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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珍.奧斯汀 -【傲慢與偏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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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09:46:26
第二十二章-->

  這一天班納特全家都被盧卡斯府上請去吃飯又多蒙盧卡斯小姐一片好意,整日陪著柯林斯先生談話。伊麗莎白利用了一個機會向她道謝。她說:“這樣可以叫他精神痛快些我對你真是說不盡的感激。”夏綠蒂說,能夠替朋友效勞非常樂意,雖然花了一點時間卻得到了很大的快慰。這真是太好了;可是夏綠蒂的好意,遠非伊麗莎白所能意料;原來夏綠蒂是有意要儘量逗引柯林斯先生跟她自己談話嘗免得他再去向伊麗莎白獻殷勤。她這個計謀看來進行得十分順利。晚上大家分手的時候,夏綠蒂幾乎滿有把握地感覺到,要不是柯林斯先生這麼快就要離開哈福德郡,事情一定能成功。但是她這樣的想法,未免太不了解他那如火如荼、獨斷獨行的性格。且說第二天一大早,柯林斯就採用了相當狡猾的辦法,溜出了浪博恩,趕到盧家莊來向她屈身求愛。他唯恐給表妹們碰到了,他認為,假若讓她們看見他走開,那就必定會讓她們猜中他的打算,而他不等到事情有了成功的把握,決不願意讓人家知道。雖說他當場看到夏綠蒂對他頗有情意,因此覺得這事十拿九穩可以成功,可是從星期三那場冒險以來,他究竟不敢太魯莽了。不過人家倒很巴結地接待了他。盧卡斯小姐從樓上窗口看見他向她家裏走來,便連忙到那條小道上去接他,又裝出是偶然相逢的樣子。她萬萬想不到,柯林斯這一次竟然給她帶來了說不盡的千情萬愛。

  在短短的一段時間裏,柯林斯先生說了多多少少的話,於是兩人之間便一切都講妥了,而且雙方都很滿意。一走進屋子,他就誠懇地要求她擇定吉日,使他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雖說這種請求,暫應該置之不理,可是這位小姐並不想要拿他的幸福當兒戲。他天生一副蠢相,求起愛來總是打動不了女人的心,女人一碰到他求愛,總是請他碰壁。盧卡斯小姐所以願意答應他,完全是為了財產打算,至於那筆財產何年何月可以拿到手,她倒不在乎。

  他們倆立刻就去請求威廉爵士夫婦加以允許,老夫婦連忙高高興興地答應了。他們本來沒有什麼嫁粧給女兒,論柯林斯先生目前的境況,真是再適合不過的一個女婿,何況他將來一定會發一筆大財。盧卡斯太太立刻帶著空前未有過的興趣,開始盤算著班納特先生還有多少年可活;威廉爵士一口斷定說,只要林斯先生一旦得到了浪博恩的財產,他夫婦倆就大有覲見皇上的希望了。總而言之,這件大事叫全家人都快活透頂。幾位小女兒都滿懷希望,認為這一來可以早一兩年出去交際了,男孩子們再也不擔心夏綠蒂會當老處女了。只有夏綠蒂本人倒相當鎮定。她現在初步已經成功,還有時間去仔細考慮一番。她想了一下,大致滿意。柯林斯先生固然既不通情達理,又不討人喜愛,同他相處實在是件討厭的事,他對她的愛也一定是空中樓閣,不過她還是要他做丈夫。雖然她對於婚姻和夫婦生活,估價都不甚高,可是,結婚到底是她一貫的目標,大凡家境不好而又受過相當教育的青年女子,總是把結婚當作僅有的一條體面的退路。儘管結婚並不一定會叫人幸福,但總算約她自己安排了一個最可靠的儲藏室日後可以不致挨凍受饑。她現在就獲得這樣一個儲藏室了。她今年二十七歲,人長得又不標致,這個儲藏室當然會使她覺得無限幸運。只有一件事令人不快……那就是說,伊麗莎白•班納特準會對這門親事感到驚奇,而她又是一向把伊麗莎白的交情看得比什麼人的交情都重要。伊麗莎白一定會詫異,說不定還要埋怨她。雖說她一經下定決心便不會動搖,然而人家非難起來一定會使她難受。於是她決定親自把這件事告訴她,囑咐柯林斯先生回到浪博恩吃飯的時候,不要在班納特家裏任何人面前透露一點風聲。對方當然唯命是從,答應保守秘密,其實秘密是很難保守,因為他出去得太久了,一定會引起人家的好奇心,因此他一回去,大家立刻向他問長問短,他得要有幾分能耐才能夠遮掩過去,加上他又巴不得把此番情場得意的情況宣揚出去,因此他好容易才克制住了。

  他明天一大早就要啟程,來不及向大家辭行,所以當夜太太小姐們就寢的時候,大家便相互話別;班納特太太極其誠懇、極有禮貌地說,以後他要是有便再來浪博恩,上她們那兒去玩玩,那真叫她們太高興了。

  他回答道:“親愛的太太,承蒙邀約,不勝感激,我也正希望能領受這份盛意;請你放心,我一有空就來看你們。”

  大家都吃了一驚,尤其是班納特先生,根本不希望他馬上回來,便連忙說道:

  “賢侄,你不怕珈苔琳夫人不贊成嗎?你最好把親戚關係看得淡一些,免得擔那麼大的風險,得罪了你的女施主。”

  柯林斯先生回答道:“老長輩,我非常感激你這樣好心地提醒我,請你放心,這樣重大的事,不得到她老人家的同意,我決不會冒昧從事。”

  “多小心一些只會有益處。什麼事都不要緊,可千萬不能叫她老人家不高興。要是你想到我們這兒來,而她卻不高興讓你來(我覺得這是非常可能的),那麼就請你安分一些,待在家裏,你放心,我們決不會因此而見怪的。”

  “老長輩,請相信我,蒙你這樣好心地關注,真叫我感激不盡。你放心好了,你馬上就會收到我一封謝函,感謝這一點,感謝我在哈福郡蒙你們對我的種種照拂。至於諸位表妹,雖然我去不了多少日子,且請恕我冒昧,就趁著現在祝她們健康幸福,連伊麗莎白表妹也不例外。”

  太太小姐們便行禮如儀,辭別回房;大家聽說他竟打算很快就回來,都感到驚訝。班納特太太滿以為他是打算向她的哪一個小女兒求婚,也許能勸勸曼麗去應承他。曼麗比任何姐妹都看重他的能力。他思想方面的堅定很叫她傾心;他雖然比不上她自己那樣聰明,可是只要有一個象她這樣的人作為榜樣,鼓勵他讀書上進,那他一定會成為一個稱心如意的伴侶。只可惜一到第二天早上,這種希望就完全破滅了。盧卡斯小姐剛一吃過早飯,就來訪問,私下跟伊麗莎白把前一天的事說了出來。

  早在前一兩天,伊麗莎白就一度想到,柯林斯先生可能一廂情願,自以為愛上了她這位朋友,可是,要說夏綠蒂會慫恿他,那未免太不可能,正如她自己不可能慫恿他一樣,因此她現在聽到這件事,不禁大為驚訝,連禮貌也不顧了,竟大聲叫了起來:

  “跟柯林斯先生訂婚!親愛的夏綠蒂,那怎麼行!”

  盧卡斯小姐乍聽得這一聲心直口快的責備,鎮靜的臉色不禁變得慌張起來,好在這也是她意料中事,因此她立刻就恢復了常態,從容不迫地說:

  “你為什麼這樣驚奇,親愛的伊麗莎?柯林斯先生不幸沒有得到你的賞識,難道就不作興他得到別的女人的賞識嗎?”

  伊麗莎白這時候已經鎮定下來,便竭力克制著自己,用相當肯定的語氣預祝他們倆將來良緣美滿,幸福無疆。

  夏綠蒂回答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你一定會感到奇怪,而且感到非常奇怪,因為在不久以前,柯林斯先生還在想跟你結婚。可是,只要你空下來把這事情細細地想一下,你就會贊成我的做法。你知道我不是個羅曼諦克的人,我決不是那樣的人。我只希望有一個舒舒服服的家。論柯林斯先生的性格、社會關係和身份地位,我覺得跟他結了婚,也能夠獲得幸福,並不下於一般人結婚時所誇耀的那種幸福。”

  伊麗莎白心平氣和地回答道:“毫無問題。”她們倆別彆扭扭地在一起待了一會兒,便和家人一塊坐下。夏綠蒂沒有過多久就走了;伊麗莎白獨自把剛才聽到的那些話仔細想了一下。這樣不合適的一門親事,真使她難受了好久。說起柯林斯先生三天之內求了兩次婚,本就夠稀奇了,如今竟會有人應承他,實在是更稀奇。她一向覺得,夏綠蒂關於婚姻問題方面的見解,跟她頗不一致,卻不曾料想到一旦事到臨頭,她竟會完全不顧高尚的情操,來屈就一些世俗的利益。夏綠蒂做了柯林斯的妻子,這真是天下最丟人的事!她不僅為這樣一個朋友的自取其辱、自貶身份而感到難受,而且她還十分痛心地斷定,她朋友拈的這一個鬮兒,決不會給她自己帶來多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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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09:46:52
第二十三章-->

  伊麗莎白正跟母親和姐妹坐在一起,回想剛才所聽到的那件事,決不定是否可以把它告訴大家,就在這時候,威廉•盧卡斯爵士來了。他是受了女兒的拜託,前來班府上宣佈她訂婚的消息。他一面敘述這件事,一面又大大地恭維了太太小姐們一陣,說是兩家能結上親,他真感到榮幸。班府上的人聽了,不僅感到驚異,而且不相信真有這回事。班納特太太再也顧不得禮貌,竟一口咬定他弄錯了。麗迪雅一向又任性又撒野,不由得叫道:

  “天哪!威廉爵士,你怎麼會說出這番話來?你不知道柯林斯先生要娶麗萃嗎?”

  遇到這種情形,只有象朝廷大臣那樣能夠逆來順受的人,才不會生氣,好在威廉爵士頗有素養,竟沒有把它當一回事,雖然他要求她們相信他說的是實話,可是他卻使出了極大的忍耐功夫,滿有禮貌地聽著她們無理的談吐。

  伊麗莎白覺得自己有責任幫助他來打開這種僵局,於是挺身而出,證明他說的實話,說是剛剛已經聽到夏綠蒂本人談起過了。為了盡力使母親和妹妹們不再大驚小怪,她便誠懇地向威廉爵士道喜,吉英馬上也替她幫腔,又用種種話來說明這門婚姻是何等幸福,柯林斯先生品格又非常好,漢斯福和倫敦相隔不遠往返方便。

  班納特太太在威廉爵士面前,實在氣得說不出話;可是他一走,她那一肚子牢騷便馬上發洩出來。第一,她堅決不相信這回事;第二,她斷定柯林斯先生受了騙;第三,她相信這一對夫婦決不會幸福;第四,這門親事可能會破裂。不過她卻從整個事件上簡單地得出了兩個結論……一個是:這場笑話全都是伊麗莎白一手造成的;另一個是,她自己受盡了大家的欺負虐待;在那一整天裏,她所談的大都是這兩點。隨便怎麼也安慰不了她,隨便怎麼也平不了她的氣。直到晚上,怨憤依然沒有消散。她見到伊麗莎白就罵,一直罵了一個星期之久。她同威廉爵士或盧卡斯太太說起話來,總是粗聲粗氣,一直過了一個月才好起來;至於夏綠蒂,她竟過了好幾個月才寬恕了她。

  對班納特先生說來,這件事反而使他心情上益發灑脫,據他說,這次所經過的一切,真使他精神上舒服到極點。他說,他本以為夏綠蒂•盧卡斯相當懂事,哪知道她簡直跟他太太一樣蠢,比起他的女兒來就更要蠢了,他實在覺得高興!

  吉英也承認這門婚姻有些奇怪,可是她嘴上並沒說什麼,反而誠懇地祝他們倆幸福。雖然伊麗莎白再三剖白給她聽,她卻始終以為這門婚姻未必一定不會幸福。吉蒂和麗迪雅根本不羨慕盧卡斯小姐,因為柯林斯先生不過是個傳教士而已;這件事根本影響不了她們,除非把它當作一件新聞,帶到麥裏屯去傳播一下。

  再說到盧卡斯太太,她既然也有一個女兒獲得了美滿的姻緣,自然衷心快慰,因而也不會不想到趁此去向班納特太太反唇相譏一下。於是她拜望浪博恩的次數比往常更加頻繁,說是她如今多麼高興,不過班納特太太滿臉惡相,滿口的毒話,也足夠叫她掃興的了。

  伊麗莎白和夏綠蒂之間從此竟有了一層隔膜,彼此不便提到這樁事。伊麗莎白斷定她們倆再也不會象從前那樣推心置腹。她既然在夏綠蒂身上失望,便越發親切地關注到自己姐姐身上來。她深信姐姐為人正直,作風優雅,她這種看法決不會動搖。她關心姐姐的幸福一天比一天來得迫切,因為彬格萊先生已經走了一個星期,卻沒有聽到一點兒她要回來的消息。

  吉英很早就給珈羅琳寫了回信,現在正在數著日子,看看還得過多少天才可以又接到她的信。柯林斯先生事先答應寫來的那封謝函星期二就收到了,信是寫給她們父親的,信上說了多少感激的話,看他那種過甚其辭的語氣,就好象在他們府上叨光了一年似的。他在這方面表示了歉意以後,便用了多少歡天喜地的措辭,告訴他們說,他已經有幸獲得他們的芳鄰盧卡斯小姐的歡心了,他接著又說,為了要去看看他的心上人,他可以趁便來看看他們,免得辜負他們善意的期望,希望能在兩個禮拜以後的星期一到達浪博恩;他又說,珈苔琳夫人衷心地贊成他趕快結婚,並且希望愈早愈好,他相信他那位心上人夏綠蒂決不會反對及早定出佳期,使他成為天下最幸福的人。對班納特太太說來,柯林斯先生的重返浪博恩,如今並不是什麼叫人快意的事了。她反而跟她丈夫一樣地大為抱怨。說也奇怪,柯林斯不去盧家莊,卻要來到浪搏恩,這真是既不方便,又太麻煩。她現在正當健康失調,因此非常討厭客人到府,何況這些癡情種子都是很討厭的人。班納特太太成天嘀咕著這些事,除非想到彬格萊一直不回來而使她感到更大的痛苦時,她方才住口。

  吉英跟伊麗莎白都為這個問題大感不安。一天又一天,聽不到一點關於他的消息,只聽得麥裏屯紛紛傳言,說他今冬再也不會上尼日斐花園來了,班納特太太聽得非常生氣,總是加以駁斥,說那是誣衊性的謠言。

  連伊麗莎白也開始恐懼起來了,她並不是怕彬格萊薄情,而是怕他的姐妹們真的絆住了他。儘管她不願意有這種想法,因為這種想法對於吉英的幸福既有不利,對於吉英心上人的忠貞,也未免是一種侮辱,可是她還是往往禁不住要這樣想。他那兩位無情無義的姐妹,和那位足以制服他的朋友同心協力,再加上達西小姐的窈窕嫵媚,以及倫敦的聲色娛樂,縱使他果真對她唸唸不忘,恐怕也掙脫不了那個圈套。

  至於吉英,她在這種動蕩不安的情況下,自然比伊麗莎白更加感到焦慮,可是她總不願意把自己的心事暴露出來,所以她和伊麗莎白一直沒有提到這件事。偏偏她母親不能體貼她的苦衷,過不了一個鐘頭就要提到彬格萊,說是等待他回來實在等待心焦,甚至硬要吉英承認……要是彬格萊果真不回來,那她一定會覺得自己受了薄情的虧待。幸虧吉英臨事從容不迫,柔和鎮定,好容易才忍受了她這些讒言誹語。

  柯林斯先生在兩個禮拜以後的星期一準時到達,可是浪搏恩卻不象他初來時那樣熱烈地歡迎他了。他實在高興不過也用不著別人獻殷勤。這真是主人家走運,多虧他戀愛成了功,這才使別人能夠清閒下來,不必再去跟他週旋。他每天把大部分時間消磨在盧家莊,一直挨到盧府上快要睡覺的時候,才回到浪搏恩來,向大家道歉一聲,請大家原諒他終日未歸。

  班納特太太著實可憐。只要一提到那門親事,她就會不高興,而且隨便她走到那兒,她總會聽到人們談起這件事。她一看到盧卡斯小姐就覺得討厭。一想到盧卡斯小姐將來有一天會接替她做這幢屋子裏的主婦,她就益發嫉妒和厭惡。每逢夏綠蒂來看她們,她總以為人家是來考察情況,看看還要過多少時候就可以搬進來住;每逢夏綠蒂跟柯林斯先生低聲說話的時候,她就以為他們是在談論浪搏恩的家產,是在計議一俟班納特先生去世以後,就要把她和她的幾個女兒攆出去。她把這些傷心事都說給她丈夫聽。

  她說:“我的好老爺,夏綠蒂•盧卡斯遲早要做這屋子裏的主婦,我卻非得讓她不可,眼睜睜看著她來接替我的位置,這可叫我受不了!”

  “我的好太太,別去想這些傷心事吧。我們不妨從好的方面去想。說不定我比你的壽命還要長,我們姑且就這樣來安慰自己吧。”

  可是這些話安慰不了班納特太太,因此她非但沒有回答,反而象剛才一樣地訴苦下去。

  “我一想到所有的產業都得落到他們手裏,就受不了。要不是為了繼承權的問題,我才不在乎呢。”

  “你不在乎什麼?”

  “什麼我都不在乎。”

  “讓我們謝天謝地,你頭腦還沒有不清楚到這種地步。”

  “我的好老爺,凡是有關繼承權的事,我決不會謝天謝地的。隨便哪個人,怎麼肯昧著良心,不把財產遺傳給自己的女兒們?我真弄不懂,何況一切都是為了柯林斯先生的緣故!為什麼偏偏要他享有這份遺產?”

  “我讓你自己去想吧。”班納特先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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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彬格萊小姐的信來了疑慮消除了。信上第一句話就說,她們決定在倫敦過冬結尾是替他哥哥道歉,說他在臨走以前沒有來得及向哈福郡的朋友們辭行,很覺遺憾。

  希望破滅了徹底破滅了。吉英繼續把信讀下去,只覺得除了寫信人那種裝腔作勢的親切之外嘕嗹嘐嘛,滷滵漻漣就根本找不出可以自慰的地方。滿篇都是讚美達西小姐的話,絮絮叨叨地談到她的千嬌百媚。珈羅琳又高高興興地說,她們倆之間已經一天比一天來得親熱,而且竟大膽地作出預言,說是她上封信裏面提到的那些願望,一定可以實現。她還得意非凡地寫道,她哥哥已經住到達西先生家裏去,又歡天喜地地提到達西打算添置新傢具。

  吉英立刻把這些事大都告訴了伊麗莎白,伊麗莎白聽了,怒而不言。她真傷心透了,一方面是關懷自己的姐姐,另方面是怨恨那幫人。珈羅琳信上說她哥哥鍾情於達西小姐,伊麗莎白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她仍舊象以往一樣,相信彬格萊先生真正喜歡吉英。伊麗莎白一向很看重他,現在才知道他原來是這樣一個容易說話而沒有主意的人,以致被他那批詭計多端的朋友們牽制住了,聽憑他們反覆無常地作弄他,拿他的幸福作犧牲品……想到這些,她就不能不氣憤,甚至不免有些看不起他。要是只有他個人的幸福遭到犧牲,那他愛怎麼胡搞都可以,可是這裡面畢竟還牽涉著她姐姐的幸福,她相信他自己也應該明白。簡單說來,這問題當然反覆考慮過,到頭來一定是沒有辦法。她想不起什麼別的了。究竟是彬格萊先生真的變了心呢,還是根本不知道?雖然對她說來,她應該辨明其中的是非曲直,然後才能斷定他是好是壞,可是對她姐姐說來,反正都是一樣地傷心難受。

  隔了一兩天,吉英才鼓起勇氣,把自己的心事說給伊麗莎白聽。且說那天班納特太太象往常一樣說起尼日斐花園和它的主人,嘮叨了老半天,後來總算走開了,只剩下她們姐妹倆,吉英這才禁不往說道:

  “噢,但願媽媽多控制她自己一些吧!她沒曉得她這樣時時刻刻提起他,叫我多麼痛苦。不過我決不怨誰。這局面不會長久的。他馬上就會給我們忘掉,我們還是會和往常一樣。”

  伊麗莎白半信半疑而又極其關切地望著姐姐,一聲不響。

  “你不相信我的話嗎?”吉英微微紅著臉嚷道。“那你真是毫無理由。他在我的記憶裏可能是個最可愛的朋友,但也不過如此而已。我既沒有什麼奢望,也沒有什麼擔心,更沒有什麼要責備他的地方。多謝上帝,我還沒有那種苦惱。因此稍微過一些時候,我一定會就慢慢克服過來的。”

  她立刻又用更堅強的聲調說道:“我立刻就可以安慰自己說:這只怪我自己瞎想,好在並沒有損害別人,只損害了我自己。”

  伊麗莎白連忙叫起來了:“親愛的吉英,你太善良了。你那樣好心,那樣處處為別人著想,真象天使一般;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同你說才好。我覺得我從前待你還不夠好,愛你還不夠深。”

  吉英竭力否認這一切言過其實的誇獎,反而用這些讚美的話來讚揚妹妹的熱情。

  “別那麼說,”伊麗莎白說,“這樣說不公平的,你總以為天下都是好人。我只要說了誰一句壞話,你就難受。我要把你看作一個完美無瑕的人,你就來駁斥。請你放心,我決不會說得過分,你有權利把四海之內的人一視同仁,我也不會干涉你。你用不著擔心。至於我,我真正喜歡的人沒有幾個,我心目中的好人就更少了。世事經歷得愈多,我就愈對世事不滿;我一天比一天相信,人性都是見異思遷,我們不能憑著某人表面上一點點長處或見解,就去相信他。最近我碰到了兩件事:其中一件我不願意說出來,另一件就是夏綠蒂的婚姻問題。這簡直是莫明其妙!任你怎樣看法,都是莫明其妙!”

  “親愛的麗萃,不要這樣胡思亂想吧。那會毀了你的幸福的。你對於各人處境的不同和脾氣的不同,體諒得不夠。你且想一想柯林斯先生的身份地位和夏綠蒂的謹慎穩重吧。你得記住,她也算一個大家閨秀,說起財產方面,倒是一門挺適當的親事。你且顧全大家的面子,只當她對我們那位表兄確實有幾分敬愛和器重吧。”

  “要是看你的面子,我幾乎隨便對什麼事都願意以為真,可是這對於任何人都沒有益處;我現在只覺得夏綠蒂根本不懂得愛情,要是再叫我去相信她是當真愛上了柯林斯,那我又要覺得她簡直毫無見識。親愛的吉英,柯林斯先生是個自高自大、喜愛炫耀、心胸狹窄的蠢漢,這一點你和我懂得一樣清楚,你也會同我一樣地感覺到,只有頭腦不健全的女人才肯嫁給他。雖說這個女人就是夏綠蒂•盧卡斯,你也不必為她辯護。你千萬不能為了某一個人而改變原則,破格遷就,也不要千方百計地說服我,或是說服你自己去相信,自私自利就是謹慎,糊塗膽大就等於幸福有了保障。”

  “講到這兩個人,我以為你的話說得太過火,”吉英說。“但願你日後看到他們倆幸福相處的時候,就會相信我的話不假。這件事可也談夠了,你且談另外一件吧。你不是舉出了兩件事嗎?我不會誤解你,可是,親愛的麗萃,我求求你千萬不要以為錯是錯在那個人身上,千萬不要說你瞧不起他,免得我感到痛苦。我們決不能隨隨便便就以為人家在有意傷害我們。我們決不可能指望一個生龍活虎的青年會始終小心週到。我們往往會因為我們自己的虛榮心,而給弄迷了心竅。女人們往往會把愛情這種東西幻想得太不切合實際。”

  “因此男人們就故意逗她們那麼幻想。”

  “如果這樁事當真是存心安排好了的,那實在是他們不應該;可是世界上是否真如某些人所想像的那樣,到處都是計謀,我可不知道。”

  “我決不是說彬格萊先生的行為是事先有了計謀的,”伊麗莎白說。“可是,即使沒有存心做壞事,或者說,沒有存心叫別人傷心,事實上仍然會做錯事情,引起不幸的後果。凡是粗心大意、看不出別人的好心好意,而且缺乏果斷,都一樣能害人。”

  “你看這樁事也得歸到這類原因嗎?”

  “當然……─應該歸於最後一種原因。可是,如果叫我再說下去,說出我對於你所器重的那些人是怎麼看法,那也會叫你不高興的。趁著現在我能夠住嘴的時候,且讓我住嘴吧。”

  “那麼說,你斷定是他的姐妹們操縱了他啦。”

  “我不相信。她們為什麼要操縱他?她們只有希望他幸福;要是他果真愛我,別的女人便無從使他幸福。”

  “你頭一個想法就錯了。她們除了希望他幸福以外,還有許多別的打算;她們會希望他更有錢有勢;她們會希望他跟一個出身高貴、親朋顯赫的闊女人結婚。”

  “毫無問題,她們希望他選中達西小姐,”吉英說:“不過,說到這一點,她們也許是出於一片好心,並不如你所想像的那麼惡劣。她們認識她比認識我早得多,難怪她們更喜歡她。可是不管她們自己願望如何,她們總不至於違背她們兄弟的願望吧。除非有了什麼太看不順眼的地方,哪個做姐妹的會這樣冒味?要是她們相信他愛上了我,她們決不會想要拆散我們;要是他果真愛我,她們要拆散也拆散不成。如果你一定要以為他對我真有感情,那麼,她們這樣做法,便是既不近人情,又荒謬絕倫,我也就更傷心了。不要用這種想法來使我痛苦吧。我決不會因為一念之差而感到羞恥……即使感到羞恥也極其輕微,倒是一想起他或他的姐妹們無情無義,我真不知道要難受多少倍呢。讓我從最好的方面去想吧,從合乎人情事理的方面去想吧。”

  伊麗莎白無法反對她這種願望,從此以後,她們就不大提起彬格萊先生的名字。

  班納特太太見他一去不回,仍然不斷地納悶,不斷地抱怨,儘管伊麗莎白幾乎沒有哪一天不給她解釋個清楚明白,然而始終無法使她減少些憂煩。女兒盡力說她,盡說一些連她自己也不相信的話給母親聽,說是彬格萊先生對於吉英的鍾情,只不過是出於一時高興,根本算不上什麼,一旦她不在他眼前,也就置諸度外了。雖然班納特太太當時也相信這些話不假,可是事後她又每天舊事重提,最後只有想出了一個聊以自慰的辦法,指望彬格萊先生來年夏天一定會回到這兒來。

  班納特先生對這件事可就抱著兩樣的態度。有一天他對伊麗莎白說:“嘿,麗萃,我發覺你的姐姐失戀了。我倒要祝賀她。一個姑娘除了結婚以外,總喜歡不時地嘗點兒失戀的滋味。那可以使她們有點兒東西去想想,又可以在朋友們面前露露頭角。幾時輪到你頭上來呢?你也不願意讓吉英超前太久吧。現在你的機會來啦。麥裏屯的軍官們很多,足夠使這個村子裏的每一個年輕的姑娘失意。讓韋翰做你的對象吧。他是個有趣的傢夥,他會用很體面的辦法把你遺棄。”

  “多謝您,爸爸,差一些的人也能使我滿意了。我們可不能個個都指望上吉英那樣的好運氣。”

  “不錯,”班納特先生說;“不管你交上了哪一種運氣,你那位好心的媽媽反正會盡心竭力來成全你的,你只要想到這一點,就會感到安慰了。”

  浪搏恩府上因為近來出了幾件不順利的事,好些人都悶悶不樂,多虧有韋翰先生跟他們來來往往,把這陣悶氣消除了不少。她們常常看到他,對他讚不絕口,又說他坦白爽直。伊麗莎白所聽到的那一套話……─說什麼達西先生有多少地方對他不起,他為達西先生吃了多少苦頭……─大家都公認了,而且公開加以談論。每個人一想到自己遠在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時,早就十分討厭達西先生,便不禁非常得意。

  只有班納特小姐以為這件事裏面一定有些蹊蹺,還不曾為哈福郡的人們弄清楚。她是個性子柔和、穩重公正的人,總是要求人家多多體察實情,以為事情往往可能給弄錯,可惜別人全把達西先生看作天下再混賬不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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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9 09:47:39
第二十五章-->

  談情說愛,籌劃好事,就這樣度過了一星期,終於到了星期六,柯林斯先生不得不和心愛的夏綠蒂告別。不過,他既已作好接新娘的準備,離別的愁苦也就因此減輕了,他只等下次再來哈福郡,訂出佳期,使他成為天下最幸福的男子。他象上次一樣隆重其事地告別了浪搏恩的親戚們,祝賀姐妹們健康幸福,又答應給他們的父親再來一封謝函。

  下星期一,班納特太太的弟弟和弟婦照例到浪搏恩來過耶誕節,班納特太太很是欣喜。嘉丁納先生是個通情達理、頗有紳士風度的人物,無論在個性方面,在所受的教育方面,都高出他姐姐很多。他原是出身商界,見聞不出貨房堆棧之外,竟會這般有教養,這般討人喜愛,要是叫尼日斐花園的太太小姐們看見了,實在難以相信。嘉丁納太太比班納特太太以及腓力普太太,都要小好幾歲年紀,也是個和藹聰慧、而又很文雅的女人,浪搏恩的外甥女兒跟她特別親切。她們常常進城去在她那兒待一陣子。

  嘉丁納太太剛到這裡,第一件事就是分發禮物,講述最時新的服裝式樣。這件事做過以後,她便坐在一旁,靜聽班納特太太跟她說話。班納特太太有多少牢騷要發,又有多少苦要訴。自從上年她弟婦走了以後,她家裏受了人家欺負。兩個女兒本來快要出嫁了,到頭來只落得一場空。

  “我並不怪吉英,”她接下去說,“因為吉英要是能夠嫁給彬格萊先生,她早就嫁了。可是麗萃……唉,弟婦呀!要不是她自己那麼拗性子,說不定她已做了柯林斯先生的夫人了。他就在這間房子裏向她求婚的,她卻把他拒絕了。結果倒讓盧卡斯太太有個女兒比我的女兒先嫁出去,浪搏恩的財產從此就得讓人家來繼承。的確,盧卡斯一家手腕才高明呢,弟婦。他們都是為了要撈進這一筆財產。我本來也不忍心就這樣編派他們,不過事實的確如此。我在家裏既然過得這樣不稱心,又偏偏碰到這些只顧自己不顧別人的鄰捨,真弄得我神經也壞了,人也病了。你可來得正是時候,給了我極大的安慰,我非常喜歡聽你講的那些……長袖子的事情。”

  嘉丁納太太遠在跟吉英以及伊麗莎白通信的時候,大體上就已經知道了她們家裏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又為了體貼外甥女兒們起見,只稍微敷衍了班納特太太幾句,便把這個話題岔開了。

  後來伊麗莎白跟她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又談到了這件事。她說:“這倒也許是吉英的一門美滿親事,只可惜吹了。可是這種情形往往是難免!象你所說的彬格萊先生這樣的青年,往往不消幾個星期的工夫,就會愛上一位美麗的姑娘,等到有一件偶然的事故把他們分開了,他也就很容易把她忘了,這種見異思遷的事情多的是。”

  “你這樣的安慰完全是出於一片好心,”伊麗莎白說。“可惜安慰不了我們。我們吃虧並不是吃在偶然的事情上面。一個獨立自主的青年,幾天以前剛剛跟一位姑娘打得火熱,現在遭到了他自己朋友們的干涉,就把她丟了,這事情倒不多見。”

  “不過,所謂‘打得火熱’這種話未免太陳腐,太籠統,太不切合實際,我簡直抓不住一點兒概念。這種話通常總是用來形容男女一見鍾情的場面,也用來形容一種真正的熱烈感情。請問,彬格萊先生的愛情火熱到什麼程度?”

  “我從來沒有看見過象他那樣的一往情深;他越來越不去理會別人,把整個的心都放在她身上。他們倆每見一次面,事情就愈顯得明朗,愈顯得露骨。在他自己所開的一次跳舞會上,他得罪了兩三位年輕的小姐,沒有邀請她們跳舞;我找他說過兩次話,他也沒有理我。這還不能算是盡心盡意嗎?寧可為了一個人而得罪大家,這難道不是戀愛場上最可貴的地方?”

  “噢,原來如此!這樣看來,他的確對她情深意切。可憐的吉英!我真替她難受,照她的性子看來,決不會一下子就把這件事情淡忘。麗萃,要是換了你,倒要好些,你自會一笑置之,要不了多少時候就會淡忘。不過,你看我們能不能勸她到我們那裏去稍往一陣?換換環境也許會有好處;再說,離開了家,鬆口氣,也許比什麼都好。”

  伊麗莎白非常贊成這個建議,而且相信姐姐也會贊成。

  嘉丁納太太又說:“我希望她不要因為怕見到這位青年小夥子而拿不定主意。我們雖然和彬格萊先生同住在一個城裏,可不住在同一個地區,來往的親友也不一樣,而且,你知道得很清楚,我們很少外出,因此,除非他到府來看她,他們倆就不大可能見到面。”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他現在被朋友們軟禁著,達西先生也不能容忍他到倫敦的這樣一個地區去看吉英!親愛的舅母,你怎麼會想到這上面去了?達西先生也許聽到過天恩寺街這樣一個地方,可是,如果他當真到那兒去一次,他會覺得花上一個月的工夫也洗不凈他身上所染來的污垢;請你放心好了,他絕不會讓彬格萊先生單獨行動。”

  “那就更好。我希望他們倆再也不要見面。可是吉英不還在跟他妹妹通信嗎?彬格萊小姐也許難免要來拜望呢。”

  “她絕不會跟她再來往了。”

  伊麗莎白雖然嘴上說得這麼果斷,認為彬格萊先生一定被他的姐妹朋友挾住了,不會讓他見到吉英,這事情實在可笑,可是她心裏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事情未必已經完全絕望。她有時候甚至認為彬格萊先生非常可能對吉英舊情重燃,他朋友們的影響也許敵不過吉英的感情所加給他身上的天然影響。

  班納特小姐樂意地接受了舅母的邀請,她心裏並沒有怎麼想到彬格萊一家人,只希望珈羅琳不和他哥哥同住一宅,那麼她就可以偶而到珈羅琳那兒去玩上一個上午,而不至於撞見他哥哥。

  嘉丁納夫婦在浪搏恩待了一個星期,沒有哪一天不赴宴會,有時候在腓力普府上,有時候在盧卡斯府上,有時候又在軍官那兒。班納特太太小心週到地為她的弟弟和弟婦安排得十分熱鬧,以致他們夫婦不曾在她家裏吃過一頓便飯。家裏有宴會的日子,必定就有幾位軍官到場,每次總是少不了韋翰。在這種場合下,伊麗莎白總是熱烈地讚揚韋翰先生,使利嘉丁納太太起了疑心,仔細注意起他們兩人來,從她親眼看到的情形來說,她並不以為他們倆真正地愛上了,不過相互之間顯然已經發生了好感,這叫她很是不安,她決定在離開哈福郡以前,要把這件事和伊麗莎白談個明白,並且要解釋給她聽,讓這樣的關係發展下去,實在太莽撞。

  可是韋翰討好起嘉丁納太太來,另有一套辦法,這和他吸引別人的本領完全不同。遠在十多年以前嘉丁納太太還沒有結婚的時候,曾在德比郡他所出生的那個地區住過好些時候,因此她跟他有許多共同的朋友,雖說自從五年前達西先生的父親去世以後,韋翰就不大到那地方去,可是他卻能報道給嘉丁納太太一些有關她從前的朋友們的消息,比她自己打聽得來的還要新鮮。

  嘉丁納太太曾經親眼看到過彭伯裏,對於老達西先生也是久聞大名,光是這件事,就是個談不完的話題。她把韋翰先生所詳盡描寫的彭伯裏和她自己記憶中的彭伯裏比較了一下,又把彭伯裏主人的德行稱讚了一番,談的人和聽的人都各得其樂。她聽到他談起現在這位達西先生對他的虧待,便竭力去回想那位先生小時候的個性如何,是否和現在相符,她終於有自信地記起了從前確實聽人說過,費茨威廉•達西先生是個脾氣很壞又很高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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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嘉丁納太太一碰到有適當的機會和伊麗莎白單獨談話,總是善意地對外甥女進行忠告,把心裏的話老老實實講了出來,然後又接下去說:

  “你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麗萃,你不至於因為人家勸你談戀愛要當心,你就偏偏要談;因此我才敢向你說個明白。說正經話,你千萬要小心。跟這種沒有財產作為基礎的人談戀愛,實在非常莽撞,你千萬別讓自己墮上情網,也不要費盡心機使他墮入情網。我並不是說他的壞話……他倒是個再有趣不過的青年;要是他得到了他應當得到的那份財產,那我就會覺得你這門親事再好也沒有了。事實既是如此,你大可不必再對他想入非非。你很聰明,我們都希望你不要辜負了自己的聰明。我知道你父親信任你品行好,又有決斷,你切不可叫他失望。”

  “親愛的舅母,你真是鄭重其事。”

  “是呀,我希望你也能夠鄭重其事。”

  “唔,你用不著急。我自己會當心,也會當心韋翰先生。只要我避免得了,我決不會叫他跟我戀愛。”

  “伊麗莎白,你這話可就不鄭重其事啦。”

  “請原諒。讓我重新講講看。目前我可並沒有愛上韋翰先生;我的確沒有。不過在我所看見的人當中,他的確是最可愛的一個,任誰也比不上他;如果他真會愛上我……我相信他還是不要愛上我的好。我看出了這件事很莽撞。噢!達西先生那麼可惡!父親這樣器重我,真是我最大的榮幸,我要是辜負了他,一定會覺得遺憾。可是我父親對韋翰也有成見。親愛的舅母,總而言之,我決不願意叫你們任何人為了我而不快活;不過,青年人一旦愛上了什麼人,決不會因為暫時沒有錢就肯撒手。要是我也給人家打動了心,我又怎能免俗?甚至我又怎麼知道拒絕他是不是上策?因此,我只能答應你不倉忙從事就是了。我決不會一下子就認為我自己是他最中意的人。我雖然和他來往,可是決不會存這種心思。總而言之,我一定盡力而為。”

  “假如你不讓他來得這麼勤,也許會好些;至少你不必提醒你母親邀他來。”

  伊麗莎白羞怯地笑笑說:“就象我那天做法一樣,的確,最好是不要那樣。可是你也不要以為他是一直來得這麼勤。這個星期倒是為了你才常常請他來的。你知道媽的主意,她總以為想出最聰明的辦法去應付的;我希望這一下你總該滿意了吧。”

  舅母告訴她說,這一下滿意了;伊麗莎白謝謝她好心的指示,於是二人就分別了……在這種問題上給人家出主意而沒受抱怨,這次倒可算一個稀罕的例子。嘉丁納夫婦和吉英剛剛離開了哈德福郡,柯林斯先生就回到哈福德郡去。他住在盧卡斯府上,因此班納特太太不但終於死了心,認為這門親事是免不了的,甚至還幾次三番惡意地說:“但願他們會幸福吧。”星期四就是佳期,盧卡斯小姐星期三到班府上來辭行。當夏綠蒂起身告別的時候,伊麗莎白一方面由於母親那些死樣怪氣的吉利話,使她聽得不好意思,另一方面自己也委實有動無衷,便不由得送她走出房門。下樓梯的時候,夏綠蒂說:

  “我相信你一定會常常給我寫信的,伊麗莎。”

  “這你放心好啦。”

  “我還要你賞個臉。你願意來看看我嗎?”

  “我希望我們能夠常常在哈福德郡見面。”

  “我可能暫時不會離開肯特郡。還是答應我上漢斯福來吧。”

  伊麗莎白雖然預料到這種拜望不會有什麼樂趣,可又沒法推辭。

  夏綠蒂又說:“我的父母三月裏要到我那兒去,我希望你跟他們一塊兒來。真的,伊麗莎,我一定象歡迎他們一樣地歡迎你。”

  結好了婚,新郎新娘從教堂門口直接動身往肯特郡去,大家總是照例你一句我一句的要說上多少話。伊麗莎白不久就收到了她朋友的來信,從此她們倆的通信便極其正常,極其頻繁!不過,要象從前一樣地暢所欲言,毫無顧忌,那可辦不到了。伊麗莎白每逢寫信給她,都免不了感覺到過去那種推心置腹的快慰已經成為陳跡;雖說她也下定決心,不要把通信疏懶下來,不過,那與其說是為了目前的友誼,倒不如說是為了過去的交情。她對於夏綠蒂開頭的幾封信都盼望得很迫切,那完全是出於一種好奇心,想要知道夏綠蒂所說的話,處處都和她自己所預料的完全一樣。她的信寫得充滿了愉快的情調,講到一件事總要讚美一句,好象她真有說不盡的快慰。凡是住宅、傢具、鄰居、道路,樣樣都叫她稱心,咖苔琳夫人待人接物又是那麼友善,那麼親切。她只不過把柯林斯先生所誇耀的漢斯福和羅新斯的面貌,稍許說得委婉一些罷了;伊麗莎白覺得,一定要等到親自去那兒拜訪,才能了解底蘊。

  吉英早已來了一封短簡給伊麗莎白,信上說,她已經平安抵達倫敦;伊麗莎白希望她下次來信能夠講一些有關彬格萊家的事。

  第二封信真等得她焦急,可是總算沒有白等。信上說,她已經進城一個星期,既沒有看見珈羅琳,也沒有收到珈羅琳的信。她只得認為她上次從浪搏恩給珈羅琳的那封信,一定是在路上失落了。

  她接下去寫:“明天舅母要上那個地區去,我想趁這個機會到格魯斯汶納街去登門拜訪一下。”

  吉英拜訪過彬格萊小姐並且和她見過面以後,又寫了一封信來。她寫道:“我覺得珈羅琳精神不大好,可是她見到我卻很高興,而且怪我這次到倫敦來為什麼事先不通知她一下。我果然沒有猜錯,我上次給她那封信,她真的沒有收到。我當然問起她們的兄弟。據說他近況很好,不過同達西先生過從太密,以致姐妹兄弟很少機會見面。我這一次拜望的時間並不太久,因為珈羅琳和赫斯脫太太都要出去。也許她們馬上就會上我這兒來看我。”

  伊麗莎白讀著這封信,不由得搖頭。她相信除非有什麼偶然的機會,彬格萊先生決不會知道吉英來到了倫敦。

  四個星期過去了,吉英還沒有見到彬格萊先生的影子。她竭力寬慰自己說,她並沒有因此而覺得難受;可是彬格萊小姐的冷淡無情,她到底看明白了。她每天上午都在家裏等彬格萊小姐,一直白等了兩個星期,每天晚上都替彬格萊小姐編造一個藉口,最後那位貴客才算到府來了,可是只待了片刻工夫便告辭而去,而且她的態度也前後判若兩人,吉英覺得再不能自己騙自己了。她把這一次的情形寫了封信告訴她妹妹,從這封信裏可以看出她當時的心情:……

  我最最親愛的麗萃妹妹:現在我不得不承認,彬格萊小姐對我的關注完全是騙我的。我相信你的見解比我高明,而且你看到我傷心,還會引為得意。親愛的妹妹,雖然如今事實已經證明你的看法是對的,可是,我如果從她過去的態度來看,我依舊認為,我對她的信任以及你對她的懷疑,同樣都是合情合理,請你不要以為我固執。我到現在還不明白她從前為什麼要跟我要好;如果再有同樣的情況發生,我相信我還會受到欺騙。珈羅琳一直到昨天才來看我,她未來以前不曾給我片紙只字的訊息,既來之後又顯出十分不樂意的樣子。她只是照例敷衍了我一句,說是沒有早日來看我,很是抱歉,此外根本就沒有提起她想要再見見我的話。她在種種方面都前後判若兩人,因此,當她臨走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和她斷絕來往,雖說我禁不住要怪她,可是我又可憐她。只怪她當初不該對我另眼看待;我可以問心無愧地說,我和她交情都是由她主動一步一步進展起來的。可是我可憐她,因為她一定會感覺到自己做錯了,我斷定她所以採取這種態度,完全是由於為她哥哥擔心的緣故。我用不著為自己再解釋下去了。雖然我們知道這種擔心完全不必要,不過,倘若她當真這樣擔心,那就足以說明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了。既然他確實值得他妹妹珍惜,那麼,不管她替他擔的是什麼憂,那也是合情合理,親切可喜。不過,我簡直不懂她現在還要有什麼顧慮,要是他當真有心於我,我們早就會見面了。聽她口氣,我肯定他是知道我在倫敦的;然而從她談話的態度看來,就好象她拿穩他是真的傾心於達西小姐似的。這真使我弄不明白。要是我大膽地下一句刻薄的斷語,我真忍不住要說,其中一定大有蹊蹺。可是我一定會竭力打消一切苦痛的念頭,只去想一些能使我高興的事……─譬如想想你的親切以及親愛的舅父母對我始終如一的關切。希望很快就收到你的信。彬格萊小姐說起他再也不會回到尼日斐花園來,說他打算放棄那幢房子,可是說得並不怎麼肯定。我們最好不必再提起這件事。你從漢斯福我們那些朋友那兒聽到了許多令人愉快的事,這使我很高興。請你跟威廉爵士和瑪麗亞一塊兒去看看他們吧。我相信你在那裏一定會過得很舒適的。……你的•••

  這封信使伊麗莎白感到有些難受;不過,一想到吉英從此不會再受到他們的欺蒙,至少不會再受到那個妹妹的欺蒙,她又高興起來了。她現在已經放棄了對那位兄弟的一切期望。她甚至根本不希望他再來重修舊好。她越想越看不起他;她倒真的希望他早日跟達西先生的妹妹結婚,因為照韋翰說來,那位小姐往後一定會叫他後悔,悔當初不該把本來的意中人丟了,這一方面算是給他一種懲罰,另方面也可能有利於吉英。

  大約就在這時候,嘉丁納太太把上次伊麗莎白答應過怎樣對待韋翰的事,又向伊麗莎白提醒了一下,並且問起最近的情況如何;伊麗莎白回信上所說的話,雖然自己頗不滿意,可是舅母聽了卻很滿意。原來他對她顯著的好感已經消失,他對她的殷勤也已經過去……他愛上了別人了。伊麗莎白很留心地看出了這一切,可是她雖然看出了這一切,在信上也寫到這一切,卻並沒有感到什麼痛苦,她只不過稍許有些感觸。她想,如果她有些財產,早就成為他唯一的意中人了……想到這裡,她的虛榮心也就得到了滿足。拿他現在所傾倒的那位姑娘來說,她的最顯著的魅力就是使他可以獲得一萬金鎊的意外鉅款;可是伊麗莎白對自己這件事,也許不如上次對夏綠蒂的事那麼看得清楚,因此並沒有因為他追求物質享受而怨怪他。她反而以為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她也想像到他遺棄她一定頗費躊躇,可又覺得這對於雙方都是一種既聰明而又理想的辦法,並且誠心誠意地祝他幸福。她把這一切都對嘉丁納太太說了。敘述了這些事以後,她接下去這樣寫道:“親愛的舅母,我現在深深相信,我根本沒有怎樣愛他,假如我當真有了這種純潔而崇高的感情,那我現在一聽到他的名字都會覺得討厭,而且巴不得他倒盡了霉。可是我情緒上不僅對他沒有一些芥蒂,甚至對金小姐也毫無成見。我根本不覺得恨她,並且極其願意把她看作一個很好的姑娘。這樁事完全算不上戀愛。我的小心提防並不是枉然的;要是我狂戀著他,親友們就一定會把我看作一個更有趣的話柄了,我決不因為人家不十分器重我而竟會感到遺憾。太受人器重有時候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吉蒂和麗迪雅對他的缺點計較得比我厲害。她們在人情世故方面還幼稚得很,還不懂得這樣一個有失體統的信條:美少年和凡夫俗子一樣,也得不飯吃,有衣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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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浪搏恩這家人家除了這些事以外再沒有別的大事;除了到麥裏屯去散散步以外,再沒有別的消遣。時而雨水濘途、時而風寒刺骨的正月和二月就這樣過去了。三月裏伊麗莎白要上漢斯福去。開頭她並不是真想去;可是她立刻想到夏綠蒂對於原來的約定寄予了很大的期望,於是她也就帶著比較樂意和比較肯定的心情來考慮這個問題了。離別促進了她想夏綠蒂重逢的願望也消除了她對柯林斯先生的厭惡。這個計劃多少總有它新奇的地方;再說,家裏有了這樣的母親和這樣幾位不能融洽的妹妹自難完美無缺,換換環境也好。趁著旅行的機會也可去看看吉英;總之漞熇煽熊,漞熇煽熊時日迫近了,她反而有些等不及了。她在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最後依舊照了夏綠蒂原先的意思,跟威廉爵士和他的第二個女兒一塊兒去作一次客。以後這計劃又補充了一下,決定在倫敦住一夜,這一來可真是個十全十美的計劃了。

  只有和父親離別使她感到痛苦,父親一定會記掛她。說起來,他根本就不願意讓她去,既是事情已經決定,只得叫她常常寫信給他,而且幾乎答應親自給她回信。

  她跟韋翰先生告別時,雙方都十分客氣,韋翰比她還要客氣。他目前雖然在追求別人,卻並沒有因此就忘了伊麗莎白是第一個引起他注目的人,第一個值得他注目的人,第一個聽他傾訴衷情,第一個可憐他,第一個搏得了他愛慕的人;他向她告別,祝她萬事如意,又對她說了一遍德•包爾夫人是很好的一個人,他相信他們倆對那位老夫人的評價,對每一個人的評價,一定完全吻合。他說這話的時候,顯得很是熱誠,很是關切,這種盛情一定會使她對他永遠懷著極其深摯的好感。他們分手以後,她更相信不管他結婚也罷,單身也罷,他在她的心目中將會始終是一個極其和藹可親而又討人喜歡的人。

  第二天和她同路的那些人,也並沒有使韋翰在她心目中相形見絀。威廉爵士簡直說不出一句中聽的話,他那位女兒瑪麗亞雖然脾氣很好,腦子卻象她父親一樣空洞,也說不出一句中聽的話。聽他們父女倆說話,就好象聽到車輛的轆轆聲一樣無聊。伊麗莎白本來愛聽無稽之談,不過威廉爵士那一套她實在聽得膩了。他談來談去總不外乎覲見皇上以及榮膺爵士頭銜之類的奇聞,翻不出什麼新花樣來;他那一套禮貌舉止,也象他的出言吐語一樣,已經陳腐不堪。

  這段旅程不過二十四英裡路,他們啟程很早,為的是要在正午趕到天恩寺街。他們走近嘉丁納先生的大門時,吉英正在會客室的窗口望著他們。他們走近過道時,吉英正等在那兒接他們,伊麗莎白真摯地仔細望了望吉英的臉,只見那張臉蛋兒還是象往常一樣地健康美麗,她覺得很高興。男男女女的孩子們為了急於要見到表奶,在客廳裏等不及,又因為一年沒見面,不好意思下樓去,便都待在樓梯口。到處是一片歡樂與和善的氣氛。這一天真過得極其愉快;上午亂哄哄地忙做一團,又要出去買東西;晚上上戲院去看戲。

  伊麗莎白在舅母身旁坐下來。她們倆首先就談到她姐姐。她仔仔細細問了許多話,舅母回答她說,吉英雖然竭力提著精神,還免不了有意氣消沉的時候,她聽了並不十分詫異,卻很憂鬱。她在這種意氣消沉的現象還會繼續多久。嘉丁納太太也跟伊麗莎白談起彬格萊小姐過訪天恩寺街的一切情形,又把吉英跟她好幾次的談話重述了一遍給她聽,這些話足以說明吉英的確打算再不和彬格萊小姐來往了。

  嘉丁納太太然後又談起韋翰遺棄伊麗莎白的話,把她外甥女笑話了一番,同時又讚美她的忍耐功夫。

  她接著又說:“可是,親愛的伊麗莎白,金小姐是怎麼樣的一個姑娘?我可不願意把我們的朋友看作是一個見不得錢的人啊。”

  “請問你,親愛的舅母,拿婚姻問題來講,見錢眼紅與動機正當究竟有什麼不同?做到什麼地步為止就算知禮,打哪兒起就要算是貪心?去年耶誕節你還生怕我跟他結婚,怕的是不鄭重其事,而現在呢,他要去跟一個只不過有一萬鎊財產的姑娘結婚,你就要說他見不得錢啦。”

  “只要你告訴我,金小姐是怎麼樣一個姑娘,我就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我相信她是個好姑娘。我說不出她有什麼壞處。”

  “可是韋翰本來完全不把她放在眼睛裏,為什麼她祖父一去世,她做了這筆家產的主人,他就會看上了她呢?”

  “沒有的事,他為什麼要那樣?要是說,他不願意跟我相愛,就是因為我沒有錢,那麼,他一向不關心的一個姑娘,一個同樣窮的姑娘,他又有什麼理由要去跟她談戀愛呢?”

  “不過,她家裏一發生這件變故,他就去向她獻殷勤,這未免不象話吧。”

  “一個處境困難的人,不會象一般人那樣有閒,去注意這些繁文縟節。只要她不反對,我們為什麼要反對?”

  “她不反對,並不說明他就做得對。那只不過說明瞭她本身有什麼缺陷,不是見識方面有缺陷,就是感覺方面有缺陷。”

  “哦,”伊麗莎白叫道:“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說他貪財也好,說她傻也好。”

  “不麗萃,我才不這麼說呢。你知道,在德比郡住了這麼久的一個青年,我是不忍心說他壞話的。”

  “噢,要是光光就憑這點理由,我才看不起那些住在德比郡的青年人呢,他們住在哈福德郡的那批知已朋友們,也好不了多少。他們全都叫我討厭。謝謝老天爺!明天我就要到一個地方去,我將要在那兒見到一個一無可取的人,他無論在風度方面,在見解方面,都不見長。說到頭來,只有那些傻瓜值得你去跟他們來來往往。”

  “當心些,麗萃;這種話未免說得太消沉了些。”

  她們看完了戲,剛要分手的時候,舅父母又邀請她參加他們的夏季旅行,這真是一種意外的快樂。

  嘉丁納太太說:“至於究竟到什麼地方去,我們還沒有十分決定,也許到湖區去。”

  對伊麗莎白說來,隨便什麼計劃也不會比這個計劃更中她的意了,她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個邀請,而且非常感激。“我的好舅母,親舅母,”她歡天喜地叫了起來,“多高興,多幸福!你給了我新的生命和活力。我再也不沮喪和憂鬱了。人比起高山大石來,算得了什麼?我們將要度過一些多麼快樂的時日啊!等到我們回來的時候,一定不會象一般遊人那樣,什麼都是浮光驚影。我們一定會知道到過什麼地方……─我們看見過的東西一定會記得住。湖泊山川決不會在我們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混做一團;我們要談到某一處風景的時候,決不會連位置也弄不明白,彼此爭論不休。但願我們一回來敘述起遊蹤浪跡的時候,不要象一般旅客那樣陳腔濫調,叫人聽不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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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旅途上的每一樣事物,伊麗莎白都感到新鮮有趣;她精神很愉快,因為看到姐姐氣色那麼好,可以不用再為她的健康擔心,加上一想到去北方的旅行,她就越發高興。當他們離開了大路,走上一條通往漢斯福的小徑時,每一隻眼睛都在尋找著那幢牧師住宅;每拐一個彎,都以為就要看到那幢房子。他們沿著羅新斯花園的柵欄往前走。伊麗莎白一想到外界所傳聞的那家人家和種種情形,不禁好笑。

  終於看到那幢牧師住宅了。大路斜對面的花園、花園裏的房子、綠的柵欄、以及桂樹圍籬……─每一樣東西好象都在宣佈他們的來到。柯林斯先生和夏綠蒂走到門口來了。在賓主頻頻點頭脈脈微笑中,客人們在一道小門跟前停下了車,從這裡穿過一條短短的鵝卵石鋪道,便能直達正屋。一剎眼工夫,他們都下了車,賓主相見,無限歡欣。柯林斯簡直手舞足蹈地歡迎自己的朋友,伊麗莎白受到這麼親切的歡迎,就越發滿意於這次的作客了。她立刻看到她表兄並沒有因為結了婚而改變態度,他還是完全和以往一樣地拘泥禮節,在門口耽擱了她好幾分鐘,問候她全家大小的起居安好。聽到她一一回答了之後,他才滿意。於是他就沒有再耽擱他們,只指給他們看看門口是多麼整潔,便把客人們帶進了屋子;等到客人一走進客廳,他又對他們作了第二次的歡迎,極其客氣地說,這次承蒙諸位光臨寒捨,真是不勝榮幸,並且刻不容緩地把他太太送上來的點心重新奉獻了一次。

  伊麗莎白早就料到他會那樣得意非凡,因此當他誇耀那屋子的優美結構、式樣、以及一切陳設的時候,她禁不住想到他是特地講給她聽的,好象要叫她明白,她當初拒絕了他,是多麼大的一個損失。雖說樣樣東西的確都那麼整潔和舒適,她可千萬不能流露出一點點後悔的痕跡來叫他得意;她甚至帶著詫異的目光看看夏綠蒂,她弄不明白夏綠蒂和這樣的一位伴侶相處,為什麼還會那麼高興。柯林斯先生有時竟會說些很不得體的話,叫他自己的太太聽了也不免難為情,而且這類話又說得並不太少,每逢這種場合,伊麗莎白就不由自主地要向夏綠蒂望一眼。夏綠蒂有一兩次被她看得微微臉紅了,不過一般總是很聰明地裝作沒有聽見。大家在屋裏坐了好一會兒,欣賞著每一件傢具,從食器櫥一直欣賞到壁爐架,又談了談一路上的情況以及倫敦的一切情形,然後柯林斯先生就請他們到花園裏去散散步。花園很大,佈置得也很好,一切都是由他親手料理的。他的最高尚的娛樂就是收拾花園。夏綠蒂說,這種操作有益於健康,她盡可能鼓勵他這樣做;她講起這件事的時候,非常鎮定自若,真叫伊麗莎白佩服。他領著他們走遍了花園裏的曲徑小道,看遍了每一處景物,每看一處都得瑣瑣碎碎地講一陣,美不美倒完全不在他心上,看的人即使想要讚美幾句也插不上嘴。他數得出每一個方向有多少田園,連最遠的樹叢裏有多少棵樹他也講得出來,可是,不論是他自己花園裏的景物也好,或者是這整個鄉村甚至全國的名勝古跡也好,都萬萬比不上羅新斯花園的景色。羅新斯花園差不多就在他住宅的正對面,四面是樹,從樹林的空隙處可以望見裏面。那是一幢漂亮的控建築,聳立在一片高地上。

  柯林斯先生本來想把他們從花園裏帶去看看兩塊草地,但是太太小姐們的鞋子抵擋不住那殘余的白霜,於是全都走回去了,只剩下威廉爵士陪伴著他。夏綠蒂陪著自己的妹妹和朋友參觀住宅,這一下她能夠撇開丈夫的幫忙,有機會讓她自己顯顯身手,真是高興極了。房子很小,但是建築結實,使用也很方便;一切都佈置得很精巧,安排得很調和,伊麗莎白對夏綠蒂誇獎備至。只要不想起柯林斯先生,便真正有了一種非常美好的氣氛。伊麗莎白看見夏綠蒂那樣得意,便不由得想到她平常一定不把柯林斯先生放在心上。

  伊麗莎白已經打聽到咖苔琳夫人還在鄉下。吃飯的時候又談起了這樁事,當時柯林斯先生立即插嘴說:

  “正是,伊麗莎白小姐,星期日晚上你就可以有榮幸在教學裏見到咖苔琳•德•包爾夫人,你一定會喜歡她的。她為人極其謙和,絲毫沒有架子,我相信那天做完禮拜之後,你就會很榮幸地受到她的注目。我可以毫無猶豫地說,只要你待在這兒,每逢她賞臉請我們作客的時候,總少不了要請你和我的小姨子瑪麗亞。她對待我親愛的夏綠蒂真是好極了。我們每星期去羅新斯吃兩次飯,她老人家從來沒有哪一次讓我們步行回家,總是打發自己的馬車送我們……我應該說,是打發她老人家的某一部馬車,因為她有好幾部車子呢。”

  夏綠蒂又說:“咖苔琳夫人的確是個道貌岸然、通達情理的女人,而且是位極其殷勤的鄰居。”

  “說得很對,親愛的,你真說到我心上去了。象她這樣一位夫人,你無論對她怎樣尊敬,依舊會感到有些欠缺。”

  這一晚主要就談論哈福德郡的新聞,又把以前信上所說的話重新再提一遍。大家散了以後,伊麗莎白孤單單地在房間裏,不由得默默想起了夏綠蒂對於現狀究竟滿意到什麼程度,駕禦丈夫的手腕巧妙到什麼程度,容忍丈夫的肚量又大到什麼程度。她不由得承認,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好。她又去想像著這次作客的時間將如何度過,無非是:平淡安靜的日常起居,柯林斯先生那種惹人討厭的插嘴打貧,再加上跟羅新斯的應酬來往等。她那豐富的想像力馬上解決了整個問題。

  大約在第二天響午的時候,她正在房間裏準備出去散散步,忽聽得樓下一陣喧嘩,馬上這整個住宅裏的人好象都慌亂了起來;一會兒工夫,只聽得有人急急忙忙奔上樓來,大聲叫她。她開了門,在樓梯口遇見了瑪麗亞,只見她激動得氣都喘不過來,嚷道:

  “噢,親愛的伊麗莎呀,請你趕快到餐室裏去,那兒有了不起的場面值得看呢!我可不告訴你是怎麼回事。趕快呀,馬上下樓來。”

  伊麗莎白一遍遍問,也問不出一個究竟來;瑪麗亞多一句也不肯跟她說;於是她們倆便奔進那間面臨著大路的餐室,去探奇尋勝。原來來了兩位女客,乘著一輛低低的四輪馬車,停在花園門口。

  伊麗莎白連忙嚷道:“就是這麼回事嗎?我還以為是豬玀闖進了花園呢,原來只不過是咖苔琳夫人母女倆。”

  瑪麗亞聽她說錯了,不禁大吃一驚:“噍你,親愛的,那不是咖苔琳夫人。那位老夫人是姜金生太太,她跟她們住在一起的;另外一位是德•包爾小姐。你且瞧瞧她那副模樣兒吧。她真是個非常纖小的人兒。誰會想到她會這麼單薄,這麼小!”

  “她真是太沒有禮貌,風這樣大,卻讓夏綠蒂待在門外。她為什麼不進來?”

  “噢,夏綠蒂說,她真難得進來。德•包爾小姐要是進來一次,那可真是天大的面子。”

  “她那副模樣兒真夠人瞧的,”伊麗莎白一面說,一面又突然起了別的種種念頭。

  “她看上去身體不好,脾氣又壞。她配他真是再好不過呢。她做他的太太極其相稱。”

  柯林斯先生和夏綠蒂都站在門口跟那位女客談話。伊麗莎白覺得最好笑的是,威廉爵士正必恭必敬地站在門口,虔誠地瞻仰著面前的蔚然大觀,每當德•包爾小姐朝著他這邊望的時候,他總是一鞠躬。

  後來他們的話全說完了,兩位女客驅車而去,別人都回到屋裏。柯林斯一看到兩位小姐,就恭賀她們走了鴻運;夏綠蒂把他的意思解釋給她們聽,原來羅新斯明天又要請他們全體去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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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羅新斯這一次請客真使得柯林斯先生感到百分之百地得意。他本來一心要讓這些好奇的賓客們去風光一下他那女施主的堂皇氣派,看看老夫人對待他們夫婦倆多麼禮貌週全。他竟會這麼快就得到了如願以償的機會這件事大足以說明咖苔琳夫人的禮賢下士,使得他不知如何景仰是好。

  “說老實話穊稱稦稫,彆彯彰徹”他說,“她老人家邀請我們星期日去吃茶點在羅新斯消磨一個下午,我一點兒也不覺得意外。她一貫為人殷勤幣幕幘幔,摑摜摴摬我倒以為她真要這樣招待一番的,可是誰料想到會象這次這情意隆重?誰會想到你們剛剛到這裡在,就被請到那邊去吃飯(而且全體都請到了)?”

  威廉爵士說:“剛才的事我倒不怎麼覺得稀奇,大人物的為人處世實在都是如此,象我這樣有身份的人,就見識得很多。在顯宦貴族們當中,這類風雅好客的事不足為奇。”

  這一整天和第二天上午,簡直只談到去羅新斯的事。柯林斯先生預先仔仔細細地一樣樣告訴他們,到那邊去將要看到什麼東西,免得他們看到了那樣宏偉的屋子,那樣眾多的僕從,那樣豐盛的菜肴,會造成臨時慌亂,手足失措。

  當娘兒們正要各自去打扮的時候,他又對伊麗莎白說:

  “不要為衣裝擔心思,親愛的表妹。咖苔琳夫人才不會要我們穿得華麗呢,這只有她自己和她的女兒才配。我勸你只要在你自己的衣服裏面,揀一件出色的穿上就行,不必過於講究。珈苔琳夫人決不會因為你衣裝樸素就瞧你不起。她喜歡各人守著自己的本份,分得出一個高低。”

  娘兒們整裝的時候,他又到各個人的房門口去了兩三次,勸她們快一點,因為咖苔琳夫人請人吃飯最恨客人遲到。瑪麗亞•盧卡斯聽說她老人家的為人處事這樣可怕,不由得嚇了一跳,因為她一向不大會應酬。她一想起要到羅新斯去拜望,就誠惶誠恐,正如她父親當年進宮覲見一樣。

  天朗氣清,他們穿過花園,作了一次差不多半英裡的愉快的散步。一家家的花園都各有美妙,伊麗莎白縱目觀賞,心曠神怡,可是並不如柯林斯先生所預期的那樣,會被眼前的景色陶醉得樂而忘形。儘管他數著屋前一扇扇窗戶說,光是這些玻璃,當初曾一共花了劉威斯•德•包爾爵士多大一筆錢,她可並不為這些話動心。

  他們踏上臺階走進穿堂的時候,瑪麗亞一分鐘比一分鐘來得惶恐,連威廉爵士也不能完全保持鎮定。倒是伊麗莎白不畏縮。無論是論才論德,她都沒有聽到咖苔琳夫人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足以引起她敬畏,光憑著有錢有勢,還不會叫她見到了就膽戰心驚。

  進了穿堂,柯林斯先生就帶著一副喜極欲狂的神氣,指出這屋子的堂皇富麗,然後由傭人們帶著客人走過前廳,來到咖苔琳夫人母女和姜金生太太的起坐間。夫人極其謙和地站起身來迎接他們。根據柯林斯太太事先跟她丈夫商量好的辦法,當場由太太出面替賓主介紹,因此介紹得很得體,凡是柯林斯先生認為必不可少的那些道歉和感激的話,都一概免了。

  威廉爵士雖說當年也曾進宮覲見過皇上,可是看到四週圍這般的富貴氣派,也不禁完全給嚇住了,只得彎腰一躬,一聲不響,坐了下來;再說他的女兒,簡直嚇得喪魂失魄一般,兀自坐在椅子邊上,眼睛也不知道往哪看才好。伊麗莎白倒是完全安然自若,而且從容不迫地細細瞧著那三位女主人。咖苔琳夫人是位高大的婦人,五官清楚,也許年輕時很好看。她的樣子並不十分客氣,接待賓客的態度也不能使賓客忘卻自己身份的低微。她嚇人的地方倒不是默不作聲,而是她出言吐語時聲調總是那麼高高在上,自命不凡,這叫伊麗莎白立刻想起了韋翰先生的話。經過這一整天的察言觀色之後,她覺得咖苔琳夫人的為人,果然和韋翰所形容的完全一樣。

  她仔細打量了她一眼,立刻就發覺她的容貌有些象達西先生,然後她就把目光轉到她的女兒身上,見她女兒長得那麼單薄,那麼瘦小,這使她幾乎和瑪麗亞一樣感到驚奇。母女二人無論體態面貌,都沒有相似之處。德•包爾小姐臉色蒼白、滿面病容,五官雖然長得不算難看,可是並不起眼;她不大說話,除非是低聲跟姜金生太太嘀咕幾句。姜金生太太的相貌沒有一點特出的地方,她只是全神貫注地聽著小姐說話,並且擋在她面前,不讓人家把她看得太清楚。

  坐了幾分鐘以後,客人們都被打發到窗口去欣賞外面的風景。柯林斯先生陪著他們,一處處指給他們看,咖苔琳夫人和善地告訴他們說,到了夏天還要好看。酒席果然特別體面,待候的僕從以及盛酒菜的器皿,也跟柯林斯先生所形容過的一模一樣,而且正如他事先所料到的那樣,夫人果然吩咐他坐在末席,看他那副神氣,好象人生沒有比這更得意的事了。他邊切邊吃,又興致淋漓地讚不絕口;每一道菜都由他先來誇獎,然後由威廉爵士加以吹噓,原來威廉爵士現在已經完全消除了驚恐,可以做他女婿的應聲蟲了。伊麗莎白看到那種樣子,不禁擔心咖苔琳夫人怎麼受得了。可是咖苔琳夫人對這些過分的讚揚好象倒非常滿意,總是顯露出仁慈的微笑,尤其是端上一道客人們沒見過的菜到桌上來的時候,她便格外得意。賓主們都沒有什麼可談的,伊麗莎白卻只要別人開個頭,總還有話可說,可惜她坐的地方不對頭,一邊是夏綠蒂,她正在用心聽咖苔琳夫人談話;另一邊是德•包爾小姐,整個吃飯時間不跟她說一句話。姜金生太太主要在注意德•包爾小姐,她看到小姐東西吃得太少,便逼著她吃了這樣再吃那樣,又怕她不受用。瑪麗亞根本不想講話,男客們只顧一邊吃一邊讚美。

  女客們回到會客室以後,只是聽咖苔琳夫人談話。夫人滔滔不絕地一直談到咖啡端上來為止,隨便談到哪一樁事,她總是那麼斬釘截鐵、不許別人反對的樣子。她毫不客氣地仔細問著夏綠蒂的家常,又給她提供了一大堆關於料理家務的意見。她告訴夏綠蒂說,象她這樣的一個小家庭,一切事情都應該精密安排,又指教她如何照料母牛和家禽。伊麗莎白髮覺這位貴婦人只要有機會支配別人,隨便怎麼小的事情也決不肯輕易放過。夫人同柯林斯太太談話的時候,也間或向瑪麗亞和伊麗莎白問幾句話,特別向伊麗莎白問得多。她不大清楚伊麗莎白和她們是什麼關係,不過她對柯林斯太太說,她是個很斯文、很標致的姑娘。她好幾次問伊麗莎白有幾個姐妹,她們比她大還是比她小,她們中間有沒有哪一個已經結婚,她們長得好看不好看,在哪讀書,她們的父親有什麼樣的馬車,她母親的娘家姓什麼。伊麗莎白覺得她這些話問得唐突,不過還是心平氣和地回答了她。於是咖苔琳夫人說:

  “你父親的財產得由柯林斯先生繼承吧,我想?”……說到這裡,她又掉過頭來對夏綠蒂說:“為你著想,我倒覺得高興;否則我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理由不讓自己的女兒們來繼承財產,卻要給別人。劉威斯•德•包爾家裏就覺得沒有這樣做的必要。……你會彈琴唱歌嗎,班納特小姐?”

  “略知一二。”

  “噢,幾時我們倒想要聽一聽。我們的琴非常好,說不定比……你哪一天來試一試看吧。你的姐妹們會彈琴唱歌嗎?”

  “有一個會。”

  “為什麼不大家都學呢?你們應該個個都學。魏伯家的小姐們就個個都會,她們父親的收入還比不上你們父親呢。你們會畫嗎?”

  “不,一點兒不會。”

  “怎麼說,一個也不會嗎?”

  “沒有一個會。”

  “這倒很稀奇。我猜想你們是沒有機會學吧。你們的母親應該每年春天帶你們上城裏來投投名師才對。”

  “我媽是不會反對的,可是我父親厭惡倫敦。”

  “你們的女家庭教師走了嗎?”

  “我們從來就沒有請過女家庭教師。”

  “沒有女家庭教師!那怎麼行?家裏教養著五個姑娘,卻不請個女家庭教師!我從來沒聽到過這樣的事!你媽簡直是做奴隸似的教育你們啦。”

  伊麗莎白禁不住笑起來了,一面告訴她說,事實並不是那樣。

  “那麼誰教導你們呢?誰服待你們呢?沒有一個女家庭老師,你們不就是沒人照管了嗎?”

  “同別的一些人家比較起來,我們家裏待我們算是比較懈怠;可是姐妹們中間,凡是好學的,決不會沒有辦法。家裏經常鼓勵我們好好讀書,必要的教師我們都有。誰要是存心偷懶,當然也可以。”

  “那是毫無疑問的;不過,女家庭教師的任務也就是為了防止這種事情;要是我認識你們的母親,我一定要竭力勸她請一位。我總以為缺少了按部就班的指導,教育就不會有任何成績,而按部就班的指導就只有女家庭教師辦得到。說起來也怪有意思,多少人家都是由我介紹女家庭教師的。我一貫喜歡讓一個年輕人得到很好的安插。姜金生太太的四個侄女兒都由我給她們介紹了稱心如意的位置;就在前幾天,我又推薦了一個姑娘,她不過是人家偶然在我面前提起的,那家人家對她非常滿意。……柯林斯太太,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麥特卡爾夫人昨天來謝我?她覺得蒲白小姐真是件珍寶呢。她跟我說:‘咖苔琳夫人,你給了我一件珍寶。’……你的妹妹們有沒有哪一個已經出來交際了,班納特小姐?”

  “有,太太,全都出來交際了。”

  “全都出來交際了!什麼,五個姐妹同時出來交際?真奇怪!你不過是第二個!姐姐還沒有嫁人,妹妹就出來交際了!你的妹妹們一定還很小吧?”

  “是的;最小的一個才十六歲。或許她還太小,不適宜多交朋友。不過,太太,要是因為姐姐們無法早嫁,或是不想早嫁,做妹妹的就不能有社交和娛樂,那實在太苦了她們。最小的和最大的同樣有消受青春的權利。怎麼能為了這樣的原由,就叫她們死守在家裏!我以為那樣做就不可能促進姐妹之間的情感,也不可能養成溫柔的性格。”

  “真想不到,”夫人說,“你這麼小的一個人,倒這樣有主見。請問你幾歲啦?”

  “我已經有了三個成人的妹妹,”伊麗莎白笑著說。“你老人家總不會再要我招出年紀來了吧。”

  咖苔琳夫人沒有得到直截了當的回答,顯得很驚奇;伊麗莎白覺得敢於和這種沒有禮貌的富貴太太開玩笑,恐怕要推她自己為第一個人。

  “你不會超過二十歲,所以你也不必瞞年紀。”

  “我不到二十一歲。”

  等到喝過茶,男客們都到她們這邊來了,便擺起牌桌來。咖苔琳夫人、威廉爵士和柯林斯夫婦坐下來打“誇錐”;德•包爾小姐要玩“卡西諾”,因此兩位姑娘就很榮幸地幫著姜金生太太給她湊足了人數。她們這一桌真是枯燥無味,除了姜金生太太問問德•包爾小姐是否覺得太冷或太熱,是否感到燈光太強或太弱以外,就沒有一句話不是說到打牌方面的。另外一桌可就有聲有色得多了。咖苔琳夫人差不多一直都在講話,不是指出另外三個人的錯處,就是講些自己的趣聞軼事。她老人家說一句,柯林斯先生就附和一句,他贏一次要謝她一次,如果贏得太多,還得向她道歉。威廉爵士不大說話,只顧把一樁樁軼事和一個個高貴的名字裝進腦子裏去。

  等到咖苔琳夫人母女倆玩得不想再玩的時候,兩桌牌桌就散場了,打發馬車送柯林斯太太回去,柯林斯太太很感激地接受了,於是馬上叫人去套車。大家又圍著火爐,聽咖苔琳夫人斷定明天的天氣怎麼樣。等到馬車來了,叫他們上車,他們方始停止受訓。柯林斯先生說了多少感激的話,威廉爵士鞠了多少躬,大家方才告別。馬車一走出門口,柯林斯就要求伊麗莎白髮表她對於羅新斯的感想,她看在夏綠蒂面上,便勉強敷衍了他幾句。她雖然勉為其難地說出了一大篇好話,卻完全不能叫柯林斯先生滿意,柯林斯沒有辦法,只得立刻親自開口,把老夫人大大重新讚揚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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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威廉爵士在漢斯福只待了一個星期可是經過了這一次短短的拜訪,他大可以為了:女兒嫁得極其稱心如意而且有了這樣不可多得的丈夫和難能可貴的鄰居。威謙爵士在這兒作客的時候,柯林斯先生總是每天上午同他乘著雙輪馬車帶他到郊野去漫遊;他走了以後,家裏又恢復了日常生活。伊麗莎白真要謝天謝地。因為這一次作客跟她表兄柯林斯朝夕相見的次數並不多。原來他從吃早飯到吃午飯那一段時間裏,不是在收拾花園蒗蓖蒸蒻,覟觨觫觩就是在自己那間面臨著大路的書房裏看書寫字,憑窗遠眺,而女客的起坐間又在後面那一間。伊麗莎白開頭很奇怪:這裡的餐廳比較大,地位光線也比較好,為什麼夏綠蒂不願意把餐廳兼作起居室?可是她立刻看出了她朋友所以要這樣做,的確非常有理由,因為:假如女客也在一間同樣舒適的起坐間裏,那麼柯林斯先生待在自己房間裏的時間就要比較少了;她很讚賞夏綠蒂這樣的按排。

  她們從會客室裏根本看不見外面大路的情形,幸虧每逢有什麼車輛駛過,柯林斯先生總是要告訴她們;特別是德•包爾小姐常常乘著小馬車駛過,差不多天天駛過,他沒有哪一次不告訴她們的。小姐常在牧師的門前停下車來,跟夏綠蒂閒談幾分鐘,可是主人從來不請她下車。

  柯林斯先生差不多每天要到羅新斯去一趟,他的太太也是隔不了幾天就要去一次。伊麗莎白總以為他們還有些別的應得的俸祿要去處理一下,否則她就不懂得為什麼要犧牲那麼多的時間。有時候夫人也會光臨他們的住宅,來了以後就把屋子裏無論什麼事都看在眼裏。她查問他們的日常生活,察看他們的家務,勸他們換個方式處置;又吹毛求疵地說,他們的傢具擺得不對,或者是他們的傭人在偷懶;要是她肯在這裡吃點東西,那好象只是為了要看看柯林斯太太是否持家節儉,不濫吃濫用。

  伊麗莎白立刻就發覺,這位貴婦人雖然沒有擔任郡裏的司法職使,可是事實上她等於是她自己這個教區裏最積極的法官,一點點芝麻大的事都由柯林斯先生報告給她;只要哪一個窮苦人在吵架,鬧意氣,或是窮得活不下去,她問題親自到村裏去調解處理,鎮壓制服,又罵得他們一個個相安無事,不再叫苦嘆窮。

  羅新斯大約每星期要請她們吃一兩次飯;儘管缺少了威廉爵士,而且只有一桌牌,不過每有一次這樣的宴會,都依照第一次如法炮製。他們簡直沒有別的宴會,因為附近一般人家的那種生活派頭,柯林斯還高攀不上。不過伊麗莎白並不覺得遺憾,因為她在這裡大體上是過得夠舒服了:經常和夏綠蒂作半個鐘點的交談,加上這個季節裏又是天氣睛朗,可以常常到戶外去舒暢一下。別人去拜訪咖苔琳夫人的時候,她總是愛到花園旁邊那座小林子裏去散散步,那兒有一條很美的綠蔭小徑,她覺得那地方只有她一人懂得欣賞,而且到了那兒,也就可以免得惹起咖苔琳夫人的好奇心。

  她開頭兩個星期的作客生涯,就這樣安靜地過去了。復活節快到了,節前一星期,羅新斯府上要添一個客人。在這麼一個小圈子裏,這當然是件大事。伊麗莎白一到那兒,便聽說達西先生最近幾個星期裏就要到來,雖然她覺得在她所認識的人裏面,差不多沒有一個象達西這樣討厭,不過他來了卻能給羅新斯的宴會上添一個面貌比較新鮮的人,同時可以從他對他表妹的態度看出彬格萊小姐在他身上的打算要完全落空,那更有趣極了。咖苔琳夫人顯然已經把他安排給他的表妹,一談到他要來,就得意非凡,對他讚美備至,可是一聽說盧卡斯小姐和伊麗莎白早就跟他認識,又時常見面,就幾乎好象生起氣來。

  不久,柯林斯家裏就知道達西來了;因為牧師先生那天整個上午都在漢斯福旁的門房附近走動,以便儘早獲得確鑿的消息;等到馬車駛進花園,他就一鞠躬,連忙跑進屋去報告這重大的新聞。第二天上午,他趕快到羅新斯去拜會。他一共要拜會咖苔琳夫人的兩位姨侄,因為達西先生還帶來了一位費茨威廉上校,是達西舅父(某某爵士)的小兒子。柯林斯先生回家來的時候,把那兩位貴賓也帶來了,大家很是吃驚。夏綠蒂從她丈夫的房間裏看到他們一行三人從大路那邊走過來,便立刻奔進另外一個房間,告訴小姐們說,她們馬上就會有貴客降臨,接著又說:

  “伊麗莎,這次貴客光臨,我得感謝你呀。否則達西先生才不會一下子就來拜訪我呢。”

  伊麗莎白聽到這番恭維話,還沒有來得及申辯,門鈴就響了,宣佈貴賓光臨。不大一會兒工夫,賓主三人一同走進屋來。帶頭的是費茨威廉上校,大約三十歲左右,人長得不漂亮,可是從儀錶和談吐看來,倒是個地道的紳士。達西先生完全是當初在哈福德郡的那副老樣子,用他往常一貫的矜持態度,向柯林斯太太問好。儘管他對她的朋友伊麗莎白可能另有一種感情,然而見到她的時候,神色卻極其鎮定。伊麗莎白只對他行了個屈膝禮,一句話也沒說。

  費茨威廉上校立刻就跟大家攀談起來,口齒伶俐,象個有教養的人,並且談得頗有風趣;可是他那位表兄,卻只跟柯林斯太太把房子和花園稍許評賞了幾句,就坐那兒沒有跟任何人說話。過了一會兒,他重新想到了禮貌問題,便向伊麗莎白問候她和她全家人的安好。伊麗莎白照例敷衍了他幾句,停了片刻,她又說:

  “我姐姐最近三個月來一直在城裏。你從來沒有碰到過她嗎?”

  其實她明明知道他從來沒有碰到過吉英,只不過為了想要探探他的口氣,看看他是否知道彬格萊一家人和吉英之間的關係。他回答說,不幸從來未曾碰到過班納特小姐,她覺得他回答這話時神色有點慌張。這件事沒有再談下去,兩位貴賓立刻就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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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費茨廉的風度大受牧師家裏人的稱道女眷們都覺得他會使羅新斯宴會平添不少情趣。不過,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受到羅新斯那邊的邀請嘄嘉嗼嘌,漡漇漁潎因為主人家有了客人,用不著他們了;一直到復活節那一天綺緊綧綹,菬萓蒨菛也就是差不多在這兩位貴賓到達一星期以後,他們才蒙受到被邀請的榮幸那也不過是大家離開教堂時,主人家當面約定他們下午去玩玩而已。上一個星期他們簡直就沒有見到咖苔琳夫人母女。在這段時間裏費茨威廉到牧師家來拜望過好多次,但是達西先生卻沒有來過,他們僅僅是在教堂裏才見到他。

  他們當然都接受了邀請,準時到達了咖苔琳夫人的會客室。夫人客客氣氣地接待了他們,不過事實很明顯,他們並不象請不到別的客人那樣受歡迎;而且夫人的心幾乎都在兩位姨侄身上,只顧跟他們說話,特別是跟達西說話比跟房間裏任何人都說得多。

  倒是費茨廉上校見到他們好象很高興;因為羅新斯的生活實在單調無味,他很想要有點調劑,而且柯林斯太太的這位漂亮朋友更使他十分喜歡。他就坐到她身邊去,那麼有聲有色地談到肯特郡,談到哈福德郡,談到旅行和家居,談到新書和音樂,直談得伊麗莎白感覺到在這個房間裏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款待;他們倆談得那麼興致淋漓,連咖苔琳夫人和達西先生也注意起來了。達西的一對眼睛立刻好奇地一遍遍在他們倆身上打溜轉;過了一會兒工夫,夫人也有了同感,而且顯得更露骨,她毫不猶豫地叫道:

  “你們說的什麼?你們在談些什麼?你跟班納特小姐在談些什麼話?說給我聽聽看。”

  “我們談談音樂,姨母,”費茨廉上校迫不得已地回答了一下。

  “談音樂!那麼請你們說得響一些吧。我最喜愛音樂。要是你們談音樂,就得有我的份兒。我想,目前在英國,沒有幾個人能象我一樣真正欣賞音樂,也沒有人比我趣味更高。我要是學了音樂,一定會成為一個名家。安妮要是身體好,也一定會成為一個名家的。我相信也演奏起來,一定動人。喬治安娜,現在學得怎麼樣啦,達西?”

  達西先生極其懇切地把自己妹妹的成就讚揚了一番。

  “聽到她彈得這樣好,我真高興,”咖苔琳夫人說:“請你替我告訴她,要是她不多多練習,那她也好不到哪去。”

  “姨母,你放心吧,”達西說,“她用不著你這樣的勸告。她經常在練習。”

  “那就更好。練習總不怕太多,我下次有空寫信給她,一定要囑咐她無論如何不得偷懶。我常常告訴年輕的小姐們說,要想在音樂上出人頭地,就非要經常練習不可。我已經告訴班納特小姐好幾次,除非她再多練習練習,她永遠不會好到哪去;我常常對她說,柯林斯太太那裏雖然沒有琴,我卻很歡迎她每天到羅新斯來,在姜金生太太房間裏那架鋼琴上彈奏。你知道,在那間房間裏,她不會妨礙什麼人的。”

  達西先生看到姨母這種無禮的態度,覺得有些丟臉,因此沒有去理她。

  喝過了咖啡,費茨廉上校提醒伊麗莎白說,她剛剛答應過彈琴給他,於是她馬上坐到琴邊去。他拖過一把椅子來坐在她身旁。咖苔琳夫人聽了半支歌,便象剛才那樣又跟這一位姨侄談起話來,直談得這位姨侄終於避開了她,從容不迫地走到鋼琴跟前站住,以便把演奏者的美麗的面貌看個清楚明白。伊麗莎白看出了他的用意,便趁機住手,回過頭來對他嬌媚地一笑,說道:

  “達西先生,你這樣走過來聽,莫不是想嚇唬我?儘管你妹妹的確演奏得很好,我也不怕。我性子倔強,決不肯讓別人把我嚇倒。人家越是想來嚇倒我,我的膽子就越大。”

  達西說:“我決不會說你講錯了,因為你不會真以為我存心嚇你;好在我認識你很久了,知道你就喜歡說一些並不是你自己心裏想說的話。”

  伊麗莎白聽到人家這樣形容她,便高興地笑了起來,於是對費茨廉說道:“你表兄竟在你面前把我說成一個多糟糕的人,教你對我的話一句也不要相信。我真晦氣,我本來想在這裡騙騙人,叫人相信我多少有些長處,偏偏碰上了一個看得穿我真正性格的人。……真的,達西先生,你把我在哈福德郡的一些倒楣的事兒都一股腦兒說了出來,你這是不厚道的……而且,請允許我冒昧說一句,你這也是不聰明的……因為你這樣做,會引起我的報復心,我也會說出一些事來,叫你的親戚們聽了嚇一跳。”

  “我才不怕你呢,”他微笑地說。

  費茨威廉連忙叫道:“我倒要請你說說看,他有什麼不是。我很想知道他跟陌生人一起的時候,行為怎麼樣。”

  “那麼我就講給你聽吧;我先得請你不要駭怕。你得明白,我第一次在哈福德郡看見他,是在一個舞會上,你知道他在這個跳舞會上做些什麼?他一共只跳了四次舞!我不願意叫你聽了難受,不過事實確是這樣。雖說男客很少,他卻只跳了四次,而且我知道得很清楚,當時在場的女客中間,沒有舞伴而閒坐在一旁的可不止一個人呢……達西先生,你可不能否認有這件事喲。”

  “說來遺憾,當時舞場上除了我自己人以外,一個女客也不認識。”

  “不錯;跳舞場裏是不作興請人家介紹女朋友的。……唔,費茨威廉上校,再叫我彈什麼呢?我的手指在等著你吩咐。”

  達西說:“也許我當時最好請人介紹一下,可是我又不配去向陌生人自我推薦。”

  “我們要不要問問你的表兄,這究竟是什麼緣故?”伊麗莎白仍然對著費茨威廉上校說話。“我們要不要問問他,一個有見識、有閱歷、而又受過教育的人,為什麼不配把自己介紹給陌生人?”

  費茨威廉說:“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用不著請教他。那是因為他自己怕麻煩。”

  達西說:“我的確不象人家那樣有本領,遇到向來不認識的人也能任情談笑。我也不會象人家那樣隨聲附和,假意關切。”

  伊麗莎白說:“我談起鋼琴來,手指不象許多婦女那麼有氣派,也不象她們那麼有力和靈活,也沒有她們彈得那麼有表情。我一直認為這是我自己的缺點,是我自己不肯用功練習的緣故。我可不信我的手指不及那些比我彈奏得高明的女人。”

  達西笑了笑說:“你說得完全對。可見你的成績要好得多。凡是有福份聽過你演奏的人,都覺得你毫無欠缺的地方。我們兩人可就不願意在陌生人面前表演。”

  說到這裡,咖苔琳夫人大聲地問他們談些什麼,打斷了他們的話。伊麗莎白立刻重新彈起琴來。咖苔琳夫人走近前來,聽了幾分鐘以後,就對達西說:

  “班納特小姐如果再多練習練習,能夠請一位倫敦名師指點指點,彈起來就不會有毛病了。雖說她的趣味比不上安妮,可是她很懂得指法。安妮要是身體好,能夠學習的話,一定會成為一位令人滿意的演奏者。”

  伊麗莎白望著達西,要看看他聽了夫人對他表妹的這番誇獎,是不是竭誠表示贊同,可是當場和事後都看不出他對她有一絲一毫愛的跡象、從他對待德•包爾小姐的整個態度看來,她不禁替彬格萊小姐感到安慰:要是彬格萊小姐跟達西是親戚的話,達西一定也會跟她結婚。

  咖苔琳夫人繼續對伊麗莎白的演奏發表意見,還給了她許多關於演奏和鑒賞方面的指示。伊麗莎白只得極有忍耐地虛心領教。她聽從了兩位男客的要求,一直坐在鋼琴旁邊,彈到夫人備好了馬車送他們大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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