,只是因為這件事實在刻不容緩。是這樣的,我相信案發現場肯定已經有很多專家實地勘探過了,但是我還是想在第一時間內去看一下,我也不敢說我就比那些專家更高明,能看出別人看不出的東西,但是無論如何我也想盡快趕到現場去看一下,因為在實際辦案過程中,我經常感到,如果在這個關鍵環節上掉以輕心,有些蛛絲馬跡可能就會隨著時間的流逝白白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我想說的就是這些,如果有不當之處,還請各位領導和前輩不要怪我年輕魯莽。」
  
  這一回,投在他身上地那些目光更複雜了,周天星甚至能聽到某些壓得極低的耳語,無非就是諸如狂妄、不知輕重之類的個人點評。當此情景,心中只剩下苦笑,暗想:「狂就狂一回吧,只要最後成功了,狂妄就會變成自信,不是西方也有句老話嘛,打了勝仗的將軍,是不應該受到指責的。只是,要是最後辦砸了,我以後可就真沒臉在國安混了。」
  
  不論他心中作如何想,楊局長還是發話了,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地道:「小周同志,你可能剛才還沒聽清我的講話吧,那麼我就重申一遍吧,我們局這次的任務,並不是直接參與破案,而是協助公安機關以及相關部門,排查社會上的可疑人員、另外還要預防犯罪分子繼續作案,對我黨政軍要員實施連環刺殺,這才是我們的工作重點。」
  
  這番話一出,周天星立刻無地自容,先在心底裡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罵道:「真是昏了頭,只想著兩天半的期限,連人家剛才說了些什麼都沒聽進去。」
  
  然而事到如今,已成騎虎之勢,索性豁出去,振振有詞地強辯道:「楊局,我還是堅持我剛才地觀點。既然我參與了這個案子,我就絕不允許任何線索從我眼前溜走。我這麼說可能有點狂妄,還請各位不要介意,我認為,每個人的大腦中,都存在一定的思維定式,所以我從來不敢輕易相信一切經過層層轉達得出的結論,必須掌握第一手資料,而不是人云亦云,還沒有搞清事件的起源就跟著排查。」
  
  如果說剛開始的那些話還是比較隱晦地「狂妄」,現在就是**裸地狂妄到底了。一石激起千層浪,頓時激得會場上群情聳動。
  
  楊局長還沒表態,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專家就耐不住性子了,也從座椅上站起,用教訓後輩的口吻,冷笑道:「小伙子,想立功表現,引起領導重視,心情可以理解,可是,有些話最好不要說得太滿。我干了四十年刑偵,還從來沒聽說過有誰敢包打天下的,別以為有點小聰明,就可以恃才傲物、目無餘子,刑偵工作是一門科學,那是要靠集體配合……」
  
  這時的周天星,已經拋下所有心理包袱,也實在沒功夫聽這老傢伙羅裡八嗦了,根本不理這個茬,挺起胸膛,直視台上的楊局長,朗聲道:「楊局,請給我一次機會吧,我敢立軍令狀,三天內破不了案,不用組織上處分,我馬上捲鋪蓋滾回東海,引咎辭職。」
  
  如同一枚重磅炸彈,這番話一下就把所有人鎮住了,其中也包括那個倚老賣老的白髮專家。
  
  只是,再也沒人交頭接耳,也沒人出頭教訓他了。
  
  楊局長目光沉靜地凝視他片刻,終於笑了,點頭道:「果然是後生可畏,有幹勁,有朝氣,看來咱們國安系統,年青人還是太少了。」
  
  接著振衣而起,一拍桌子,斷然道:「周天星,既然你敢立這個軍令狀,我還有什麼可說的,拭目以待吧,你現在可以離開會場了。」接著轉過頭,隨手點了一下身邊一個人,道:「老秦,你現在就去安排一下,和公安那邊協調一下,順便給這小伙子配幾個得力地人手。」
  
  當周天星邁出會議室大門時,全身如同脫了力,連步子都走不穩,心中只剩下最後一個念頭:「這回真地不成功、便成仁了。」
  
  一個多小時後,周天星終於如願,來到了案發現場。陪同在他身邊的,是兩個國安人員以及幾個臉色不太好看地警官。
  
  戴著白手套,裝模作樣地在狙擊位(1015室)細細勘察一番,同時向那些隨行警官問了一些聽上去十分重要、實則根本沒用的問題,然後回到樓道上,在那個被槍殺的老人家門前駐足片刻,接著進入消防通道,如同那些電影裡的神探,一邊東張西望,一邊沿著樓梯向下走去。
  
  直到從十樓一直走到底樓,這才站定腳步,長長吁出一口氣,向身邊一名警官問道:「案發後,這幢樓裡有沒有排查出可疑的人?」「有,一共有十幾個可疑分子,已經全都被控制起來了。」警官如實答道。
  
  雖然這些警察對周天星的到來顯得不太歡迎,但總不能公然違抗命令,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不過周天星也實在沒必要真從他們那裡獲得多少幫助,所以並不在意。事實上,光是從楚雄南因果樹中得到的那些資料,就足夠讓他破案了,唯一的問題只是,如何在常人可以理解的範圍內,破掉這樁驚天大案。
  
  沉吟片刻後,十分客氣地道:「我想見見那些人,可以嗎?」
  
  「我看沒這個必要吧。」
  
  警官終於憋不住了,略含譏嘲地道。事實上,周天星這個所謂的「刑偵專家」,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很地道,主要原因還是年紀太輕,而且他剛才勘察現場時的舉動,也有點類似於小貓洗臉,在這些有經驗的刑偵人員眼中,實在太不專業。
  
  周天星冷笑著回望向他,語氣中的譏嘲之意更甚,淡淡道:「那什麼才是有必要的呢?是不是一定要由你們公安破案立功,才有必要?」
  
  接著面容一整,語氣嚴厲地喝道:「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我以國安總局協查專員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帶我去看守所,不然你就給我捲鋪蓋滾蛋。」
  
  不得不說,該發威時就得發威,被疾言厲色地一訓,前一刻還神情倨傲的小警官馬上就蔫了,什麼廢話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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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7 16:38:28
第164章 平易近人的老大

  市公安局一間辦公室中,周天星和幾名國安員正在接待人員陪同下,逐一審閱筆錄。他現在的臨時身份是,國安總局派出的協查專員,持有一份專案組相關領導親筆簽發的手諭,有權要求公安機關配合,調閱、審查與此案相關的一切證物和材料。

  雖然這個「協查專員」的頭銜多少有點名不符實,沒什麼實權,但對於周天星來說,已經是一個足夠伸開手腳的舞台了。

  周天星表情嚴肅認真,實則漫不經心,一份份研讀堆在面前的文本,每一份都是從頭到尾細細審閱,時而皺眉,時而作深思狀,有時還在手提電腦上敲擊幾下,工作態度一絲不苟。至於他帶來的幾個國安員,也做著和他一樣的事。唯一的區別是,周天星審閱的是直接從案發地排查出的嫌疑人員筆錄,其餘人研究的都是當時在那幢大廈附近逗留的可疑分子。

  終於,周天星的目光久久停駐在一扎文本上,正是楊威、楊武兩兄弟以及那兩個「坐台小姐」的筆錄,反覆審視良久,抬頭問道:「這幾個人在哪裡?我要見他們。」

  負責接待的一名中年刑警聞聲走過來,低頭在那份案捲上瞥了一眼,目光一閃,用手指點了點紙面上一行文字,笑著解釋道:「這事我知道,這幾個人已經排除了嫌疑,只是賣淫嫖娼,沒什麼問題。」

  周天星對他的解釋恍若未聞,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又問道:「我問你人在哪裡?」

  那刑警臉上微顯慍色。不過一閃即逝,又笑呵呵道:「因為沒發現什麼問題,所以交了罰款以後,就把他們放了。」

  周天星還是不依不饒,語氣也越來越冷峻,逼視著他道:「是誰認定他們沒問題的?」

  那刑警勃然色變,冷冷道:「對不起,專員同志,我們刑警隊地本職工作。好像還輪不到別的系統來插手吧。」

  一聽這話,周天星帶來的幾個國安同時停下手中的活,一起望向那刑警,眼神中都含著些許戲謔之色,他們和周天星其實還不熟,也談不上什麼默契,但畢竟同在一個系統,沒有幫外人的道理。再說,像周天星這麼年輕的領導幹部,別說在本系統。就算放到全國,也是十分罕見的,這裡面有什麼意味,每個人心裡都跟明鏡似的。

  不用周天星發話,就有人主動跳出來替他撐場面,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國安員,名叫薛洪,他譏嘲味十足地道:「我們當然沒資格插手你們刑警隊地本職工作,不過詢問一下,應該不違反什麼紀律吧。既然你不願意正面回答我們專員的問題,那就請把你的上級叫過來吧,要是你們隊長也不願意回答,我們就去見你們的局領導,你看怎麼樣?」

  這番話立刻把那刑警噎得半死,臉色陣青陣白。忽然頓足道:「那好吧。其實這事我也不是太清楚,要不你們等一下,我去把我們隊副叫過來解釋一下。」說完轉過身,腳步匆忙地去了。

  趁這個空當,周天星向薛洪投去一個意會的眼神,然後環視眾人,笑道:「大夥兒跟著我忙活了半天,都餓了吧。再加把勁啊。等把這些東西審完了,我作東。請大家吃頓海鮮大餐。」

  這些國安基本上都是三十歲以下的年青人,本來就沒什麼資歷(否則也不可能被分到周天星手下),自然不會有什麼架子,一聽周天星要請客,馬上就樂了,個個笑逐顏開,無形中對這位平易近人的新領導好感倍增。

  其中一個最年輕的名叫鹿中岳,年紀和周天星相仿,性格最是活躍,大概是覺得這位新領導對同志如春天般溫暖,居然主動攀談起來,眨巴著眼睛問道:「周專員,我們都聽說你在會上立了軍令狀,三天之內就要破案,怎麼看你的樣子一點都不急的?」

  這話算是問到了眾人地心坎上,數道目光齊刷刷罩定周天星,都神情專注地期待他的答案。

  周天星苦笑一下,無比坦誠地道:「這話我是當著你們才這麼說的,你們可別給我往外傳啊。要是我三天內破不了案,老婆就要丟了,所以我死活也要在三天內把這案子破了啊,實在破不了我也沒辦法,只能捲鋪蓋回家結婚了,畢竟工作丟了還可以再找,老婆丟了就找不回來了。」

  一番話說得人人一頭霧水,只有鹿中岳一個人露出恍然之色,滿臉發光,忽然一拍桌子,無比理解地感慨道:「我知道了,你老婆不就是林水瑤嘛,對了,周領導,其實我早就認識你了,不過是在網上。」

  接著,他傲然環視一圈那些正直著眼睛發愣的同伴們,鄙視道:「沒文化,真可怕,你們從來不上網麼?居然連我們周領導都不認識,我們周領導的老婆可是大美女啊,你們還別不信,一會兒出去吃飯的時候,我從網上拉張照片給你們看看就知道了……」

  面對這一幕,周天星不禁啼笑皆非,看來還真應了那句老話,人的名、樹的影。一個人一旦出名了,走到哪裡都有可能被陌生人認出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網絡時代的信息量實在太龐大了,很少有什麼名人能長久吸引住公眾眼球地,多半只是曇花一現,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再說最近他也沒鬧出過什麼大動靜,已經逐漸淡出媒體視野了。

  話說回來,當名人固然有很多眾所周知的煩惱,倒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更容易被陌生人接受。正如現在的場面,鹿中岳只是把從網上看到的一些八卦小小吹噓了一下,周天星地形象就在無形中不知被拔高了多少倍。幾個國安看他的眼神都變了,雖然說不上有什麼仰慕,但顯然多了一分敬意。不得不說,就算是在這些從事特殊工作地國安眼中,名人地光環也是頗有殺傷力的。

  正談笑間,剛剛離開的那個刑警又回來了,還帶來了他的頂頭上司,刑警隊副隊長張洋。

  張洋是個年逾四旬的微胖男子,一進屋就眉花眼笑。滿面春風,上來先發一圈煙,還親手給周天星上了火,同時瞥了桌上那份筆錄一眼,輕描淡寫地道:「周專員,剛才小王可能沒把事情說清楚,引起了一點不必要的誤會,我就解釋一下吧,這件事其實也是根據專案組地指示精神辦的,請示過上級領導地。雖說這件案子性質十分嚴重,但我們也不能冤枉好人吧,畢竟現在是法制社會嘛。」

  接著,他從周天星面前拿起那份筆錄,一目十行地看了兩眼,這才像是完全記起了這件事,口若懸河地道:「對了,這事還是我親自過問地呢,這個楊威、楊武,是一對孿生兄弟。為了慎重起見,我們把他們的戶籍資料都從南都方面調過來了,這兩個人都當過兵,復員以後在當地開了家保安公司,從前也沒有犯罪記錄,這次我們之所以抓到他們。主要是因為他們在兩個坐台女租住地房子裡留宿。而那套房子正好就在案發的那幢大廈裡。你看,這上面都寫著的,這四個人被帶回來以後是隔離審問的,口供基本一致,而且我們也專門派人去豪都夜總會核實過了,和他們的口供也基本相符。最重要地是,我們的辦案人員當時還搜過他們的房子,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所以我們認為。這四個人的作案嫌疑非常小,應該只是一起單純的賣淫嫖娼事件。同時,根據相關領導的指示精神,不宜讓這件案子在社會上造成太大的影響,因此就先把人放了。當然,這並不意味我們完全排除了對他們的懷疑,已經要求他們近期內不得離開本市,務必要隨傳隨到。」

  周天星默默聽完這段長篇大論,不置可否地一笑,隨手從案卷堆中挑出另幾份筆錄,淡淡道:「第一個問題,如果說楊威、楊武兩兄弟的作案嫌疑非常小,那麼這些人地嫌疑又有多大呢?要不要我來念一下。」

  雙手捧起最上面一份,清咳一聲,一本正經地念道:「姓名XXX,男,47歲,職業是高中教師……算了,我也懶得念了,還是你自己看吧。」張洋面色略顯尷尬,接過那疊文本,匆匆掃了幾眼,忽然現出慍色,霍然轉過頭,向身邊的刑警訓斥道:「真是亂彈琴,這個人不是已經排除嫌疑了嘛,怎麼還沒放人?」

  那刑警心領神會,立刻一拍腦門,作出恍然之色,賠笑道:「隊副,這事可不能怨我,是老李那個組經手的,您看,老李他們都忙了一天一夜了,大概是忙中出錯吧。」

  冷眼看著兩個警察一搭一檔唱雙簧,周天星也不戳破,反而微微點頭,綻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容,托著下腮道:「第二個問題,為什麼只查了楊威和楊武,而沒有去查那兩個坐台女?這四個人的口供一致不假,可是,難道這樣就能排除共同作案的可能?」

  張洋臉色不好看了,冷笑道:「專員同志,看樣子你今天到這裡來,是專門給我們指導工作地嘍。」

  周天星淡淡一笑,極有風度地道:「不敢,我只是對這兩男兩女地行為感到有點蹊蹺,案發地就在十樓,而你們是在八樓找到他們的,其中兩個男人又都是當過兵的,至少對槍械應該不陌生,對吧?還有,根據豪都夜總會的服務生口述,這兩個坐台女已經在該夜總會工作了半年時間,幾乎天天上班,然而,她們租住的公寓離上班的地方竟然相距三四十公里,最關鍵的是,我剛剛看了一下市政交通圖,發現這兩個地方離地鐵站都相當遠,我是不太清楚,一個坐台小姐每個月能掙多少錢,不過呢,從正常人的思維出發,姑且不論每天打車上下班要花多少錢,單就這浪費在路上地時間。至少我是不能接受地。」

  張洋地表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從桌上拾起那份案卷,翻看良久,這才抬起頭,放軟語氣道:「這個細節地確是我們疏忽了,不過我個人認為,如果光憑這一點就認為這兩個坐台女有作案嫌疑,似乎有點牽強,周專員。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一個細節,這兩個坐台女已經在那套公寓裡住了將近一年時間,這一點已經從走訪調查中得到了證實,也就是說,她們到豪都夜總會上班,只是她們在那裡住了半年以後的事,至於她們為什麼遲遲沒有搬家,這一點也很容易理解,也許只是因為租約沒有到期吧,或者別的什麼原因。嗯。也許你還不太瞭解這些人的生存狀態,她們的工作地點一般都不太確定,也許今天在這家上班,明天就換到那家了,至於那些滿世界亂跑的流鶯,就更不用說了。」

  話音剛落,周天星就慢條斯理地接口道:「也就是說,這兩個女人已經在我軍一個非常重要的首領機關附近住了一年,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

  張洋的嘴立刻張成O型,不僅是他。幾乎在場所有人,都同時向周天星投去複雜難明地目光,只因類似的場景經常會在古裝戲裡看到,在奸佞當道的朝堂上,一個白臉奸臣振振有詞地對滿朝忠良大加構陷,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抬到家國天下的高度。只要能誣陷忠良。就無所不用其極。

  當然,區區兩個坐台女還不配當忠良,只是周天星的行徑實在惡劣到令人髮指,只聽他又在好整以暇地大放厥詞:「結案報告上記載的事實是,當你們的人昨天下午衝進房的時候,正好看到其中兩男一女正在做愛,也許用3P會更恰如其分,而且兩個男人都是滿身酒氣。大白天的都這麼有情調。應該酒量很不錯嘛。讓我們來試想一下吧,他們是當天凌晨兩點半到三點期間帶著女人離開豪都夜總會地。從夜總會到公寓,路上最快也要花費一個半小時吧,深更半夜的,酒肯定也沒少喝,累不累啊?再說,那兩個哥們連那麼高檔的夜總會都玩得起,區區幾百塊開房費就捨不得掏?隨便找個酒店開間標房,熱水24小時供應,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幹嘛非要大老遠去那個破公寓不可呢?」

  這一回,連張洋都無語了,表情古怪地歎了口氣,攤開手掌道:「周專員,你還是直說吧,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不錯,人是我們放的,你要是想重審一下,我們積極配合你的工作就是了,這四個人應該還沒有離開本市,找起來也方便。」

  周天星終於綻開燦爛的笑容,點頭道:「那就麻煩張隊長了,我今天下午就要見到這四個人,可以嗎?」

  張洋苦笑一下,一言不發地點點頭,出門去了。周天星一等他走開,就大大伸了個懶腰,看了一下表,笑呵呵道:「都十一點多了,兄弟們,收拾收拾開飯了。」

  當下,一行人就在周天星帶領下,浩浩蕩蕩殺進公安局附近的一家海鮮酒樓,開了一間包廂,點菜的時候,周天星連菜單都懶得看,直接對服務生吩咐,不求最好,但求最貴,好酒好菜使勁上就是,擺足了暴發戶的架勢。

  說句實在的,這群小國安雖然工作性質比較特殊,但至少在生活上,其實和社會上地普通工薪階層也沒有太大差距,不可能像傳說中的007一樣整天開跑車、泡美女,因此,周天星的豪闊還是相當令人艷羨的,嘗幾口澳龍鮑魚,幾杯酒下肚,關係自然就親近了。再加周天星又是格外的平易近人,眾人對他的稱謂很快就從周專員、周領導變成了星哥、兄弟之類雅俗共賞地名詞了。

  「星哥,剛才你還沒說完呢,怎麼就三天不破案,老婆就丟了啊?」

  鹿中岳幾杯酒下肚,白白淨淨地小臉就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笑嘻嘻地又接上了之前的話頭。

  周天星苦笑一下,擱下酒杯,無限感慨道:「兄弟們,其實我跟各位都一樣,也是被我們局座大人臨時抓的差啊,非要我從東海巴巴地跑過來協辦這個案子。媽的!我可是三天以後就要結婚啦。酒店也定好了,請柬也發出去了,你們大家摸著心口想想,要是你們碰上這檔事,你老婆會不會跟你翻臉?」

  眾人面面相覷,安靜了一刻,突然哄笑起來,尤其是鹿中岳,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一個勁搓著眼皮子道:「老大,我實在是太同情你了,可這事兒也沒這麼搞地啊,你要是真的三天之內完不成任務,還真的辭職啊?」

  周天星聳聳肩,無所謂地道:「那還能怎麼辦?其實呢,說白了吧,我也就是因為無聊,才給自己找了份差事幹干,你們看我這樣子。是缺錢還是缺別地什麼,總之有一條,沒了誰地球都照轉,沒了誰這案子都破得了,可老婆就一個啊,丟了就找不回來了。」

  這一回引發地笑聲更大了,一幫年青人紛紛翹起大拇指,有的說:「老大,我挺你。」有地說:「有性格,不愛江山愛美人。」有的說:「老大。我得跟你喝。」總之,忽然間所有人都統一了口徑,改稱他「老大」了。

  就連比周天星大了好幾歲的薛洪也開始拍著他肩,十分順口地道:「老大,說笑歸說笑,我倒是真地想問你一句。三天破案。到底有沒有把握?我的意思是,要是真有可能的話,我們這幫小兄弟出死力氣也要把你挺上去,大家說,好不好?」

  「沒說的,老大,只要你一句話,兄弟們就把腦袋綁在褲腰帶上跟你幹。」

  「老大。跟你干可以。到時候可別望了請大夥兒喝喜酒啊。」……

  一群血氣方剛的小子又開始起哄了。

  事實上,周天星之所以能和他們如此迅速地建立起親密關係。還是要歸功於鹿中岳,只因這小子剛進包廂就把隨身帶的手提電腦搬到桌上,一邊點開名目繁多的八卦網站,一邊口沫橫飛地向眾人吹噓周天星曾經幹下的種種豐功偉績,終於讓大家掌握了第一手資料,這位道貌岸然的臨時上司其實是個混世魔王,還是個超級太子黨。

  不得不說,能混進革命隊伍的敗類,有時候還是蠻有親和力地,正如現在的周天星,就十分有敗類的自覺,沒有一點領導架子,和群眾打成一片,胡吃海喝,共同腐敗。

  正喧鬧間,周天星做了一個驚世駭俗的舉動,讓服務員給他拿了三個大啤酒杯來,就是闊口大肚皮的那種超大杯,一隻一隻並列在面前,然後,嘩啦啦注滿三杯五糧液。

  談笑聲逐漸平息,一片寂靜中,他緩緩離座而起,表情莊嚴肅穆,朗聲道:「兄弟們,同志們,那些沒營養的廢話我也不說了,就講一條,只要大夥兒同心協力,不管能不能趟平面前這道坎,我周某人都非常感謝各位的盛情厚意,為表謝意,我滿飲三杯。」

  「我X!你他媽不要命了。」

  周天星的手還沒碰到杯把,坐在他身旁的薛洪就跳了起來,一下拽住他的手,氣急敗壞地道:「我地哥哥,你悠著點行不行,不會才幾杯酒下去,腦子就燒壞了吧,你下午還幹不幹活了。」

  周天星深深望了他一眼,並沒有抽手,反而翻過掌心和他握在一起,同時另一隻手已經舉起一滿杯亮得晃眼的白酒,直著脖子往下灌。

  一瞬間,包廂中靜得落針可聞,只聽到咕咚咕咚的牛飲聲。

  直到三大杯白酒喝得絹滴不剩,才有人從極度震駭中驚醒,頭一個就是鹿中岳,拍著桌子嚎叫起來:「我的娘!老大,這輩子俺跟定你了,你他媽的酷畢了。」

  然而此時此刻,周天星內心深處卻只剩下苦笑,只因這一出鬧劇,實非出自他本心,也不符合他的審美觀。他從來都不認為直著脖子灌酒是一件值得誇耀地事,反而很沒品,這根本就不是喝酒,而是在糟踏酒,奈何他在國安總局沒有半點根基,想要在極短時間內收攏人心,實在不是件容易地事,只有出奇招了。

  經周天星這麼帶頭一鬧,又都是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原本還比較節制的「工作午餐」無形中已經變了質,成了聯絡感情的交際宴會,人人都放開了量,籌觥交錯,喝得酒酣耳熱,不亦樂乎,早把下午還要辦案的事拋到九霄雲外了。

  酒足飯飽後,周天星又領著這班新結交的小兄弟去洗桑拿,理由也是無比充分,為了醒酒,可真到了地頭,就不是醒酒這麼簡單了,給這幫小子一人開個包間,另外抽個空當拉來一個浴場的領班,如此這般囑咐一番,那領班立刻笑逐顏開,一轉身就給每個包間配了兩個按摩女郎,很快就把這幫喝得稀里糊塗的小子擺平了。

  這裡需要澄清一下,周天星此舉,並不是故意要把這些國安引向墮落,而是修道人地道德觀和俗世有所區別,除非那些避世清修地門派,大多數修道人從來不認為色慾是一種罪惡,只要兩廂情願,不危害到別人,男女大欲是十分正常的,不管是出於愛情還是別地什麼,都沒有必要把這個問題提升到道德高度,和墮落更加沾不上邊,否則像周天星這種「段正淳」式的修道人,早就道心崩潰,被心魔人道毀滅了。

  事實上,中國人腦中一些根深蒂固的道德觀念,其中有一多半都是儒宗的前輩們為俗世制定的行為規範,周天星要是真的遵守那些教條,還不如直接叛出師門、投到儒宗門下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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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卦中卦

  一番胡天胡地,直折騰了兩三個小時,各人才相繼走出包廂,尋找同伴。周天星這回帶出來的國安,一共是六個人,索性又開了一個大包廂,供大家喝茶聊天,交流心得。

  這時每個人的酒早就醒了,個個容光煥發,碰面後都是心照不宣地笑笑,相互拉拉手、拍拍肩以示慰勞。有些事,就算做了,也不適合放到檯面上去說。

  只是,其中還是有一個例外,就是年紀最小的鹿中岳,這小子從進到大包廂起,就一直耷拉著腦袋不吭聲,白淨的小臉緊緊繃著,別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愛理不理,坐下後既不喝茶也不說話,只是直著眼睛發愣。

  「喂!鹿中岳,你傻啦,不會是意猶未盡吧,要不要再給你單獨開個包廂,我們在這兒等你。」

  有人開始對他大聲揶揄,引起一片哄笑,連周天星也不禁莞爾,心想這小子說不定還是初經人事,有點不適應這種場合,於是笑著安慰道:「中岳,別把事情想得那麼嚴重,逢場作戲嘛,偶爾為之無傷大雅,只要不影響到現實生活就行。一起出來玩,不就是圖個開心嘛,別讓大家掃興啊。再說了,那些女人無非就是靠這個混口飯吃,別想得太多。」

  不得不再提一次那句老話,周天星的確很有當神棍的潛質,無論什麼歪理邪說,從他口裡說出來,都會油然生出一股浩然正氣,總之,不管做什麼壞事。都是有法理依據的。

  被眾人七嘴八舌一哄鬧,鹿中岳的臉又紅得像個猴屁股,卻忽然從沙發床上蹦起來,捏著拳頭,無比豪邁地宣佈:「從今天開始,我鹿中岳再也不是童子雞啦。耶!」

  包廂中靜了一刻,突然爆發出更大的笑聲。

  面對這一幕,周天星很是無語,同時對「男人本色」又有了更深刻地體會,不論帝王將相還是販夫走卒,只要是功能健全的男人,誰都免不了這個俗。

  正思考著這個無比嚴肅的哲學問題,卻聽薛洪在旁道:「老大,咱們是不是該撤了。現在都五點多鐘了。今天還幹不幹活啊?」

  經他一提醒,眾人這才如夢初醒,刷一下都把目光全投到周天星身上,表情中都帶著點哭笑不得的意味。

  周天星叼著摻粉雪茄。慢條斯理地道:「不急,還沒到時候呢,大夥兒再坐會兒吧。對了。你們應該還不瞭解我的辦案習慣,跟著我辦事,不用滿世界亂跑,也不用搞什麼挨家挨戶的排查,養足了精神等著抓人就是了。」

  眾人面面相覷,都弄不清他葫蘆裡賣地什麼藥,鹿中岳是第一個沉不住氣的,眨巴著眼睛問道:「老大。你不會已經查出那個殺手了吧?」

  周天星搖搖頭。坦然道:「還沒有,不過我可以斷定。楊威、楊武兩兄弟和這件案子脫不了關係。」

  「為什麼?」眾人異口同聲問道。

  「很簡單。」

  周天星伸出一根手指,淡淡道:「這兩個傢伙的作案嫌疑相當大,至少比那些目前還在押的嫌疑人的嫌疑大得多,但是,刑警隊卻可以無視這一點,只關了十幾個小時就把他們放了。就憑這個,我就能認定他們和這案子有關。」

  這話一出,眾人無不倒抽一口涼氣,薛洪臉上現出深思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說,連公安……都不可靠?我覺得應該可能性不大吧,也許只是因為他們在公安系統裡有熟人呢?」

  周天星冷笑道:「熟人?那得關係多麼鐵的熟人才能在這種驚天大案中對他們格外照顧?別忘了,他們只不過是因為嫖娼才進去的,這能有多大的罪過,充其量不過是拘留幾天、交點罰款而已。再說,如果他們是身有公職地,我還能理解,雖然事情不大,但是也可能影響到政治前途,然而事實是,他們只是在南都開公司地生意人,就算真的被拘留幾天,對他們又能構成什麼影響?何必這樣欲蓋彌彰呢?」

  屋子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一個服務生剛端著果盤進來,薛洪就不耐煩地道:「把東西擱在門口,我們在談正事,不叫你就不要進來打擾。」

  轟走服務生後,他又用手指點了一下門口,向鹿中岳使個眼色,鹿中岳會意,嗖一下竄出門,到外面去把風了。

  薛洪又轉向周天星,表情凝重地道:「老大,你不提我還沒覺出這裡面的蹊蹺,你地分析一點都不錯,要是平時也就算了,可在這要命的節骨眼上,誰不是提了十二分的小心,生恐行差踏錯,誰肯為了這點小事授人以柄?再說,還成立了聯合專案組,一號首長親自過問,副總理掛帥,這些人居然就敢私自把嫌疑人放了,不是腦子進水了,就是裡面有貓膩。」

  周天星向他投去一個讚賞地眼神,點點頭,又搖搖頭,道:「說得在理,不過只說對了一半,刑警隊肯定沒這麼大膽私放嫌疑人,這是其一。」

  說到這裡,他故意頓了頓,環視一圈,又沉聲道:「第二點才是最關鍵的,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鄭光榮上將的行程,殺手憑什麼就能掌握得這麼準?一位大國上將,居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悍然狙殺,事發前竟然沒有一絲徵兆,國安、軍情、公安三大系統毫無覺察,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蹊蹺得過分了。」

  一時間,在場五人個個額上見汗,臉色發白,只聽到粗重的喘息聲。

  良久,薛洪深吸一口長氣,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周天星,聲音微顫地道:「老大。聽你的口氣,應該還有別的消息渠道吧?」

  周天星再次向他投去激賞之色,鄭重點頭道:「不錯,我的個人背景,想必你們也略知一二了,我地確有一些管道。可以瞭解到一些內幕。我這就跟大家交個底吧,我之所以敢在會上立那個軍令狀,還是有一定把握地。至少我知道,我們現在呆地這家洗浴中心,這裡的老闆也姓楊,而且和楊威、楊武兩兄弟,關係不一般。」

  五個國安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如夢初醒之色,神情都顯得複雜難明。隔了足有一分多鐘。薛洪才苦笑道:「老大,你也太……那個了,起先我們還都以為……算了,你說吧。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周天星微微一笑,一字字道:「怎麼幹不重要,關鍵是。你們有多大決心……建功立業。」

  他說這話時,把每一個字地音節都咬得很重,尤其是最後四個字,幾乎是從齒縫裡蹦出來的。

  然後,再次環視一圈五個神色複雜地下屬,又輕歎道:「誰讓我這個協查專員現在只有調查權呢,要是能放手大幹一場的話,我早就不蹲在這兒喝茶了。說不定現在就已經人贓並獲。可以銷案了。」

  空氣再次凝固了,五人臉上都現出深深的躊躇之色。能當上國安的,都不會是糊塗蟲,周天星的言下之意每個人都聽得出來,可這卻是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定。

  周天星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又擱回茶幾,輕歎道:「明說吧,這件事我只有五成把握,不過如果各位信得過我周某人,萬一把事情辦砸了,也沒關係,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脫離國安系統,天下那麼大,哪裡混不到一口飯吃,大夥兒說是吧?」

  良久,還是薛洪第一個表態,咬牙道:「行,老大,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反正我們這些人現在都只是不入流的小角色,還不如放手一博,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

  有他這麼一帶頭,其餘四人也相繼表明立場,薛洪又跑出去把鹿中岳叫了進來,在他耳邊一番低語,誰知這小子一聽,非但沒有半點猶豫,反而樂了,向周天星道:「老大,我可是你最忠實的粉絲,幹啥也別拉下我啊。」

  事實上,周天星對他們地反應,也是意料之中地。這幫小子年紀輕輕,也沒什麼級別職務,自然敢闖敢拚,只要善加引導,熱血一衝頭,事情就成了。

  「老大,快說說下一步的計劃吧,咱們到底該怎麼幹?」

  六人中,鹿中岳最是亢奮,摩拳擦掌地問道。

  周天星淡淡一笑,道:「你先給刑警隊打個電話,問問那個張洋,楊威他們找到了沒有,他要是跟你打馬虎眼,你就劈頭蓋臉把他訓一頓,想怎麼訓都可以,記住,一定要疾言厲色,而不能色厲內荏,順便告訴他,要是周專員明天早上九點以前還見不到人,就會向專案組相關領導如實反映情況,告他私縱嫌犯,徇私枉法。」

  鹿中岳眼珠子骨碌碌亂轉,一臉欽佩地道:「老大,你太酷了,可是,輕飄飄幾句話就能唬得住這種老江湖?我有點懷疑哦。」

  周天星聳聳肩,無所謂地道:「那就要看他心裡有沒有鬼了,大概你們還不知道吧,張洋和楊家兄弟私交很深,既是同鄉又是戰友,這麼說,你該明白了吧。」

  眾人再次無語,鹿中岳苦笑道:「老大,我現在只想知道,你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周天星向他翻個白眼,沒好氣道:「少廢話,快打電話。」

  十分鐘後,鹿中岳面紅脖子粗地收起手機,喘著氣報告道:「老大,張洋那小子果然不地道,根本沒幫我們找人,還編了一大堆借口,我都沒等他說完,就狠狠訓了他一頓,嘿!想不到訓人也這麼累,不過還是挺爽的。」

  周天星莞爾道:「那是因為你還不會訓人,其實這是個很有技術含量地活,沒必要弄得氣喘吁吁的,氣定神閒一樣可以把人罵得狗血淋頭,不過沒關係,目的已經達到了。」

  薛洪目光一閃。頗感疑惑地問道:「老大,我有點不太明白,我們現在地目地應該是把楊威、楊武兩兄弟找出來吧,而張洋和這兩兄弟關係曖昧,況且我們一沒有真憑實據,二沒什麼實權。你這個協查專員其實只是個虛銜,要是張洋不買我們的帳,我們也沒辦法啊,而且,如果張洋真的和這案子有牽連的話,我們這樣做,不是反而會打草驚蛇嗎?」

  周天星高深莫測地一笑,淡淡道:「這一點你們不用擔心,只要記住有今天這件事就行了。到時候就知道有什麼作用了。好了。我們至少要等到零點以後才開始行動,現在時間還早,你們該怎麼玩就怎麼玩吧,今天的一切花費都算我的。千萬別給我省錢。」

  打發走眾人後,周天星又一個人開了個小包廂,反鎖上門。躺到沙發床上,閉上雙眼,把全部心神都沉入識海。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數小時後地自己。

  事實上,之所以來這家洗浴城,只是因為他在楚雄南地推卦中見到,楚雄南會在今晚零點左右在這裡和楊家兄弟見面,所以。與其滿世界亂找。不如守株待兔,而他現在所做地。正是為即將展開的行動作演習,預演一下未來將會發生地狀況。

  不得不說,推演自己的將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還是那句老話,如同正在玩一個可以存盤的單機遊戲,一旦預測出什麼不好的結果,就可以讀盤重新玩,這才是心卦真正地威力。而最過分地是,既然只是預演,那麼某些惡趣味的傢伙,往往能在推卦中充分享受YY的樂趣。

  卦象中,一幕幕場景紛至沓來。

  周天星威風凜凜地帶著六個手下,毫無顧忌地闖到一個守著兩個黑衣保鏢的通道口。

  「對不起,各位,這裡是我們地辦公區域,你們不能進去。」這是保鏢彬彬有禮的阻攔。

  「媽的!你們兩個混蛋,進去告訴楚雄南,就說我是周天星,讓他馬上滾出來見我。」周天星無比囂張、無比蠻橫地嚷道。

  兩個保鏢神色陡變,其中一人馬上飛跑進通道,不多時,就見楚雄南親自出來了,看到周天星時地眼神,充滿著震驚和困惑。

  「哦,是天星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周天星突然拔出手槍,閃電般把槍口頂在他腦門上,惡狠狠道:「楚雄南,我問你,是不是你指使楊威、楊武兩兄弟刺殺鄭光榮的?媽的!好大的狗膽,不知道鄭光榮是我結義大哥嘛,老子今天就一槍崩了你。」

  這個毫無徵兆的舉動,立刻把楚雄南嚇得面如土色,顫聲道:「周天星,你先把槍放下,有話好好說,這事跟我有什麼關係,肯定是個誤會。」

  周天星一手握槍,另一隻手拽住他的衣領,冷笑道:「去死吧,老東西,少跟我花言巧語,不是你幹的也是你跟川崎明秀合夥干地,對了,還有蘭兒那個小騷貨,狗日地!我今天就代表黨和人民,就地槍決你這個漢奸。」

  「不!」

  楚雄南嚎叫起來,厲聲道:「周天星,你有什麼權利槍決我?你……你想造反麼?」

  這一刻,就連薛洪他們六個都傻了,不可置信地望著面前這一幕怪異景象,誰都不知道周天星到底發了什麼瘋,也根本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一看到周天星拔槍,就下意識地跟著做了,六隻黑洞洞的槍口分別指住楚雄南和那兩個黑衣保鏢。至於那兩個保鏢,則是完全不知所措,只剩下直著眼睛發愣地份。

  終於,楊威、楊武兩兄弟出現了,舉著槍風一般衝了過來,同時怒喝道:「你們是什麼人?快放下楚總。」

  然而,接下來卻發生了更加怪異的一幕,周天星忽然仰天大笑,得意洋洋地道:「哈!楊威、楊武,你們兩個笨蛋,終於被我抓到了,周天星,記住了,這兩個傢伙把罪證都留在那幢樓的8012室了,就是警察抓到他們的那套房子裡,被那兩個女人藏到臥室裡了,具體什麼地方你自己找吧……」

  突然間,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一篷血箭從頸項處陡然飆出。原來,竟是在全無覺察之下,喉管已經被不知什麼東西切開了一道大豁口。

  下一刻,識海中就陷入永恆的黑暗。不過,在墮入黑暗深淵的前一刻,他還是依稀看到了一張似嗔似喜的俏臉,蘭兒。

  緩緩睜開雙眼,周天星終於把神念從識海中抽出,回到了現實,額上卻已沁滿了黃豆大的汗珠。

  下意識地摸著自己的脖子,苦笑道:「看來做人還是低調一點的好,太囂張很容易被人砍的,想不到我堂堂天機宗二把手,居然會在推卦中被人抹了脖子。哦,不過還算好,總算沒有浪費這200點功德,沒費什麼力氣就得到了這麼有價值的情報。」

  這裡需要解釋一下,周天星現在所做的,是在推卦中起卦,以此獲得所需的情報。這個問題解釋起來有點複雜,首先從源頭說起,前文多次提及,心卦的本質就是一台可以精確測算因果的超級計算機,周天星現在用這台計算機去演算自己的未來,而一個人對自己的行為,基本上是可以隨意設置的,這樣他就可以在開始演算前設置一些條件,或者稱為加入一些意念,比方說,一旦看到楊威、楊武兩兄弟,就立刻對他們使用心卦,然後直接把看到的卦象大聲說出來,這樣就可以把未來獲知的信息告訴現在的自己了。這種情況有點類似於數學中的復合方程,在天機宗的術語是,卦中卦。

  當然,在卦象中起卦,是一種令人髮指的逆天行為,所耗費的功德也遠超正常意義上的起卦,不過周天星現在急著辦事,也就沒心思吝嗇功德了。

  言歸正傳,雖然在推卦中被殺是一件很令人鬱悶、很沒面子的事,但周天星還是相當高興的,因為這番辛苦並沒有白費,終於得到了他急需的信息。更重要的是,這樣一來,他就不用真的親身冒險了。

  叼著雪茄踱出包廂,再次把薛洪等人召集到大包廂裡開會,意氣風發地當眾宣佈:「兄弟們,現在可以開工了。」

  接著轉向薛洪,吩咐道:「你先打個電話聯繫一下市公安局,就說我們還要再勘察一次案發現場,請他們留在那裡布控的同志配合一下,我這次要搜801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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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洪一怔,訝道:「老大,你不是開玩笑吧,我還以為,你帶我們到這裡來,是想找機會抓那兩個傢伙的,怎麼又要去勘察現場了?再說,8012室也不是案發地啊,那可是民宅,入戶搜查的話,要有搜查證的。」

  周天星淡淡道:「凡事都有特例嘛,昨天那些警察在8012室抓那兩個傢伙的時候,不是也沒有搜查證就搜了屋子?再說,我們國安辦案,其實根本用不著知會他們,只不過他們既然在現場布控,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要給人家一點面子嘛。」

  見眾人還是有些猶豫之色,鄙視道:「媽的!看你們這幾個小子,就這點出息。咱們是什麼人,國安啊,要是換了在大明朝,不就是錦衣衛嘛,你什麼時候聽說錦衣衛抄民宅要搜查證的。」



第166章 一朝權在手

  門衛室中,一老一少兩名警官滿臉正氣,斷然拒絕了周天星的無理要求:「不行,沒有搜查證,你們不能進入8012室搜查,除非得到屋主的允許。」
  
  周天星叼著雪茄,斜睨著大義凜然的警官,含糊不清地道:「那就給我把屋主找來,我相信她們一定會很樂意邀請我進去的。」
  
  「對不起,同志,我無權這麼做。」
  
  老警官硬梆梆回道,隨後翻看了一下出入記錄,又道:「從案發到現在,8012室的住戶一直沒有回來過。」
  
  周天星歎了口氣,轉向身邊的薛洪:「你說,為什麼我碰到的每個公安都這麼嚴肅認真,一絲不苟,咱們是不是欠了他們很多錢?」
  
  薛洪一本正經地道:「專員同志,這就得怪你了,也不知道通融一下,封個紅包什麼的,一點規矩都不懂。」
  
  周天星露出恍然之色,連連點頭:「對啊,我怎麼這麼不懂規矩,可是,我沒帶紅包啊,那該怎麼辦?」
  
  薛洪指了一下身後帶來的開鎖匠,淡淡道:「不就是這點破事嘛,人家不給面子,咱們就自己動手吧。」
  
  「哦,也對,還是自力更生吧。」……
  
  兩人一邊自說自話,一邊領著一干人向電梯間走去,竟是完全把門衛室裡兩個警官晾在了一邊,根本不理這個茬。
  
  小警官氣得臉色鐵青,忿然道:「老李,你就這樣讓他們進去了?太過分了。他們怎麼能這樣?我們一定要向上級匯報,告他們野蠻執法。」
  
  老警官歎了口氣,苦笑道:「這事肯定要向上面匯報,可是能起什麼作用,別看一個國安,一個公安,就差一個字,人家牛著呢,你就算告到他們局長那兒。人家只要給你來一句,工作需要,你還能有什麼意見?」
  
  小警官不服地道:「難道他們的領導也會跟他們一樣胡來?」
  
  老警官無奈地聳聳肩,語重心長地道:「小伙子,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你剛才也驗過他們的證件了,他們地工作證上只有照片和編號,沒有名字,是吧,你連他們叫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搞得清他們在國安內部是什麼地位?好了。別瞎操心了,帶兩個人上去跟著他們,一會兒如實向上級匯報就是了。」
  
  這一頭再說周天星,七個人帶著鎖匠,乘電梯上到八樓,發現8012室果然是鐵將軍把門,防盜門緊閉,門後寂靜無聲。
  
  臨撬鎖前,一個國安還是忍不住問道:「老大,你真的確定。一定能從裡面查出什麼來?」
  
  周天星淡淡瞥他一眼,道:「這我哪說得準,要是一無所獲,我也沒辦法,反正這回的事,也就是碰碰運氣。大不了犯個錯誤。給上頭批一頓,當然了,你要是不想犯紀律,我也理解,回家睡覺去吧。」
  
  那人繃著臉躊躇片刻,臉色憋得通紅,終於咬牙道:「對不起,老大。我還是覺得這樣做不太好。」
  
  鹿中岳一聽就火了。指著他鼻尖罵道:「你他媽太不是東西了……」
  
  周天星按下他的胳膊,淡淡道:「人各有志。不必強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很正常。還有誰不想幹的,現在就站出來吧,免得出了事又後悔,我周某人就真的對不起各位了。」
  
  場面靜了片刻,又有一人訥訥道:「老大,我……」
  
  周天星點點頭,截斷道:「不用說了,我都明白,回家睡覺吧,我這人從不強人所難,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去吧。」
  
  兩人滿面愧色,低應一聲,飛快地轉過身,匆匆而去。
  
  打發走兩個臨陣退縮的傢伙後,周天星手下只剩下四個人,鹿中岳恨聲道:「兩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剛才吃喝玩樂地時候我看他們比誰都起勁,真到了要擔當的時候,就他媽變成窩囊廢了,極度鄙視。」
  
  周天星失笑道:「中岳,你也別把人家想得太不堪了,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你不能要求所有人的想法都和你一樣,這是不現實的。其實呢,說到底,我也不過就是請他們吃了頓飯,泡了個澡,說穿了不過就是些小恩小惠,人家不想跟著我冒險,也是很正常的。」
  
  環視一圈在場四人,表情鄭重地道:「不過,幸好還有你們四位,信得過我周天星,這份情,我記下了。」
  
  薛洪淡淡一笑,道:「不就這點破事嘛,大不了挨個處分。再說,捨不得孩子,哪套得著狼。」
  
  正說笑間,鎖匠已經撬開門鎖,打開了門,周天星隨手塞給他幾張百元大鈔,就把他打發走了,接著轉頭瞥了一眼遠遠站著的幾個警察,笑道:「各位,要不要進來和我們一起勘察一下現場?」
  
  那幾個警察對望一眼,都沒有作聲,周天星毫不在意,聳聳肩,當先跨進門去。
  
  二十分鐘後,周天星終於用戴著白手套的手,輕輕撥開臥室衣櫃後的活動木板,從裡面取出一個大旅行袋,拎到客廳中央,在薛洪等人矚目下,輕輕拉開拉鏈。
  
  下一刻,每個人地呼吸都加重了。
  
  鹿中岳第一個嚎叫起來,捏著拳頭道:「耶!老大,你太酷了……」
  
  話還沒說完,他的嘴巴就被薛洪用手摀住了,向他投去一個極嚴厲的眼神,又用手指了指門外,示意外面還有警察守著,不許他大叫大嚷。
  
  最後轉向周天星,滿臉發光地道:「咱們是不是馬上向局裡匯報?」
  
  周天星的神情也十分興奮,並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地喜悅。他雖然早就知道這間房子裡藏著重要物證,但只是在「卦中卦」中聽自己說的,並不知道到底是些什麼東西,究竟有多大價值,現在親眼目睹,不禁喜出望外,不說別的,光是包裡的兩把手槍、一架望遠鏡和一架狙擊專用的測距儀,就足以稱得上鐵證如山了。
  
  仔細檢視一番包裡地物品後。周天星頭也不抬地道:「薛洪,馬上給局裡打個電話,我要直接跟楊局通話,記住,我只和楊局本人通話。」
  
  約莫半小時後,楊局長只帶了兩個貼身隨從,親自趕到現場,當他親眼看到包裡的那些物件時,愣了足有半分鐘,突然狠狠一掌拍在周天星肩膀上。笑罵道:「臭小子,真有你的,看來老范說得還真不錯,你小子就是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不過能成事,能辦大事,這就夠了。」
  
  周天星眨巴著眼睛,飛快地接口道:「楊局,您說,我這算不算破案了?」
  
  楊局長一怔。隨後啞然失笑,點頭道:「算,不過只能算一半,畢竟還沒有抓到兇手嘛。這樣吧,你先等一下,我先向總理匯報一下。」接著掏出手機。當著周天星地面撥通了一個號碼。
  
  十分鐘後。楊局長合上手機,揣進衣袋,滿面春風地道:「總理指示,由於本案性質極為特殊,這個最新進展務必嚴格保密,以免打草驚蛇。另外,抓捕楊威、楊武和那兩個坐台女的工作交由我們國安全權負責,暫不驚動其他系統。而且要秘密逮捕這四個嫌疑犯。必要時可臨時調用首都武警部隊配合。總之,這件事一定要做得密不透風。」
  
  接著面容一肅。向周天星道:「我就一事不煩二主了,抓捕嫌犯地工作由你統一指揮,直接向我負責,務必在明天上午十點前把這四個嫌犯一起逮捕歸案。」
  
  周天星立刻心領神會,這件事之所以在專案組內部也要嚴格保密,無非是要挖出幕後真正地主謀,而不是只抓幾個殺手那麼簡單。
  
  當下雙腿一併,朗聲道:「是!」
  
  又笑問道:「那我能動用多少人手?」
  
  楊局長皺了一下眉,沉吟道:「這次行動無論對內對外都要嚴格保密,對我們國安內部也一樣,這樣吧,我馬上從天津市局調一批人過來,另外再和武警方面協調一下,調一批特警過來,至少給你配一個兩百人的行動組,由你統一指揮。」周天星倒抽一口涼氣,為了抓四個人,就要出動兩百人,而且還要從天津調人。很顯然,上面這回真的鐵了心,要把這件案子一查到底。
  
  故作猶豫地道:「楊局,其實我們現在……連那四個嫌犯的落腳點在哪裡都不知道,你看,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還要等天津的同志趕過來,十點前完成任務,恐怕會有點困難。」
  
  楊局長眼珠子一瞪,冷聲道:「有困難也要克服,人我交給你,權我放給你,要是你不行,就趁早說,我換人來幹。我現在只問你一句,你敢不敢接受這個任務?」
  
  周天星立馬露出無比堅毅、無比大義凜然的神色,再次並腿:「堅決完成任務。」
  
  楊局長露出滿意的笑容,又掏出手機,對著話筒吆喝一陣,從始至終用地都是不容置疑地命令口吻,三言兩語就掛斷線,微笑道:「天津地同志四十分鐘內趕到集結地點,特警部隊二十分鐘內到,你可以去坐鎮指揮了。小伙子,考驗你的時候到了,不要讓我失望啊。」
  
  「是!」
  
  周天星第三次並腿立正,頓了頓,又道:「楊局,有一個情況,我認為必須向您反映一下。」
  
  「講!」
  
  周天星目光一閃,當下就把昨天下午在市局刑警隊裡發生地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還著重提及,下午向張洋要人時,對方陽奉陰違的推諉態度。
  
  楊局長鐵青著臉聽完敘述,又環視一圈薛洪他們四個,見各人都是坦然點頭。表示情況屬實,眼神中立刻射出凌厲之色,斷然道:「先把這個張洋抓起來,好好審一審,不過這件事也要做得密不透風,趁現在天還沒亮,直接去他家裡抓人,連夜突審。嗯,要是驚動了他的家人。就一起帶回去看押起來,總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被捕了。」
  
  這番話一出,周天星差點感動得掉出眼淚,自從進國安以來,他一直夢寐以求的就是象明代地錦衣衛那樣,管你是什麼朝廷命官,還是什麼封疆大吏,說抓就抓,說殺就殺。當然。這種YY距現實還有點遙遠,不過能帶著一幫如狼似虎的手下,深更半夜去抄刑警隊長地家,感覺已經相當爽了。
  
  當下,意氣風發地領命而去,帶著四個親信,開著一輛專案組配發的別克商務車,前往他的臨時指揮部,市國安局附近的一幢大廈。
  
  車上,鹿中岳一邊開車。一邊興奮得語無倫次:「老大,你實在太帥了,吃喝玩樂都能破大案。哈!這一回,兄弟們都要跟著你發達了。對了,老大,你現在應該是副科吧?聽說這回是總理在會上親口說的。只要在限期內破案。就要重獎一線辦案人員,首功立馬官升三級,賞金百萬。我X!就算你現在什麼級別都沒有,也能一下子拔到副處啊。喂!老大,你怎麼不說話啊,你現在到底是不是副科?讓我幫你算算。」
  
  車廂裡忽然變得非常安靜,鹿中岳良久沒有聽到後面傳來任何聲響,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卻見周天星目光呆滯。表情古怪,老僧入定般不言不動。只有喉結在微微上下聳動。顯然,進入了石化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他喉頭格格作響,顫聲道:「你們說,我算不算一線辦案人員?」
  
  「廢話,你不算誰算?而且肯定是首功,天啊!老大,你不要嚇我好不好,不會是樂傻了吧?不會啊,你怎麼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大會小會上不都在說這事嘛。」
  
  又過了很久很久,才聽到周天星乾澀的聲音:「那你幫我算算吧,我現在是副處,連升三級是什麼概念?」
  
  「刺拉!」
  
  刺耳到令人牙酸地剎車聲迴盪在午夜街頭,別克車差點就一頭撞上道旁地護欄。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我的天!救命啊,這實在太瘋狂了,我要崩潰了。」
  
  還是鹿中岳第一個嚎叫起來,接著,他緊攥著小拳頭,齜牙咧嘴地狂笑起來:「親愛的老大,我對你的崇拜比黃河決堤還要恐怖。等一下,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副處上面是正處,正處上面是副局,副局上面……媽的,就是正局啊。」
  
  不得不說,就算是修道人,也承受不了如此兇猛的心理衝擊,周天星茫然四顧,終於認出了薛洪的臉,拽住他胳膊問道:「你說,這事有可能嗎?拜託,老兄,說句實話,那個……總理說的一線辦案人員,到底包不包括副處?」
  
  薛洪地面部肌肉劇烈抽搐,牙齒格格作響,喘著粗氣搖頭道:「我說,之前誰他媽地能想到,一個副處能親臨一線呢?說實在地,這種賞格無非就是激勵一下基層地士氣,讓大夥兒有個盼頭,就算有哪個不要臉的副處……哦,當然了,老大,我不是說你不要臉,就算那種人真的混到群眾隊伍裡,最後論功行賞的時候,上頭多半也不會把這種人定為首功的。」
  
  又費力地嚥了一下口水,神情古怪地道:「老大,我現在倒真有點懷疑,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計劃好的,先在會上立個軍令狀,把輿論造出來,然後……嘿嘿!」
  
  「去死!」
  
  周天星重重在他胸膛上擂了一拳,大義凜然地道:「你們的老大是這麼陰險的人麼?」
  
  「值得懷疑!」
  
  「同意,深表懷疑。」「根本就是,虛偽的老大。」
  
  「嗯,貌似我們地老大真的很有陰謀家的潛質。」……
  
  凌晨四時許,張洋家中無聲無息地闖進一夥來歷不明的黑衣人,一家三口在睡夢中被上了手銬,用膠帶封上嘴巴,如同綁票般,全都被塞進一輛停在樓下的麵包車,揚長而去。
  
  同一時刻,市內一家大型洗浴中心內,也發生了類似一幕,正在一間豪華包廂中開無遮大會的楊威、楊武兩兄弟和兩個妖冶女郎同時被捕。而該洗浴城依然照常營業,只是其中多出了幾十個面孔陌生地服務生。至於這家洗浴城地老闆,也在家中被捕。
  
  當天際透出第一線曙光時,一夜沒合眼的周天星依然精神奕奕,高踞審訊台前,目光憐憫地俯視著堂下的衣衫不整的男人。
  
  「張洋,我們的政策你肯定背得比我熟,我就不跟你兜***了,你也應該很清楚,我們國安和你們公安一樣,不會輕易抓人,一旦動了刀槍,就肯定是有把握的。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一個現任刑警隊長,也不是我周某人說抓就能抓的,這一點你也應該心裡有數。那麼,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請你來喝茶嗎?」周天星慢條斯理地道。
  
  張洋眼瞼低垂,戴著手銬坐在一張小方凳上,聲音沙啞地道:「不知道,周專員,我真的不知道是犯了什麼天條,會遭到這種待遇。」
  
  「好,那就讓我來提醒你,昨天,你到底有沒有按我地要求,去找楊威、楊武?」
  
  張洋沉默片刻,搖頭道:「沒有。」
  
  周天星笑了,滿意點頭道:「很好,算你夠聰明,沒有浪費我地時間。好吧,作為回報,我也向你透露一個消息。」
  
  突然一拍桌子,用極其嚴厲的口吻喝道:「張洋!我問你,是不是你夥同楊威、楊武兩人,刺殺鄭光榮上將?他們地作案工具是不是你提供的?你們是受誰的指派?」
  
  張洋立刻驚得靈魂出竅,臉都被嚇輕了,不可置信地望向前方發聲處,然而,眼前只有白花花一團光暈,什麼都看不見。
  
  冷酷如霜的聲音彷彿從天邊傳來:「張洋,我再問你,昨天我一再要求你把楊威、楊武找回來訊問,你為什麼連一個電話都不肯打?還有,當初是誰同意把這兩個重大嫌疑犯放走的?你還有多少同夥?……」
  
  「不!」
  
  張洋的情緒終於失控了,聲嘶力竭地嚎叫起來:「我沒有……我沒有,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就是殺手啊……」
  
  「好了。」
  
  周天星緩緩起身,向左右吩咐道:「看來這小子是鐵了心頑抗到底了,沒關係,先把他押下去冷靜一下,告訴他,什麼時候想通了主動來找我。」
  
  接著,連眼角都懶得再瞟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出審訊室。事實上,他一點都不急,甚至是在刻意拖延審訊的進程。原因很簡單,張洋是楚家的人,而楚雄南目前正在外面無比賣力地替他辦事,這種時候,實在沒必要把楚家拖下水。
  
  剛出審訊室,迎面就碰上匆匆而來的薛洪,他也是從另一間審訊室裡走出來的,一見面就把他拉到牆角,苦著臉低聲道:「老大,這四個狗男女都像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我們不管說什麼他們都不搭腔,是不是該給他們上點手段?」
  
  周天星立刻露出不悅之色,心中卻是雪亮一片,只因這樣的情形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了,這四人全都是被川崎家洗過腦的,就算給他們上老虎凳也得不到任何口供,所以他根本就沒想過白費這力氣,不過還是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表情,拍拍薛洪的肩,語重心長地道:「不要急,慢慢來,不要動不動就想著上手段,這樣不好,現在是法制社會,我們國安也要文明執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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