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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高月] 天下 [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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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14 23:40:52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兩胡相爭

 見到葛邏祿人。骨咄支眼中閃過一仇恨。他盡力使自兒以…的悄怒平靜下來,緩緩道:“我父便是死在葛邏祿狗賊的手中

    李慶安一怔,歉然道:“抱歉,我不知

    “這和將軍沒關係,是我們實力不如人。”

    骨 咄支歎了口氣道:“開元二十九年,北庭暴雪,我父帶族人遷徙去金山以西,那裡受暴雪影響較金山以西原本歸屬無定,被葛邏祿人佔領,我父帶人去葛邏祿牙帳交 涉,請求他們准我們沙陀人呆一個冬天。結果遭到拒絕,不僅如此,我父在回來途中被葛邏祿人圍攻,身受重傷,隨即葛邏祿人出動一萬人來驅趕。殺死我們數百 人,搶走了無數婦女兒童和大部分牛羊,我們被迫離開了金山西,父親三個月後便不治身亡了,那一年冬天,我們牛羊凍死餓死不計其數,沙陀人元氣大傷。”

    “那你們想過復仇嗎?。

    “怎麼不想。只是沙陀人口稀少,實力不濟啊!”

    骨咄支歎息一聲,心情顯得十分低落,李慶安瞥了他一眼,徐徐道:“如果我讓沙陀去金山西和葛邏祿人打一仗,當然,規模不會太大。但也不能太比如爭奪牧場發生了衝突,你可以配合我嗎?。

    骨咄支愣愣地望著李慶安,半天才道:“使君這是何意?”

    “你不用管我是什麼真思,總之,我需要沙陀人和葛邏祿人發生衝突

    李慶安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假如你配合得好,以後我會把金山以西的牧場給你們沙陀人。”

    骨略支的眼睛慢慢亮了,他緩緩點頭,“我明白了,我願為使君效勞。”

    骨咄支當天便回去了,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李慶安的大隊繼續向東進發,兩天后,隊伍來到了伊吾軍軍營,還有十裡,伊州都督兼伊吾軍兵馬使韓志和副使楊再成前來迎接李慶安。

    伊州是北庭三州之一,這裡草原廣袤。又有蒲類海這樣的大湖泊,因此農業也相應發達,伊州領伊吾、柔遠、納職三縣,以沙陀人最多,也有羌人、突騎施人和回訖人,而漢人遠遠沒有庭州多,主要是軍戶,農業也是以軍隊屯田為主。

    “卑職韓志參見李將軍”。

    老 遠,伊州都督、伊吾兵馬使韓志便向李慶安拱手施禮,韓志約三十五歲左右,身材高大,相貌粗擴,一雙小眼睛放佛鷹一般地銳利。他父親是一名唐軍,母親是沙陀 人,從小便在北庭長大,開元二十八年從軍。和李慶安一樣,也是從戍堡小兵起家,一步步積功做到今天的伊州都督。

    韓志外表雖然粗 礦,但此人極善見風使舵,而且溜鬚拍馬功夫一流。比如,李慶安在玉門關派人來他這裡請求支援,韓志立刻傾兵而出。治下三千伊吾軍全部派出支援李慶安,星夜 援馳,若不是他有急事脫不開身,他會親自帶軍來援,也正是伊吾援軍到來,才迫使羌胡攻城。他的果斷行兵,給李慶安留下了極其深複的印象。

    李慶安拱手回禮笑道:“上次玉門關援助,多謝韓將軍了

    “哪裡!聽令而行,是卑職職責所在。”

    有 的事不能說得太明白,李慶安有令,韓志聽令而行不錯,可問題是那時李慶安還沒有辦理軍權交接,軍符令箭之類一概沒有,他韓志聽什麼令?聽誰的令?這裡面的 曖昧便可想而知了,他說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暗示他服從李慶安為北庭節度,這是他的一種表態,也是他的站位,當然,前提是李慶安不能侵犯他的利益,他是伊 州都督,伊吾軍是他的治下,他可以服從李慶安的命令,但李慶安不能過多干涉伊吾軍的軍務,換而言之,就是維持現狀。

    李慶安明白他的意思,初到北庭多面樹敵無疑是愚蠢的做法,他來伊州要的也就是韓志的服從,至於別的東西,那就要從長計議了,他便微微一笑道:“韓將軍的雷厲風行令人欽佩,希望以後我合作愉快。

    韓志聽李慶安用的是“合作。兩個字,不由大喜,放聲笑道:“好!李使君不愧是英雄豪傑,快人快語,請隨我去軍營,一觀軍容。”

    “韓將軍請!”眾人調轉馬頭,向伊吾軍營賓士而去,兩馬交錯,李慶安向副使楊再成微微點頭示意,以示對他馳援玉門關的感謝。

    楊再成也拱手回禮,眾人加快了馬速,漸漸地走遠了。

    金 山,也就是今天的阿爾泰山,金山以北以東是回訖人的領地,以西則是葛邏祿人的控制區,東南為沙陀人的牧區,無論回繞人、葛邏祿人還是回訖人,他們都是突厥 人的一支。突厥滅亡後,回繞人逐漸強大。取代了突厥在漠北的地位,他們臣服於強大的唐王朝,天寶五年,回訖首領骨力裴羅被唐王朝封為懷仁可汗,回訖的勢力 到達了頂峰,同年。回訖吞併了烏德鍵山的葛邏祿部,而在金山及北庭一帶的葛邏祿人。自立葉護,歸屬于唐。

    葛邏祿的牙帳位於多邏斯 河下游的玄池湖畔,他們領地千里,分佈在金山以南的廣大土地上,最東面是大漠都督府,緊靠沙陀人的沙陀都督府,這裡也是大片的草原和舊舊。開元二十九年十 月,葛邏祿和沙陀人爆發了嚴重聊沖芯沙陀葉護朱邪輔縣便死在這場衝突中,沙陀人死傷慘重,近千婦女兒童被掠走。成為了奴隸。

    時間已經漸漸過去了九年,葛邏祿人已經忘記了那次流血衝突,在這片草原上他們繁衍後代,過著平靜的日子。

    這天晚上,烏雲遮蔽了明月,一支由近千人組成的葛邏祿部落裡十分熱鬧,羊兒入圈了,牛馬在牲畜欄裡悠閒地吃草,一頂頂帳篷中火光明亮,男女老少都圍著火爐旁煮奶茶、烤羊肉,不時有一群群孩童在一頂頂帳篷之間跑來跑去,笑聲傳遍草原。

    忽 然,大地上響起了悶雷般的聲音,火上的茶爐微微在顫抖,葛邏祿人面面相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不少人鑽出帳篷,向東探望,悶雷聲就是從東面傳來,可是東 面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遠處的情形,隨著悶雷聲越來越響,葛邏祿人忽然明白過來,這是數千戰馬的蹄聲。三裡外,一支黑壓壓的騎兵隊席捲而來,三千沙陀騎兵 來勢兇猛,葛邏祿人呼兒喚女,拼命向西奔逃。沒等他們逃出一裡,沙陀騎兵沖進了帳篷區,刀光揮閃,慘叫聲此起彼伏。火把投進帳篷裡,霎時間火先,沖天,一 百多頂帳篷被摧枯拉朽般的踏平了,沙陀騎兵大開殺戒,男女老幼一個。不放過,皆被一刀劈死。人頭滾滾,鮮血染紅了草原除了十幾人僥倖上馬逃生外,其餘近千 人全部喪身沙陀人刀下。

    七天后,沙陀人夜襲大漠州葛邏祿部落的消息傳遍了北庭,也傳到了位於玄池湖畔的葛邏祿牙帳。葛邏祿人大酋長謀刺黑山勃然大怒。

    謀 刺黑山今年五十餘歲,身材中等。但肩膀卻有點畸形地寬,臉上毛髮蓬張,一隻酒糟大鼻子,從二十年前他擔任葛邏祿大酋長以來。從來都是把回訖當做葛邏祿的第 一大威脅,尤其三年前,烏德鍵工。的葛邏祿部被回訖人吞併後,謀刺黑山整日憂心仲忡,他知道回訖人早晚會打過來,為此,他一直在尋找新的棲息之地,他的目 光投向了碎葉川,在突騎施人強盛時,他從來不敢有這種想法,可是突騎施人現在衰敗了,碎葉川應該重新換一個主人了,他堅信,只要葛邏祿得到碎葉川,那裡的 水土必將使葛邏祿走向全盛。

    為此,這幾年謀刺黑山日思夜想。他的全部心思要麼在擔憂回訖人。要麼在謀算突騎施,從來就沒有把沙陀人放在心上,他們首領都被自己殺了,至今不敢逾越邊境一步,但就是這個他從來不放在心上的沙陀人,卻夜襲他的土地,屠殺了整整一個部落。

    一種被野狗咬傷的惱怒充斥他的心中,這時,帳外傳來了一個粗野的聲音,“父親,給我三千騎兵,讓我去踏平沙陀人。”

    一個黑影大步走進大帳,這是一個年約三十的年輕男子,乍一看他幾乎和謀刺黑山長得一模一樣,大臉盤。亂蓬蓬的鬚髮,一隻碩大的酒糟鼻,寬闊的肩膀,只是他的身材要比謀刺黑山大上一號,他便是謀刺黑山的長子謀刺邏多。

    謀 刺邏多好色如命,精力尤其旺盛。他有二十個女人,每晚要禦五女方能睡覺,其次,他見錢眼開。尤其喜歡黃金,這十幾年葛邏祿人從西突厥手中搶來的黃金,大半 都落入他的手中,為了得到更多的黃金。他娶了一個粟特大商人的女兒為妻,他岳父幫他把各種寶石珠玉拿去大食,換成了一塊塊黃澄澄的金子。

    謀刺邏多還有一大願望,就是娶一個大唐的公主入帳,可惜他父親不太贊成,使他這個願望遲遲未能達成。

    謀刺黑山正在火頭上,見兒子進帳請纓,便惡狠狠道:“好!我給你五千葛邏祿勇士,給我血洗沙陀人。”

    “父親,千萬不要衝動!”帳門口出現了另一個,急促的聲音,謀刺邏多聽見這個聲音,臉立刻沉了下來,不屑地哼了一聲。

    只見走進來一個同樣年輕的男子,只有二十七八歲,和謀刺黑山和謀刺邏多長得如黑野豬似的不同,這個年輕人身材挺拔,一雙細長眼,鼻子高挺,額頭寬闊高聳,看得出他身上具有漢人的血統。

    他 便是謀刺黑山的次子謀刺思翰。他母親是漢人,原本是伊州軍戶的女兒,開元九年被葛邏祿人擄走為奴,謀刺黑山見她長得有幾分姿色。便將她收為奴妾,後來生下 了謀刺思翰,她思念家鄉,便給兒子起漢名為顏思翰,在兒子十一歲那年,她又生下了一個女兒,不久她就因產後感染而去世了。

    顏思翰 和他妹妹身份卑賤,從小便受盡白眼,一直到十八歲,他靠靈活的頭腦獨自一人獵取了一頭重達三百斤的大黑熊,轟動葛邏祿,也使謀刺黑山對他刮目相看,他屢屢 出謀劃策,使葛邏祿渡過了幾大磨難。尤其是前年回訖人吞併烏德鍵山的葛邏祿部,金山葛邏祿部危在旦夕,他果斷勸說父親投靠大唐,使回訖人心有忌憚,金山葛 邏祿部得此逃過一劫。

    但無論顏思翰怎麼表現,卻無法改妾他卑賤的身份,尤其在大哥謀刺邏多的眼中,他最瞧不起這個兄弟。

    顏思翰的阻攔使謀刺黑山略略冷靜下來,他連忙問道:“為何不能殺沙陀狗,難道

    “父親要報仇沒問題,但報仇之前。應該先通告北庭,孩兒聽說北庭換了新節度使,如果在他網上任便去打沙陀人,顯得對他不敬。父親應該先禮後兵,向北庭告一狀,然後再動兵教刮沙陀人,這樣北庭也無話可說。”

    “哼!你對漢人的消息倒是挺靈敏的。”一旁的謀刺邏多冷冷插口道。

    顏思翰慌忙上前施禮陪笑道:“大哥,我也是聽幾個商人說起,我哪能和大哥的見多識廣相比肩。”

    顏思翰的卑恭態度讓謀刺邏多心情好了一點,他嘴一撇道:“你就那點歪腦筋若依你的意思去北庭稟報後再動手,我們早就被族人罵死了。

    他轉身對父親道:“父親,不如這樣。一面稟報,一面動手,兩不相誤。”

    謀刺黑山點點頭。他網要答應,就在這時,帳外有人大聲稟報:“酋長,北庭特使到來!”

    謀刺黑山一怔,他慌忙道:“快快請進來!”

    片亥,一名年輕的北庭文官大步走進,拱手微施一禮,用突厥語昂聲道:“我乃北庭李使君帳下掌書記裴瑜特來傳李使君命令!”

    謀刺黑山連忙陪笑道:“李使君可澡,是新任的節度李副使?”

    “集是!”

    謀刺黑山給兩個兒子施了個眼色,父子三人一起再身施禮道:“願聽李使君命令!”

    裴瑜取出一份文牌,朗聲道:“春回北庭,正是狩獵佳季,本將軍特召集三軍悍將,及北庭治下高昌、葛邏祿、沙陀、突厥、羌胡、突騎施等各族勇士,會聚庭州狩獵,以四月初一為限,各軍聚集金滿縣,違令遲到者以軍規論處。”

    裴瑜讀完文膘便笑道:“我家將軍說。各族最好以王子出面,以五十人為限,其中葛邏祿和沙陀可至一百人。”

    謀利黑山沉思一下,忽然問道:“請問裴先生,李使君原來在哪裡任職?”

    裴瑜微微一笑道:“我家使君原來在安西,被譽為安西第一箭,大酋長可曾聽說?”

    “原來是天山血箭!”

    謀刺黑山驚得目瞪口呆,新任北庭節度使的李使君原來就是讓突騎施人聞風喪膽的安西李慶安。

    裴瑜拱手道:“我已經傳完命令,大酋長請儘快準備,不要誤了日期。”

    說完,他告辭而去,裴瑜網一走。顏思翰便道:“父親,這李慶安狩獵是藉口,他是要調解葛邏祿人和沙陀人的矛盾。”

    “我也聽出來了。”

    謀刺黑山緩緩點頭道:“既然他已經有意調解,我們倒不好馬上去打沙陀。這樣吧!”他回頭對兩個兒子道:“你們二人率領一百葛邏祿勇士前往金滿縣。參加春獵,看看他怎麼調解葛邏祿人和沙陀人的矛盾。”

    葛 邏祿人和沙陀人爆發的衝突。使李慶安提前結束了對伊州的視察。匆匆趕回了庭州,準備調解兩胡間要爆發的衝突,正好北庭有春獵的習俗,每年三四月間,各軍各 族騎射高手會聚庭州,這其實也是一種聯誼,對網上任的李慶安,今年的春獵就顯得尤為重要是確立他北庭主導地位的一次機會

    他來北庭上任快一個月了雖然和程千里已經不冷不熱打了幾次招呼。但西州都督趙廷玉卻始終沒有任何消息,既不來拜見,也不來會面。擺明瞭是要等著他去視察。

    這 也難怪,李慶安畢竟不是節度使。也不是北庭都護,他都是副職。而在另一個,層面上,他的庭州都督又和西州都督平級,所以趙廷玉、有慶王撐腰,便敢給他一個 下馬威,俗話說,“強龍難敵地頭蛇”朝廷已經把最高權力給了他,但怎樣才能真正拿到這些權力,這就需要他的手段。

    李慶安也不著急,他把籌辦春獵一事交給了楊奉車,以前的幾屆春獵都是他一手籌辦,他擅長這種事情,李慶安則每天都在節度府衙門裡整頓瀚海軍軍務。

    瀚 海軍有一萬二千人,兵馬使是原庭州都督盧奉遠,盧奉遠已經調走。便由副使王義初暫時統領,李慶安上任後自然接任兵馬使,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改革瀚海軍 制,他以瀚海軍人數太多為藉口,將瀚海軍一分為三,叫瀚海軍一三軍,分別任命段秀實和荔非守瑜、荔非元禮為三軍兵馬使,而原兵馬副使王義初升為北庭行軍司 馬,李慶安又給他保奏了一個從五品的朝散大夫一職,這樣便將他轉為文職軍官。

    王昌齡為北庭錄事參軍兼屯田使。舉參為判安,裴瑜為掌書記,這樣一來,在春獵召開之前,李慶安首先便將庭州的軍政大權抓在了手中。

    這天傍晚,李慶安結束公務從北庭城回金滿縣府宅,網出城門。便有一軍士上前來報:“將軍,有一名長安來的商人,說是你的舊交,有急事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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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山春獵(上)

   兵把來人領了蔔來,竟是長安熱海居的東垂常講,李慶懵似微笑道:“常東主,他鄉遇故人,別來無恙啊!”

    常進連忙施禮道:“將軍,我其實是從碎葉而來,上次長安別後,第三天我也上路返回了碎葉,有重大之事要稟報將軍。”

    李慶安點點頭,“這裡不是說話之地,到府宅去說。”

    隊伍又繼續前進,常進上了一匹馬,跟在後面,他表情顯得十分矛盾。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又不願說。

    李慶安的府邸現在熱鬧了很多。他的親兵分別去高昌和敦煌的奴隸市場採辦一批家僕和丫鬟,有近三十人,大部分都是漢人。

    這批家僕是半個月前進府,已經漸漸適應了府中的生活,他們的到來給府裡帶來了勃勃生機。

    李慶安來到府門前,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立刻有一名中年男子從府內跑了出來,笑道:“老爺,是楊都護的女兒來找舞衣姑娘學琴。”

    這 名中年男子姓蔣,目前是李慶艾府上的管家,他是鳳翔人。原本是慶州刺史周暄府上的管家,去年周暄因坐贓獲罪,一家人被流放西州。蔣管家和十幾名老家人跟隨 主人一起來了北庭,周暄年初病死,夫人便解散了家人,大家各奔東西,蔣管家和幾名家人僕婦準備回內地。可又懼怕河西走廊上的馬匪。正好聽說北庭新節度使在 招收家人。而且條件寬容,有月錢。做滿三年即可還身自由,眾人便一起進了李慶安的府邸。

    這蔣管家十分精明能幹,經驗豐富,很快便將李府打理得井井有條。讓李慶安深感滿意。

    李慶安點點頭,便對他道:“速去把嚴先生請到我的外書房!”

    蔣 管家答應一聲,飛奔去了,眾人進了府,親兵們各自散去,李慶安則帶常進來到外書房,外書房設在中院,有一扇小門和內宅相連,一般高官都有內外書房之分,內 書房是主人休息看書之地,屬於男人的**空間,輕易不准人進入,李慶安的內書房也只有如詩一人可以進。替他整理打掃。

    而外書房則是處理一些公務,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和內書房只有兩間屋相比外書房便寬闊得多,有辦公之處、會議室、藏書室等等四間屋,其實是一座獨立的小院。

    “常東主請隨意坐吧!”

    李慶安進屋脫去了外袍,隨手掛在衣架上,他和常進坐了下來,一名丫鬟端進了三杯茶,這時,兩名親兵抬著一隻籐椅進來,籐椅上坐著嚴莊,一進門他便笑道:“我正在泡腳呢!卻偏偏把我叫來。”

    嚴莊目前住在李慶安的東院內,李慶安特地給他找了一個當地名醫治療腿傷,治療了一個月,頗有效果,至少可以攙扶著慢慢挪步了,不像從前那樣癱在榻上,一點都動不了,為此,嚴莊心中對李慶安充滿了感激之情。

    兩名親兵攙扶著他,慢慢坐下,把籐椅抬下去了,李慶安歉然笑了笑。給他介紹常進道:“這位就是我給先生說過的,熱海居的常東主,剛從碎葉來。”

    嚴莊聽李慶安說起過碎葉漢唐會之事,便向常東主拱拱手,“常東主,久仰了。”

    李慶安又給常進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幕僚嚴先生,常東主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常進明白李慶安的意思,他也向嚴莊回了一禮,這才對李慶安道:“李將軍,我網到碎葉,便聽說了一件大事,大食國內發生了嚴重內戰。呼羅珊的起義軍已經攻到大食的腹地。”

    “阿拔斯!”李慶安脫口而出,常進頓時愣住了,呼羅珊起義軍的並領確實就叫阿拔斯,他怎麼知道?

    “我也是不久前聽一名粟特胡商說起過一點點。”

    李慶安輕描淡寫地掩飾了自己的先知,他笑了笑道:“常東主的意思是讓我趁機奪取碎葉,對吧?”

    常進點了點頭,“正是,大食內戰,他們必然無暇顧及東方 這是大唐重新進入蔥嶺以西的千載難逢之機,將軍一定要抓住了。”

    “可是沒有朝廷的旨意,我也不好妄自動兵啊!”

    常進心中大急,他忍不住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幾個頭,泣道:“碎葉失唐已近三十年了,碎葉漢人無時無刻不在盼望歸唐,如嬰兒盼父母,將軍何忍?”

    李慶安連忙將他扶起來,安撫他道:“常東主請寬心,我既為北庭之主,收復碎葉便是我的本份,我也知現在機會難得,但出兵碎葉這種大事,無論如何要先稟報朝廷,只是這一來一去,再加上廷議,至少也要兩三個月時間。”

    “李將軍,要不然你就利用漢唐會的捷徑,我們有嚴密的飛鴿傳書路徑,在瓜州、甘州、涼州、隴右、鳳翔都設有飛鴿轉換點,有專人負責,從北庭傳書到長安,最快只要七天便可抵達。”

    李慶安一怔,笑道:“只要七天嗎?”

    “不錯,曾經最快的一次。只用了五天。”

    這時旁邊的嚴莊笑問道:“如果我們想傳書到揚州,可以辦到嗎?”“可以!甚至最遠的廣州也可以。”

    “果然很不錯。”

    嚴莊對李慶安使了個眼色笑道:“將軍,屬下以為可以利用漢唐會的路徑,這樣爭得時間。”

    李慶安明白嚴莊的意思。安西北庭和長安的文書往來,主要通過驛站。鴿信路徑因為建立艱難,目前只有一條,是監軍邊令誠發給李隆基密信所用,沒想到漢唐會居然也有一條,這讓李慶安動心了。

    “好,我這就修書。”

    李慶安對常進笑道:“不僅這一次。以後我會經常利用這個途徑,替我傳遞長安消息。”

    “將軍也是碎葉漢唐會成員,盡可利用。”

    常進退下去了,嚴莊立刻道:“將軍,我看這個漢唐會不是想恢復碎葉那麼簡單,居然在大唐各地建立諜報點,其意何在?”

    李慶安點點頭道:“我也感覺到了。好像他們還隱藏著更深的目的。”

    他冷笑一聲道:“想利用我。“哼!我李慶安是那麼好利用的嗎?我若沒猜錯,這個,漢唐會在北庭會大有行動,先生不妨美注此事,替我把真相挖出來。”

    “呵呵!我最喜歡做這種陰謀暗事,交給我,沒問題。”

    嚴莊笑著又道:“不過大食內戰,確大幾貞回碎葉的良機,將軍應該抓住紋個機 ※

    李慶安背著手在房間裡慢慢踱步,他記得很清楚,黑衣大食取代白衣大食就在發生在擔羅斯戰役的前一兩年,恒羅斯之戰是天寶十年爆發。那麼現在天寶八年確實就是大食內戰最激烈的時刻,這確實是一個機會,但是真正出兵的時機還沒有到來。

    想到這,他緩緩道:“我臨走的前一天,聖上召見了我,已經同意我可以直接進攻碎葉,不必征得朝廷同意,不過現在還不是進攻碎葉的最佳時桓,當務之急,還是要把西州的軍權奪過來,真正取得北庭的軍政大權。”

    嚴莊眉頭皺成一團,憂心道:“可我很擔心安西高仙芝會先出兵碎葉,搶走將軍的機會。

    李慶安卻淡淡一笑道:“先生以為吐蕃丟了小勃律,他們會甘心放棄吐火羅嗎?”

    嚴莊愣住了,他不明白李慶安的意思。

    當天晚上,李慶安便在絲帛上修短書一封,裝進鴿信筒中,交給了親兵,讓他利用漢唐會的情報傳輸途徑,火速送給長安高力士。

    時 間過得很快,一晃便到了三月底。一年一度的春獵會即將來臨了。這幾天,北庭各軍各族的首腦人物紛紛抵達金滿縣,伊州都督韓志和西州都督趙廷玉也先後各率五 百軍抵達,沙陀葉護骨咄支、葛邏祿的大王子謀刺邏多和二王子謀刺思翰也都各率百人抵達了金滿縣,此外,其餘各族,如北庭本地的烏孫人、突厥人、羌人、突騎 施人,以及各縣選出的騎射健兒,也陸續抵達庭州。春獵大會的前兩天,所有參加春獵的人基本上都到齊了,金滿縣聚集了來自各地的代表近二千人。

    眾人駐紮在金滿縣郊外,楊奉車已經劃好了地方,眾人各自紮帳,千餘頂帳篷連成一片,人喊馬嘶,蔚為壯觀。

    這天下午,北庭城外的官道上。一隊騎兵從東面疾駛而來,中間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無須男子,他是一名宦官,名叫王廷芳,是北庭軍的監軍支使,之所以叫支使,是因為北庭安西都統一由邊令誠監軍,邊令誠常駐龜茲,便安排王廷芳為北庭支使。

    王廷芳進了北庭城,城內不准跑馬。他便下馬向李慶安的府衙快步而去,王廷芳最早是服侍高力士的小宦官,是高力士的心腹,天寶五年被派往安西為中使判官,是邊令誠的副手,這次高力士指定由王庭芳為北庭監軍支使,他已得到了高力士的密令。全力支持李慶安。

    王廷芳走到門前,問親兵道:“你們將軍在嗎?”

    “在!”

    “替我通報你們將軍,我有聖上緊急手諭。”

    親兵進去,片匆出來將王廷芳請進了房內,李慶安正在批閱文書,見他進來,便站起身笑道:“王中使帶來聖上的手諭嗎?”

    “正是!”

    王廷芳拱手施一禮,將李隆基的手諭取出,放在李慶安桌上 “將軍請自己看。”

    手諭不是聖旨,聖旨要經過中書門下加印,雖然翰林也可以發聖旨。但涉及軍國政務的旨意必須由中書省發出,所以手諭不過是李隆基的私信罷了,沒有法律效應,如果是中原州縣,完全可以不理睬,但邊疆略有不同,由於節度使是李隆基任命。所以手諭也同樣重要。

    手諭也是用鴿信送來,寫在一張薄薄的絲帛上,李慶安展開,上面是李隆基的親筆手書,只有一句話:“准對葛邏祿人用兵”

    這是對李慶安半個月前的密信回復。他當時在信中寫道:“臣欲為陛下西取碎葉,然葛邏祿與沙陀衝突不斷,影響臣的西進大計,臣思我天朝對葛邏祿安撫已久,使其心生驕狂,慢待北庭軍府,現其漸漸坐大。對碎葉野心勃勃,臣欲削弱葛邏祿,斷其野望,望陛下恩准”

    見李慶安收了手諭,王廷芳低聲問道:“李將軍真要對葛邏祿人用兵?”

    李慶安點點頭道:“聖上重建碎葉軍鎮之心已定,現突騎施衰敗,葛邏祿又漸漸強盛,它焉能不想奪取碎葉富庶之地,所以先削弱葛邏祿人。滅其野心,不過這件事為機密,除我二人知曉外,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邊監軍,否則壞了聖上大事。咱們擔待不起。”

    “咱家明白,也佩服李將軍的深謀遠慮,咱家願全力協助李將軍,實現聖上的大計。”

    李慶安嘿嘿笑了,“不僅要實現聖上的大計,王中使一些個人困難。我也會盡力幫助,我知王中使家境貧困,已派人去太原為王中使父母兄嫂購宅置田,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王中使萬勿推卻。”

    王廷芳出身貧寒,從小被迫淨身入宮。在宮中收入微薄,雖然得外放安西監軍,但上面有邊令誠,有好處也輪不到他,見李慶安公私兼顧。他心中大喜,連忙躬身行禮。“那多謝李將軍了。”

    “王中使不必客氣,只要咱們不誤了軍國大事,忠心於聖上,適當考慮一下個人需求也未為不可,這也是人之常情嘛!”

    王廷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李慶安說到他的心坎上了,他一豎大拇指,“李將軍高見啊!”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士兵飛奔跑來稟報,“將軍,大事不好,沙陀人和葛邏祿人打起來了!”

    或 許是楊奉車的一時疏忽,他在劃分駐營地的時候,竟將葛邏祿人和沙陀人宿營地緊挨在一起,沙陀人是三月二十五日抵達金滿縣 先駐營。而葛邏祿人晚了兩天抵 達,也駐紮了營帳,網開始時,兩胡只是怒目而視,基本相安無事,但因為沙陀人的幾條獵犬跑到了葛邏祿人的地盤內不歸,沙陀人上門索要,結果被葛邏祿人當著 沙陀人的面,一刀把幾條獵大殺死,並含沙射影地大罵:“沙陀狗再敢來葛邏祿的地盤,就是這個下場。”

    三條獵犬之死便引發了沙陀人和葛邏祿人流血衝突,當李慶安趕到駐營地時,唐軍已經將兩族分開了。雖然沒有出人命,但雙方已各幹十幾人受傷,而且不少人傷勢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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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山春獵(下)

 天空飄著濛濛細雨。駐營地一片狼藉,帳篷被掀翻了,甥泄佩砸碎。到處丟棄著沾滿泥濘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隨處可見片片鮮血,一支唐軍騎兵劍拔弩張,將沙陀人和葛邏祿人分開了。

    沙陀人和葛邏祿人怒目而視。他們拔劍執刀,殺氣騰騰,十幾名傷患躺在血泊中痛苦地呻吟。

    這時,一名唐軍高喊:“李將軍來了”。

    只見一隊騎兵風馳電掣而來,李慶安頂盔貫甲,面如沉水,他一馬當先沖至,怒喝一聲道:“誰敢在我北庭動武!”

    沙陀葉護骨咄支慌忙道:“使君,非是我們無禮,是葛邏祿人先殺我獵犬,辱駡我沙陀人為狗。”

    李慶安的目光冷冷地瞥向葛邏祿人,葛邏祿大王子謀利邏多重重哼了一聲,傲慢地扭過頭去,二王子思翰連忙土前躬身道:“是沙陀人先侵入我葛邏祿牧場,殺我族人,我們已經很克制了

    骨咄支大怒,指責道:“八年前殺我沙陀人,搶我沙陀婦人孩童。沙陀首領就是死在你們刀下。難道你們就忘了嗎?”

    謀刺邏多暴怒,大罵道:“沙陀狗,八年前便宜了你們,這次我要把你們屠光滅絕。”

    “住其!”

    李慶安一聲怒喝,他縱馬上前。用馬鞭指著兩胡道:“你們有何宿怨我不管,從今天起,沙陀人和葛邏祿人誰敢再生事,就是蔑視我大唐,我當發兵討之。”

    他又命令手下,“把他們分開駐紮,抹導靠近。”

    沙陀人和葛邏祿人皆沉默了,李慶安又看了一眼大王子謀刺邏多,見他一臉輕蔑,不由暗暗冷笑一聲。又道:“我再說一遍,從今天開始,不准再生事,別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不信便可以試一試。”

    說完,他一掉馬頭向北庭城疾馳而去,不再過問,謀刺思翰望著李慶安的背影,眉頭皺成一團,他似乎想到有什麼不妥,可一時又說不上來。

    就 在兩胡火拼的同一時刻,西州都督趙廷玉來到了程千里的府上,趙廷玉約三十五六歲,身材瘦高。皮膚白哲,長著一隻鷹鉤鼻,趙廷玉原是金吾衛將軍,天寶五年調 來北庭,在長安他屬於慶王党,程千里在爭奪安西節度使失敗後,也成為了慶王黨人,正因為這個原因,兩人走得很近,後來便發展為姻親關係趙廷玉弟弟娶了程千 裡的女兒。

    由於他們聯姻是在老家完成。因此北庭極少有人知曉,只有楊奉車這樣的老官僚,才從各種文書裡發現了蛛絲馬跡。

    這次趙廷玉來北庭,倒不是為了春獵,而是以這個為藉口,來找程千里商量下一步的方案。

    從 表面看,北庭的矛盾似乎是程千里和李慶安的矛盾,實際上,程千里並沒有什麼權力,尤其沒有軍權,所以北庭真正的矛盾是三個實權都督之間的矛盾,伊州都督韓 志已經表示願接受李慶安的領導,可以忽略。真正矛盾,是趙廷玉和李慶安的矛盾。趙廷玉的天山軍有五千人,是一支強悍的力量。這也是他敢對抗李慶安的底氣。

    尤其他代表了慶王在北庭的利益。他與李慶安的對抗,實際上就是慶王和太子之間的一種對抗。

    這次他帶領五百親兵來庭州。駐紮在金滿縣外一座獨立的軍營中,五百親兵時刻不離左右,異常警慢。他在西州大軍也交給了心腹愛將龍潛飛統領,沒有他的命令,誰也調不走天山軍。

    書房內,程千里的神情凝重。在他面前放著一封信,是慶王寫來的親筆信,信中明確要求他們與李慶安繼續對抗,並安撫他們,他已經在向聖上爭取一個節度副使的名額,至於這個名額是給程千里還是趙廷玉。信中沒有明說。

    “聽說韓志已經投靠了李慶安。”良久,程千里嘶啞著聲音道。

    和幾年前相比,程千里已經蒼老了很多,他今年才四十五歲,頭髮已經白了一大半,他的官運確實不是很好。在安西和高仙芝鬥,高仙芝上位了,他想盡辦法,不惜投靠慶王,才如願以償被調來北庭,任副都護。慶王也給他許諾過,以後他會成為北庭都護。

    他一天天地盼望,沒想到最後盼來的。竟是李慶安主管北庭他遭受了沉重的打擊,僅僅一個月,頭髮便已經白了,李慶安來主政北庭的這一個多月,他幾乎什麼事都不聞不問了,整天沉溺於酒色中,身體也虛弱了很多。

    趙 廷玉腰背挺得筆直,他瞥了程千里一眼,見他渾身散發著強烈的酒氣,目光怯弱無神,心中不由大為不滿,便冷冷道:“你以為韓志真的投靠李慶安了嗎?他和我們 一樣,不准李慶安染指他的伊吾軍,只是他表現得更為隱蔽一點罷了,真正投靠李慶安的,是楊奉車,不知道你是怎麼做的,手中有把柄,居然還控制不住 他。”

    趙廷玉說話很不客氣,並不因為程千里是他弟弟的岳父而表現謙虛。事實上,他的西州都督是從三品銜。程千里的副都護不過是正四品。還低了他半級,在慶王黨內。他的地位也要高於程千里。

    程千里臉上有些掛不住,他低低罵了一聲:“你懂個屁,李慶安是禦史中承,有監察權,他若不查,楊奉車的那些把柄什麼都不是

    “可是你太顧廢了

    趙廷玉用指節重重地敲了敲桌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是北庭副都護,就算沒有軍權,軍戶糧食這些事情你總能管吧!可你居然什麼都放棄了,你太讓殿下失望了。”

    “我實在太累了,我覺得我們可能鬥不過他。”

    身體的虛弱侵蝕了程千里的意志,他的信心在一天天的喪失,他歎了口氣,沮喪地道:“聖上不僅給了他軍權,還給了他監察權。甚至連營田使給了他,集軍政大權於一身,他想收拾我還不容易吧!你還有好。有軍隊可以依憑,我又有什麼?”

    “話不能這樣說,你是慶王殿下的人,是為了慶王的利益而鬥,你太多考慮自己了,程都護,你可別忘了。你在慶王面前可是發過毒誓的。”

    想到對慶王發過的毒誓程千里渾身不由打了個冷戰,良久。他強打精神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什麼都別做,就耐心地等待朝廷的任命書過來,只要我們也能拿到節度副使,那就完全不怕他了

    “可是,他不會袖手旁觀。”

    趙廷玉冷冷一笑道:“他現在正被葛邏祿人和沙陀人的矛盾弄得焦頭爛額呢!哪有心思來管我們,春獵結束口,。右刻回西州,你要振作起來,不要再沉溺千酒蔗※

    “春獵!”程千里歎了一聲,“打打獵其實也不錯。”

    春獵是北庭官方傳統的休閒活動,每年的三四月份,春光明媚,北庭騎射高手共聚天山,以行獵來切磋騎射技藝。

    獵場在輪台縣以南,也就是今天的烏魯木齊一帶,這裡是天山北麓。森林茂密,河流眾多,草原肥美。生活著眾多的野生動物,狼、熊、盤羊、原羚、馬鹿、狐狸、鵝喉槍等等,當年李慶安便是在天山的另一邊打到了一隻黑豹,那張黑豹皮至今還掛在李林甫的外書房中。

    中 午時分,浩浩蕩蕩的狩獵隊伍出現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由於人數眾多,狩獵隊伍便分為三支,三名都督各帶一支隊伍,分佈在三四百里的漫長獵場上。李慶安的瀚 海軍帶著沙陀和葛邏祿,以及北庭文武高官和庭州三縣的健兒,約八百餘人。天空獵鷹盤旋,獵犬狂吠、馬行如飛,刹那間千騎卷過平崗。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貉裘,千騎卷平網。”

    李慶安縱聲大笑,他騎一匹雄壯的票色高昌馬,手執火烈弓,飛馳著沖上了一座高崗,後面跟著馳上數百飛騎。

    山崗上北風獵獵,一隻獵鷹收翅落下。停在他的肩頭,李慶安極目遠眺,前方是莽莽森林,北面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一條河流如玉帶般的蜿蜒流淌在草原之上,一直流入百裡外的庭海。

    沙陀首領骨咄支飛馳上前,高聲笑道:“久聞李使君神箭無雙,能否讓我等開開眼界?”

    北庭官員們大部分都只聽說李慶安是安西第一箭,卻從未見他展示過箭術,聞言都紛紛贊成。

    “使君,射一箭吧!”

    李慶安也不推辭,便欣然道:“那好。我就給大家獻醜了。”

    他抽出一支刻有他名字的長箭,抬頭尋找目標,就在這時,遠處的森林上空飛起幾隻鷂鷹,盤旋著向這邊飛來,這是獵鷹侵入了它們的地盤,它們前來驅逐。

    領頭是一隻碩大的雄鷹。展開翅膀足有五吳,體型比所有的獵鷹都要大得多。

    “這是鷹王!”幾名鷹奴都激動得叫喊起來。

    雄鷹仿佛被入侵者的無禮激怒了。它展翅從入侵者的頭頂呼嘯而過。引起一片驚呼,謀刺邏多沮喪了放下弓箭,他想射下這只鷹王,怎奈速度太快,他的箭捕捉不了目標。不僅是他,所有的勇士都露出了失望之色,這只鷹王不可能被箭征服。

    李慶安沒有舉弓,而是收縮瞳孔打量這只天之驕子,這是一隻網網成年的蒼鷹,嘴尖銳而彎曲,披一襲鐵灰色毛羽,帶有利鉤的趾爪蒼勁有力。

    他動心了,正如騎兵愛馬一樣。邊疆的將領對鷹都有一種特殊的嚮往,鷹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能收鷹王為兵,這也是李慶安的一個夢想。

    他慢慢拉滿了弓,他知道,鷹王還會再次來炫耀武力,果然。鷹王在天空翻翔,獵鷹們紛紛四散飛遠。它們懼怕了這只鷹王的氣勢。

    鷹王一聲尖利的長鳴,仿佛發出勝利的歡呼,它再一次盤旋而下,從山崗上呼嘯而過,就在它掠過的一瞬間,李慶安強勁的長箭脫弦而出,儼如一道閃電,向鷹妻撲去。

    只聽一聲哀鳴,鷹王的身體陡然下沉,身子不斷降低,盤旋著如一片從空中飄落的羽毛,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幾乎每一個人都看見了,鷹王的翅膀上插著一支長箭,它企圖飛回森林,但它已經無力了。

    鷹王悲哀地叫了一聲,最終落在三百步外的草原上,獵大們狂吠著向獵鷹撲去,李慶安縱馬疾馳。大聲呼喝,“閃開,不准碰它!”

    他張弓射箭,箭如流星。片刻。幾隻已經撲至集王身邊的獵犬被他一一射死,獵犬們膽怯了,嗚咽著紛紛四散逃去。

    李慶安下馬。慢慢走近了這只鷹王,雄鷹的兩隻眼血紅。怒視著他。口中發出一陣陣悲憤蒼涼的唳嘯,它想撲向這個射下它的人,但是它已經無力了。

    “將軍,這只鷹王交給我吧!我能把它馴服。”

    鷹奴孟五郎眼中閃爍激動的期待,李慶安點點頭,“把它傷養好了。這只鷹我要親自來馴。孟五郎撒開細網,將鷹王罩住。小心翼翼將它捉住,高高舉了起來。山崗上頓時一片歡呼。

    這時,遠方三匹馬飛馳而來。騎兵在馬上大聲稟報:“將軍,前方三十裡外有羚羊群,有千頭之多。”

    “好!”

    李慶安翻身上馬,取出一支號角奮力吹響,低沉的號角聲響徹天地。這是出獵的命令,他長弓一指東方,騎兵們一聲呐喊,從山崗上呼嘯而下,跟隨著李慶安向東方疾馳而去。

    這是幾群世代生活在天山北麓的羚羊群,有一千餘頭,春天是它們繁殖的季節,它們正聚集在河邊喝水。忽然,遠處隱隱傳來的大吠聲驚動了它們,它們警惕地抬起頭。紛紛向森林奔去。

    但是已經晚了,一支騎兵從森林邊插上,截斷了它們的退路。緊接著四面八方都有騎兵包圍,斷絕了它們所有的逃路,騎兵開始不斷縮包圍,羚羊群驚恐地四散奔逃。

    慘烈的圍獵開始了,騎兵呼喝著沖近羚羊群,箭如飛雨射來,不斷有羚羊中箭到地,隨著狩獵正式拉開,原有的佇列漸漸打散了,騎兵們各自為陣,興奮地張弓搭箭,射向可憐的羚羊們,呼喝聲、馬蹄聲大作。獵犬撕咬,水花四濺。

    就在這時,騎兵群中忽然發出一聲慘叫,沙陀首領骨咄支從馬上栽落。他的後背上插著一支狼牙箭。

    突來的變故驚呆了所有的人。狩獵漸漸安靜下來,忽然,十幾名沙陀騎兵狂吼著撲向謀刺邏多,謀刺邏多臉色鐵青,手執弓箭,臉上還掛著尚未消散的獰笑,他終於抓住了機會。

    葛邏祿紛紛圍攏,拔刀怒向沖上來的沙陀人,李慶安眼中閃過一絲冷笑,他長弓一揮,數百唐軍飛馳而上,將即將爆發衝突的沙陀人和葛邏祿人分開。

    人類意外的事件挽救了羚羊,數百頭羚羊抓住時機,逃進了森林之中。

    李慶安催馬上前,骨咄支已經被軍醫救起來了,儘管他躲閃及時,謀刺邏多的箭還是射中了他後背。令他生命垂危。

    “立刻返回駐地!”

    李慶安冷冷地向兩胡掃了一眼。道:“看來,我有必要替你們清算一下老帳了。”

    一 只白色的大帳裡,十幾名葛邏祿人和沙陀人相對而坐,舊恨積新仇。仇恨在他們眼中迸射,骨咄支因重傷不能前來參加調解會,由他的兒子朱邪盡忠來代替,朱邪盡 忠手握刀柄,骨節捏得“嘎嘎”直響,恨不得一刀將他對面的謀刺邏多人頭砍下,歷史竟是如此相似,八年前。他的祖父就是重傷在葛邏祿酋長謀刺黑山的箭下,三 個月後身死,八年後,他的父親又重傷在謀刺黑山兒子的箭下,父親能不能活下去,還未為可知,沙陀人和葛邏祿人的血海深仇只能用血來清洗了。

    謀刺邏多毫不在意,他根本就無心來參加這個狗屁春獵,他一心一意要殺到金山牧場,將該死的沙陀人個個碎屍萬段,不過今天這一箭成功。才讓感覺到沒有白來一趟北庭。

    他旁邊的謀刺思翰卻憂心仲仲,他一直隱隱覺得不妙的事情,剛才突然間想通了,是金山牧場,金山牧場還在沙陀人手中,李慶安卻說誰在犯事便出兵打誰,那金山牧場怎麼辦?難道葛邏祿人不能拿回來嗎?

    這時,李慶安開口了:“葛邏祿和沙陀原本都是一族,今天卻鬧得如此仇深似海,讓本將軍為難啊!”

    “使君”。朱邪盡忠網要開口說話。李慶安卻一擺手止住了他。

    “為了北庭的和睦平靜,本將軍決定為你們兩族調停,我儘量做到聳正公平,但有一句醜話我要說在前面。其實前天我就已經說過了,我做出決定後,不准任何一族再鬧事。否則就是對大唐的不敬,我將發兵討之,你們聽見沒有?”

    李慶安看了看他們,他對朱邪盡忠道:“沙陀先個表態吧”。

    朱邪盡忠事先已得到父親的叮囑,他連忙道:“沙陀將服從使君之令

    “葛邏祿呢?。李慶安目光一瞥。望著謀刺邏多道。

    謀刺思翰急著要開口,謀刺邏多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沒有資格代表葛邏祿說話。”

    謀刺思翰頓時啞了。謀刺邏多扭了扭脖子。甕聲甕氣道:“我們葛邏祿的表態很簡單,如果李將軍處置公平,我們服從,如果李將軍處置不公平,恕我們不能接受。”

    他這席桀驁不馴的話,讓李慶安身旁的北庭高官們個個沉下了臉,楊奉車和監軍王廷芳對望一眼,楊奉車哼了一聲道:“你父親黑山也是這個意思嗎?”

    “楊都護,父親既然派我來,那我可全權代表葛邏祿。”

    “那好吧!現在我來調停

    李慶安站起身,先對朱邪盡忠道:“據我所知,這次矛盾激化,是沙陀人先進攻葛邏祿引起,我想知道,沙陀為何要進攻葛邏祿人?。

    “回 稟將軍,八年前,北庭遭遇暴風雪,我祖父去找葛邏祿人求情。請他們看在同宗的面上准我們沙陀人在金山牧場避一個冬天,本來金山牧場也並非葛邏祿人所有,只 是被他們強佔,我祖父也是出於尊重才找他們,不料他們不僅拒絕,而且趁沙陀人不備,大舉殺戮,我祖父死在他們箭下,五百多名沙陀牧人被殺,一千三百名沙陀 婦孺被搶走,包括我的母親,這血海深仇,我們已經等了八年。”

    李慶安點點頭。又問謀刺邏多道:“沙陀人的話,你們有疑義嗎?。

    謀 刺邏多一陣喋喋大笑,“沒錯,沙陀人說得一點都沒錯,八年前我殺了幾百名沙陀狗,搶了他們的女人,我們玩夠了,便賣給了回訖人。這算不了什麼,草原上本來 就是實力為王,他們沙陀人殺了葛邏祿人。我也認了。我不會像娘們似的來找人評理調解。我要反過去殺絕沙陀人,有本事,沙陀人把我們也殺光,這就是我們崇尚 狼的緣故,草原上生存,就看誰的實力強

    謀刺邏多**裸狼理論引來一片噓聲。王廷芳眉頭一皺小聲對楊奉車道:“此人必會為葛邏祿人引來禍端

    謀刺思翰大急,用勁踢了大哥一腳。低聲斥責道:“你怎麼能這樣說話!”

    “狗雜種,你給我閉嘴”。

    謀刺邏多毫不留情面地破口大駡,謀刺思翰臉色刷地變得慘白,他低下了頭,眼中卻閃過了一道怨毒的目光。

    李 慶安看在眼裡,他不露聲色繼續道:“既然你們兩家仇恨不可消除。那我也只能用強制的命令了。從今天開始,不准你們兩家再各自尋仇。沙陀人兩任首領被傷,你 們的婦孺被搶,不管你們再恨,我也不准你們再尋仇,還有葛邏祿人,不准再報復沙陀人,兩家就此罷手,我最後再說一遍,誰敢再動手,就是對大唐的不敬,休怪 我出兵征討。說完,他一招手,兩名親兵抬過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張用突厥語寫的和解契約,李慶安一指朱邪盡忠道:“空口無憑,立字為證,你們先簽字 吧”。

    朱邪盡忠不會用筆,他咬破了大拇指,在沙陀人名下按了一個手印。

    “該你們了。”

    兩名親兵又將桌子抬到了謀刺邏多的面前,謀刺邏多拿起契約看了半天,旁邊的謀刺思翰忍不住道:“金山牧場怎麼辦?”

    謀刺邏多終於反應過來,他一抬頭怒吼道:“那我們金山牧場怎麼辦?。

    李慶安冷冷道:“金止。牧場也好,你們殺了沙陀人首領,玩了他們女人也好,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你們過去的恩恩怨怨我不管,我只管以後。不准你們任何一方再動刀兵

    朱邪盡忠大喜,李慶安的意思就是承認現狀,沃野數百里的金山牧場歸沙陀人所有了。

    “放你娘的狗屁!”

    謀刺邏多勃然大怒,一把撕碎了契約,踢翻桌子大步而去,其餘葛邏祿人慌忙跟他而走,只把謀刺思翰一人留在帳中,謀刺思翰長歎一聲。連忙追了出去。

    李慶安一直望著他們的背影去遠了,這才冷冷對北庭各高官道:“你們也看見了,我有心替他們和解。可葛邏祿人不領情,一定要逼我動武

    他一聲厲喝:“來人!”

    立剪上來幾名士兵,李慶安當即下令道:“立刻傳我命令,命伊州都督韓志,西州都督趙廷玉火速來見我。”

    旁邊的程千里忽然覺得大事不妙,他眼前一陣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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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後軍之重

    幾個時辰後,伊吾軍和天山軍都趕到了駐營地。韓志和囁肥凶不知出了什麼事,都急急趕來,趙廷玉到不是因為李慶安的命令,而是監軍也在,使他不敢不來。

    李慶安來北庭後的第一次軍事會議便在春獵中間召開了。

    “奉聖上手諭,進攻葛邏祿。”

    李慶安掃了一眼大帳,帳內坐在數十名北庭的文武高安,每個人都一樣的神情凝重。

    “這次進攻,將由瀚海、伊吾、天山三軍共同發兵一萬五千人,另外再命令沙陀出兵三千騎兵協同作戰,諸位可有什麼意見?”

    韓志和趙廷玉的臉色都很難看。尤其是趙廷玉,他沒有想到春獵居然演變成這麼一個結果,更沒有想到聖上的手諭已經到了。

    他迅速瞥了一眼程千里,程千里卻搖了搖頭,意思是告訴他已經無可挽回了,趙廷玉卻不肯就此受制,他哼了一聲道:“我們需要出多少人馬?”

    這才是他關心的核心問題,李慶安取出一本冊子,看了看道:“按照聖上的手諭,我調兵如下,伊吾軍出兩千人,天山軍出四千人,其餘九千人由瀚海軍出,兩位都督可以自己帶兵,也可以交給兵馬副使領兵。”

    趙廷玉的臉頓時脹得通紅,他不甘心,他一共只有五千人馬,居然要調走四千。

    “為什麼我要出四千兵?我最多只能出兩千。”

    李慶安臉一沉,把北庭節度使的令箭和符節重重往桌上一拍,冷冷道:“趙都督。你是要抗令不遵嗎?”

    旁邊的監軍王廷芳也不高興道:“趙都督,這是陛下的手諭,一切由李將軍調遣,你若不聽,恐怕有欺君之罪。”

    趙廷玉知道,只要自己再多說一個,“不。字,李慶安就要把自己推出去斬了,他只得無奈道:“屬下聽從李副使調遣。”

    李慶安又回頭問韓志道:“韓都督,那你呢?”

    韓志十分爽快,抱拳道:“願聽李將軍調遣。”

    “那好!”李慶安站起身道:“兩位都督立刻回去調兵,十天后我們大軍在北庭城外會師,出發征討葛邏祿。”

    參加春獵的葛邏祿人在北庭境內沒有被為難,他們一路狂馳,奔回了葛邏祿牙帳,一路上,謀刺邏多已經想好了對策。

    作為葛邏祿的大王子,葛邏祿酋長位子的法定繼承人,謀刺邏多也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愚蠢,立場決定態度,謀刺邏多的立場是反唐而親近回訖,他的骨子裡,更傾向於烏德鍵山的葛邏祿人,他們投靠了回訖,成為回訖的一部。

    而臣服於唐朝,一直是他所反感,當然,唐朝的女人他不反感,尤其當他看見比自己還年輕幾歲的北庭新任節度使時,他心中的反感就變成了增惡。

    謀刺思翰遠遠地跟在兄長的背後。隨時隨地在大哥面前保持一種謙卑的姿態是他的一種本能,和其他具有純正突厥血統的兄弟姐妹不同。他出身卑賤,這種卑賤使他變得比任何人都更隱忍,更有城府,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想要什麼?

    三天后。他們返回了葛邏祿的大本營。

    “尖親,北庭要求我們把金山牧場讓給沙陀人。”

    謀刺邏多開門見山便挑出了矛盾,他矢口不提自己射傷沙陀首領之事。而把自己扮成了一個受害人。

    “北庭新任節度使偏向沙陀人,他要求我們把金山牧場作為八年前的賠償,並逼我們畫押立據,我堅決沒有答應,便回來了。”

    謀刺黑山聽得目瞪口呆,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個結果,他有些不相信。又追問其他隨行的葛邏祿人,眾人異口同聲,和謀刺邏多說得一般

    。

    唯獨次子思翰至始至終沒有吭聲,謀刺黑山看出一絲端倪,他命所有人退下,單獨追問次子實情。

    謀刺思翰歎了口氣,道:“父親,你還是準備一下吧!我估計北庭唐軍很快就要來攻打葛邏祿了。”

    謀刺黑山大吃一驚,“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謀刺思翰便將北庭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說了一遍,最後歎道:“北庭確實是有點偏袒沙陀人,但大哥對唐王朝的輕蔑卻惹禍之源,如果說北庭內部時打葛邏祿還有分歧的話。那大哥撕毀協議、踢翻桌子的舉動。無疑會讓所有的反對之聲消失了,我敢肯定,唐軍正在集結之中。”

    謀刺黑山眼睛越瞪越大,最後他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這個。混蛋,竟敢欺騙我。

    他“騰!,地站起身,厲聲喝道:“來人,把大王子給我叫來!”

    謀刺思翰跪了下來,泣道:“回來路上大哥威脅我,若我敢出賣他,他會將我碎屍萬段,孩兒為了葛邏祿的大局,寧可被大哥所殺,求父親救我。”

    謀刺黑山望著這個出身卑賤。卻頗有頭腦的次子,半晌,他點點頭。道:“好吧!其實我一直就在考慮給你一定的地位,從現在開始,從金山牧場退回來的十個部落就由你來統領,今天晚上,我會召開長老會宣佈這件事。”

    謀刺思翰欣喜若狂,他終於有自己的根基了。

    這時,謀刺邏多被士兵帶進了營帳,他見帳中只有父親和二弟兩人。他立刻便明白了,他惡狠狠盯著謀刺思翰,眼中露出凶光,這個,該死的東西,非要錄了他皮不可。

    “給我跪下!”

    謀刺黑山一聲怒喝,上前就狠狠的櫥了兒子兩記耳光,將謀刺邏多打得頭髮披散,臉頰立刻腫了起來。

    “你竟敢向我隱瞞真相,你吃熊心豹膽了!”謀刺詭下。昂著頭道!”孩幾沒有欺瞞父親,北庭是在袒護慘口口聲聲說誰再鬧事就打誰,可金山牧場還在沙陀狗手上,他們卻隻字不提。如果父親真不要金山牧場了。我去向北庭請罪。”

    提到金山牧場,謀刺黑山怒火稍平。但他心中更加焦急,眼看唐軍大舉來襲,他卻無計可施,這時,謀刺思翰道:“父親,我去向北庭請罪。請北庭饒恕大哥的無禮,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謀刺邏多大怒,指著他罵道:“漢狗,你敢出賣我葛邏祿嗎?。

    他又急著對父親道:“父親,我們還可以求回訖支援,對抗北庭

    謀刺思朝冷笑反駁道:“幼稚,你以為回訖會為我們得罪大唐嗎?相反,他會來居中調停,趁機吞併我們。父親,只有向其庭請罪一條路

    “北庭會接受我們請罪嗎?我看他們就是要找藉口打壓我們葛邏祿。”

    “夠了,都給我閉嘴!”

    謀刺黑山被兩兄弟的爭執吵得頭昏腦脹,他大吼一聲,營帳裡頓時安靜下來,他背著手走了幾步,長子說得也有道理,如果北庭是藉口來打葛邏蔣,那道歉也沒有用,此事事關葛邏祿的生死存亡,他左右決定不下來,最後他一揮手令道:“今晚召開長老大會,共同商議此事。”

    有 李隆基手諭這一道金符,調兵之事異常順利,僅僅四天后,天讓。軍和伊吾軍的六千人便抵達了北庭,北庭已經承平多年,糧草充裕,物資豐沛,在發出戰爭令短短 幾天。各種糧草物資便已備齊,軍隊也發動起來,李慶安分兵為前後兩軍,六千翰海軍和天山、伊吾各兩千人,一共一萬人為前軍,其餘三千瀚海軍與兩千天山軍為 後軍,由副都護楊奉車統領。

    上午,北庭城外旌旗招展,一萬五千大軍如一幅巨大的黑色地毯,整齊地列隊在一望無垠的草原上。

    在他們身後是延綿數裡的糧草車輛,四千民夫被徵用來趕駕馬車,運輸糧草和軍用物資。

    不遠處的官道上擠滿了密密麻麻前來送行的軍屬,自長壽元年,武則天派王孝傑與武衛大將軍阿史那忠節率軍大敗吐蕃,收復北庭和安西以來,北庭已經五十餘年未經戰火了。

    儘管唐軍只是去教藐視天朝威嚴的葛胡,但軍屬們仍然牽掛不已。紛紛擁來給子弟送行。

    李慶安一身明光鎧甲,頭戴鐵盔,手握長槊,斜背烈火弓,他身材魁梧,更顯得威風凜凜,他在百名親衛簇擁下,來到了楊奉車面前拱手笑道:“楊兄,後軍的五千兒郎和輻重大隊我就交給你了。”

    楊奉車苦笑一聲道:“你還真會選人,找誰不行,偏偏找我,那好吧!既然你信任,我就勉為其難了。”

    “楊兄放心,我會讓白孝德兄弟輔佐你,他們懂如何行軍紮營,你向他倆多多請教就是了。”

    李慶安說完,一拱手便向前軍馳去,一路上,軍屬們熱烈地向他揮手。李慶安拱手回禮,高聲道:“諸位父母姐妹們放心,我們一定會凱旋歸來。”

    歡呼聲更加激烈了,這時,不遠處有人在喊:“大哥!”

    李 慶安看見了他的幾個親人。如詩如畫和小蓮,她們擠不進來,都站在外面,忽然,他看見了舞衣,她戴著一頂寬邊斗笠,斗笠邊緣掛著一層薄薄的輕紗,遮住了面 容,她身著一襲雪白的長裙,裙擺隨風飄拂。肌膚如玉如雪,宛如仙子降臨人間。正輕輕地向他揮手道別,透過薄薄輕紗看得見她淺淺的笑意。

    李慶安笑著向她們點點頭,一抱拳,轉身猛抽一鞭戰馬,向前軍飛馳而去。

    大軍緩緩出發了,天寶八年四月初十,北庭大軍向金山進發。

    北庭城以北是茫茫無際的沙陀大沙漠,大軍從東北沙漠最窄處橫跨了沙海,四月二十日,大軍進入了大漠州都督府境內,從這裡開始便進入了葛邏祿的地盤,前來助戰的三千沙陀騎兵在王子朱邪盡忠的率領下已經加入了大軍。

    這天傍晚,大軍行軍到了一座叫拔紮曳的土城前,這是葛邏祿人少有的幾座城池,土城很城內只有一百多座泥屋,絕大部分都是商鋪。基本上都是粟特人所開,這裡是南葛邏祿的商業中心,生活在草原上的葛邏祿人用皮毛、藥材和金沙來這裡換取各種日常用品。

    唐軍的到來打破了這座小城平靜的生活,城內冷冷清清,家家戶戶緊閉門窗,看不見一個人影。

    李慶安騎在馬上打量著這座小城,城牆單薄低矮,僅高兩丈,這不是為了防禦敵人,而是為了防禦草原上的狼群。

    “將軍,請問是否駐營?。

    李 慶安看了看天色,已經快到黃昏了,便一擺手命道:“可以駐營!”唐軍大軍立刻紮賽駐營了,他們進入了葛邏祿人控制地,格外地謹慎。樹立柵欄,深挖壕溝,四 周灑滿了蒺藜,一頂頂大帳依次出現了,不遠處有一條小河,數百唐軍趕牛車前去取水,隨即埋鍋造飯,大營裡異常地忙碌。

    李慶安則率 領千餘人進了城內,城內已經清理過,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這時,十幾名士兵帶來了**名粟特商人,這些粟特商人顯然是屬於檔次較低的那一種,沒有粟特大商人 的氣派,一個個皆畏畏縮縮,目光閃爍,在全副武裝的唐軍將領面前,他們皆嚇得跪了下來,一個個匍匐磕頭,喊道:“將軍,饒命啊!”

    李慶安在一塊石頭上坐下,用突厥語問他們道:“我來問你們,這附近有多少葛邏祿人

    幾名商人面面相視,誰也不敢開口。李慶安一指一名年少的粟特商人道:“你來說”。

    這顯然是一名剛剛入道的少年商人。十五六歲的樣子,他被李慶安點中,頓時嚇得戰戰烈兢,半天才開口道:“將軍,這一帶有十幾個葛邏祿人部落,三四萬人,居無定所,皆是逐水草而居,不過將軍只要順著河流走,就能找到他們,另外,前些天”

    少年商人網說到這裡,後面一名年紀稍大的粟特人捅了他一下,少年嚇得立刻閉嘴了,李慶安的目光何等銳利,一眼便看到了粟特人的動作,他不由勃然大怒,上前一鞭將後面的粟特人抽翻,喝令道:“給我重打八十棍,燒了他的鋪子!”

    立刻沖上來十幾士兵,如狼似虎般地將那粟特人拖走,嚇得他連聲求繞,“將軍。饒了我吧!我不敢了

    少年商人也嚇得連連磕頭,泣道:“將軍,饒了我父親吧!”

    李慶安手一擺,士兵們暫停了下來。他冷笑一聲道:“你們這些粟特人不知好歹,我約束軍紀,保你們平安,居然還敢隱瞞我,再敢隱瞞我一個字,我立刻放鬆軍紀,任士兵搶光你們的財物,殺光你們的人。你們信不信?。

    眾栗特人齊聲哀求,“將軍,我們不敢隱瞞。”

    李慶安”號了一聲,皮鞭一指少年,“繼續說下去,前些天怎麼回事?”

    “將軍,前些天,聽幾個來賣毛皮的葛邏祿人說,他們看見了回訖人騎兵。”

    “回訖人騎兵?。李慶安一怔,連忙追問道:“在哪裡發現的?有多少人?”

    “這個)我不清楚,好像人數不少。賣毛皮的葛邏祿人說他們要跟二王子遷去夷播海,所有帶不走的家當都賣了。”

    “你們呢,回憑人的事情知道多少?。

    眾人七嘴八舌,和少年說的也差不多,確實有回訖騎兵南下,人數不詳,葛邏祿二王子得到實力,率部落遷去了夷播海。

    李慶安陷入了沉思,二王子就是謀刺思翰,他見過的,此人頗受大王子謀刺邏多的欺辱,如今他得到實力,說明葛邏祿內部有了分歧,而回訖人南下,不大會是回繞可汗做出的決定,路程和時間上來不及,或許是回訖某個部落的支援。

    李慶安不由冷笑了一聲,他本以為葛邏祿會來請罪,卻沒想到葛邏祿人竟要和自己對抗。

    這時。遠方奔來一名親兵,老遠稟報道:“將軍,趙都督有事要和將軍商量,正在大帳等候

    “我知道了,這就回去。”

    他又隨口問道:“韓都督呢。他也在嗎?”

    “回稟將軍,只有趙都督一人,沒有韓都督。”

    李慶安愣住了,往常趙廷玉每次來大帳都是邀請韓志一同前來。可今天他怎麼一個人來了,霎時間。李慶安做出了決斷,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決不能放過。

    從出發至今,瀚海、天山、伊吾三軍總是呈品字形進軍,互為犄角。晚上各自紮營,天山軍紮營地在東南方向,距大寨約十五裡。

    趙廷玉一路小心謹慎,讓李慶安一直找不到機會,但百密必有一疏。就在李慶安暫時放下這個念頭之時,機會便悄然出現了,居然只有他一個人前來,他也大意了。

    李慶安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經快黑了,他立刻招手,叫來一名親兵。低聲在他耳邊囑咐了幾句,親兵的令。立刻先回去了。

    李慶安又視察了一圈土城,估計已經佈置好了,這才慢吞吞返回了城外的大帳,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大帳裡通明,到處點著火把,遠遠只見十幾名唐軍站在大帳前,西州都督趙廷玉、已經等候多時了。跟李慶安行軍半個月,他每天都提心吊膽。唯恐李慶安尋茬奪權殺人,眼看進入葛邏祿境內。他再也難以克制內心的擔憂。

    李慶安走上前笑道:“土城內人員複雜,我在盤問他們,讓趙都督久等了。”

    趙廷玉上前抱拳道:“我有要事和使君商量。”

    “進帳去說

    李慶安走進帳中坐下,手一擺,指著下方的坐榻,微微笑道:“趙都督請坐!”

    趙廷玉坐下,他向周圍打量了一下,中軍帳內站著十幾名李慶安的親兵,而他帶來的人都在帳外等候。一種不祥的感覺湧入他的心中,此時李慶安若想殺他,簡直易如反掌。

    趙廷玉一路北上,每次來和李慶安開會他一定會叫上韓志,但每次都平安無事,時間久了,他的警慢性也慢慢放鬆,今天他照例邀請韓志一同來開會,不料韓志卻感恙了,趙廷玉心急,便自己帶領親兵來了。

    此時他才有些後悔,他不應該這麼性急,但後悔毛經晚了,他只有儘快離開李慶安的軍營。

    “我有件事想和使君商量

    不等他說下去,李慶安便攔住他的話頭笑道:“正好我也有事想和趙都督商量。”

    趙廷玉、一怔,連忙道:“使君請說”。

    “不!等監軍來了再一起說。”

    片刻,帳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監軍王廷芳,行軍司馬王義初,判官本參,還有瀚海軍的十幾名高級軍官紛紛走進帳來。隨著眾人走進大帳,中軍帳裡頓時熱鬧起來,趙廷玉的心也微微放

    。

    待眾人坐了下來,李慶安這才笑著對趙廷玉道:“趙都督請先說。你有什麼事要商量?”

    趙廷玉連忙躬身道:“使君,從這裡向北都是葛邏祿控制的土地,屬下建議分兵進軍。

    李慶安對眾人呵呵一笑道:”

    眾人都哈哈笑了起來,李慶安笑容一收,又問他道:“趙都督準備怎麼個分兵進軍法?”

    雖然有些不好開口,但趙廷玉還是硬著頭皮道:“很簡單,瀚海、天山、伊吾各自行軍。最後三軍凱旋時會師。

    “這怎麼耳以!”

    不等李慶安開口,監軍王廷芳首先反對了,他拉長了臉道:“怎麼安排行軍打仗是主將的事悄,應該由李將軍來決定,趙都督請不要越俎代庖。”

    “不敢!不敢!我只是提一個建議。”

    李慶安淡淡一笑道:“建議可以提,但趙都督的建議我不打算採納。我不認為我們一定會凱旋。”

    趙廷玉愣住了,他不甘示弱地反駁道:“使君網到北庭,當然以為葛邏祿很強,但在我們這些北庭老將的眼裡。葛邏祿人不堪一擊。”

    “或許葛邏祿你不放在眼裡,那回訖呢?”

    趙廷玉愣住了。回訖也參戰了嗎?

    李慶安一擺手,幾名親兵抬上一張桌子。桌子上是這一帶的地圖。

    眾人都圍了上來,李慶安指著金山對眾人道:“我網從土城問到了消息,回訖騎兵出現金山一帶,極有可能是回訖拔野古部的軍隊前來支援。現在我們已經進入葛邏祿人的控制地,我們兵力本來就少,若再分兵。正好給他們各個擊破。”

    眾 人都紛紛點頭,趙廷玉臉脹得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李慶安又擺擺手,讓大家坐下,繼續道:“在出兵之初,我沒有考慮到回繞人出兵的可能,以為葛邏祿人會 向我們認罪。可現在看來,葛邏祿準備孤注一擲,和我們一戰了,從他們請回訖援軍來看,他們的退路就是併入回練,現在我最擔心回訖人或葛邏祿人繞到我們身 後,偷襲後軍,所以我決定重新部著一下兵力安排。”

    李慶安的一番分析合情合理。現在後軍距離前軍足有四百里,一旦被偷襲或攔截,後果不堪設想,王廷芳歎道:“李將軍考慮周密,後軍確實有危險。”

    雖然聽起來似乎和自己沒有關係,但趙廷玉心中還是覺得有些不安。尤其李慶安要重新部署兵力。讓他心中打起了小鼓。

    李慶安瞥了趙廷玉一眼笑道:“本來我是想請韓都督一起來開會,但聽說他感恙,只好明天再單獨和他談了,我決定從明天開始,翰海、伊吾、天山三軍不再單獨駐紮,大軍共紮一個營寨,趙都督可有問題?”

    趙廷玉繃緊的心頓時松了,原來是為這個,他立刻拱手道:“卑職沒有問題。”

    “好!果然是軍令如山。”

    李慶安又對眾人道:“但我最擔心的還是後軍,由楊副都護統領,他是文官,一旦遇到敵軍來襲,我擔心他無法應對,所以我必須要派一員威信卓著的大將前去統領。”

    說到這,他的目光又凝在趙廷玉臉上,“趙都督,我深思熟慮。此人非你不可。”

    大帳裡一片寂靜,人人都盯著面如死灰的趙廷玉,趙廷玉慢慢站起身。顫聲道:“卑職不能從命。”

    李慶安冷冷地注視著他,“你再說一遍!”

    趙廷玉深深吸了一口氣,毫不妥協道:“卑職確實不能從命,請使君聽我解釋。”

    “我不聽你解釋,我再問你第三遍,我的軍令,你接不接?”

    兩人彼此盯著對方的眼睛,目光仿佛電一般交織在一起,強硬、冷酷、心照不宣。

    趙廷玉忽然仰天大笑起來,“好!好一個李慶安,你為奪我軍權,處心積慮,步步連環,用計可謂毒辣,我佩服,萬分佩服!”

    李慶安不為他所動,依然冷冰冰道:“我最後問一遍,我的軍令,你接不接?”

    “我不接!”

    趙廷玉話音一落,猛地拔劍向離他最近的監軍王廷芳撲去,王廷芳嚇呆住了,一動不動,就在趙廷玉勒住王廷芳脖子的一瞬間,一支黑線從李慶安手中射出,迅疾無比,“撲”地射進了趙廷玉的眉心。

    趙廷玉的身子徒然間僵住了。已經架在王監軍脖子上的長劍慢慢從他手中滑落。眼睛裡出現了死亡的灰色,他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王廷芳這才大叫一聲,嚇得軟軟癱倒在地上,目光恐懼地望著趙廷玉額頭上的短箭,大帳裡一陣騷亂。

    這時,南界雲出現在帳門口,他向李慶安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趙廷玉帶來的親兵已經全部解決。

    李慶安贊許地點點頭,高聲道:“趙廷玉違抗軍令,脅迫監軍,罪當斬首,來人!”

    “在!”

    幾名士兵閃身而出,李慶安指著趙廷玉道:“斬下他的首級,懸掛示眾!”

    士兵們將趙廷玉的屍體拖下去了。王廷芳爬起來戰戰兢兢問道“若天山軍鬧事怎麼辦?”

    李慶安哼了一聲道:“軍法如山,若天山軍鬧事,那他們就是造反。”他又高聲令道:“傳我的命令,全軍集結,去天山軍宣佈軍法。”

    說完,他大步向帳外走去,“李將軍!”王廷芳忽然叫住了李慶安,他湊上前低聲問道:“請問將軍,這下誰去指揮後軍?”

    李慶安優雅地微微一笑,“不瞞監軍,指揮後軍責任重大,非大將不能擔任,我準備讓弗志弗都督去指揮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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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深谷藏胡

 夜色深沉。輪彎月掛在深贍煮的夜空中,將丹邊丹際心嘩環撒蔔 了一層淡淡的銀色,在拔紮曳土城東南約二十裡的草原上,一座軍營孤零零地矗立在草原上,這裡便是天山軍營地,此刻行軍一天的士兵們皆疲憊不堪,早早地入睡 了,大營裡一片寂靜,只有大營四角的崗樓上有士兵在來回巡邏,忽然,一名哨兵快步奔至崗樓邊,神情緊張地注視著遠方,他看見了,月光下,一條黑線出現在草 原上,正向這邊疾速奔來。

    “他娘的!斥候都死光了嗎?”

    哨兵破口大駡,猛地輪起鐵錘“當當”地敲響了警鐘,同一時匆。另一個崗樓上可敲響了警報。刺耳的鐘聲響徹軍營,士兵們從夢中驚醒,軍營裡一陣大亂,主將趙廷玉去大寨未歸,只有一名副將盧向陽。他衣衫不整地奔出營帳,大聲問道:“出什麼事了,敵軍殺來了嗎?”

    可是誰也不知道,混亂中崗樓上忽然有哨兵大喊,“不是敵草。是自己人。”

    隨著喊聲不斷傳開,軍營裡漸漸平鼻下來,是自己人,不是敵軍。許多唐軍都湧到營門口張望,只見數百步外一支騎兵排成長行,呈扇形緩緩向軍營包圍而來,大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正是唐軍的赤龍旗。

    這時,十幾名騎兵飛馳而來,在營門口高聲喊道:“李慶安將軍有令。所有隊正以上軍官都出來集中,有要事宣佈。”

    副將盧向陽奔出營門厲聲問道:“我家將軍去大寨未歸,現在何處?”

    “你是何人?”

    “我乃天山軍兵馬副使盧向陽。”

    喊話的騎兵不理睬他,繼續高喊:“節度使李將軍有令,所有隊正以上軍官出營集中,否則以造反論處!”

    躲在營門後的數十名軍官聽見“以造反論處,時,皆心驚膽戰地走了出來,盧向陽大怒,轉身拔劍驅趕道:“誰讓你們出來,全部給我回去!”

    十幾騎兵對望一眼,猛地催馬上前,三支長槍同時刺透了盧向陽的前胸,盧向陽不可思議地望了一眼插入前胸的長槍,就此倒地死,去。

    一名軍官催馬上前,再次對軍官們厲聲喊道:“趙廷玉刺殺監軍。欲造反,爾等也要追隨嗎?”

    天山軍的軍官們終於陸續出來了,近百名軍官站在空地之中,心情忐忑地等待發落,數千唐軍將他們緊緊包圍,不使一人脫逃,軍營裡沒有了軍官約束,二千士兵紛紛擠到營門前,低聲議論著,誰都明白天山軍要換主人了,相比軍官的憂心仲仲,士兵們心中更多的是期待。

    這時,數百騎兵簇擁著節度使李慶安從隊伍中出來,後面跟著監軍王廷芳,李慶安緩緩勒住戰馬,掃了一眼天山軍的軍官們,道:“西州都督趙廷玉違抗軍令,挾持監軍。嚴重違反軍法,已被處斬!”

    軍官群中頓時發出一片驚呼。每個人的眼中流露出震驚之色,其中不少人眼中閃過一絲悲憤,隨即低下了頭。

    “我知道你們不少人是趙都督的老部下,鐵杆心腹,但大唐軍隊軍紀如山,軍法面前無人例外!”

    李 慶安的聲音異常嚴厲,他臉色冰冷地注視著每個人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現在趙廷玉已經處斬;新都督將由朝廷任命,本帥暫代天山軍兵馬使,介於天山軍軍法不 嚴。本帥決定,天山軍副尉以上軍官統一學習軍規軍紀三個月,學習結束後重新任命,現在旅帥和隊正可以回營,將軍隊帶出來集合。”

    旅帥和隊正們都如釋重負,紛紛奔回軍營整頓軍隊,空地上只剩下十幾名垂頭喪氣的校尉和副尉。李慶安使了個眼色,上前一隊騎兵將他們押走了。

    這 時,軍營門大開,一隊隊士兵從軍營裡走了出來,都沒有攜帶武器。二千士兵在曠野中整齊地排成了十隊,李慶安縱馬上前,朗聲道:“我李慶安受聖上委任,統領 北庭軍馬,無論是翰海軍、天山軍還是伊吾軍,我都一視同仁,我本人也是從戍堡小卒一步步走到今天 深知士兵疾苦,在此,我重新立下四條軍規,第一,從今天 起,北庭軍軍官一律不准替士兵保管錢物,作戰時。錢物統一由行軍司馬暫管,並立下收據,戰後交還本人,若不幸陣亡,將交給其指定家屬;第二,北庭軍將改善 伙食供應,統一立下標準。將抽調士兵組成巡視組,檢查各軍伙食狀況;第三,北庭軍軍假由三年一個月。改成 一年一個月,另外准許家人來探親;第四,北庭將成立軍紀稽查司,稽查司將巡視各地軍隊。准許士兵向稽查司投書,稽查司將直接向本帥負責,此四條從頒佈之日 起正式執行。李慶安宣佈一條,士兵們就歡呼一陣,不僅是天山軍,就連瀚海軍也跟著歡呼鼓掌,他的四條新規條條切中軍中積弊,別的不說,一般士兵的財物都是 由軍官來保管,這是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很多軍官為了謀取士兵財物,都變著法折磨士兵致死。以吞沒其財物,至於財物短缺遺失的情況,更是家常便飯。

    歡呼聲響徹夜空,李慶安這四條新軍規一出,便徹底贏得了天山軍的軍心,原來的都督趙廷玉已經從他們腦海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次 日一早,伊吾都督韓志趕到了大營,昨晚發生在天山軍身上的詳細經過他都知道了,一直到昨天晚上他才明白過來,攻打葛邏祿人不過是李慶安用來奪權的一種手 段,沙陀人和葛邏祿人的矛盾估計也是他一手炮製,從玉門之戰起,沙陀人就成了李慶安的一條狗,一步緊一步。一環扣一環,李慶安沒有人事權。無法罷免他們, 所以就有了攻打葛邏祿的戰爭,在軍中以軍法處置。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韓志一陣陣膽戰心驚,他知道昨天殺的是趙廷玉,那下一步就輪到他了,韓志不僅看到了李慶安的手段。看到他剷除異己的決心,也看到了聖上對李慶安的支持,沒有趙廷玉這片讓他渾水摸魚的泥塘,他還有

    韓志和趙廷玉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他沒有後臺,什麼慶王東宮,統統和他沒有關係,他沒有任何顧慮。

    韓志來到大營,除去了上衣。袒露上身跪在營門前請罪,片刻,李慶安快步從大營走出,急將他扶起來道:“韓將軍萬萬不可如此。”

    “卑職一時糊塗,不明軍規。以至於竊軍權自重,請使君發落。”

    李慶安將他扶起,又命親兵拿來一件衣服,親手給他披上了,笑道:“虧得這裡是草原,否則韓將軍還要行廉頗之事麼?”

    兩人對視一笑,李慶安攬著他的肩膀就向夫營走去。

    “我頒車的四條新規,韓將軍有看法嗎?”

    “使君不愧是小卒出身,深知士兵疾苦,不過使君不怕得罪軍官們嗎?”

    “做事情哪有不得罪人的,不過士兵可以提拔為軍官,但軍官就難以貶為士兵了,韓將軍以為如何?”

    “呵呵!使君說得有幾分道理。只是上有規矩,下有對策,使君的方案還要再細化才行。”

    “我知道,先給弟兄們吃顆定心丸。鼓舞士氣,咱們一戰擊破葛胡。”

    葛邏祿的長老大會帶了新的變數。結果出乎謀刺黑山的意料,大部分部落長老都贊成大王子的方案,向回訖求援,逼迫唐軍南撤,然後滅掉沙陀部。

    儘管謀刺黑山本人不贊成這個方案。但為了給次子思翰爭得一定地位。他最終也同意了向回訖求援。與唐軍對抗。

    就在北庭唐軍進入葛邏祿控制的同時,回訖拔野古部的一萬騎兵也越過金山,進入了葛邏祿控制地,與此同時,葛邏祿的兩萬騎兵開始集結,三萬胡人騎兵彙集在玄池以東。準備與北庭唐軍一決勝負。

    這 是一場算得上中等規模的戰役。就儼如安西對吐蕃,範陽對契丹。劍南對南詔一樣,這場戰役也關係到大唐的西拓國策,大唐一心恢復碎葉軍鎮,而葛邏祿同樣對碎 葉川野心勃勃,至於第三者回訖,這是一頭狡猾的狼,他等待著機會。如果有可能,他會毫不遲疑地一口將葛邏祿和北庭吞掉。

    但對於李慶安,這場戰役已經不僅僅是摧毀葛邏祿對碎葉的野心那麼簡單,他的目光放得更遠,他盯住了夷播海流域,後世叫做巴爾咯什湖的廣袤土地。

    拿下巴爾咯什湖流域,他就站在了中亞的屋頂之上,而葛邏祿,就是他前進路上的最大絆腳石。

    五月初一,經過數天休整後的唐軍先頭部隊抵達了葛邏祿的腹地,多邏斯河的上游地區,多邏斯河就是今天的額爾齊斯河,這裡是山區和草原的結合部,大多是低緩的丘陵。分佈著大片茂密的森林,遠處便是黑黝黝的金山山脈”

    唐軍先頭部隊有一千騎兵,由七百唐軍騎兵和三百沙陀騎兵組成。主將是南霧雲,還有一名沙陀將領朱邪盛義。

    朱邪是沙陀人的族名,也就是處月的諧音,頭陀人也就是處月突厥人。因此朱邪便成為沙陀人貴族之姓。

    朱邪盛義是沙陀葉護骨咄支的侄子。今年約三十歲,長得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是沙陀人著名的勇士之一,他手下的三百騎兵也都是長年活躍在金山內的獵人,個個都有著極為豐富的追蹤野獸的經驗 他們的任務便是尋找葛邏祿人的主力蹤跡。

    朱邪盛義略懂漢語,但不是很精通,他和南霧雲的很多交流都要通過連比帶劃來實現。

    “南將軍,我們沿著大河可以到達大水面。”

    朱邪盛義比戈小了一下,讓南霧雲明白他是在說一面大湖,也是葛邏祿的核心地區:玄池。

    南霧雲聽懂了他的意思,笑道:“葛邏祿人可不是羊群,任由我們進他圈裡去,我估計半路上就會遇到他們大隊。”

    朱邪盛義揮大刀擺出一個砍殺的姿勢,道:“南將軍的意思是和葛邏祿人打一架嗎?”

    “不一定,人少咱們打,人多咱們撤。”

    他話音網落,從前面奔來幾名沙陀人,他們指著遠處山脈,用突厥語萬分激動地說著什麼。

    “他們說什麼?”南霧雲聽不懂突厥語。

    朱邪盛義也激動起來,結結巴巴道:“他們說在山間發現很多很多葛邏祿人,好像都是女人和孩子。”

    不能南霧雲下命令,興奮的沙陀人已經紛紛催馬向山脈疾奔而去。

    “將軍,快去吧!晚了可就沒有了。”朱邪盛義一催馬,也跟著追了上去。

    片 剪,除了唐軍外,沙陀騎兵已經跑得沒有了蹤影,南霧雲喊之不及。只得對唐軍一揮手,“大家跟上,注意敵軍伏兵,聽我的命令列事!”唐軍紛紛調轉馬頭,沖上 了一座讓。丘,沿著沙陀人的足跡向北馳去。他們先奔至上游,找到了一處淺灣淌過了河水,又賓士了三十餘裡。離巨大的山體越來越近了,前方是一條寬闊的山 坳,仿佛一柄巨劍將山體切開,形成了一條寬約兩裡的幽深山坳,四周森林茂盛,長滿了參天大樹,大樹投影在穀口,遮住了陽光,使這一帶頗為陰森,涼風習習, 幾條小溪從山谷裡潺潺流出。匯成了一條小河,一直流向南方的多邏斯河。

    “將軍,水中有血!”

    一名唐軍發現了溪水中的血跡,南霧雲霍然抬頭向穀口中望去,他心中升起了一絲不祥之感,極可能是沙陀遭遇埋伏了。

    “沖進去!”

    南霧雲一聲令下,水花四濺,七百唐軍騎兵催馬沖進了山谷,山谷非常幽深,足足走了三裡才聽見前方有喊殺聲傳來。繞過一個彎,止。穀徒然寬闊,一幅慘烈的景象呈現在唐軍的面前,只見到處是沙陀人的屍體,殘肢斷臂,血流成河,屍體上大多是插著箭矢,說明他們遭遇了

    。

    不遠處,數百名騎兵混戰在一起,朱邪盛義身披兩箭,正奮力揮刀拼殺,他被十幾名葛邏祿人包圍,三百沙陀騎兵只剩下一半,而葛邏祿人也不”發多兩二百人。伏擊成功使他們佔據了卜葛邏祿人個個狀如瘋虎,不顧一切地阻止沙陀向山谷內入侵,“殺!”

    南 霧雲一聲大喊,唐軍騎兵席捲而上,箭如密雨,長矛揮舞、橫刀劈砍,唐軍的戰力極高,他不僅刮練有素,而且裝備極為精良。強勁的弓箭,尖銳的長矛,鋒利的橫 刀,還有堅固的明光鎧甲,相比之下葛邏祿人的裝備就遜色得多,一般葛邏祿人都沒有盔甲,武器也簡陋,弓箭也是自製,平時他們是牧民,戰時為兵。

    但這一支葛邏祿人裝備相對精良,他們都有統一的皮甲,衣甲服飾都是一樣,他們仿佛是某個貴族的侍衛。唐軍的殺入使戰局頓時逆轉。兩百余名葛邏祿人難以抵擋,在唐軍犀利的攻勢下,片玄便戰死了大半。剩下的數十人邊打邊退,最終被唐軍的強勁的箭雨吞沒。

    山谷裡終於安靜下來,這片十幾畝大小的平地上躺滿了橫七豎八地屍體,十幾名受傷未死的葛邏祿人被恨極的沙陀人一刀朵下人頭,山谷裡發出最後的慘叫。

    剩下的沙陀人奮力向山谷內沖去,

    朱邪盛義身中兩棄,都不是要害。他雖然已經疲憊不堪,但還是跟著屬下沖進了山谷,唐聳也加快馬速,跟了進去。

    山 穀比想像的要深得多。越走越寬闊,仿佛世外桃源一般,他們沖去一道隘口,眼前頓時一亮,只見山谷裡寬十幾裡。地勢開闊,中間是一片湖泊,四周長滿了茂密的 樹木。在湖畔的幾片空地上駐紮著上百頂帳篷,帳篷大多質地優良,裡面還夾雜著幾頂色彩豔麗的帳篷,這是粟特貴族才擁有的帳篷。

    南霧雲忽然明白了,難怪那些沙陀人個個興奮異常,他們果然眼光毒辣,竟然發現這是葛邏祿人貴族所在。

    他抬頭看了看頭頂,上面四周是懸崖峭壁,估計沙陀獵人是從上面發現了藏在深谷裡的葛邏祿人。

    此時,他已經無暇多想了,沙陀人如狼群般沖進了最近一片營帳中,開始了姦淫掠奪,女人的尖叫聲,孩童的哭聲,老人的斥責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響徹整個山谷。

    南霧雲一聲怒喝:“去制止他們,不准濫殺婦孺!”

    唐軍縱馬沖進大營中,他們兵力眾多,很快便攔住了沙陀人的殺戮。幾十名沙陀騎兵想沖進另一片營帳。被兩百多名唐軍執矛攔住了去路。

    “我家將軍有令,不准私掠財物!”

    沙陀人頓時鼓噪起來,朱邪盛義大怒,揮刀喊道:“我們奮不顧身是為什麼,不就是為了搶女人和財物嗎?”

    他話音網落,一支箭呼嘯而來。從他臉龐擦過,釘在大樹上,朱邪盛義頓時啞口無言了。

    南霧雲執弓緩緩上前,道:“我救你們一命,就得聽我的。”

    他一揮手,命令手下道:“把所有人都從營帳趕出來,財物打包帶走。有敢反抗者,無論男女,一律格殺。”

    說完,他又對忿忿難平的沙陀人道:“唐軍軍紀嚴明,不得濫殺無辜。更不得姦淫婦女,所有財物婦孺。一概帶回大營,該怎麼處置,按唐律來定,屬於你們的一份,我家使君自會賞給你們,使君有言,膽敢違反軍法者,無論唐軍沙陀,一概格殺勿論。”

    一名翻澤高聲又用突厥語說了一遍,朱邪盛義不敢得罪唐軍他見搶劫無望,只得鬱悶地坐下,命人給他包紮傷口,沙陀人也泄了氣,一個個無精打采,眼巴巴地望著唐軍收刮錢財、抓捕女人,他們不理解什麼軍紀,在他們看來,是唐軍在吃獨食。沒有他們的份。

    “將軍,你快來!”

    一名士兵跑到南霧雲面前,耳語了幾句,南霧雲驚訝,跟著他走進了一頂最大的帳篷,帳篷裡金碧輝煌,鋪滿了名貴的地毯,隨處可見各種金器。

    十幾名妖豔的年輕女人驚恐地蹲在一個角落裡,幾名唐軍看守著她們。一名打扮得同樣妖豔的女人被帶了上來,看得出她是名漢人。

    她跪下來連連磕頭道:“求軍爺饒過我們。”

    “你是漢人?”南霧雲瞥了她一眼問道。

    南霧雲的話勾起了女人的傷心往事,她垂淚道:“奴婢是伊州漢人。三年前被葛邏祿人搶來,被大王子看中,成了他的妻妾。”

    “大王子?”南需雲一愣,“你是說謀刺邏多?”

    “正是他,這是他的部落,我們都是他的女人。”

    女子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其中一名胡姬。道:“那個粟特女人是他的正妻。”

    “南將軍,你來看這些箱子。”一名士兵指著後帳道。

    忽然,謀刺邏多的正妻,也就是粟特大商人的女兒尖叫著,不顧一切地沖了上來,長長地指甲拼命抓向發現箱子的士兵。

    一名唐軍一巴掌將她打翻在地。幾個女人連忙把她拉了回去,但她拼命掙紮、大聲哭叫,把自己衣服也撕爛了,半裸著身子,坐在地上亂蹬亂踢,仿佛要了她的命一般

    女人的異常舉動讓南霧雲更加有興趣了,他大步走到後帳,後帳碼放著二十口大箱子,用鐵皮包裹,都上了鎖。

    “哢嚓”他隨手一刀,劈開了一隻大箱子,慢慢地打開了,眼前頓時金光閃閃,所有的人都一陣驚呼。箱子裡竟是一塊一塊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黃金塊,每一塊至少重兩三斤。

    “將軍,這邊也是!”一名士兵打開了另一口箱子,也是黃金。

    “這邊也是!”

    箱子裡基本上都是黃金,這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是謀刺邏多十幾年的積累,全部被唐軍俘獲了。

    “南將軍,怎麼辦?”

    南霧雲沉吟一下,低聲道:“這些黃金讓弟兄們隨身攜帶,暫時不要讓沙陀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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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回紇特使

    葛邏祿人和其他遊牧民族樣,作戰講究高度機動靈活二石菠的草原上出沒不定,尋找最佳的戰機對敵軍一擊而中,但唐軍也同樣擁有強大的騎兵,在機動靈活上絕不亞於遊牧民族,而且裝備之精良。更是令葛邏祿人望塵莫及。

    葛邏祿人也深知這一點,所以自唐軍進入他們的控制地以來,葛邏祿人便儘量避免與唐軍正面交鋒,他們一直在數百裡外迂回,等待著唐軍的漏洞出現。

    但唐軍的行動卻出乎他們意料,唐軍主力在向北行軍三天后,忽然又掉頭返回了拔紮曳城,並紮下大營,而五千後軍則率領返回了庭州,這顯然是防止他們葛邏祿人繞道襲擊後方,戰役的節奏忽然放慢了下來。

    在玄池以東三百里,一個被當地人稱為八羊海的小湖泊旁,葛邏祿和回訖聯軍便駐紮在這裡,葛邏祿的駐兵和唐軍不同,沒有營柵壕溝,一頂頂牛皮帳篷連成一片,馬匹就栓在帳篷旁,以保證他們隨時出發,來去如風。

    中間一頂較大的帳篷便是他們的中軍大帳,這天天網亮,中軍大帳裡陡然間暴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嗷叫,大帳裡,謀刺邏多暴跳如雷,發瘋般地揮舞長刀在牛皮大帳上劈砍。

    “我的女人,我的財寶啊!千刀萬剮的唐人。”

    謀刺邏多幾近瘋狂,在大帳裡來回奔跑,歇斯底里地叫駡,長刀亂揮,牛皮大帳被他砍得千瘡百孔,他剛剛得到消息,他的部族在去回訖的半路上被唐軍發現,侍衛全軍覆沒,他的財物和女人全部被唐軍擄走。

    女人沒了他可以弄新的,可是他積攢了十八年的黃金也沒有了,這使他怒極攻心,失去了理智。

    “傳我的命令,全軍上馬,去殺死唐軍,去殺死所有的唐軍!”

    謀刺邏多揮刀向帳外沖去,腳下卻被地毯絆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旁邊的十幾名手下終於找到了機會,一湧而上,將謀刺邏多牢年按住,奪取了他手中的刀。

    “大王子,你冷靜點。”

    “放開我!我要殺了他們。”謀刺邏多含糊不清地喊道。

    帳簾一掀,葛邏祿大酋長謀刺黑山從外面快步走進,他也得到了消息,正要來安撫兒子,卻見他像瘋子一樣披頭散髮,鼻涕滿臉,不由眉頭一皺,斥道:“你這個樣子還像個副帥嗎?把我臉都丟盡了。”

    謀刺邏多兩眼通紅,重重地喘著粗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時,回訖拔野古部酋長阿史那也聞訊趕了過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阿史那愣住了。

    謀刺黑山歎了口氣道:“我兒的妻女被唐軍俘獲了,生死不知。”

    阿史那大吃一驚,結結巴巴道:“怎麼可能,唐軍怎麼可能抵達金山,沒有弄錯吧!”

    謀刺邏多的妻女是要送到他的部落去保護,他已經安排人在金山另一頭準備接納了,怎麼會被唐軍俘獲,他心中有些失落,原以為可以做自己的人質,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不是唐軍主力,只是他的先鋒。”

    謀刺黑山心中頗亂,他又對幾名侍衛道:“先把大王子帶回帳去,看好他。”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大帳,阿史那連忙追了上去,“黑山酋長。我有事和你商量。”

    “我很累,明天再說吧!”

    謀 刺黑山憂心仲仲地回到了大帳,這幾天唐軍放鬆了壓力,給了他思考的時間,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一時糊塗,犯下了大錯,他不該同意把回訖軍引進來,請神容易送神 難,如果唐軍忽然願意講和,這些回訖人會老老實實收兵回去嗎?謀刺黑山怔怔地望著帳外發呆,原本以為是一次小衝突,卻沒有想到最後竟演變為事關葛邏祿生死 存亡的大問題,原本以為葛邏祿只面臨大唐的威脅,最後他才發現,他的身後還蹲著一隻惡狼。

    謀刺黑山哀歎一聲,抱住了頭,心中悔恨交加,為自己的一時糊塗而感到深深的痛苦,現在該怎麼辦?

    唐軍大營裡,南霧雲的先頭部隊也已經返回,帶回了滿載著財物的一百多輛馬車和近千名葛邏祿老弱婦孺,當這些戰俘運進大營時,正是唐軍的吃飯時間,立刻引起轟動,無數士兵端著飯碗跑來圍觀。

    葛邏祿戰俘們低著頭,個個忐忑不安,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女人,在唐軍的一片竊竊私語中,眼睛裡更是流露出了恐懼之意。

    李慶安和一群唐軍將領快步走了過來,南霧雲翻身下馬,上前一步半跪施禮道:“屬下在金山中段抓住了葛邏祿大王子的部落,特來押解回營,探查胡酋主力之事,屬下命人繼續尋找。”

    李慶安看了一眼戰俘,點點頭道:“南將軍辛苦了,不知弟兄們傷亡情況如何?”

    “回稟將軍,唐軍無傷亡,但沙陀騎兵卻傷亡過半,他們遭遇了葛邏祿人的伏擊。”

    朱邪盛義上前跪下,羞愧道:“卑下只顧爭功,卻忘了敵軍的埋伏,以至於傷亡慘重,特來請罪。

    ”

    這朱邪盛義雖然以後將加入北庭軍,但現在他還是屬於援軍。李慶安倒不好說什麼,便連忙將他扶起來,安慰道:“盛義將軍不必自責了,勝敗乃兵家常事,下一次小心就是了。請先回去療傷,戰利品分配我自會安排。”

    “多謝使君!”

    朱邪盛義帶領手下回沙陀營了,大營裡忙碌起來,男女戰俘分別帶到後營關押,各種財物則交給行軍司馬清點入倉,這時,南霧雲見周圍無人,便低聲對李慶安道:“將軍,我另外還繳獲一批黃金,約三萬兩。”

    由於朝廷在對陣亡將士的撫恤上著實不得力,把長期撫恤的義務推給了地方,但地方上財力有限,又加上文官不太重視,往往把它視為一種負擔,過不了一兩年,這種撫恤就會名存實亡。

    因此,為給赤嶺戰役中陣亡的將士一個交代,李慶安便決定用後世的觀念成立一個陣亡將士撫恤基金,不僅僅是赤嶺陣亡的將士,凡是他的手下陣亡,父母妻兒都會得到長期撫恤錢糧,他的這種想法得到了將領們的一致支援,目前錢糧的來源目前主要就是靠戰爭掠奪。

    李慶安大喜,贊道:“幹得不錯!”

    南霧雲連忙去收集黃金,就在這時,一名在大門口值勤的軍官跑來,躬身稟報:“將軍,有一隊回訖人在帳外求見,說是回訖可汗的特使。”

    回訖使者的到來在李慶安意料之中,卻沒想到他們來得如此之快,便微微一笑道:“看來他們很著急,請使者到大帳會見。”

    他轉身返回大帳。”

    北庭發動對葛邏祿的戰爭時。回訖葛勒可汗正好在都播行宮,這裡離金山不遠,他得到了拔野古部酋長阿史那送來的消息,一方面他批准了拔野古部支援葛邏祿,另一方面,他又立刻派特使來北庭調停。

    回訖特使叫做裴羅達幹,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不高,顯得十分精明強幹,他被唐軍士兵帶進了大帳,十幾名唐軍高官已經在等候他。

    裴羅達幹上前給坐在中間的李慶安施了一禮,恭恭敬敬道:“回訖行宮總管裴羅達幹奉可汗之命出使北庭,參見北庭節度李副使。”

    李慶安一擺手笑道:“特使請坐!”裴羅達幹坐下,一名士兵給他上了一杯茶,李慶安又笑問道:“回訖可汗在行宮嗎?”

    “正是,我們可汗視察都播,聽說唐軍與葛邏祿發生衝突,特命我前來調停。”

    “你們可汗的意思是希望我們不要再對葛邏祿用兵,是這樣嗎?”

    李慶安斜望著裴羅達幹,目光中帶著一絲調侃的意味,裴羅達幹表情有點不自然了,他看了看其他官員,有一些為難道:“有幾句話,我想私下和李使君談一談,不知是否方便?”

    李慶安笑了笑,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眾人紛紛起身離帳,只留下了監軍王廷芳。

    “這位王中使是皇帝陛下派來駐北庭的監軍,有什麼話無須回避他。”

    裴羅達幹向妻廷芳笑著點了點頭,這才低聲對李慶安道:“調停只是場面上的話,我奉可汗之命,是有大事想和李使君商議。”

    李慶安和王廷芳對望一眼,李慶安道:“什麼事要和我商議?”

    “是關於葛邏祿的去留。”

    裴 羅達幹歎了口氣道:“烏德健山的葛邏祿已經成為回訖一部,但金山的葛邏祿卻始終不肯臣服回訖,當然,它們已經向大唐臣服,我說這話有點無禮,但收復金山葛 邏祿確實是我回訖的一件大事,如果北庭同意與回訖共擊金山葛邏祿,作為回報,我們可汗答應多坦嶺以南的葛邏祿土地歸大唐所有,不知將軍以為如何?”

    半晌,李慶安哈哈大笑起來,直笑得裴羅達幹面紅耳赤,面帶慍色道:“李使君以為此事好笑嗎?”

    “非也!非也!”李慶安停住笑,歎口氣道:“我是笑葛邏祿人愚不可及,竟然要和回訖聯合與唐軍對抗,卻不知自己竟是引狼入室。”

    裴羅達幹尷尬道:“我們可汗並非是想和大唐對抗,是因為回訖十一部各自獨立,拔野古部併入回訖較晚,它們很多行動不受可汗控制,可汗得到消息時,它們已經派兵南下了,只耍李使君同意可汗的方案,拔野古部立刻就成為攻打葛邏祿的先鋒。”

    李慶安笑了笑道:“作為我本人,能給大唐皇帝開疆辟土,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我沒有權力決定此事,葛邏祿畢竟臣服于大唐,攻打葛邏祿必須要得到皇帝陛下的旨意,換而言之,我必須要稟報大唐皇帝後方能答覆。”

    旁邊的王廷芳也笑道:“李使君所言極是,此事一定要得到皇帝陛下同意。”

    裴羅達幹沉吟一下道:“那不知需要多少時間?”

    “一個月半吧!用八百里加急快報。”

    “那好,我先返回行宮回稟可汗,一個半月後我再來聽消息。”

    裴羅達幹沒有休息,便直接告辭趕回回訖,李慶安站在地圖前久久凝視著回訖的疆域,從聽說回訖出兵之時起,他便意識到,回訖的真正目的未必是來援助葛邏祿,他們極可能是扮演淡翁的角色。

    懷仁可汗已在天寶六年去世,現在是其子磨延啜繼位,被稱為葛勒可汗,磨延啜刻悍且桀驁不馴,雖然依舊遣使朝覲大唐,但已經沒有其父那樣對大唐心懷感激,隨著回訖國力的日益強盛,磨延啜的野心也一天天膨脹起來。

    “李使君,你真的想與回訖合作,滅掉葛邏祿嗎?”

    王廷芳年紀不大,他之所以能夠來安西監軍,完全是因為他是高力士心腹的緣故,實際上他只是一個宦官,沒有讀過什麼書,見識淺薄,他無法理解北庭的大局,他只關心李慶安會不會擅自做主,和回訖達成協議。

    李慶安搖了搖頭,“此事我不會答應,也就沒有必要向聖上請示。”

    王廷芳愕然,“為何?我們不是來攻打葛鑼祿嗎?”

    李慶安敲了敲地圖上的葛邏祿,淡淡一笑道:“葛邏祿是一條不聽話的看戶犬,雖然有時候他會來偷主人的東西,但只須敲打敲打,狠狠教一頓便可,若真殺了它,回訖人便沒有了阻礙,可以長驅直入北庭了。”

    說完,他立刻令道:“擂鼓!中軍點將。”

    在拔紮曳休息了五天后。唐軍再一次出發了,這一次他們沒有任何猶豫,大軍直插葛邏祿的核心地:玄池。

    經過數天的行軍,大軍越過了多坦嶺。距玄池已不足三百里,這天上午,唐軍斥候探得了消息,在東北方向五十裡外發現了葛邏祿人的主力,正向這邊疾速撲來。

    在玄池一帶聚集著葛邏祿人的大量老弱婦孺,如果唐軍佔領玄池,將對葛邏祿人的生存造成嚴重的威脅,葛邏祿人已經無法再伺機而動,只能以一場硬碰硬的戰役來阻止唐軍北上。

    唐軍停止前行,開始了緊張的部署,後勤插重壓在後方,與指揮塔在一起,由三千長槍步兵組成的後軍方陣保護,而三千弓弩手則壓在前陣,在弓弩手之後便是主力騎兵,由七十騎兵組成,另外,三千沙陀精銳則部署在弓弩手兩邊,他們將迎戰葛邏祿人弓弩戰後的第一波衝擊。

    唐軍的兵力數量處於劣勢,一共一萬六千人,而葛邏祿和回訖聯軍卻有三萬人,但品質上,無論是練還是武器裝備,唐軍都要遠遠超過葛邏祿人和回訖人。

    這是一場以品質對數量的較量,也是談判桌前籌碼的爭奪戰,唐軍能否打通前往夷播海的通道,葛邏祿能否恢復戰前的獨立,回訖的勢力能否順利越過金山,是戰是和,以及葛邏祿地區的格局重組,都要在這場戰役後見分曉了。

    中午時分,葛回聯軍離唐軍已不足十裡,他們也放緩了步伐。調整兵力、積蓄力量,李慶安入主北庭後的第一場唐胡大戰漸漸地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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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長擊葛胡

   漫天。五月的草原蔔風力強勁,將南方大沙漠的沙,來。鋪天蓋地地打在人的臉上和身上。風沙的阻力和內心的猶豫使葛邏祿人行軍十分緩慢。

    謀刺黑山心事重重,這場戰役他不想打,可又不得不打,唐軍果斷地進軍讓他沒有選擇的餘地,而且唐軍人數偏少又使他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如果能擊敗唐軍,或許他就有了和唐軍談判的籌碼。

    “加快速度,命令各部準備作戰。”

    謀刺黑山下達了準備作戰的命令。葛邏祿人振奮精神,加快速度向南方駛去,葛回聯軍一分為二,回訖在東,葛邏祿在西,兩支軍隊並駕齊驅,三萬人馬浩浩蕩蕩,放佛一幅巨大的地毯,將草原遮蓋了。

    這時,遠方奔來幾匹戰馬,馬上是身手矯健的唐軍斥候,幾名騎兵在一裡外停下,其中一人催馬疾奔,一直奔到距回訖軍兩百步外又開始橫向賓士,他張弓搭箭,將一支紮有信件的長箭遠遠射向回訖大軍。並大聲喊道:“我家使君有信給阿史那將軍。”

    喊完,他撥馬向回奔跑。和其他人匯合,調轉馬頭向南面馳去。

    一名回訖兵跑上來拾起信,信上用突厥語寫得很清楚,“阿史那將軍親啟。”

    回 訖士兵將信呈給了酋長阿史那。河史那疑惑地拆開信,不由嚇了一跳,信竟是唐軍主將李慶安寫來。只見信上寫道:“半月前行宮總管裴羅達幹奉回訖可汗之命,出 使我大營。與我共商瓜分葛邏祿一事,我已應允,為何回繞又背信棄義,與葛邏祿聯合與唐軍作戰,爾若謀大局,可戰場反戈,與我合攻回訖,以實現回訖一統突厥 心願,事關重大,望將軍三思,我願退兵十裡,以顯誠意。

    阿史那心中亂成一團,裴羅達幹去唐營他是知道的,但有沒有達成協議他卻不知道,若真如唐軍主帥所言。達成了協定,那自己與葛邏祿聯合作戰,豈不是壞了大事,可若沒有達成協議,唐軍又正式修書來問。令他疑惑不解。

    “酋長,葛邏祿人來了。”

    一名手下一聲高喊,只見一百余騎兵護衛著謀刺黑山疾速向這邊馳來。阿史那吃了一驚,連忙將信收起。

    謀刺黑山面沉如水,奔至近前問道:“阿史那將軍,我聽說唐軍主將送來一信。信上說了什麼?”

    “糟糕!”

    阿史那腦海裡如電光失火般閃過一個念頭,“他中計了。”他連忙解釋道:“沒什麼,唐軍主將一派胡言

    “是嗎?。謀刺黑山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那可否把信給我看一看?。

    不給對方信,情況會更糟糕。阿史那無奈,只得取出信遞給了謀刺黑山,他再三解釋道:“這是唐軍主將欲挑撥你我兩軍的關係,萬萬不可相信。”

    “裴羅達幹去過唐營嗎?。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唐人狡猾,已不是一天兩天了。”

    謀刺黑山心中已經明白了,如果裴羅達幹沒有去過唐營,李慶安怎麼能知道回訖可汗在行宮?好一個回訖,援助是假,謀葛邏祿才是真。他心中大怒,臉上卻不露聲色道:“這確實可能是唐軍的挑撥,我們不可上當。”

    話音網落二一名探子疾奔來稟報:“回稟大酋長,唐軍已向南撤軍了

    謀刺黑山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憤怒,重重哼一聲,道:“阿史那將軍。這你怎麼解釋?”

    阿史那滿頭大汗,急道:“這正是唐軍的挑撥,讓你我兩軍起內訌。黑山酋長萬萬不可相信。”

    謀刺黑山冷笑一聲,“是真是假,作戰的時候就知道了。

    說完,他調轉馬頭,向自己軍中馳去,阿史那望著他的背影,一陣咬牙切齒道:“你若不識相,老子索性就真的和唐軍聯手了。”

    李慶安在敵軍還有六裡地時,下令退兵十裡,儘管風險很大,但這比起他可能得到的收益,又不算什麼了。

    唐軍壓著陣腳緩緩後撤,僅撤了兩裡,指揮塔上的報警鐘聲便敲響了,這表示敵軍已在五裡之外,李慶安立刻下令停止後退,各軍準備

    鬥。

    弓弩手壓住陣腳,一百架床弩吱吱嘎嘎拉開了,床弩由兩頭牛絞軸上弦,弦上綁有二十支箭的鐵兜子。一次有二十支箭射出,威力強大;騎兵舉起長矛,勒住馬蹄來回踢踏的戰馬,三千沙陀人橫刀出鞘,他穿上唐軍統一配置的頭盔、皮甲鎧和橫刀,更加殺氣騰騰。

    插重車圍成一圈,圈內步兵營有了變化,兩千槍兵在外,組成方陣。一手執槍一手握盾,在方陣中心。一千槍兵臨時轉換成弓箭手。圍成三層的同心圓,在輻重車和槍兵的掩護下,形成一個放射形的打擊面。這是槍兵和弓兵的遠近配合。

    李慶安和三百親兵也在同心圓中。圓中出現了五架小型投擲機,親兵取出了兩隻黑皮鐵箱子,這就是他的王牌武器火藥了,但李慶安在這次戰役中並不是很想使用,他想親眼看一看北庭軍的實力。

    這時,他已經看見了,草原盡頭出現了一條黑,旨回聯軍終幹來了。他不由冷笑了一聲,他那封信會帶柬“樣的效果,他心中充滿了期望。

    “擂鼓”。

    巨大的皮鼓“咚!咚”地敲響了。這是振奮軍威的鼓聲,這是提高士氣的鼓聲,李慶安縱馬而出。舉刀高聲喊道:“北庭軍的健兒們,我們立功建業的時候到了,讓我們用刀來證明大唐才是北庭的主人,殺胡一人,賞田一畝,錢十貫

    他高昂的聲音隨風飄蕩,飛到了每一個士兵的耳中,唐軍士氣大振,殺敵的**在內心。

    葛邏祿和回訖騎兵在三裡外陡然加速,馬蹄聲密集地敲打著地面,如悶雷轟鳴,呼喝聲、叫喊聲,三萬騎兵鋪天蓋地殺來,沒有陣形,依然是回訖在東,葛邏祿在西,涇渭分明。

    五 百步外,唐軍的床弩率先發威了。一百架床弩同時發射,二千支長箭呼嘯著向葛邏祿軍中陣營射去,威力極大,奔在最前面的葛邏祿人一陣人仰馬翻,慘叫聲四起。 長箭射穿了騎兵的身體,戰馬長嘶摔倒。被射中倒地,被伴倒,瞬間葛邏祿便有四五百人落馬,緊接著第二輪床弩又射到了,這一次距離更近。威力更大,一支弩箭 竟射穿了兩個騎兵的身體,血肉橫飛,慘叫連連。

    一連三輪床弩,葛邏祿人減員超過二千人,銳氣為之一挫,進攻的勢頭沒有剛才那樣迅 猛了,這時葛回聯軍已經沖到了兩百步外,興奮的尖叫聲,猙獰的面孔清晰可見。床弩車向兩後撤退,弩兵上前,三千張掣張弩刷地平舉,一支支冷冰冰的箭頭對準 了鋪天蓋地殺來的敵軍,一觸即發。

    李慶安凝神著胡兵如波濤洶湧般的沖近,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但眼睛卻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得意,他看見了葛邏祿人和回訖人都沒有全軍壓上,在西北方約八千葛邏祿人按兵不動,而東北面回訖人也有數千人沒有進攻,他們只投入了一半多的兵力。

    這和突厥人全軍動輒全軍壓上,以騎兵暴風驟雨般的衝擊力來贏得上風的戰術有些不同了,李慶安知道,這並不是他們發明了什麼新戰術。而是自己的那一封信起了作用,葛邏祿人和回訖人彼此不再信任,確切說並不是他的信起作用,而是回訖人的野心敗露了。

    “擂鼓,弩兵發射!”

    李慶安一聲令下,金鼓大作。激烈的鼓聲催促著唐軍發射,三千弩兵排列成九排,三排一射,“箜”地一聲,千支箭破空而出,織成一道箭網,迅疾無比地向葛邏祿人和回訖人射去。霎時,箭雨變成一片小黑點,飛進了葛邏祿人和回訖人的騎兵隊中。

    如急雨打枯葉,密集的胡人騎兵頓時被射倒一大片,被射穿頭顱,在疾奔中摔下馬,中箭的慘叫聲響成一片。

    葛邏祿人絕大部分人都穿著用牛皮製成的粗陋皮甲,沒有頭盔,盾牌只是木制,他們的盾牌和皮甲無法抵禦唐軍強勁的箭矢,唯一依仗的就是嫺熟的騎術。左右躲閃著唐軍射來的弩箭,但他們的隊伍太密集。即使射不中人,戰馬也難躲箭雨,幾乎有一半人都是在戰馬摔倒時被壓傷。

    唐軍的箭雨一道接著一道,三千弩軍配合得如行雲流水,在短短的一百五十步的距離裡,唐軍便射出了六輪,一萬八年支箭。

    漢人的弓弩從來都是對付遊牧民族的第一利器,一萬八千支箭下,葛回聯軍損失近半,地上躺滿了受傷的戰馬和胡人屍體,戰馬疾奔,將不少人活活踩死,當他們沖到五十步外時,只剩下不到八千人。

    鼓聲再起,如猛獸般匍匐在弩箭身旁的沙陀殺出了,他們有遊牧民族的血腥野蠻,也有唐軍先進的裝備。使他們如虎添翼。他們如蓄積已久的洪水衝垮了堤壩,以一種沛不可擋的去氣勢向葛回聯軍席捲而去。

    “轟!,地一聲巨響,兩道巨大的人浪相撞,人頭滾滾落地血肉橫飛,殘肢斷臂隨處可見,慘烈的廝殺開始了。

    唐軍不斷變換著指揮的鼓聲和令旗。黑色令旗揮舞,弩軍迅速後撤。他們退到步兵營的後面,翻身上馬,張弓搭箭,眨眼間又變成了弓騎兵,在激昂的鼓聲中,呈雁行飛馳上前。從兩側翼射擊敵軍。

    李慶安冷冷地注視著兩支押後胡兵的動靜,他見葛邏祿後援騎兵暫時沒有出擊的意圖,便立刻下令:“主卓騎兵殺出!”

    紅色令旗揮舞,轟隆隆的巨鼓敲響了,騎兵統領荔非元禮一聲大吼。“殺!”

    七千唐軍儼如大河奔流,洶湧澎湃。長矛揮舞,橫刀閃爍,他們如一只巨大的鐵拳,狠狠地擊向士氣已經下降的胡騎,瞬間便將葛邏祿騎兵和回繞騎兵沖得七零八落。

    唐軍精良的裝備和練有素在此時展現得淋漓盡致,七千唐騎以五百人為一營,百人為一旅,五十人為一隊,十人為一夥,他們協同作戰,互相配合,當一人用橫刀和敵人短兵相接時,立刻會有長矛從左右刺來,將敵人捅死,隨即再換目標。

    相 典之下,葛邏祿騎兵基本上都是各自為陣,他們沒有配合,靠一股蠻力和唐軍搏鬥,但在銅牆鐵壁般的幾個面前,他們蠻力被唐軍整齊的陣型化解,所以儘管兩軍失 數刊差不多。但總是出現葛邏祿人以一對多的局面,再加上唐軍弓騎兵在兩側襲擾,殺得葛邏祿人死屍籍枕。血流成河。

    “使君。你發現沒有,回訖人似乎並沒有盡力。”

    副將韓志忽然發現了端倪,在三軍度戰中,回訖騎兵明顯在保存實力。他們躲在葛邏祿人身後。當唐軍圍上來時,他們一戰即退,絕不肯拼死和唐軍屢戰。

    李慶安早已發現了,他淡淡一笑道:“這場戰役必將以回訖人的撤軍而結束。”

    戰場的另一頭,謀刺邏多暴跳如雷,他怎麼也想不通,父親竟然只投入一半的兵力,本來人數占優。可這樣一來,兩軍兵力相當了,可唐軍的弓箭消滅了一半,裝備又遠遠超過葛邏祿人,他們怎麼可能取勝。

    他急得大吼:“父親,金軍殺上吧!否則我們必敗無疑。”

    謀刺黑山心中焦急萬分,但他卻不敢將軍隊投入戰鬥,他不時向遠處的阿史那望去,本來約好葛邏祿和回訖都全軍投入,但阿史那卻只投進了四千軍,留了一手,他盼望著回訖人是真心來幫助他,把軍隊投入戰場,這樣,他的援軍也可以加上,但回繞人卻始終不為所動。

    這時,一匹戰馬疾速奔來,這是去向回繞請戰的士兵回來了,謀刺黑山急忙問道:“怎麼樣,回訖肯和我同時出兵嗎?”

    “酋長,阿史那說他們已經盡力了,若戰局不利,他們將撤軍。“什麼!”

    謀刺黑山眼前一陣發黑,險些摔下馬,幾名士兵連忙將他扶住,謀刺黑山呆呆地望著前方戰場,他心中已經亂到了極點,如果他再把這一萬人投進去,回訖人會不會從後面夾擊,可如果再不投援軍,前軍必將崩潰。

    就在這時,回徒軍中突然傳來了撤軍的號角聲,“低沉的號角聲在風中回蕩。

    戰場上的回訖軍立刻調轉馬頭。向東北方向撤退,隨著回繞軍逃離戰場,剩下的葛邏祿人再也支援不住。紛紛跟逃跑,瞬間,葛邏祿軍崩潰了。

    葛邏祿人如野鬼般四散逃竄。唐軍勢如破竹,在後面掩殺,謀刺黑山見勢不妙,調轉馬頭向西北奔逃。回訖人則逃亡東北方向。

    這時,指揮塔上傳幕了激烈的金鼓聲,進攻的紅旗指向回訖軍,騎兵統領荔非元禮揮舞大刀,厲聲大吼:“殺光回繞人!”

    唐軍騎兵竟放過葛邏祿人,集中兵力向回訖人殺去,回訖人大敗,唐軍追殺三十餘裡,殺得回訖人血流成河,死屍丟滿一地,阿史那拼死奔逃得了一命,他最後只帶不足千人的殘部退回了金山以北。

    唐軍整頓軍隊,兩天繼續後向玄池挺進,第四天下午,唐軍離玄池已不足五十裡。

    “七郎,你為何要放過葛邏祿人?”荔非守瑜不解地問道。

    李慶安笑了笑,反問他道:“在你眼中,葛邏祿人是狼還是狗?”

    荔非守瑜笑了,“我從前以為葛邏祿人有多厲害,可今天我才知道。他們比起吐蕃人實在是差遠了,不堪一擊,只能算一條土狗。”

    “既然如此,留下這條土狗給我們看一看北大門不是很好嗎?這樣我們才能放心地西征碎葉。”

    旁邊的韓志也笑了,“這一次回訖人是偷雞不著,到蝕一把米,葛邏祿人是不會再相信它們了。”

    李慶安也笑道:“葛邏祿人不傻。跟著大唐做小弟,跟著回訖卻做奴僕,孰輕孰重,他們心裡應該有數。”

    這時,一隊斥候從遠處奔來。對李慶安抱拳行禮道:“將軍,葛邏祿酋長謀刺黑讓和二百余名貴族就在前方五裡外,要向將軍請罪!”

    “他反應倒挺快!”

    李慶安輕輕“哼了一聲,回頭令道:“大軍就地紮營!”

    唐軍開始紮營立寨,一刻鐘後。一隊人馬從遠處走來,男男女女個,個赤著上身,正是葛邏祿酋長謀刺黑讓。帶著他的妻兒及各部長老前來向唐軍請罪。

    他們在唐軍軍營前跪了下來。齊聲道:“邊荒野奴向天朝乞罪!”

    李慶安帶著一群文武官員從大營走了出來,謀刺黑山跪爬幾步,匍匐在李慶安腳下,哀求道:“奴自不量力,觸犯天朝軍威,奴願意一死來懇求天朝饒恕葛邏祿。”

    “酋長死倒不必了,但葛邏祿藐視天朝,妄動刀兵,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

    “我們願獻羊三十萬頭,馬三萬匹,並放棄金山牧場。”

    李慶安搖了搖頭道:“除了這些還不夠!”

    謀刺黑山慌忙道:“請將軍開金口。只要我們拿愕出,一定奉上。”

    “北庭將在夷播海至多坦嶺以南修築五座城堡,但我們人手不足,我要求葛邏祿出三萬民夫,協助我們築城。”

    謀利黑山暗暗歎息一聲,大唐在多坦嶺以南修築軍城,那就意味著葛邏祿的實控線將北移,若望再染指碎葉了。

    但他已經無從選擇,只得答應:“葛邏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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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14 23:45:08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口蜜腹劍

 慶圭府,整天,府中安靜異常,兩名丫鬟躡年躡聯出口了中院。屏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遠處隱隱傳來哭喊聲,一名丫鬟歎口氣低聲道:“老爺今天發什麼脾氣,已經打了五人了。”

    “誰知道呢?珠兒就是上茶晚了一步,被打慘了,一個月都下不了床。”

    “你們兩個!”

    寂靜的院子裡忽然傳來一聲怒斥,將兩個丫鬟嚇了一大跳,見是二管家對她們吹眉瞪眼,她們連忙垂手站住,二管家哼了一聲,“不准妄議老爺,聽見沒有,否則打死你們。”

    “是!奴婢不敢。”

    “去吧!”

    兩名丫鬟嚇得匆匆走了,二管家也歎了口氣,搖搖頭走進了後院。

    李 綜的暴怒是從天網亮時開始,程千里送來的一份加急快報讓他墮入了怒火的深淵,李慶安竟然殺了西州都督趙廷玉,趙廷玉最早是他的侍衛官,被他安插進金吾衛, 又到北庭任職培養,過幾年準備再調回金吾衛任大將軍,現在居然被李慶安宰了,令李綜暴跳如雷,但程千里的快報上也寫得很清楚,是不遵軍令被殺,還涉及挾持 監軍,使李綜一口怒氣悶在心中,唯有拿下人出氣。

    書房裡,李綜鐵青著臉聽兒子李俅的勸說。

    “父王息怒,孩兒以為僅憑李慶安是不敢如此大膽,不用說,這是太子在後面給他使力,殺了趙廷玉,也就折了父王一翼。”

    “趙廷玉還談不上我一翼,死了就死了,只是這口惡氣我難消,不好好教刮一下那李慶安,這口氣我絕咽不下去。”

    “父王,李慶安不足為慮,關鍵是太子,把他幹下去了,李慶安自然不保

    不等兒子說完,李綜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我當然知道,能把老三整下去,我還在乎一個李慶安嗎?但他就那麼好動嗎?這麼多年來,他什麼時候真的下去過,眼看要廢了,又忽然活過氣來,我有什麼辦法。”

    李俅微微一笑道:“父王,關鍵是從前是李林甫來對付太子,所以到最後總有高力士來保他。可現在不同了,是楊釗來對付太子,自從韋家之事後,兩人結下了仇怨。父王,楊家可和李林甫不同,這一次,我有七分的把握,太子會被廢。”

    李綜一驚,“難道是我兒發現什麼了嗎?”

    李俅緩緩點頭。笑道:“昨天我的一名手下在東市一家叫“高陵丁記。的綢緞店裡竟發現了一個熟人。“誰?”

    “太子原來的心腹宦官,馬英俊,他現在居然是綢緞店的掌櫃。

    “這有什麼奇怪嗎?”

    “父王,我查過了這家綢緞店的背景,它的東主竟無從得知,我怎麼也想不通,有哪家開店的東主會聘請一名宦官來做掌櫃,父王不覺得蹊蹺嗎?”

    李綜愣住了,半晌他才反應過來,“你是說這家店鋪是他開的嗎?”

    “應該是吧!否則在史官的嚴密記錄下,他那些見不得人的暗事怎麼安排?”

    李綜頓時心花怒放,趙廷玉被殺的不快立刻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他急切道:“你立刻抓住證據,我要親自去父皇面前彈劾他,哈哈!這次看他怎麼交代。”

    李俅嚇了一跳,連忙勸阻,“父王,這件事可千萬不能立刻動手。”

    李綜有些不悅,拉長了臉道:“為何不能?”

    李俅暗暗歎了口氣,這個父親著實不怎麼樣,枉自己剛才給他講了那麼多楊家的事情,他就一點不明白嗎?他只得忍住心中的鬱悶,解釋道:“父親,這件事只能算作是引火之物,耍想燃起大火,光靠它可不夠啊!”

    “原來如此!”

    李綜這才恍然大悟,他滿意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笑道:“有你這樣的兒子,是我的幸運,你放心,將來我若為帝,一定立你為太子,以慰九泉下的老二。”

    “多謝父王垂青!”

    想到入主東宮的可能,李俅的心中也不由激動起來,他連忙建議道:“父王,後天是韓國夫人的壽辰,父王不妨利用這個機會多和楊家接觸。爭取得到楊家的支援。”

    “我知道,壽禮我準備今天就送去,你就替我跑一趟吧!”

    興慶宮。幾名宦官正忙磚地收拾禦書房,聖上已經有十天沒有來禦書房了。儘管禦書房是天天打掃。但入春以來長安下雨偏多,房間裡還是添了股淡淡的黴味兒,宦官們一個個心急火燎,聖上半個時辰前忽然說要來禦書房,若被他聞到這股味兒,後果可不堪設想。

    炭盆點燃了,烘熱的炭火味掩蓋了房內的黴味,隨即開窗,一股涼風吹來,房間裡立刻變得清新乾爽,香爐裡也撒下了幾把檀香,房間裡彌漫著淡淡的香味,這時,遠處一聲高喝:“聖上駕到!”

    清掃禦書房的宦官們嚇得退出房門,房內一片寂靜,片刻,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隨即是李隆基的笑聲,“聯好久沒有來了,辛苦大將軍了。”

    “為陛下分憂,是老奴之責。”

    “最近發生了什麼事?”

    “北庭有快報。”

    “哦!速給聯看看。”

    李隆基大步走進了禦書房,房間的清新乾爽令他心情愉快,他在自己位子上坐了下來,這個位子儘管他坐了幾十年,但十天未處理朝務,他竟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陛下,這就是北庭的快報!”

    高 力士將一本摺子遞給了李隆基,這是李慶安的正式軍報,通過驛站傳來,路上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李隆基在半個多月前已經得到了監軍中使王廷芳的密報,趙廷玉抗 令不尊,欲挾持監軍,已經被李慶安斬首示眾,這一點李隆基到沒有什麼意見。若連個北庭都控制不住,李慶安還有什麼本事,因此對趙廷玉之死,他只是一笑了 之,相反,他對北擊葛邏祿。向西擴張一事卻非常感興趣。等他看完李慶安的報告,他不由拍案叫好,“好!好一個步步為營。”

    他興奮地對高力士道:“其實聯最擔心李慶安揮師直擊碎葉,那樣會重蹈牛仙庭占而不得的後塵,現在他步步為營,逐漸向西新建守捉,鞏固後勤糧草,聯以為,這才是真正行得通的戰略。”

    高力士也眉開眼笑道:“李慶安為陛下教葛邏祿人,又暗中教了想趁火打劫的回訖人,令葛邏祿大酋長裸身向天朝請罪,老奴聽說葛邏祿二王子已經在來長安的路上,若能徹底收服葛邏祿人,再扶持他們為大唐抵禦大食東擴,倒

    李隆基瞥了他一眼笑道:“大將軍是讓聯封賞李慶安麼?”

    高力士嚇了跪下,“老奴不敢!”

    “大將軍起來吧!聯和你開個玩笑的。”

    李 隆基沉吟一下道:“聯一直在拿楊國忠和李慶安對比,楊國忠已經是劍南節度使,兼劍南道採訪使,而李慶安只是一個節度副使,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會出現他斬殺趙 廷玉的事件發生,這也是聯考慮不周,原本以為他資歷不夠,不宜過高提拔,卻沒想到會釀成內訌,這樣吧!聯再把他高提一步。”說到這,李隆基吩咐道:“把相 國給聯叫來。”

    就在這時,禦書房外傳寥一陣環佩聲響。緊接著是楊花花嬌細的聲音傳來:“皇帝是在書房嗎?”

    這些日子,李林甫心情也格外愉快。由於皇帝李隆基對朝中的大小事務愈加厭煩。高力士替他代筆批閱也只限於大事,很多本該上奏的倒大不小的事務,都不再要求他上報,這些事情到了李林甫這裡就是最後的一步,無形中李林甫的相權大漲。

    儘管他每天忙於處理政務直到深夜,但他卻樂此不倦,對他來說,辛苦一點是次要的,權力增加才是第一。

    不僅是權力得到了提高,另外他和太子李亨的關係也所有改善,昨天他命人給東宮送奏摺抄本時。太子竟然回了一張紙條給他,建議兵部應派人去各地監查陣亡將士家屬撫恤錢糧的發放情況,這個建議雖然不大,但重耍的是太子通過這張紙條釋放出的和解暗示。

    李林甫知道,李亨的政敵已經漸漸轉到了楊家的身上,也就是說他禍水東引的策略已經成功,太子願意與他和解,為此他也旗幟鮮明地表明瞭自己的態度:他立刻下令兵部著手調查陣亡將士家屬撫恤錢糧的發放情況。

    今天一早,李林甫把兵部轉來的李慶安的正式軍報送進了宮中。他知道,李隆基很快就會召見自己。

    果然,不到中午,一名宦官便匆匆跑來找他,聖上命他立刻去覲見。李林甫整理衣冠,匆匆上路了。

    很快,李林甫來到了興慶宮,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宮中才傳來消息,聖上命他覲見。

    李林甫走進禦書房前,聽見裡面隱隱有談笑聲傳來,還有女人的聲音。他不由有些猶豫,正要問旁邊的小宦官。高力士卻從書房裡出來,見到他便低聲道:“相國,快進去吧!聖上用完午膳就要回宮了。”

    李林甫只得硬著頭皮走進了禦書房,一進門卻愣住了,李隆基正和豐神冶麗的鍵國夫人對桌而食,有說有笑。

    李林甫不由暗暗歎息,前段時間市井裡有傳言,說聖上和三姨子關係曖昧。為此,他還下令捉拿傳言之人,可現在看來,傳言也並非空穴來風。

    他只作沒看見,躬身施禮道:“臣李林甫參見陛下!”

    李隆基正端起酒杯欲飲,聽見稟報,他回頭笑道:“相國可用午飯?”

    “回稟陛下,臣回去再用。”

    李隆基也是隨口問問,他笑了笑便對楊花花道:“三娘的事聯准了,你就先回去吧!聯要和相國談談正事。”

    “哪有吃飯到一半就趕人走的,我不管。我要吃完飯再走。”

    楊花花秀眉一挑,對李隆基的逐客令毫不理睬。

    李隆基無奈,只得尷尬地笑了笑,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楊花花卻坐在書房一角,慢悠悠地喝酒。目光不時向這邊膘來。

    李隆基取過李慶安的軍報。先問道:“河東移民和匠戶西進之事辦得如何了?”

    “回稟陛下,一千匠戶半個月前便已經啟程了,河東移民正在抓緊招募。”

    “辦得好!”

    李隆基點點頭,便把軍報遞給他道:“相國,北庭的軍報想必你已看過了吧!”

    “回稟陛下,臣已經看過,臣贊成他向西修築五城的方略,臣以為這為將來收復碎葉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相國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李隆基笑道:“這次李慶安能以攻打葛邏祿為藉口,突破蔥嶺邊界,將我大唐實際控制地推進到嶺西的夷播海一線,隨著補給線建立,攻打碎葉就不會再像開元十八年牛仙庭那樣,最後無法在碎葉立足,為了能早日恢復碎葉軍鎮,聯考慮想給李慶安更大的自主權,相國以為如何?”

    “臣願意辭去北庭節度使和都護雙職,推薦李慶安接任。”

    “陛下!”

    已經吃完午飯。正坐在一旁喝茶的楊花花終於忍不住插嘴了,“那李慶安天寶五年才從軍,這才過了幾年,就要做到節度使了,是不是升官太快了一點?”

    李隆基臉一沉,不悅道:“三娘不要過問朝中之事,先去吧!”

    “你們朝中之事我才不想過問呢!但李慶安確實資歷不足,大唐比他強的軍官多得是,為什麼非耍用他,不會是我那四妹夜夜給陛下吹枕邊風的緣故吧!”

    饒是李隆基寵她,此刻臉上也掛不住了,他重重一拍桌子,指著門怒道:“你給聯出去!”

    楊花花嘴一撇,“我就知道你會”

    她輕輕哼了一聲,腰肢輕擺,不屑一顧地走了。

    房間裡有些尷尬,李林甫乾笑一聲道:“愛屋及烏,由此可見陛下對貴五珊娘的寵愛。”

    “聯不想和女人一般計較。”

    李隆基苦笑了一下,又繼續剛才的話題道:“聯決定任李慶安為北庭節度使兼北庭都護,相國不再兼任這二職。另外,聯再任命他兼任西州都督”

    楊花花怒氣衝衝走出興慶宮,李慶安那該死的賊男人居然要升為節度使了。真是豈有此理,她網走到宮門,卻聽見外面一陣騷亂,隱隱有人在大喊:“你們放開我,我要面見陛下,彈劾李慶安濫殺朝廷重臣。”

    楊花花一怔,她加快了步伐,只見宮門外,十幾名侍衛正將一名男子死死摁在地上,那男子掙紮著。伸直脖子拼命地叫喊:“陛下,李慶安在北庭一手遮天,濫用權力,臣要控告他。”

    幾名侍衛堵住他的嘴,但他還在吱嗚大喊:“陛下,臣要控告”,

    侍衛們勃然大怒。準備下重手打暈他,就在這時,楊花花一聲喝喊:“住手!”

    侍衛們見貌國夫人阻止,便慢慢放鬆了男子,楊花花走上前問道:“你什麼人,為什麼要控訴李慶安?我是貌國夫人,你有什麼冤屈可以告訴我。

    男子見終於有人四心 飛。連忙道!“夫人。卑職是庭州金滿具具令。名,臣要控告李慶安挑起與葛邏祿的戰爭,趁機排除異己,西州都督趙廷玉被他逼迫致死,副都護程千里被他奪去一切權力,他任人惟私,北庭政務大權皆被他幕僚掌握,柬職有確切證據。”

    陳忠和掙脫侍衛的手,從懷裡取出一本冊子,遞上頭頂道:“這是卑職收集的士兵及軍官證言,北庭軍民皆可以證明李慶安在北庭的詣天權勢。”

    楊花花接過冊子翻了翻,裡面的正驗證詞果然對李慶安不利,她大喜道:“那好,你更我去見皇帝。”

    楊花花要帶陳忠和進宮,興慶宮的侍衛們卻不幹了,一名直長拱手道:“夫人,未得聖上召見,外官一律不得入宮,這是宮中規矩,請夫人見諒。”“連我的面子也不給嗎?”

    “抱歉,夫人,就是娘娘也不允許,這是孕職們的職責所在。”

    “一群看門狗罷了。”

    楊花花。當了一聲,轉身又進宮了,她來到大同殿外,恰好李隆基與相國李林甫有說有笑從殿內出來,見楊花花又回來了,李隆基不由一怔,笑著問道:“三娘不服,又要和聯辯理不成?”

    楊花花俏臉凝著霜雪,冷冷道:“陛下。宮門外有人在喊冤,陛下是見還是不見?”

    “喊冤?”李隆基和李林甫對望一眼,不由啞然失笑道:“喊冤可以去萬年縣衙,跑到聯的興慶宮喊冤,是走錯地方了吧!”

    話音網落,遠處一聲高喊:“貴妃娘娘駕到!”

    只見一身濃妝豔裹的楊玉環在百名宮人的簇擁下浩浩蕩蕩走來。李林甫連忙躬身行禮,“參見貴妃娘娘。”

    “相國免禮!”

    楊玉環含笑點點頭,一雙美眸卻向李隆基和三姐楊花花膘去 目嚨,裡帶著一絲懷疑,有人偷偷向她告狀,三夫人在和聖上共用午膳。恰好這幾天她也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她心中著實放心不下,便趕來探視。

    “陛下是準備回宮嗎?”

    李隆基有點心虛,他呵呵一笑道:“聯處理了幾件公務,正準備回宮,正好三娘說宮外有人在告狀,聯覺得有些奇怪。”

    “哦!”楊玉環秀目一轉,又瞥向楊花花笑道:“三姐,怎麼管起別人的告狀了,有縣令有京兆尹。還有禦史台,最後還有李相國,再怎麼也輪不到聖上呀!”

    “哼!宮外是北庭縣令,要告李慶安專權,縣令敢管嗎?京兆尹敢管嗎?”

    楊花花把彈劾書遞給李隆基,道:“陛下,人家萬裡迢迢趕來,要告你的封疆大吏,你怎麼能不過問?”

    楊玉環粉臉微微一沉。她心裡清楚。楊花花其實是對李慶安不滿而借題發揮。

    “三姐,國之大事,陛下會和朝廷大臣商量,我們不要參與。”

    楊花花秀眉一挑,冷冰冰應道:“四妹。我並沒有參與聖上的國事,不是嗎?該怎麼處置是聖上的事,我只是傳個消息罷了。”

    她又對李隆基道:“是明君還是昏君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間,陛下自己看著辦吧!”

    楊玉環也毫不讓步道:“陛下。若開了先例,以後人人都跑來告禦狀,那時陛下是想做明君還是昏君呢?”

    李隆基夾在兩個女人之間有些左右為難。這時李林甫笑道:“臣是百官之首,不如讓臣先聽一聽這個北庭來的縣令有何冤屈要訴,然後臣在稟報聖上,三夫人以為這樣可好?”

    李林甫的話說得很白了,縣令有冤最多只能向他應訴,告禦狀就是越權了。

    李隆基得到臺階,他故作為難態,對楊花花解釋道:“三娘有所不知,聯只管從三品以上的官員。四品以下是相國的許可權,聯不好越權啊!”

    楊花花”亨了一聲,不屑道:“處置那個韋參軍時,卻又不嫌他官了。”

    “三姐!”楊玉環不高興地打斷了她的話,連忙對李隆基道:“陛下回宮吧!告狀之事讓相國來處理。”

    李隆基被楊花花嗆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把狀書交給李林甫。冷冷道:“此事就麻煩相國了。”

    說完,他一拂袖。帶著楊玉環向宮裡走去,楊花花盯著他們的背影。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李林甫躬身道:“臣一定秉公處置!”

    李林甫和楊花花一起走出宮門,見侍衛們依然把陳忠和押在一旁。李林甫便走上前笑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陳忠和當年中進士時見過李林甫,連忙躬身道:“卑職是庭州金滿縣縣令。從庭州趕來,是要彈劾北庭節度副使李慶安任人惟私,擅殺朝廷重臣。”

    李林甫點點頭,溫和地安撫他道:“我沒記錯的話,陳縣令是開元二十七年的探花郎吧!哎,一晃十年了,現在居然不遠萬裡從北庭趕來,其志可嘉,本相會嚴肅處理此事。”

    陳忠和見相國笑容友善,態度和藹可親。居然還記得自己,不由感動得滿臉淚水,一路受盡的艱難此時也心甘情願了,他哽咽道:“卑職只想替北庭的官員們說一句公道話,就算丟官棄職,卑職也絕不後悔。”

    “是一個正直的官員啊!”

    李林甫歎息了一聲,又回頭對楊花花笑道:“三夫人放心,朝廷自有法度。禦史台會嚴查此事,不會袒護任何人。”

    楊花花見李林甫態度誠懇。笑容親善,也放下心來,便笑道:“那好吧!這事就交給相國辦理了,我先走一步。”

    說完,她登上馬車,馬車飛快地走遠了,李林甫一直見她馬車消失,這才吩咐左右道:“把陳縣令送去禦史台,不准無禮。”

    “卑職多謝相國主持公義。”

    陳忠和深施一禮,歡天喜地跟著李林甫的手下走了,李林甫上了馬車。車簾放下,他臉上溫和的笑容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冷哼了一聲,對書童道:“你去告訴王棋。這個北庭來的縣令判他妖言惑眾。重打八十棍,押送北庭交給李慶安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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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如畫當壚

    時間轉眼到了五月,在夷播海以東修煞五城的,事巳經鳳繃,葛邏祿立即從各部調出兩萬人,加上北庭招募五千民工,人員充足,築城進展十分順利,這天下午,李慶安視察五城歸來,他先回了北庭城,一進城門他便急問王昌齡道:“長安來的錢爐在哪裡?”

    他在半路上得到消息,從長安少府寺運來的冶錢爐已經到了庭州,他快馬加鞭,急忙趕回庭州。

    大 唐各鎮節度使一般都會身兼述職。這主要是看皇帝的信任程度,比如李慶安除了節度副使和庭州都督外,還有其他一系列頭銜,比較重要的是禦史中承,這是監察 權;同時又營田轉運使,這等於掌握了北庭的經濟命脈;再有他還兼任百工支署監和鑄錢監,前者是管理北庭工匠。而後者是掌握鑄錢大權,包括有權開礦冶煉。

    正因為有這些頭銜在手,李慶安才能掌握北庭的軍政大權,當然,他並不是所有權力都有,比如最重要的人事權他就沒有,所有的文武官員的任命還是得通過兵部和吏部進行。

    在北庭增加鑄錢點是李林甫與他達成了協定,考慮到安西北庭遙遠。銅錢運輸不便,李林甫便同意在庭州安放一個鑄錢爐,所鑄錢幣用於滿足北庭和安西的需要,這對於北庭的經濟繁榮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王昌齡連忙道:“他們已經來了十天!”

    這時,一名士兵領著一名低級小官匆匆走來,他躬身施禮道:“卑職是少府監下隴右冶署承盧俏,請使君多多關照。”

    他僅只是一個從九品小安,被調來北庭協助李慶安管理鑄錢爐,實際上就是一個技術主管。

    儘管這個,技術主管的職位低微,但李慶安還有求於他,連忙含笑回禮道:“原來是盧冶承,歡迎來北庭。不知盧治承是準備長期駐北庭,還是臨時來協助指導。”“回稟使君,任命書上說暫駐一年,以後還請使君多多關照。

    盧億不是什麼科班出身。也和大唐名門世家盧家沒有半點關係,他家世代貧民,只因為做了二十年的小吏。累積資歷才轉為官,這可是他盧家五代來的第一個。官,因此他對自己這個從九品的小官帽異常珍惜,表現在對掌權者態度上就是卑躬屈膝,甚至有一點諂媚的味道。

    “使君,請隨我去看冶錢爐

    他 帶著李慶安快步來到了一座靠城牆的閒置大院中,這裡便是北庭冶署的臨時鑄錢之處,十幾間屋子,鑄錢其實是一個系列工程,中唐已採用翻砂鑄錢法,煉銅、制 模、熔料、入模、拋光、挑選、穿錢等等工序都在這裡面,約有工匠三十余人,而北庭銅料運輸不便,必須就地挖礦冶煉,這至少又要幾千人。所以朝廷同意北庭鑄 錢,實際上就是送給它一個很大的產業。

    李慶安走進院子,四處掃了一眼,只見在院子的角落裡已經砌好了一座黑黝黝的煉銅爐,周圍撒了一地工具,還有幾十個熔銅柑蝸罐,以及用於壓錢模的石基。

    李慶安見旁邊的鐵箱子裡有十幾隻鐵製錢範,也就是工作模具,便隨手撿起一隻錢範,看得出它已經很有些年頭了,佈滿了鐵銹形狀也不標準,李慶安伸手錄了一下,立刻有大片鐵銹錄落,銹蝕不堪。幾乎每一件錢範都是這樣,他不由眉頭緊皺,自言自語道:“怎麼會這麼破爛?。

    盧伯有些臉紅,連忙解釋道:“這是隴右鑄錢署幾年前淘汰下來的舊錢範,存放了幾年,已經誘得不成樣了,現在我們都用母錢翻沙製錢。這些錢範只是用來做試驗。”

    他見李慶安眉頭並沒有他的解釋而舒展。便喃喃道:“使君,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使君,其實錢範也好,母錢也好。都可以自己製造,據我所知。許多人私鑄銅錢,做得比官爐還好。關鍵是北庭有鑄錢的權力,至於範子嘛!就不一定非用官造的不可。”

    李 慶安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鑄錢的技術官辦和民辦並無區別,關鍵是違法還是不違法,他也聽說鑄錢一貫的成本不過七百文,不少人都私鑄銅錢從中牟取暴利,而且 有的造的私錢比官錢還精美,當然也有銅料不足的劣質錢,大唐的開元通寶沒有什麼防偽技術,唯一的防範手段便是產刑,平民私鑄銅錢將付出殺頭的代價。

    但事實上許多權貴豪門也在偷偷造私錢牟取暴利,只要沒人舉報。朝廷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但北庭不同,北庭沒有現成的銅料,只能採礦冶煉,這樣就無法低調了。一旦開工,立刻便被人知道,所以拿到鑄錢權對北庭就尤為重要了,李慶安現在就可以公開的,大規模地開礦鑄錢。

    至於私自換個模具或者母錢問題倒不是很大,反而是這個,盧冶承的思路很務實,讓李慶安十分意外。

    李慶安微微笑道:“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煉出第一爐錢?”

    盧伯連忙道:“前天已經試過兩爐。鑄造出一百貫錢,使君請隨我來

    盧 佰又將李慶安帶到倉庫,門口有幾名士兵把守,他們走進屋子,屋子中央放著兩隻大竹筐,竹筐中盛滿了黃澄澄的銅錢,兩名**著上身的工匠正在忙碌地穿弈旬書 曬細凹曰迅姍)不一樣的體蛤千,山就是把零散銅錢枚枚用繩年穿起來,千枚為瓚,目然不是最原始的辦法,一枚錢一枚錢地穿。那樣效率低不說,還容易出錯,一 般是把錢放進木模子中,一格模子就是一千枚,放滿了一穿繩便是一貫。

    盧俏指著籮筐又繼續道:“大唐每年鑄錢三十二萬貫,共九十九個,鑄錢署,每個鑄錢署一年鑄錢也就三千三百貫左右,實際上只要銅料充足。我們每年能鑄錢兩萬貫。”

    說到這,他看了看李慶安的臉色。又連忙陪笑道:“當然,鑄多少錢是由少府監下指令。如果李使君想多造一點點也是可以的。”

    他 知道這種邊疆重鎮不是內地州縣。沒有那麼多限制監察,鑄多少錢其實就是由節度使決定,他聽說幽州的實際鑄錢量就是少府監所給額度的三倍,也沒有任何問題, 更何況天高皇帝遠的北庭,據說監察權就在這位節度使的手上,這樣一來。李慶安想鑄多少錢,還不是由他本人說了算。

    少府監給北庭鑄 錢署下的額度是一年一萬貫,還包括給安西的五千貫錢,實際上北庭每年也就五千貫錢。這對於應付日常的行政開支是足夠了,另外布帛也可充作貨幣,補充銅錢的 不足,而軍隊主要是糧食物資,對錢早耗用不多,因此朝廷只給一萬貫的鑄錢額度,其實也是一種財力上的限制,防止節度使招募私兵。

    可事實上這種額度只是一紙空文,唐朝中後期的節度使們沒有鑄錢權都要造私錢,更何況李慶安得到了鑄錢權,他當然不會止步於每年的萬貫銅錢,李慶安沒有說破,只笑了笑問道:“我若想造一批金錢和銀錢,不知可有模子。

    “金銀錢?,盧億一愣。他連忙道:“有!有!”

    他連忙飛跑進屋,取來一隻小木箱子,交給李慶安道:“使君,這是我從少府監領取的母錢,一共有金、銀、銅三種各十枚,使君是鑄錢監,母錢應該由使君保管

    李慶安接過了箱子,打開看了看,裡面果然有三十造型精美的母錢。錢體略微厚于普通錢幣,文字深峻,字體秀美細長,銅質細膩發白。

    他將箱子一關,交給旁邊的王昌齡笑道:“這個每天都要用,放在我身邊不便,就由參軍來保管吧!”

    王昌齡收下了,李慶安點點頭又笑道:“明天開始鑄錢,北庭倉庫裡有現成的八萬斤銅,蠟和鉛都有,另外我會派三百名軍士來一起幫忙鑄造,盧署承沒有問題吧!”

    盧 億明白李慶安的意思,實際上就是派人來學習鑄錢技藝,他不敢拒絕,連忙道:“沒問題,使君儘管派人來幫忙。”鑄錢工匠的到來讓李慶安心中十分得意,得到鑄 錢權他便可以大規模的鑄錢了,一年一萬貫當然不夠,關鍵是他同時還得到了採礦權。伊州有大銅礦,金山一帶有金銀礦。只要機器開動,錢不就滾滾而來?

    當然,採礦勞動力不足還是一大問題,這個他不擔心,漢人不夠,胡人一樣能頂上。

    李慶安去視察五城修築已經一個月了,一直沒有回家,他思家心切。視察完鑄錢所,便轉身回府了。

    走 在金滿縣的大街上,街頭似乎比從前顯得人多了,熙熙攘攘,熱鬧非常,李慶安不由想到了金滿縣縣令陳忠和,據說此人辭官到長安告自己禦狀去了,義無反顧,連 老母妻兒也丟下不管,他不由一陣感慨,此人雖然能幹,卻畢竟是個書生。在恢復碎葉的大計之下,李隆基怎麼可能會聽他的告狀。

    “快點!快點!去晚了可就要賣沒了

    眼著快到自己府上,身後忽然傳來幾個女人的低喊聲,李慶安不由回頭,只見三五個年輕的胡娘手中拎著錢袋,急匆匆向前方跑去,每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一種期盼之色。

    李慶安不由有些奇怪,她們去買什麼?

    轉過一個彎,李慶安頓時愣住了,遠遠的,只見他的府門前擠滿了年輕的女人,每個人都紮堆似的爭搶著什麼?他看清楚了,許多女人的手中拿著一條長裙,在身上比劃著。

    “大家不要搶,這些裙子保證都是長安西市的上等貨,你們看看這做工,這裙子的綢緞,北庭可見不到。”

    遠遠傳來了如畫的聲音,透過女人們的人頭縫隙,李慶安看見了如畫。她站在一個高桌上,袖子挽起。頭髮梳了個髻,露出碩長雪白的脖子。一張俏臉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地紅潤。

    “大姐,你那條裙子三貫錢。對!一文錢不能少,已經很便宜了,我當時買的時候就是三貫錢,這裙子從來沒穿過,你看顏色多鮮豔,我一文錢不賺你的,好的!小蓮,替我收一下錢。”

    只見小蓮從人群裡出來,從一個胡娘手中接過一袋錢,一臉認真地數著,李慶安愈發驚訝,他又看見了舞衣的侍女玉奴好像也在幫忙。

    就她們三人,在忙碌地賣一堆長裙子和一些日用品,都是從長安帶來,李慶安輕輕擺了擺手,向側門指去。親兵們會意,紛紛向側門走去。他翻身下馬,背著手慢慢地走到大門前,站在臺階上笑看著這一盛景。

    這時小蓮已點完錢,將長裙交給了胡娘,,用娘拿著石榴裙左看右看,歡天喜地地老“口※

    小蓮拿著錢轉身網要回去,忽然一眼看見了李慶安,眼中頓時一陣驚喜,她正要奔上來,李慶安卻豎起食指,向她噓了一聲,指了指如畫。

    “好的!”人群裡傳來如畫清脆的笑聲,“兩貫五百文,我們成交。小蓮,再收一下這位美娘的錢。”

    如畫又達成一筆生意,在催促她了,小蓮無奈,只得轉身去收錢。

    “喂!小娘,你這套茶具多少錢?”

    一個女人看中了一套瓷器,如畫立夏笑道:“大姐,你的眼光不錯。那可是大邑上等白瓷,長安東市張家老店才有賣,那套茶具我一共只有三套,你若喜歡,十貫錢拿走。”

    李慶安望著那套茶具,他忽然想起來了,這好像是他們長安搬新房時買的,他記得當時是買了六貫錢,這小娘居然開價十貫。

    十貫錢對於這個女人似乎貴了點,可是她又愛不釋手,猶豫了一下。她喊道:“、娘,八貫錢賣不賣?”

    如畫笑盈盈道:“大姐,我基本上都不賺錢,這種上等白瓷北庭市場上可看不到,鹹陽酒肆隔壁的瓷器店裡倒是有賣,可質地比我這個差的多,卻要價十二貫,大姐,你不信去看一看

    說到這,她又回頭對一個女人笑道:“那件可是繡金百葉裙,每個,女人都應有一條壓壓箱底,我買五貫五百文,賣給你六貫錢,只賺五百文

    這邊買瓷器的女人心動不已,想買又有點嫌貴,畢竟十貫錢也是個。大數目,如畫又回頭笑道:“大姐。這樣吧!瓷器九貫錢,我再送你一包上好的茶葉,價值五百文。怎麼樣?”

    女人眼睛一亮,終於點頭道:“那好,我們成交,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你先把瓷器收起來,我回去取來,對了,銀子可以嗎?”

    “可以,九兩銀子。”

    女人從人群裡擠出來,騎上一匹小毛驢,匆匆地回去取錢了。

    這時,如畫終於看見了李慶安。她頓時驚喜得蹦了起來,也顧不得做生意了,從桌上跳下來,直向李慶安沖過來。

    她抱著李慶安的胳膊撒嬌道:“阿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先讓人來說一聲。”

    她的親昵舉動惹來身後女人們的一片笑聲,李慶安愛憐地替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道:“如詩呢?她怎麼不來幫你?”

    “她害羞,才不會來呢”。

    如畫附耳對李慶安低聲笑道:“她一個月一次的那個來了,哪裡也不能去。”

    李慶安會意,便笑道:“如畫掌櫃請繼續去忙,晚上再給東主彙報一下你的生意情況

    如畫白了他一眼,撅嘴道:“什麼如畫掌櫃,好難聽,我姓李,李掌櫃。”

    “是了,李掌櫃,去忙吧!”

    “好吧!我去了,晚上我再來陪你。”

    如畫向他調皮地眨眨眼,這才回去跳上大桌子,對爭先恐後的女人們笑道:“別急!別急!一個一個來。”

    “李小娘,這件霞帔多少錢,我女兒要出嫁,我就想給她買一條,可是縣裡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女人舉著一條狹長豔麗,下面有玉墜的帔巾激動地問道。

    如 畫抿嘴笑道:“大姐真有眼光,你那件霞帔可是上等蜀錦製成的。長安東市價二十貫,我只用過一次,所以只要你十八貫,其實城東一家叫金山綢緞店的鋪裡也有 賣。你不妨去看一看,我告訴你,他們開價沒有低於三十貫的,還價最多只能到二十八貫,這件霞帔我給你留著。你可以對比一下再來李慶安還從來沒有見過如畫居 然有這樣的經商才幹,在他印象中,

    如畫一直是個活潑外向的女孩子,和明珠有點類似,但她卻沒有明珠那樣的身份地位,是安祿山養來送給權貴的玩物,從小到大沒有出門的機會,只有跟了自己的這兩年才和外界有接觸,可她卻如此頭腦靈活,如此善於推銷貨物,也從沒有人教她,只能解釋為她有經商的天

    。

    李 慶安不由對她刮目相看,這時,他眉頭忽然微微一皺,他這才注意到如畫的穿著,她下身穿一條紅色豔麗的石榴裙,上身卻穿一件薄薄的衫子,時值五月,天已經漸 漸熱了,女人們基本上都穿上了衫子,衫子屬夏服,是漢代以後出現的一種沒有襯裡的單衣,唐朝衫子多為寬領大袖,以紗羅縫製,輕如煙霧、薄如蟬翼,隱約可見 肌膚。

    如畫正是穿著這樣一件衫子,在陽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見她胸前兩個圓潤飽滿,隨著她手臂擺動,兩隻飽滿仿佛白瓷玉碗一般富有彈性地跳動著,再看看別的女人。其實也一樣,不過這些女人卻沒有如畫那般清純美感。

    李慶安也會欣賞別的女人,可是自己女人的前胸卻如此透明顯露,他心中總是有那麼一點不舒服。

    他望著如畫手中狹長的帔巾。腦海裡忽然想起一種後世女人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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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閨房之樂

 李慶安想到的是女胸。雖說古時有抹胸肚兜。但卻沒有保健效果,看看那些買裙的婦人,也不過二十餘歲,生過孩子後,一個個都無力地垂耷著,女人的美感蕩然無存。

    望著如畫那飽滿跳躍的**,再想想幾年後可能的鬆弛,李慶安覺得是一件藝術品被砸碎了,罪孽啊!

    他轉身走回了府中,蔣管家已經的知主人回來,連忙迎了上來,“老爺回來了。”

    李慶安點點頭笑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家裡有事嗎?”

    “沒有什麼事,只是不少小娘來找舞衣姑娘學琴,府上很是熱再。”

    “今晚讓廚房飯菜做得豐盛一點,端午節我和軍士們都沒趕上,今天補一補。”

    “好,我這就去安排

    李慶安加快腳步向內宅走去。他來北庭已經幾個月來,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忙碌著公務,極少有空陪伴家人。尤其是舞衣,來北庭後有點冷落了她,反而不像來北庭的路上時那樣天天在一起了。

    李慶安的府第占地頗為廣闊,後宅除了主樓外還有四五個院子,原來人少,顯得十分冷清,大家都住在一起,自從添了二十幾個小丫鬟後。後院裡人口增多,大家便分開住了。

    如詩如畫姐妹倆住在一個院子裡,李慶安想著如詩這兩天來了紅事。便過來先看看她,院子裡很安靜,滿地的落花,晾衣繩上掛滿了衣裙,角落裡還掛著兩根色彩豔麗的綾緞布條,另外一頭系著兩根長長的細繩子。

    一名叫春桃的小丫鬟正在院子掃落花,忽然見有男人進來,先是一驚,隨即認出是老爺,嚇得她連忙垂手站立,李慶安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去。

    他走到門前,忽然停住了腳步,聽見裡面有兩人在說話,竟是如詩和舞衣。

    “舞衣姐,你真想辦一個梨園分院?不是開玩笑吧!”

    “怎麼是開玩笑呢?其實我來西域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學六弦琴。可是你們李大哥卻騙了我,我問了很多胡人,根本就沒有人見過什麼六弦琴,既然學不到琴,那我就教別人彈琴,有件事情做,也不至於那麼無聊。”

    “李大哥不會騙你的,要不然他怎麼會彈琴,或許是波斯那邊的人才會彈那種六弦琴。”

    “或許是吧!他那把琴我記得就是波斯古琴。”

    忽然,如詩低聲笑道:“舞衣姐,大哥把他的六弦琴送給你了,琴和情可是諧音啊!他送給你的是哪一種情呢?”

    “別胡說,六弦琴和那種情一點關係都沒有,別想歪了。

    ”

    “嘻嘻!舞衣姐臉紅什麼。有沒有關係,你我心知肚明

    在門外偷聽的李慶安有些尷尬。他轉身悄悄要離弄,卻撞到了豎在牆壁的一隻大銅盆,“咣當!,一聲巨響,驚得他眼睛閉了起來。房內的兩女幾乎是同時低問道:“是誰!”

    李慶安只得尷尬地咳嗽一聲,道:“是我!”

    “大哥,是你嗎?”

    如詩驚喜地喊了一聲,奔了出來。俏麗的臉上洋溢喜悅和激動舞衣也慢慢走了出來,站在如詩身後。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李慶安撓撓後腦勺笑道:“今天網回來,剛才在門口見如畫在賣東西,挺有趣的。”

    “她呀!心血來潮,前兩天就開始了。”

    舞衣在場,如詩有些矜持,不好意思牽李慶安的手,她連忙笑道:“大哥,快進來,別站在門口

    “如詩,那我就先回去了

    舞衣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她心中有點不是滋味,便勉強笑了笑道:“不打擾你們小倆口親熱了。”

    說著,她向門口走去,目光卻迅速瞥了李慶安一眼,她深潭般的美眸裡閃過了一絲幽怨,立刻又被她掩飾住了。

    “舞衣,晚上我教你彈一併新曲子,叫《月亮河》。”

    “月亮河”。舞衣喃喃的念了兩遍,她眼睛亮了起來,對李慶安嫣然一笑,“那說定了,晚上教我彈琴。”

    她 一扭纖腰,婀娜多姿地走了。李慶安一直望著她走遠,這才走進屋子,他還是第一次進如詩的新房間,房間佈置得十分簡樸,雪白的牆壁上掛著一把檀木琵琶,這是 她最心愛之物,這還是前年李慶安給她買的,靠牆放置著一張床榻,籠著一頂雨過天青的紗帳,窗邊是一張書桌,書桌旁擺了兩把圈椅,圈椅上有墊子,再就是一隻 書架,書架上有幾十本書,還有一些玉瓶、玉簫之類的小擺設。

    李慶安走到書桌前坐下,見桌上有一疊習字稿,他便饒有興致勃勃地翻了

    如詩正在倒茶,抿嘴一笑道:“是呀!舞衣姐寫字很漂亮,我在向她學呢”。

    李慶安拿起習字稿,卻愣住了。下麵壓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給慶安哥”

    “這是寫給我的嗎?”李慶安拾起信笑問道。

    如詩驚叫一聲,放下茶壺便沖過奪信。李慶安手一背,另一隻手卻順勢摟住了她的腰,笑道:“有秘密嗎?”

    如詩沒站穩,被他抱在胸前。她的臉羞得通紅,仍伸手要奪信,

    “哥,這信你不准看,是寫給我自己拜。

    “我不看也可以,但你要親我一下

    如詩無奈,只得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李慶安卻搖搖頭,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嘴,如詩臉上暈紅,眼中嬌羞無限。

    “你這個壞傢夥”。

    她伸出兩臂摟住了愛郎的脖子。側頭將香唇吻住了他,丁香般細嫩的舌頭探進了他口中。

    李 慶安色心大動。一邊吭吸她的香舌,手深入她的衣裙肆無忌憚地撫摸著她那雪白細膩的肌膚,如詩的鼻息漸漸粗重起來,眼光迷離,李慶安的手向下撫摸。用力地揉 搓著她豐滿肥圓的**,光滑而極富彈性,忽然,他摸到一根細細的帶子,如詩抬起頭,低聲哀求道:“哥,我來月事了,不能伺候你

    “我知道的。”

    他的手轉攻向上,握住了她盈盈飽滿的雙峰,他忽然又發現了如詩和如畫的另一個不同,一個如玉、碗反扣,圓潤如波。而如詩卻似錐峰傲立,柔軟堅挺,但有一點兩人是一樣的,都沒有穿抹胸。

    “知道今天是我回來,特地不穿抹胸?”李慶安在她耳邊曖昧地笑道。

    “才沒有呢!在房間要不高興穿。”

    如詩趁李慶安不備,一把搶過了信,靈巧得像小鳥似的飛開了,李慶安一把沒抓住,恨得牙根直癢。

    “把我火惹起來了,卻又跑掉了。”

    如詩回頭媚然一笑,“你等我一下”。

    她把信藏好了,卻從枕頭上拿起一條綠水綾緞。躲進了帳後。

    “你在做什麼?”李慶安笑著走了過去。

    “你別過來!”

    如詩慌忙阻止,但李慶安已經出現在她面前了,原來她在換抹胸,衫子剛剛除去,翠綠色抹胸帶子掛上脖子,露出了羊脂般細膩白嫩的玉、體。

    “都老夫老妻了,這有什麼關係。”

    他笑著上去替她系上了後面的結。又後退兩步打量了一下,抹胸遮住了胸脯和肚子。露出一彎雪白的膀子。以及光滑纖柔的後背,潔白如玉。他腦海裡忽然冒出如詩穿胸罩的樣子,再和眼前的抹胸如詩對比一下。他不由搖搖頭。還是覺得抹胸更有東方的味道。

    不過這抹胸可以改良一下,起到保健的作用,想到這,他嘿嘿一笑道:“我的意思是抹胸裡應該加一個硬一點的半月形罩子,把胸托住,這樣你們的胸就不會下垂,永遠會像現在一樣。”

    “嗯!我可以試一試。”如詩輕輕點了點頭。只要愛郎喜歡,她什麼都肯做。

    這時,李慶安曖昧的目光又落到她的裙上,想起了那根細細的帶子。使他邪惡地聯想到後世的某件東西,他把如詩摟在懷中,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如詩羞得臉埋進了他的懷中。嚶嚶道:“這有什麼好看的?。

    “可我想看一看。”

    “晚上給你看

    “我現在就要看

    “那、那好吧!你去把門關上。”

    如詩嬌乏無力地把他推開,嬌媚的白了他一眼,李慶安快步過去把門反鎖了,又把窗子也關了,房間裡頓時暗了下來。

    “你就坐在那裡,別過來。”

    如詩躲在帳後悉悉索索地寬衣。片刻,她慢慢吞吞走了出來,羞得頭都抬不起來,她上身依然穿著抹胸,可裙子卻脫去了,露出一對修長白嫩的細腿,只見一條窄窄的紅帶子兜在雙股間,兩頭栓了根細繩子,系在腰間。

    “背過身去!”李慶安喉嚨乾澀,低聲命令道。

    如詩只得委屈的背過身,只見紅帶子嵌在圓臀之中,消失不見,肥白細膩的的臀令李慶安的鼻子幾乎要噴血,果然和自己想得一樣,丁字褲啊!

    “哥,好了吧!”如詩小聲地哀求道:“外面有丫鬟呢!白天關窗關門,她會笑話的。”

    “你過來!”

    如詩眼中幽怨,但也只得慢慢走過來,小聲道:“哥,我今天真的不行。”

    “我當然知道。”

    李慶安笑著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擺弄她那令人**的“,叮洋。低聲調笑道!以後做條這樣的褲子,晚蔔穿給櫛箱六”

    如詩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小聲道:“那我只穿給你一個人看,你可千萬別讓如畫她們知道。”

    “放心吧!”

    李慶安牽住她的手,引向某個極為堅硬的部位,目光卻瞥向書架上的玉簫,暗示了她一下。

    如詩順著他目光望去,頓時羞的滿臉緋紅,扭身不肯,李慶安又拉了她手一下,如詩只得掐了他一把,順從地點了點頭。

    一刻鐘後,如詩房間的門窗打開了,她已經穿好了衣裙,探頭向院子裡看了看,院子裡安安靜靜,一個人也沒有。丫鬟早已經不知溜道哪裡去了。

    她略略松了口氣,這才走到李慶安身後,溫柔地替他按摩頭部,“哥,這次回家呆多久?”

    “只能呆三天,我還要去一趟西州,來北庭這麼久了,還沒去過呢”。

    聽說愛郎只呆三天,她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失望,李慶安拍拍她的手笑道:“沒關係,去西州不是正式視察。我可以把你們帶上。”

    “真的嗎?”如詩一陣驚喜。

    “當然是真的,我堂堂的北庭節度使怎麼會騙你這個小女子,把舞衣也帶上,這段時間我有點冷落她了。”

    “你知道就好。”

    如詩歎了口氣,幽幽道:“舞衣確實很可憐,你應該多關心她,既然把人家拐到北庭來,又不理人家。這可是你不對。”

    “你也知道,我實在沒有時間。”

    就在這時,院子門口忽然跑來一名丫鬟,高聲道:“老爺,嚴先生請你過去,說有重要事情。”

    “就不讓我消停一會兒。”

    李慶安無奈地站起身,長長伸了個懶腰,笑道:“今晚上大家吃個團圓飯,你去告訴如畫,想當商人,我會給她更好的機會,今天就早點收攤了。”

    說完,他背著手踱步向院外走去。

    嚴莊一家住在東院,東院占地很大,有三四十間屋子,絕大部分都空著,嚴莊的妻女已經從老家被接來。他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女兒,一個十二歲。一個十歲。兩人都在跟舞衣學琴。

    李慶安走進院子時,只見他的大女兒正扶著父親在院中慢慢踱步,嚴莊的腳筋被挑斷,恢復如初幾乎是不可能了,只得通過慢慢鍛煉。恢復一部分走路功能。

    “嚴先芒好像好多了。”

    李慶安笑著走了過來,嚴莊回頭見是他,便笑了笑道:“這兩天腳上是感覺有點力氣了。”

    他又對女兒道:“今天就走到這裡。把爹爹扶進屋去。”

    嚴莊的大女兒叫嚴小梅,原本是準備許給安祿山的外甥,因嚴莊之事。婚事也就告吹了,她紅著臉給李慶安打了一個招呼:“李叔叔!”

    “呵呵!小梅越長越漂亮了。怎麼樣,喜歡北庭嗎?”嚴小梅點點頭,“只要和爹爹在一起,在哪裡我都喜歡。”

    李慶安感慨道:“這話說得好。一家人團圓比什麼都重要,看來我的加快進度,把內地的士兵家屬一一遷來。”

    他們走進了房間,嚴小梅扶父親在榻上坐下,又給他的腿蓋上了一床褥子,這才退下去了。

    嚴 莊笑著從小桌子上取過一疊材料,遞給李慶安道:“這是一個多月來對碎葉漢唐會的調查,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個漢唐會大有圖謀,他們財力雄厚,這一兩個月在北 庭和河西大肆發展成員,根據我掌握的情報,一個月內,北庭至少有六百餘人加入了這個漢唐會,甚至已經滲透進了軍隊中。

    李慶安眉頭緊鎖,一頁一頁地翻閱著這些資料,疑慮地問道:“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不過我有一種直覺,漢唐會只是個幌子。漢唐會的內部極可能還有另一個秘密組織。

    “秘密組織?”

    “對!一個極為機密的組織。漢唐會是他們的掩護。”

    說到這,嚴莊取出一份名單。遞給李慶安道:“使君,不妨用雷霆手段,把他們逼得原形畢露。”

    李慶安接過名單看了看,名單上都是北庭的一些有名店鋪,他輕輕哼了一聲,淡淡一笑道:“我倒想先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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