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84341|回覆: 7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高月] 天下 [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21:10:34 |倒序瀏覽 | x 19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2-3-8 18:22 編輯

天下 作者:高月

【小說書名】:天下
【小說作者】:高月
【作者簡介】:

月忘影(高月)

* 性別:男
* 所在地:?
* 簡介:中國的歷史,絕不是只有兩百年!



【內容簡介】:

    天寶五載,大唐建國已過百年,經歷的近數十年的治國,已知天命的李隆基有些疲憊了,自從他冊封了楊氏為貴妃後,他的心思也漸漸地離開了枯燥而繁瑣的朝政。歡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

    他開始縱情于音樂歌舞之中,從此皇帝不再早朝......

    而就在這年的春天,安西的粟樓烽戍堡來了一名新人。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21:13:54
第一章  歷史命運

 肆虐了三天三夜的暴風雪終于停了,一架直升飛機從茫茫的雪原上飛回了搜救基地,兩個小時後,電視台插播了一條新聞︰被暴風雪圍困的射箭集訓隊已經找到,失蹤一人,據悉,失蹤者是全國射箭冠軍李慶安,目前有關部門正全力搜救.....

    一周後,搜救隊找到了李慶安的訓練弓箭,但人已經蹤跡皆無,由于又一場暴風雪將至,搜救隊不得不放棄對李慶安的尋找。

    一年後,李慶安這個名字便漸漸被人們淡忘了。

    ......

    ‘劍河風急雲片闊,沙口石凍馬蹄脫。’

    天寶五年二月的安西依然是冰天雪地的世界,白雪皚皚的凌山山脈聳立在大唐的邊陲,白雲在雪山半腰浮動,一座座雪峰仿佛是一顆顆藍色的寶石,在陽光下熠熠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在凌山中部有一個叫勃達嶺的山口,這里是大唐安西四鎮通往碎葉的一條捷徑,被稱為碎葉道,當年玄奘西行取經,就是從這里翻越凌山出境,艱險慘烈,遭遇雪崩與暴風雪,和死神對抗了七天之後才走出了凌山。

    在勃達嶺以南三十里處,便是粟樓烽戍堡,戍堡高約五丈,用凌山的巨石砌成,分上中下三層,底層住馬,中層睡人,上層是眺望作戰塔,在戍堡頂上還有三鍋烽火,另外在戍堡一旁還搭有幾頂帳篷,平時士兵們都住在帳篷內,若遇緊急情況,大家都會躲進戍堡內,粟樓烽戍堡駐扎四十五名唐軍,連同凌山烽火蕯Q奈迕��憑�� 還燦形迨 恕��br />
    這天上午,兩名胡商帶著幾輛馬車來到了戍堡,馬車後面的一匹馬上馱著一名男子,他裝束奇特,穿著一件白色短襦,腳下是皮靴,頭發也很短,軟軟地伏在馬上,隨著戰馬停下,他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人似乎醒著。

    見有商人到來,唐軍們興奮地從帳篷里跑了出來,這里方圓幾百里荒無人煙,一年四季枯燥無聊,每個月的商人到來,是唐軍們最開心的日子,猶如過節一般。

    大家紛紛掏錢向商人購買酒肉等奢侈品,但所有士兵的目光都熱切望向一輛掛有花邊的馬車。

    這時從帳篷里走出一名軍官,身材高大魁梧,臉色黝黑,一臉絡腮大胡子,他粗野大笑道︰“烏勃達,女人帶來了嗎?”

    “帶來了!”商人討好似的指了指花邊馬車笑道︰“里面兩人可都是拔煥城名妓。”

    “狗屁名妓,你哄誰,是你從黑窯子里帶來的劣妓吧!”盡管如此,軍官還是咧嘴大笑著走近馬車。

    忽然,他看見了馬車後面馱著的人,不由楞道︰“這是什麼人?”

    “是我在路上撿到的,準備在奴隸市場上賣掉。”

    “路上撿到的?”大胡子軍官疑惑地走上前,用馬鞭挑起他的臉,這是一張輪廓分明的年輕臉龐,盡管變得憔悴不堪,但仍然可以看出他從前硬朗英武的男子之氣。

    “是個漢人!”

    大胡子軍官回頭問商人道︰“是在哪里發現他的?”

    “在胡蘆河邊,這人命大,居然沒被野狼吃掉。”

    這時,年輕人慢慢睜開眼,嘶啞著聲音道︰“給我一點水。”

    “喂!你是哪里的漢人?”

    “我是....洛陽人。”年輕人斷斷續續道。“東都人,呵呵!我最喜歡東都的女人。”

    大胡子軍官捏了捏他粗壯的胳膊,一揮手道︰“把他抬進戍堡去,給他喝水。”

    立刻過來兩名士兵將年輕人卸下,胡商急了,連忙道︰“荔非戍主,這可是我的奴隸。”

    “狗屎!你竟敢用來歷不明的人做奴隸,當心老子宰了你。”

    胡商不敢吭聲了,其實他也擔心這個男子救不活,回去還有二百里路程呢,若死了,豈不是空費他的糧食,他心中一陣後悔,早知道先把他身上那件質地上乘的短襦扒下來就好了。

    大胡子軍官咧嘴一笑,拉開了花車門,“美人們,出來吧!”

    “來了!”

    一聲嬌呼,從里面出來兩個又黑又矮又肥的胡娘,她們多情地向唐軍眨眨眼楮,羞澀地笑道︰“先說好了,一百文一次。”

    她們這種貨色在拔煥城頂多五文錢一次,可這里卻是連只母鳥都看不見的戍堡,沒有辦法,物以稀為貴。

    盡管兩個女人不堪入目,但大胡子軍官還是欣然地摟著她們笑道︰“好!好!請到帳篷去,我要你們兩人一起伺候。”

    ......

    戍堡里,年輕人靜靜地躺在干草堆上,一匹戰馬不時親熱地用嘴來拱拱他的臉,這種溫暖而帶一種酸臭的氣息,使年輕人漸漸地清醒了。

    他就是二00七年在天山暴風雪中失蹤的李慶安,當他走出暴風雪被幾名商人救起後,他才發現自己竟然穿越時空,回到了大唐。

    天寶五年,李慶安輕輕嘆了口氣,時光溯流了一千三百多年啊!

    這時,一名老軍端著一碗粥走來,他坐在李慶安身旁笑道︰“兄弟,我看你是餓極了,吃點粥先補補身子。”

    粥熬得很濃,彌漫著濃郁的麥香,李慶安也餓極了,他掙扎著坐起,“謝謝大哥!”

    老軍一邊小心給他喂粥,一邊笑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到凌山來?”

    熱粥暖了內腑,李慶安有了點精神,他早編好了一套說辭,低聲道︰“我叫李慶安,乳名七郎,父母早亡,我無所事事,半年前被胡商所雇,護送他們去碎葉,不料在凌山遭遇劫匪,財物皆失,我拼死才逃得一命。”

    老軍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應該不是什麼劫匪,是突騎施人,你能活下來,是你命大,不過听你口音不像洛陽人,倒像相州那邊人。”相州也就是今天的安陽,李慶安並不知道,他含糊道︰“我祖父是相州人,我從小跟他一起長大。”

    “這就對了,我娘子老家也是相州鄴縣人,和你口音一樣,我姓孫,是戍堡的馬夫,你就叫我孫馬頭吧!”

    “孫大哥。”李慶安吃力地喘了口氣,道︰“能不能讓我留下來,我不想被賣作奴隸。”

    “你放心吧!我們荔非戍主既然把你抬進來,你就不會被賣了,再說我這里也缺個幫手,我會給他說,讓你留下來養馬。”

    “謝謝孫大哥!”

    李慶安吃完粥,一陣難以抵擋的困意襲來,他眼前一黑,便墜入了黑沉的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李慶安被一陣大嗓門吵醒了,“他怎麼樣了,能干活嗎?”

    “戍主,他沒事,就是餓狠了,吃兩頓飽飯,再睡一覺就好了。”

    李慶安睜開眼,見那個大胡子軍官站在自己面前,他連忙坐了起來。

    戍主的全名叫做荔非元禮,是一名胡人,天寶初年從軍,積功升為戍主,他和兩個**快活一場,心情格外舒暢,見李慶安醒來,便笑道︰“不錯嘛!上午還像死人一樣,現在居然能坐了。”

    他蹲下來打量了李慶安一下,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白色短襦,奇怪地問道︰“這是什麼胡服,手感不錯啊!”

    李慶安穿的是一件白色羽絨服,他脫下來遞給荔非元禮道︰“這是胡商送我的波斯服,我轉送給戍主。”

    荔非元禮毫不客氣地接過來,穿在自己身上,覺得十分輕巧暖和,不由咧嘴一笑道︰“好!這衣服就歸我了。”

    他拍了拍李慶安的肩膀,點點頭道︰“兄弟,你若是胡人,我肯定會把你當做是突騎施探子一刀砍了,不過既然你是漢人,那就留下吧!做孫馬頭的副手,從明天開始,干活賺糧食來養活自己。”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21:14:31
第二章 難掩金色

 無邊無際的戈壁灘上,幾十匹駿馬在盡情奔馳,其中一匹栗色的戰馬上,李慶安拉著韁繩縱馬疾駛,遠方是皚皚群山,耳畔風聲呼嘯,他興致高漲到了極點,不由仰天長嘯一聲︰“大唐!我來了。”

    在離戍堡還有十里時,他漸漸地放慢了步伐,在戍堡已經呆了一個月,他已完全恢復了體力,同時也愛上了養馬這份工作,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帶領馬匹們在戈壁灘上奔馳,以鍛煉它們和自己的耐力和體魄。

    在後世,他也是一名軍人,是軍隊射箭隊的成員,騎馬射箭是一項必須的訓練,這使他對馬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這一個月里,他幾乎是身不離鞍,在孫馬頭的悉心指點下,他的馬術進步神速,能和優秀的騎兵一比高下了。

    來到一棵胡柳前,李慶安停下了戰馬,這里是他的另一項每日一練。

    他從背上摘下弓箭,退到百步之外,弓弦拉滿,瞄準了樹干,弦一松,箭飛射而出,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精準地射在樹干上。

    李慶安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箭法沒有變,可惜這副弓太軟了,很不合手,他找不到從前那種箭勢強勁的感覺,他暗暗忖道,什麼時候得去搞一把好弓才行。

    這時,他見天色已晚,便催馬回戍堡,戈壁灘上風力強勁,漫天的風沙吹得他睜不開眼,他只得側身前行.

    忽然,他發現遠處荒灘上有點異常,好像有件白色的物體,李慶安催馬上前,不由愣住了,這個白色的物品竟是一具人的白骨,面朝下,一支箭插在脊柱上。

    李慶安輕輕嘆了口氣,從還沒有完全腐爛的皮靴上,他便知道這十有八九是蔥嶺以西的胡商,遭遇到了盜賊的劫掠,人死財失,估計原來是被風沙淹沒,這兩天風大,又將白骨吹露出來了。

    李慶安下馬用匕首挖了一個坑,將尸骨埋入坑中,他剛要離開,忽然驚訝地發現在剛才尸骨的位置上竟有一顆紅色的寶石,他大喜過望,上前拾起寶石,寶石大小如雞蛋,打磨得稜角光滑,透過陽光,寶石中竟有一簇火焰升騰,越燒越大,在夕陽的映照下光芒璀璨,名貴異常。

    他有些困惑,這寶石怎麼會沒被搶走,他看了看寶石的位置,忽然明白過來,寶石是被這個人含在嘴里,所以才沒有被發現,尸骨頭朝下,剛才自己移動尸骨時,寶石便從口中滑落出來。

    “嘿嘿!老子發財了。”

    李慶安興奮地將寶石藏好,又找了塊長條形扁石,用匕首刻下︰‘無名胡商之墓。’

    他把扁石插入沙土中,拱拱手道︰“胡老兄,你給我發筆小財,我讓你入土為安,咱們就兩不相欠了。”

    李慶安翻身上馬,心情暢快,一路上竟高聲唱了起來,“李家溜溜的七郎,撿到溜溜的寶喲!”

    .......

    回到戍堡,士兵們正在帳篷外圍成一圈吃晚飯,孫馬頭走出來牽馬笑道︰“七郎,快去吃飯吧!”

    李慶安肚子著實有些餓了,他擠進人堆里坐下,隨手拿起一張麥餅裹一塊干肉吃了起來,唐軍的伙食雖然管飽,但很簡陋,基本上就是麥餅、干肉和黑豆湯,若想吃點上好的酒肉,就得自己掏錢去買。

    “七郎,來一口酒。”

    旁邊的一名清秀的年輕唐軍把酒壺遞給他,這名唐軍叫做賀嚴明,是戍堡里最年輕的唐軍,今年只有十七歲,他是安西的第二代軍人了,他父親是長安人,開元二十五年應募為第一批長征健兒,帶著妻兒來安西戍邊,在拔煥城有五十畝免稅賦的土地,去年老賀退役回家種田,兒子小賀便光榮接班。

    賀嚴明是個非常機靈的小伙子,很會和人搞好關系,比如他其實不喝酒,但他依然買了幾壺,吃飯時就給其他老兵喝兩口,套套交情,所有戍堡上下人人都喜歡他。

    李慶安接過酒壺‘咕嘟!咕嘟!’喝了兩大口,酒是高昌葡萄酒,甘甜醇厚,他一抹嘴贊道︰“好酒!什麼時候我也有錢買上兩壺。”

    “七郎,下次那兩個娘們再來,哥哥在上面干她們,等她們欲仙欲死時,你在下面偷她們錢,到時候我們平分,錢不就來了嗎?”

    一名老兵粗野地開著玩笑,引來大家哄堂大笑,荔非元禮聞聲從帳中出來,咧嘴笑道︰“想起那兩個臭女人,老子就覺得虧得慌,二百文錢足夠去青樓听艷曲了。”

    這時,一只鷂鷹在空中盤旋,等著唐軍們的殘羹剩飯,荔非元禮看了看鷂鷹,眉頭一皺罵道︰“這只鳥賊人又來了,上次老子一壺好酒就被它弄翻了,看我射下它!”

    他回頭拿過一把弓箭,拉弓就是一箭,箭從它身邊掠過,鷂鷹受驚,一下飛高了,但它並沒有離開,依然在空中盤旋。

    荔非元禮臉上掛不住,便對眾人道︰“我出五百文錢,誰射下這只鳥賊人,就歸誰。“

    五百文錢頗有誘惑,唐軍們紛紛跳起來,拉弓就向鷂鷹射去,一時箭羽紛飛,但一支都沒有射中,鷂鷹飛得更快了,鳴叫了兩聲,仿佛在嘲笑唐軍,唐軍們也知道不可能射中,便笑了一陣,丟下弓繼續坐下吃飯。

    荔非元禮卻有些惱羞成怒了,罵罵咧咧要離開,李慶安忽然站起身道︰“荔非戍主,能否借你弓箭一用。”

    荔非元禮的弓箭比別人都大一號,需要很大的力氣才能拉開,他瞟一眼李慶安,咧嘴笑道︰“七郎,我沒听錯吧!你想用我的弓?”

    唐軍們都著笑了起來,賀嚴明輕輕拉了一下李慶安,低聲道︰“七郎,那可是六石弓,你拉不動的。”

    “我想試一試。”

    唐軍們見他自不量力,頓時噓聲四起,荔非元禮吹了聲口哨笑道︰“好!我就給你試一試,不過你若拉不動的話,就得去偷那兩個女人的錢。”

    眾人又一陣大笑,一名火長怪叫道︰“七郎,要不要我教你怎麼偷啊?”

    笑聲更加響亮了。

    接過弓,李慶安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眯著眼楮盯著這只鷂鷹,鷂鷹忽高忽低在他頭頂上盤旋,或許它也感受到了地上的殺機,便不敢再靠近,可當它盤旋了兩圈後,忽然從李慶安頭頂掠過,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李慶安猛地一拉弓,弓如滿月,箭似流星,閃電般向鷂鷹射去,箭勢強勁而迅疾,只听鷂鷹一聲哀鳴,鎩羽從空中筆直地落下,正落在唐軍們的中間。

    剛才還哄笑不已的唐軍們頓時鴉雀無聲,李慶安上前拎起鷹腳,高高提起,半晌,唐軍們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好箭法!”喝彩聲不絕,李慶安不僅射下了鷂鷹,而且是一箭穿頭,荔非元禮瞪大了眼楮,失聲贊道︰“果然厲害!”

    這時,荔非元禮仿佛才是第一次認識他,他上下打量一下李慶安魁梧的身材,忽然問道︰“能開硬弩嗎?”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21:14:53
第三章 凌山打獵

 李慶安身高有一米八,從小就力大無比,舉重隊一眼看中了他這棵奇苗,練了兩年舉重後,父母擔心他長不高,便不準他再練舉重,轉而練習射箭,苦練十年,後來又參軍入伍,成為軍隊射箭隊一員,在二十三歲時一舉奪得全國射箭冠軍。

    雖然不知他所說硬弩的意思,但李慶安還是點了點頭,他想試一試。

    “好!跟我來。”

    一群唐軍浩浩蕩蕩跟著荔非元禮上了戍堡三樓,每個人的眼楮里都流露出了期盼之色,他們都知道戍主要做什麼,那具伏遠弩可是從來沒有人能單獨拉開過,塵封了幾十年,難道今天要出山了嗎?

    眾人上了三樓,這里是附近的最高處,四周開有射擊孔,視野開闊,烽火鍋還在頂上,從一架樓梯可以上去。

    荔非元禮指著角落一具碩大無比的弩道︰“你拉拉那個。”

    李慶安慢慢走上前,拎起這具布滿灰塵的大弩,弩架比他手臂還粗,弓臂長足有兩米,上面的弩機都有點生銹了,不知放了多少年。

    “戍主,我不會用弩。”

    “很簡單,我教你一下。”

    荔非元禮取過一把小一半的普通弩,給李慶安做示範,“你看,就是這樣,用腰部和腿部的力量,踩住弓背,兩手向上拉開弦,把弦卡在牙機上就可以了。

    弓箭要的是精準,而弩箭要的是射程,所以弩箭的要求並不高,只要有足夠力量就可以了,李慶安手上這具伏遠弩一般是三個人才能使用,因為戍堡人少,所以就閑置不用了,如果李慶安能一個人拉開他,那就是一個頂三個。

    李慶安一點就透,學著他的摸樣,將弩弓放在地上,用腳踩住,雙手抓住弓弦,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雙臂慢慢使勁,只听見‘吱嘎嘎!’的聲響,弓弦漸漸被拉開了,周圍唐軍的眼楮猛地瞪大了,不可思議地望著他,這可是十石硬弩,居然也被他拉開了。

    李慶安將弦扣在牙機上,遞給了荔非元禮,“戍主,這樣可以了吧!”

    荔非元禮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李慶安,取出一支弩箭裝進槽內,指著兩百步外的馬樁道︰“你再射一弩箭試試。”

    其實李慶安也練過弩,只不過他知道唐朝的弩是軍器,嚴禁普通百姓使用,如果他一上來就表現高明,那就和他的身份不符了。

    現在他已經過了笨拙初期,可以表現一番了,一種爭強好勝之心使他勇氣大漲,他伸出長臂托住弩身,手指勾住懸刀,慢慢瞄準了遠處一個小黑點似的馬樁。

    唐軍們都屏住了呼吸,一個個緊張地望著他,李慶安扣動了懸刀,‘ !’地一聲輕響,弩箭強勁射出,呼嘯著直撲馬樁,準確地釘在馬樁之上。

    一名唐軍跑去察看,他大喊道︰“射中了!”

    唐軍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這一次荔非元禮終于心服口服了,他重重一拍李慶安的肩膀,咧開大嘴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第五火的火長了,我會替你補上軍籍。”

    他回頭令道︰“來人,給他一套盔甲。”

    .......

    有位先哲說,政治是經濟上的建築,這句話對,但也不完全對,至少用在李慶安的身上就不算對,火長也就是今天的班長,管十名士兵,雖然小,但畢竟是一個官了,政治地位得到了改善,可李慶安的經濟地位卻和他的身份大大不符。

    他現在還是戍堡中最窮的人,雖然有塊無名寶石,但那塊寶石就仿佛現在的一處房產,不賣掉就永遠體現不出它的價值,他總不能用寶石去換酒喝吧!

    事實上除了那塊寶石,他的全部家產就只有五百文錢,從荔非元禮那里得到了射鷹錢,黃澄澄的五百文錢裝在一只陶罐里,拿這五百文錢去拔煥城,可以買一百張夾肉的大胡餅,可以買十瓶上好的高昌葡萄酒,可以逛二次半青樓。

    但如果李慶安想買一副趁手的弓箭,就像荔非元禮那樣的六石弓,那就需要十個五百文錢才夠。

    “火長,喝一口酒!”

    這是他榮升火長後,手下小兵賀嚴明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他的酒基本上都孝敬給了自己的新上司,這也算是李慶安某種福利補償吧!

    “小賀,有沒有什麼辦法弄點錢?”

    小賀是李慶安發明的新稱呼,不過在戍堡卻不新奇,他的父親原本就是戍堡的老兵,賀嚴明接父親的班,被稱為小賀也理所當然。

    賀嚴明雖然只當了一年的兵,但從父親那里卻得到不少寶貴的經驗,听李慶安想弄錢,他立刻笑道︰“火長,靠山吃山,既然在戍堡干,想弄錢的話,自然就得從往來胡商身上剝皮了,大家都這樣干呢!”

    那些胡商個個腰纏萬貫,富得流油,從他們身上刮點油水下來也沒什麼不可以,可問題是他們在哪里?

    李慶安眉頭一皺道︰“我來戍堡一個多月了,連胡商的影子都沒看見。”

    “這倒也是,今年胡商好像格外少。”

    賀嚴明撓了撓頭皮,忽然想起一事,連忙笑道︰“還有一個辦法,而且很適合火長。”

    李慶安精神一振,“你快說,什麼辦法。”

    “去打獵!”

    李延慶眼楮一亮,這倒是個好辦法,南面有草原,可以去試一試。

    賀嚴明仿佛知道李慶安的心思,搖搖頭笑道︰“草原上無非是獐子、野兔之類的野味,值不了什麼錢,真想弄值錢的東西就得進凌山,我爹爹每年都會在凌山打幾只盤羊,羊頭賣上十幾貫錢,發一筆小財。”

    十幾貫錢,足夠可以買一把好弓,李慶安動心了,他一口將酒葫蘆喝干,狠狠將酒壺摔在地上,“干!明天就去打幾只盤羊賣錢。”

    .......

    凌山也就是今天的天山,延綿數千里,將將大唐安西一隔為二,北面是北庭都護府,南面是安西都護府,在凌山中生活中無數的野生動物,狼、盤羊、馬鹿、狐狸、鵝喉羚等等,其中比較值錢的是盤羊角,一只上好的盤羊頭在拔煥城可以賣到三貫錢。

    去凌山打獵也是戍兵們的重要財源之一,事實上胡商來戍堡做生意,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收購唐軍手上的獵物。

    李慶安帶領手下在凌山內逛了一天,收獲頗為豐富,射獲五只盤羊、六只馬鹿和十幾只鵝喉羚,這些獵物的肉可以改善唐軍伙食,頭上的角可以賣上幾十貫錢。

    天色漸漸黑了,他們路過一座山坳,這里沒有陽光照射,顯得寒冷而陰森,巨大的山石上依然被厚厚冰雪覆蓋,在一些石縫里散亂地丟棄著動物的骨頭,戰馬開始不安,拼命仰頭嘶叫,一名老兵韓進平經驗比較豐富,他立刻察覺到了不對。

    “火長,快退!退出這里。”

    但已經晚了,一株松樹掉下幾堆雪,松樹的縫隙里露出了一雙冷酷的眼楮。

    ........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21:15:14
第四章 拔煥之旅

 這是一只成年的黑豹,它臥在一根向外伸展的粗樹杈上,像蛇一樣柔軟的身子緊貼著樹干,特別巨大的前爪擺出了隨時撲下來的姿勢,尖利無比的爪子伸出爪鞘,牢牢地抓著樹皮,兩只露出凶光的眼楮,憤怒而又饑渴地等待著這群入侵者的走近。

    一道黑色閃電,向最近的李慶安猛撲而來。

    李慶安措不及防,被豹子撲倒在地,身上堅固的明光鎧擋住了黑豹尖銳的爪子,豹子頭一甩,血盆大口向他脖子咬來,李慶安順勢將手中弓箭塞進它嘴里,雙手空出,一把掐住了豹子的脖子。

    手下唐軍都慌了手腳,一齊拔刀撲上來,李慶安大吼一聲,“你們都閃開!”

    在生死關頭,他的野性被激發出來了,他的大手掐住豹子的脖子,猛地一翻身,竟把豹子壓在身下。

    豹子兩眼血紅,嘴里不斷地噴出刺鼻的腥臭,脖子拼命地扭動著,鋒利地爪子抓向李慶安的臉部,忽然,它狂叫一聲,漸漸停止了掙扎,眼中的光澤消失,露出了死亡的灰色。

    尾巴無力地擺了擺,它終于不動了,李慶安慢慢從它心髒部位拔出了匕首,他無力地坐在雪地上,覺得自己有點虛脫了。

    良久,李慶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積雪,對幾名呆若木雞的手下笑道︰“你們說這只黑豹值多少錢?”

    十名唐軍圍攏上來,議論紛紛道︰“前年荔非戍主打了一只花斑豹,賣了十貫錢,這種黑豹從來沒見過,估計更值錢,起碼二十貫。”

    “不止!不止!”

    老兵韓進平搖頭道︰“那是賣給上門的胡商,當然被壓低價,如果去拔煥城賣,至少要翻五倍。”

    李慶安把黑豹扛在肩上笑道︰“那好,我們就去拔煥城賣掉它。”

    ......

    拔煥城也就是今天的阿克甦,離粟樓烽戍堡約二百里,是西域大國姑墨國的都城,這里是龜茲通往疏勒的必經之路,牧草豐美,河流眾多,自古就是人煙密集之地。

    這里也是唐軍駐扎重兵的軍事重鎮之一,設有拔煥守捉,這天下午,李慶安、賀嚴明以及錢戍副三人來到了拔煥城,錢戍副叫做錢緡,是荔非元禮的副手,他是來拔煥城辦理李慶安升火長一事,進城後錢緡去辦事了,約好了見面地點,李慶安便和賀嚴明帶著羊頭鹿角到胡人開的店里去了。

    拔煥城不大,房屋低矮,大都是平頂,用石塊砌成,全城只有一條東西向的主干道,直通王宮,在大道兩邊密集地分布著各種商店,買賣著來自嶺西地區的寶石、銀器、香料,以及來中原地區的布匹、絲綢、茶葉、糧食等等,大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拔煥城的胡人主要是烏甦人的後代,突厥南侵後,安西地區也融入了突厥人的血統,街上漢人也有不少,他們主要是軍戶家屬,一些商人也從中原來這里開店,因此中原特色的酒肆、客棧、青樓、賭館也隨處可見。

    盤羊是一種當地人的一種吉祥之物,許多當地胡人都喜歡將盤羊頭掛在家中作為裝飾,一路上,不時有胡人將他們攔下。

    “軍爺,那盤羊頭賣一個給我如何?”

    胡人的漢語十分生澀,但他手中搖得‘嘩嘩!’的錢袋卻格外動听,李慶安停下馬笑道︰“你要出多少錢?”

    “三貫錢,干不干?”

    “三貫錢給你個馬鹿頭,要買盤羊頭至少四貫。”

    “四貫錢太太貴了,我再加五百文,可以了吧!”

    “不行!最少三貫九百五十文,還不到四貫錢。”

    “算了,四貫就四貫吧!讓我挑一個好的。”

    “呵呵!成交。”

    一人成交,立刻有大群胡人圍了上來,你爭我搶,片刻便將他們手中的盤羊和馬鹿都一搶而光,換回了滿滿一大麻袋黃澄澄的銅錢,李慶安心花怒放,對賀嚴明道︰“小賀,咱們喝酒去。”

    賀嚴明猶豫一下,小聲道︰“火長,我想回家看一看,可以嗎?”

    他家就在拔煥城外,正好錢戍副辦事去了,這個機會他當然不想放過,李慶安點點頭笑道︰“你快去快回,下午我們還要趕回去呢!”

    “我只回家看看,馬上就趕回來。”

    賀嚴明調轉馬頭,向城外奔去,李慶安喉嚨癢得難受,轉身來到了一家漢人開的酒肆。

    “軍爺,喝酒啊!”

    胡小二殷勤地迎了上來,漢語還算听得懂,李慶安指了指麻袋,“替我把錢搬進去,賞你十文錢。”

    “好 !”

    胡小二歡天喜地去扛麻袋,不料近二百斤重的銅錢幾乎把他壓垮了,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麻袋拖進了酒肆。

    酒肆里很寬闊,坐了一半人,一個勸酒的胡姬仿佛蝴蝶般地迎了上來,依在他身上笑盈盈問道︰“漢郎喝什麼酒?

    “來兩壺上好的高昌葡萄酒,再切三斤醬羊肉。”

    “漢郎稍坐,這就來。”胡姬又像蝴蝶般的飛走了。

    李慶安坐了下來,來唐朝一個多月,很多東西都適應了,唯獨這個坐他一直無法適應,唐朝沒有椅子,都是跪坐在席上,或者盤腿坐在低矮的胡床上,讓他的腿酸痛不已。

    李慶安在一張胡床上坐下,隨手裝豹子皮的包裹放在矮桌上,這時掌櫃走過來拱手見禮︰“軍爺,好像第一次來小店嘛!”

    “我在粟樓烽戍堡從軍,很少來拔煥城。”

    “哦!很遠啊,軍爺,我姓楊,是這里的掌櫃,以後來拔煥城還請多多光臨敝店。”

    “一定!一定!”

    李慶安笑著點點頭,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問道︰“楊掌櫃,拔煥城最有名的寶石店是哪家,我是說專賣名貴寶石的店。”

    楊掌櫃想了想道“應該是‘粟特老店’,它最有名氣。”

    “多謝了!”

    李慶安把包裹打開,指著黑豹皮道︰“楊掌櫃,再請教一下,這豹皮能賣多少錢?”

    “啊!是黑色的豹子。”

    掌櫃一聲驚呼,把周圍食客的目光都吸引過來,眾人圍上前,驚訝地議論紛紛。

    “軍爺,豹皮本來就貴,這種黑豹更是從來沒見過,我估計少說值一百五十貫,如果賣到長安、洛陽那種大地方,那就要五百貫以上了。”

    李慶安這才猛然想起,黑色的豹子應該是美洲豹,東方根本就沒有,這只豹子估計是屬于基因突變才有,這樣說起來,這只黑豹可能就是天下絕無僅有的一只了,就這麼把它賣掉,確實有點可惜。

    “我只是隨便問問,不想賣它。”

    李慶安改變了主意,將豹皮收了起來,眾人食客見他不想賣,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這時酒菜也送了來。

    李慶安剛端起酒杯,忽然听見一個清脆的聲音,“當兵的,把你的黑豹皮賣給我。”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21:15:53
第五章 安西小娘

 只見一個戴斗笠的人走過來,竟然是個年輕的漢人女子,看樣子也就十五六歲,上身穿一件紅色的窄袖緊身衣,下穿一條綠色的百褶裙,腰胯長劍,背著一副弓箭,顯得頗為英姿颯爽.

    “喂!當兵的,我說話你沒听見嗎?”

    這可是李慶安入唐後見到的第一個年輕的漢人女子,他不由好奇心大盛,仔細地看了看她,她身材很高,由于長期騎馬的緣故,兩腿顯得修長筆直,細腰豐胸,身材十分惹火,而且長得也很漂亮,甜美的臉上長著一雙黑亮且銳利的大眼楮,似乎能看透一切,只是眼神里帶著一絲傲慢。

    “不錯!不錯!”

    李慶安點點頭自言自語笑道,沒有讓他失望,唐朝女人不是他想象中的個個珠圓玉潤。

    女子見他用一種毫不掩飾目光打量自己,不由有些生氣,便用劍柄重重地敲了敲桌子,“看什麼看!沒看過漂亮女人嗎?”

    李慶安眼中的興趣更濃了,這個女子倒有點後世女孩的性格,他喜歡。

    “我這豹皮當然賣,不過我要價很高,估計你買不起。”

    “你以為我沒錢?”

    女子哼了一聲,從一只皮囊里取出六餅銀子,往李慶安面前一推,“這是一百五十兩銀子,你拿去。”

    說著,她伸手去取桌上裝有豹皮的包裹,李慶安一把按住了包裹,笑道︰“一百五十兩銀子怎麼夠,我至少要一千兩。”

    “你.....”女子臉脹得通紅,“你以為你在賣什麼?一張獸皮要一千兩銀子。”

    李慶安端起酒杯慢悠悠笑道︰“一千兩銀子又怎麼了?我並沒有強迫你買呀!”

    “不行,這豹皮本姑娘要定了。”

    她刷地拔出劍,放在李慶安的手腕上,冷冷道︰“撒手!”

    李慶安放佛沒有听見,將杯中一飲而盡,眯著眼贊道︰“果然是好酒!”

    女子大怒,刷地就是一劍,直剁李慶安的手腕,怎奈李慶安反應比她更快,包裹一拎,女子一劍砍空,劍刃剁進了桌子里。

    “小娘,你這麼大的火氣,將來可嫁不出去啊!”

    周圍食客一片哄笑,女子臉上掛不住了,她狠狠一跺腳,拔出劍便走。

    “小娘,銀子不要了嗎?”李慶安又喝了一杯酒,望著她的背影笑道。

    女子放佛什麼都沒有听見,快步走出酒肆沒影了,李慶安笑著搖了搖頭,斗笠、長劍、緊身衣,還視金錢如糞土,這倒很像武俠小說中跑江湖的俠女,莫非唐朝真的有這種人物?

    他念頭剛起,只听一聲破空聲傳來,一支箭射穿了他的包裹,將一張完整的黑豹皮射破了幾個大洞。

    “本姑娘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馬蹄聲漸漸遠去了,只留下端著酒杯發呆的李慶安。

    .......

    喝完一頓悶酒,充滿了歉疚的楊掌櫃把他領到了那家叫‘粟特老店’的珠寶鋪,再次向他道歉︰“軍爺,真是抱歉,小店照顧不周,壞了你的豹皮。”

    “沒什麼?一張獸皮而已。”李慶安不在意地揮揮手笑道,雖然豹皮壞了,但畢竟小娘賠了他一百五十兩銀子,就當自己賣掉了。

    這時,一名尖鼻藍眼的胡人伙計走出來笑眯眯道︰“楊掌櫃,要買寶石嗎?”

    他漢語說得非常標準,聲音悅耳動听。

    “不是,是這位軍爺想買寶石,我領他來。”

    楊掌櫃又道歉了幾句,這才走了,胡人伙計熱情地對李慶安一躬身,“客人,歡迎光臨小店!”

    李慶安打量一下這家門面頗小的店鋪,點了點頭,隨他走進了店里。

    粟特人也就是河中地區的昭武九姓胡人,以善于經商而出名,大唐很多著名的胡人都是來自此處,比如大名鼎鼎安祿山就是康國人。

    河中地區也以盛產寶石而出名,每年大量的寶石跟隨胡商來到大唐,這家‘粟特老店’就是一名石國的粟特人所開。

    “客官,想買什麼寶石,我們這里有天竺的金剛石,也有那色波的紅寶石。

    “我想鑒定寶石。”

    “哦!原來客人是想鑒定寶石。”

    胡人伙計一擺手,“請客人隨我到里面來。”

    李慶安隨他進了里屋,屋里非常亮堂,兩名上了年紀的粟特人正在交談著什麼。

    “什麼事情?”

    粟特人很注意細節,就算彼此之間說話也用漢語,這是對客人的尊重。

    “東主,這位客人想來鑒定寶石。”

    “好的,客人請坐。”

    一名頭發花白的胡人很有禮貌地請李慶安坐下,又讓伙計去倒一杯茶,笑了笑道︰“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做那甦寧,石國人,請問客人貴姓?”

    “免貴姓李。”

    “李可是國姓啊!”

    那甦寧呵呵笑了笑,便問道︰“不知客人想鑒定什麼寶石?”

    李慶安從懷中取出了火焰寶石,放在桌上,“就是這塊寶石。”

    那甦寧笑著拾起了寶石,從他第一眼的經驗來看,這只是一枚普通的紅寶石,只是個頭較大一點而已,用大塊的礦石切成,不過沒有什麼雜質,倒是塊上品的寶石,最多值五十貫錢。

    那甦寧舉起寶石仔細看了看,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他迅速瞥了李慶安一眼,他臉上神情平靜如常,可手卻緊緊抓住寶石,微微顫抖起來。

    “請問這塊寶石你是從哪里得來的?”那甦寧若無其事地問道。

    “一個普通胡人賣給我的。”

    “哦!請問是個什麼樣的普通胡人?”

    李慶安淡淡一笑道︰“是誰賣給我,這很重要嗎?

    “我只是隨便問問!”那甦寧抱歉地笑了笑,“這其實只是一枚普通的紅寶石,不過品質還好,一般值八十貫,我可以多給你二十貫,一百貫,怎麼樣?”

    如果真是普通軍人來賣寶石,說不定就一口答應了,可那甦寧偏偏遇到的是一個比他多了一千多年見識的未來人,盡管他掩飾得非常好,但還是瞞不過李慶安銳利的眼楮,李慶安從他那不住顫抖的手便意識到了他並沒有說實話。

    有火焰升騰的寶石怎麼可能是普通的紅寶石,這塊寶石肯定不只一百貫,可是自己寶石被一只雞爪似的手死死地捏住,估計是不肯再放手了,他剛壞了一件昂貴的黑豹皮,怎麼能再丟掉另一件寶物,便笑道︰“東主,這寶石其實已經被我摔壞了,我指給你看。”

    這個那甦寧顯然沒有讀過《史記》,他愣了一下,遲疑著把寶石遞給李慶安,李慶安接過寶石便直接揣進懷里,站起身笑道︰“算了,我還是去別的店吧!”

    那甦寧目瞪口呆,等他反應過來,李慶安已經大步走了。

    李慶安走出寶石鋪,回頭重重地‘呸!’的了一聲,“奸商,想訛詐我的寶石,老子不賣了。”

    他翻身上馬剛要走,只見那甦寧飛快地追了出來,“軍爺,李將軍,請等一等!”

    他跑上前攔住李慶安的馬,氣喘吁吁道︰“軍爺,我想起來了,你那塊寶石不是紅寶石,是石國的太陽石。”

    “太陽石!”李慶安哼了一聲,“那剛才你怎麼沒看出來?”

    那甦寧苦笑一聲道︰“其實我也沒有見過真的太陽石,只是听說過寶石里有一團火焰,和你這塊很相似。”

    李慶安彎下腰好奇地問道︰“這種太陽石值多少錢?”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那甦寧想了想道︰“太陽石還算值錢,不過它比不過天竺的金剛石,只是我這里正好缺一塊太陽石,你如果肯賣給我的話,我可以用同樣大小的金剛石的價錢收購。”

    同樣大小的金剛石,李慶安懷疑自己有點听錯了,雞蛋大的鑽石,那是怎麼樣的無價之寶,他遲疑著問道︰“那是多少錢?”

    “這個數!”

    那甦寧比出一根指頭,“一千貫。”

    李慶安迅速估算一下,一千貫可以買五百畝上田,可是一顆雞蛋大的鑽石才值五百畝上田?他搖了搖頭,開玩笑道︰“一千貫怎麼行,我至少要一萬貫才能賣。”

    “好!那就一萬貫。”那甦寧毫不猶豫道。

    李慶安眼楮亮了,他狠狠一抽戰馬,飛快地跑遠了,遠遠傳來他的大笑聲︰“一萬貫錢,你叫老子怎麼搬?”

    .......

    注︰大唐的法定貨幣是銅錢和絹,但朝廷也有鑄造銀錠,一般是二十五兩一餅,不流通,主要用于賞賜,在黑市也可以換錢。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21:16:17
第六章 太陽寶石

 一個時辰後,伙計匆匆跑回店里,找到那甦寧便道︰“東主,我打听到這個人了。”

    那甦寧精神一振,連忙問道︰“你快說,他在哪里從軍?”

    “我听酒肆的楊掌櫃說,他是粟樓烽戍堡的邊軍,已經回去了。”

    “已經回去了?”

    那甦寧皺著眉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這下可怎麼辦?

    伙計小聲建議道︰“要不我們再去一趟粟樓烽戍堡,和他好好再談一談,讓他賣給我們。”

    那甦寧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我听得出來,他是不會賣這塊寶石了,這也怪我,不該一時頭腦發熱,答應什麼一萬貫,讓他知道了寶石的珍貴,是我作繭自縛啊!”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那甦寧抬頭望向火焰一般的夕陽,不禁跪了下來,向夕陽合掌禱告︰“阿胡拉馬茲主神啊!我今天終于見到你的化身了,請你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辦?”

    禱告片刻,他忽然起身道︰“我要回石國一趟,你好好看店。”

    .......

    石國是今天烏茲別克斯坦的費爾干納盆地,自古就是東西方勢力沖突和文化的接合部,唐朝時這里是昭武九姓胡的聚居之地,分布著大大小小九個國家,其中以康國(也就是後來的撒馬爾罕)為最大,其次便是石國,在伊斯蘭勢力沒有入侵之前,這里胡人主要信奉襖教,即波斯拜火教,崇尚光明神阿胡拉馬茲,火焰是他們國家的圖騰。

    從拔煥城到石國有兩條路,一條翻越勃達嶺先到碎葉,再向西行七百余里,便可抵達石國,另一條走疏勒翻越蔥嶺,沿真珠河向西走,也能抵達石國都城拓枝城。

    那甦寧選擇翻越勃達嶺到碎葉,並不是因為這條路較近,而是因為他是一名商人,商人總是希望利益最大化,先去碎葉,再去拓枝城。

    半個月後,那甦寧抵達了重鎮碎葉城,碎葉城曾是大唐統治下的最西的一個城市,城長六十余里,安西軍曾仿造長安城的布局重築,開元七年,西突厥十姓可汗請居碎葉川,唐王朝為了扶持西突厥抵御大食人東擴,便放棄了碎葉,開元年間,西突厥的一支,突騎施人漸漸強大後,碎葉便成了突騎施人的老巢。

    但突騎施人的背信棄義最終被唐王朝拋棄,經過唐王朝和大食人幾次打擊後,突騎施人已經衰落了,尤其在開元十八年,唐軍大舉進攻突騎施,甦祿可汗戰敗,隨後又在朱爾佔戰役中被大食人擊敗,甦祿可汗被部將莫賀過干和都摩支所殺,突騎施人最終分裂為黃、黑兩姓,十幾年來內訌不斷。

    那甦寧並沒有去碎葉城,而是來到了熱海南面的賀獵城,這里是黃姓突騎施人的老巢,他找到了實際控制著黃姓突騎施人的大酋長都摩支。

    都摩支今年約五十歲,長得身材高大,相貌十分丑陋,他听說石國的王宮大總管來了,便連忙命他進帳來見。

    “那甦寧,你找我有什麼事,是你們國王派你來的嗎?”

    那甦寧深深施一禮道︰“尊敬的大酋長,我已經不是王宮大總管了,在兩年前便被趕出王宮,流落到拔煥城做了一名商人。”

    “是因為你們國王權杖上的‘光明之眼’被盜那件事嗎?”

    “是!我記得大酋長對那塊寶石也很感興趣,如果我把這塊寶石的下落告訴你,大酋長能給我什麼賞賜。”

    都摩支眯著眼笑道︰“我是听說你們國王為這塊寶石失去了兩個兒子和王後,所以才感興趣,不過你要先告訴我,這塊寶石到底是為什麼重要?我才能決定買不買你的消息。”

    那甦寧嘆了口氣,緩緩向都摩支訴說出了寶石的來歷。

    “這塊寶石是四百年前由波斯拜火教教主帶到康國,傳說它是光明神阿胡拉馬茲的三個化身之一,在寶石里可以看到他的眼楮,所以又叫做‘光明之眼’,一直供奉在康國薩末健的襖祠之內,四十二年前,大食悍將屈波底攻克薩末健,焚毀了襖祠,‘光明之眼’幾經輾轉,最終落到石國先王的手中,被瓖嵌在權杖上,成為石國王權的象征,在國王的眾多子嗣中,誰得到‘光明之眼’,誰就能繼承王位,可是兩年前,國王病重,這塊寶石便離奇失蹤了,三王子坎波也同時失蹤,至今下落不明,我也因為這件事被趕出了王宮。”

    都摩支背著手走了幾步,好奇地問道︰“你是說誰得到‘光明之眼’,誰就能繼承石國王位,是這樣嗎?”

    “確實如此,這是先王定下了規矩,不過前提必須是石國的王子。”

    “這個我知道!”

    都摩支一擺手道︰“好吧!我買你的消息,你出什麼價格?”

    “我不要錢,只要大酋長把頓多銀山給我開采五年,並約束部眾不要騷擾它,就可以了,五年後,我把銀礦交還給大酋長。”

    “你算得到挺精明,好!我們就一言為定,你說,那塊‘光明之眼’現在在哪里?”

    “在凌山口粟樓烽戍堡一個姓李的唐軍士兵手中。”

    .......

    那甦寧走了,旁邊都摩支的兒子都羅仙笑道︰“這個粟特人倒也不貪心,我以為他要獨佔頓多銀礦呢!”

    都摩支笑道︰“這是他聰明之處,他知道我不會真的給他頓多銀礦,所以只提開采五年,也好,讓他先組織人力挖礦,過幾年後,等他經營起來,我們再接管銀礦,那時我們還擔心什麼呢?”

    “可是父親要那塊寶石又有什麼用?”都羅仙眉頭一皺又問道。

    都摩支老謀深算地笑了,“這你就不懂了,石國不就是一直想染指碎葉川嗎?要和咱們結盟,等有這塊寶石,我就扶持二王子遠恩登位,等那時不是石國吞並碎葉川,而我都摩支吞並他石國。”

    說到這里,都摩支又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我知道你一直想娶石國的俱蘭公主為妻,等拿到這塊寶石,我就拿它作為聘禮,為你正式提親。”

    都羅仙的眼中露出期盼之色,他興奮地道︰“父親,讓我去奪取這塊寶石。”

    都摩支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陰鶩之色,“我也是這個意思,粟樓烽戍堡,我早就想拔掉它了。”

    ........

    注︰石國確實有一枚舉世無雙的寶石,怛羅斯之戰後,主將齊雅德就是要尋找這塊寶石獻給哈里發阿拔斯。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21:16:39
第七章 突胡來襲

 時間過去了半個月,這一天,輪到了李慶安的第五火去凌山烽火墩戍衛,烽火墩位于凌山道的出口處,修建在一座懸崖峭壁之上,靠繩梯攀登上去,在懸崖下又修有一座羊馬城,用于存放馬匹,墩裡會存放半個月的食物和清水,每十天換一班崗。
    烽火墩一般駐兵五人,早晚各點一注烽火,表示平安無事,如果發現小股敵軍來襲,則點兩注烽火,若是大隊人馬進攻,就要點三注烽火,而早晚沒有烽火點起,那就意味著烽火墩被賊人襲破了。

    “火長,看!那里就是凌山烽火墩,”遠遠地,賀嚴明指著一座石筍似的孤山笑道。
    李慶安還是第一次來凌山烽火墩,他騎在馬上呆呆地望著這座外型極像筍一樣的石峰,他竟是如此熟悉。
    就是它,一個多月前的暴雪之夜,他就是在這座石峰下听到了劇烈的馬蹄之聲,當他奔過去時,便來到了一千三百年前的大唐。

    難道這座石峰隱藏著穿越時空的秘密嗎?李慶安緊咬嘴唇,狠狠一抽馬,向石峰疾奔而去。

    石峰依舊,和一千三百多年後並沒有什麼區別,李慶安在一堆亂石中繞石峰走了一圈,他的心漸漸平靜了,怎麼可能找到回去大門?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見繩梯已經從上面拋下,便對眾人道︰“天色已晚了,大家上去吧!”

    唐軍一個接一個地爬上了高高的烽火台,李慶安試了試繩子,也一步一步地向峰頂爬去。

    .......

    夜已經深了,天空沒有一片雲,一輪圓月在這一碧無際的大海中航行,孤獨地撒下了一地清冷的光輝,地上,山峰上都染上一層銀白色,夜非常安靜,只听見凌山的夜風在尖利地呼嘯著。

    李慶安獨自一人坐在烽火台頂上,呆呆地望著天空的明月,今天的一個意外發現勾起了他的鄉愁,他思緒飛越了一千三百年的時空,回到了遙遠的故鄉。

    故鄉的老宅,那只午後慵懶的白貓,輕手輕腳地從牆頭走過,母親坐在山牆下細細縫補著準備寄向遠方兒子的包裹,頭上又添了幾絲白發,父親在小巷口依舊一絲不苟地修理著自行車,誰會想到這個再普通不過的修車老伯的小兒子居然是全國射箭冠軍。

    李慶安輕輕嘆了口氣,此生何年,他還能再見一眼生他養他的父母嗎?

    “火長想家了嗎?”

    身後傳來了老兵韓進平的聲音,他走到李慶安身旁坐下,望著一輪圓月道︰“每三年就會有兩個月的假期,那時火長就能回洛陽看看了。”

    李慶安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實也不是想家,我父母雙亡,老宅也被我賣了,就算回洛陽我又能去哪里?”

    他搖了搖頭,又問韓進平道︰“老韓,你家在哪里?怎麼會來安西從軍。”

    “我不是長征健兒,是被流放到安西的。”

    “流放?”李慶安微微一怔,他也知道過許多文人士大夫得罪皇帝被流放邊疆,這個韓進平.....

    韓進平淡淡一笑道︰“我原本是明經科入仕,授丹徒縣縣尉,因一怒之下殺了辱我妻的縣令,鄉人聯名保我,便免了死罪,被發配到了安西,我在戍堡已經呆了四年多了。”

    “那你父母妻兒呢?”

    “在老家。”

    韓進平懷中摸出一幅皺巴巴的畫,畫上是一名虎頭虎頭的男孩,他愛憐地撫摸著畫像笑道︰“這是我兒子韓越,三歲時我離開他,現在他應該八歲了。”

    李慶安剛要說話,就在這時,遠方隱隱傳來了一陣馬蹄聲,蹄聲十分密集,似乎很遠,可又感到很近,是從凌山方向傳來,兩人對視一眼,一骨碌站起身,快步走到眺望口,向北方望去。

    月光下,他們隱隱看到黑壓壓的大群小黑點正朝這邊疾馳而來,越來越近,馬蹄聲沉悶,似乎包裹了厚厚的麻布,大隊騎兵瞬間沖過了烽火台,足有數百人之多,仿佛一群饑餓的狼群,向戍堡方向猛撲而去。

    ‘突...騎施人!’

    韓進平渾身發抖,他指著向戍堡方向奔去的騎兵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轉身便跑,“我去點烽火!”

    “別急!”

    李慶安一把抓住他,凝視著遠方那群在月下奔騰的敵軍,眼中竟有一絲興奮和期待.....

    三支烽火熊熊燃起,這是有大群敵軍來襲的警報,火光沖天,在黑夜中異常明亮,幾名黑影從懸崖下來,騎馬離開了烽火縇@ 蚴��し較蚣渤鄱��ァ��br />
    .......

    “快看,烽火,三支烽火!”

    粟樓烽戍堡,一名哨兵忽然發現了遠方凌山烽火蕯Q謀   磽飭矯��詒��偈被帕聳紙牛 蝗伺莧サ惴榛穡 硪蝗寺掌 ��鰨  保〉保〉保  厙孟熗司 櫻 潭��木 由��偈苯 ��鍪��ざ季  恕��br />
    熟睡中的荔非元禮被驚得跳了起來,大吼道︰“出了什麼事?”

    “戍主,凌山烽火脴籪{��Х榛鶉計稹!��br />
    “什麼!”荔非元禮驚得目瞪口呆,他慌亂地一邊穿盔甲,一邊跑出去大喊︰“所有人給老子統統到戍堡中去,突騎施人殺來了。”

    戍堡頓時亂了套,唐軍們從帳篷里沖出來,他們夾著武器,抓起盔甲,連鞋都來不及穿,撒開光腳丫子向戍堡狂奔而去,他們用巨石抵住鐵門,三支烽火沖天燃起,向遠方示警,唐軍們張弓搭箭,等待敵軍的到來。

    一刻鐘後,一條參差不齊的火龍在遠方出現了,這是突騎施人拿著火把,眨眼間,數百名突騎施騎兵如狂風一般橫掃而過,叫喊聲呼喝不絕,紛紛將手中的火把扔向帳篷,霎時間火光騰空而起,將戍堡照得如白晝一般。

    荔非元禮最初的慌亂已經沒有了,他兩手叉在胸前,靠在牆上望著外面的突騎施人低聲罵道︰“龜孫子們,你們就燒吧!燒干淨了最好,老子再領新的。”

    “戍主,不對啊!”

    錢戍副發現了異常,緊張地道︰“他們好像就是針對我們戍堡而來。”

    “讓我看看。”

    荔非元禮探頭看了看,只見約五百多名突騎施騎兵將戍堡團團圍住,按理,他們這里沒有什麼油水,入境搶劫的突騎施人只會從戍堡旁飛馳而過,從來不會停留,可今天他們發什麼毛病,窮瘋了嗎?

    “喂!”荔非元禮用突厥語大喊道︰“老子這里沒錢,你們到南邊去吧!”

    回答他的是突騎施人的咒罵和一陣箭雨,箭雨呼嘯而來,丁丁當當地射在戍堡石牆上,荔非元禮險些挨了一箭,他大怒,回頭吼道︰“給老子射,射死這幫龜孫子。”

    戍堡里的唐軍紛紛向下射箭,突騎施騎兵發動了,他們繞著戍堡疾速旋轉,唐軍的箭很難射到他們。

    “快停下!”

    荔非元禮立刻意識到了不對,他大喊一聲,“不要**,給老子節約箭矢。”

    戍堡里霎時間安靜下來,唐軍停止了射箭,忐忑不安地望著殺氣騰騰的突騎施人,這是十倍于自己的敵人,他們能熬過這一劫嗎?

    .........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21:17:03
第八章 百步殺人

 兩里外的一塊巨石後面,李慶安注視著獵獵火光中的數百名突騎施騎兵,這是他入唐以來面臨的第一次挑戰。

    可是對方有五百余人,李慶安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連同自己只有四個人,能以一當百嗎?

    李慶安腦海里迅速思索著歷史上他所知的以少勝多的戰例,可是一切知識在眼前都不適合了,沒有勇氣,任何經典的戰例都是花瓶。

    “把你們的箭壺解下一只給我!”

    幾名唐軍都愣住了,韓進平連忙勸道︰“火長,你不能去冒險,他們可是突騎施正規軍,不是尋常牧民,我們還是等拔煥城的援軍過來吧!”

    “拔煥城到這里至少要兩天,那時戍堡早被他們踏平了,把箭壺給我!”

    眾人無奈,只得解下一只箭壺遞給李慶安,賀嚴明猶豫一下道︰“火長,讓我跟你去吧!”

    “不用了,我一個人反而行事便利。”

    他拍了拍賀嚴明的肩膀,笑道︰“小賀,你教我一句突厥語,‘有緊急情況’這句話怎麼說?”

    “烏倫馬妁不迦羅。”

    “我知道了,你們去遠處等我,千萬不要冒險跟來。”

    李慶安將五只箭壺掛在馬上,一催馬,迅速向西南方向奔去。

    突騎人為偵察唐軍援兵北上,在五里外的西南角和東南角各布置了一名哨兵,在夜色掩護下,李慶安漸漸靠近了西南角的哨兵,馬栓在一棵胡柳樹上,一名突騎施騎兵正坐靠在樹下喝水,昏黑中,他的身材十分高大,並沒有感覺到危險已經來臨。

    六十步外的一塊大石後,李慶安摘下了他從拔煥城買回的七石硬弓,他從前射靶、射樹、射動物,今天卻是第一次射人。

    弓慢慢地拉開了,李慶安的嘴唇都要咬出了血,他深深吸一口氣,控制住內心砰砰的狂跳,長箭瞄準了那張哈欠連天的血盆大口,慢慢將弓弦拉滿,弦一松,狼牙箭閃電般射去,箭勢強勁,‘撲!’一聲,突騎施哨兵竟被一箭從口中射入,箭頭透腦而出,連慘叫聲都沒有,便活活釘死在樹上。

    李慶安後背濕透了,他沒有時間去感受殺人的滋味,他飛奔而上,迅速剝掉了哨兵的外衣給自己換上,又摘下他的帽子戴上,隨即把尸體拖到灌木叢深處,這才斬斷了栓在樹上戰馬韁繩,拉著馬消失在黑夜深處。

    ........

    血腥的戰斗已經開始了,唐軍箭如雨下,密集地射向堡下的突騎施人,戍堡下已伏尸累累,數十名突騎施人被射死在城堡下,但後面的敵軍卻悍不畏死,他們鐵了心似的要拿下戍堡,又有五十名突騎施人猛沖而來,他們抗著泥土包,要填平大門前的一道溝壑。

    遠處,兩百多名突起施騎兵也在馬上放箭,箭雨密集,大部分都射在石壁上,也有射進堡內,唐軍出現了傷亡。

    荔非元禮眼楮都殺紅了,他大吼大叫指揮唐軍射敵,“這邊,射這邊!那里,射那個高個子軍官,他娘的!射偏了,你是吃屎長大的嗎?”

    荔非元禮一巴掌把唐軍士兵打飛,自己拉開弓,剛才那高個子突騎施軍官卻不見了,氣得他亂放一箭,罵道︰“他娘的,南方有肥羊女人不去搶,偏要來搶我們,這些突騎施人瘋了!”

    突然,他看見數十名突騎施騎兵拖來一根撞木,呆了一下,不由向後退了兩步,咧開嘴自言自語道︰“完了,老子的小命今天要丟在這里了,東都的美人們,長安的美人們,老荔見不到你們了。”

    ........

    “撞開它!”

    獵獵火光中,突騎施首領都羅仙暴跳如雷,他指著石堡大門怒吼著,為了一塊寶石,自己的手下已經死了六十多人了,而寶石的影子都沒見到,他開始有點心疼了,這些能征善戰的手下可比任何寶石都重要。

    “殺進去,唐軍一個不留!”

    二十人抱著撞木沖向戍堡大門,兩邊數十名突騎施人高高舉起盾牌護衛,就仿佛一只巨大的百腳蟲。

    這時,都羅仙身邊不知不覺靠近了一名滿臉涂得黝黑的突騎施士兵,他的帽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個臉,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沒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攻門的‘百腳蟲’身上。

    “你有什麼事?”都羅仙忽然發現了他,回頭問道。

    來人嘴張了張,卻說不出一句話,臉上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他奶奶的,老子忘了!”

    他大吼一聲,拔出寒光閃閃的橫刀,劈頭就是一刀,刀勢迅疾無比,但都羅仙已經有了警惕,急閃身,躲過必死的一刀,他還是慢了一步,鋒利的刀砍在他左臂上,‘ 嚓!’一聲,都羅仙的胳膊被一刀砍斷,他慘叫一聲,夾馬便逃。

    李慶安撥馬向另一個方向逃去,跑出十幾步,他卻不甘心地扭過身,張弓一箭,正中都羅仙的後背,都羅仙身子晃了晃,從馬上栽倒在地。

    突來的變故使所有人都驚呆了,片刻,突騎施人頓時亂成一團,有人去搶救首領,數十人則狂吼著去追趕這個大膽的刺客。

    李慶安縱馬狂奔,他已撕去了礙手的長袍,扔掉帽子,露出唐軍的明光鎧甲。

    一邊奔逃,一邊扭身射箭,一箭快似一箭,箭如疾風勁雨,每一箭射出就有一名追兵慘叫落馬,突騎施人也亂箭射來,丁丁當當地射在他的鎧甲上,卻沒有能射穿明光鎧。

    “他奶奶的,這鎧甲不錯啊!”

    李慶安信心大增,他早听說過五十步外唐軍的弓箭射不透明光鎧,天下最強大的唐弓尚如此,更不用說突騎施人低劣的弓箭了。

    李慶安在戈壁灘上策馬疾奔,對地形的熟悉使他如虎添翼,他拉弓似滿月,飛箭如流星,每一支箭撲向敵軍,就宛如死神的一絲獰笑,十幾里奔程,已經有二十幾人被他射死,皆是一箭斃命,漸漸地,突騎施人開始猶豫了,追趕的速度放慢,他們被李慶安的神箭驚得膽寒心顫。

    李慶安沖上一座高崗,一輪金黃的滿月下,他心中充滿了一種殺人的快感,他猛地拉開弓,冷森的箭尖對準了追來的突騎施人,眼楮眯了起來。

    居高臨下,高大威武的李慶安宛如天神一般,一聲弦響,長箭呼嘯而至,最前的一名騎兵迎面被一箭射穿了頭顱,慘叫一聲栽落下馬。

    最後的十幾名突騎施騎兵嚇得魂飛魄散,紛紛調頭便逃,李慶安仰天大笑,殺人的滋味竟是如此暢快淋灕。

    “拿命來!”

    李慶安縱馬追趕,茫茫無邊的戈壁上,李慶安儼如一只天山猛虎,在追趕一群嚇破了膽的西域野狼,他的箭如梨花紛飛,浸透了突騎施人的血,當他將最後一人射殺時,終于忍不住仰天長嘯。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渡陰山!”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21:17:27
第九章 安西副帥

 十天後,一隊五百人的騎兵從戈壁灘上飛馳而過,他們沖上一座高崗,駐馬遠眺,為首之人是一名三十五六歲的唐軍將領,他注視著遠方,馬鞭一指白雪皚皚的的凌山,對左右道︰“總有一天,我當率大軍翻越凌山,踏平突騎施人老巢,重建我大唐碎葉軍鎮。”

    他一催戰馬,向山崗下疾沖而去,唐軍紛紛跟上,片刻,他們便消失在戈壁深處。

    一個時辰後,騎兵隊來到了粟樓烽戍堡,帶傷的荔非元禮連忙率領手下出來迎接。

    “卑職不知都兵馬使駕到,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唐軍將領掃了一眼眾士兵,“這次你們殺敵有功,每人賞錢二十貫,上田十畝,記功一次,戍主荔非元禮升大石城鎮將。”

    荔非元禮猶豫一下,他上前磕頭謝道︰“多謝都兵馬使恩賞,屬下不願升官,只懇求讓我加入陌刀軍。”

    “好!我成全你,從現在起,你就是陌刀軍裨將。”

    “多謝都兵馬使!”

    荔非元禮大喜過望,進陌刀軍是他多年來夢寐以求的願望,和他一起從軍的李嗣業因為陌刀而聲名鵲起,而他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戍主。

    唐軍將領又從戍堡唐軍中一一掃過,最後目光落在身材高大的李慶安身上,他後背一把大弓,英姿勃勃,在唐軍士兵中是如此顯眼,便問道︰“一人射殺四十名突騎施人的火長就是你嗎?”

    李慶安從戍兵中走出,他上前躬身施禮道︰“卑職李慶安,參見將軍。”

    將領打量了他一眼,問道︰“我听說了你的名字,你是哪里人?”

    “回稟將軍,卑職是東都洛陽人。”

    “東都人!”唐軍將領點點頭道︰“拿你的弓箭給我看看,是什麼樣的弓,居然能射死四十名突騎施人。”

    李慶安將弓獻上,唐軍將領拉了一下,笑道︰“和我一樣,七石弓,不過這是把劣弓,它真的能射死四十人?”

    “回稟將軍,射死突騎施人的不是我的弓箭,而是我的勇氣。”

    將領仰天大笑,“說得好!”

    他笑聲嘎然而止,身子微微前傾,眯眼指著自己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卑職不知。”

    “你居然不知道?”

    將領眉毛一挑,傲然道︰“告訴你,我就是安西副都護,安西四鎮都兵馬使,高仙芝。”

    “原來你就是高仙芝!”

    李慶安脫口而出,卻把荔非元禮嚇了一大跳,哪有這樣說話的,“七郎,不得無禮!”他低聲斥道。

    高仙芝卻不在意,他笑了笑,回頭對親兵一招手,親兵舉過一把大弓,將領把弓遞給李慶安道︰“這是京城第一良匠所制,名百獸,你試試看,能否拉開?”

    李慶安接過弓,兩膀較力,弓被拉開了,這也是七石硬弓,但勁力更強大,手感非常舒適,比他在拔煥城花五貫錢買的弓箭不知強上多少倍。

    高仙芝見他能拉開這把弓,不由點了點頭,果然有點力氣,他又隨手用劍挑起一頂頭盔,對李慶安道︰“你去百步之外,射這頂頭盔。”

    旁邊拔煥守捉使賈崇��大吃一驚,連忙勸道︰“副帥,不可這樣冒險。”

    高仙芝沒有理會他,他見李慶安沒動,不由臉一沉,哼了一聲問他道︰“你不敢嗎?”

    “大帥既不畏死,我又有何懼?”

    李慶安調轉馬頭,奔到一百五十步之外,抽出一支長箭,瞄準了高仙芝劍上的頭盔,就在這時,高仙芝猛地將頭盔向左首一拋,李慶安的箭也脫弦而出,箭直奔空中的頭盔而去,不等頭盔落地,一箭便射穿了它。

    唐軍頓時爆發出一片喝彩聲,“好箭法!”

    李慶安策馬上前,拱手道︰“卑職幸不辱命!”

    一名親兵拾起頭盔,獻給了高仙芝,高仙芝看了看,見箭桿上刻著‘凌山血箭’四個字,不由呵呵地笑了,“既然你想做凌山血箭,那我就將這個綽號送給你。”

    “多謝大帥美意。”

    “一個小小的綽號算不了什麼。”

    高仙芝指著他手上的弓箭笑道︰“這副弓箭歸你了,從現在起,你就是我身邊的牙將。”

    戍堡唐軍一聲驚呼,人人都露出了無比羨慕的眼神,李慶安竟然做了高帥的親兵牙將。

    李慶安抱拳施禮,“謝大帥提拔,我想帶幾名屬下同去,不知大帥能否恩準?”

    “可以!”

    半個時辰後,大隊人馬起拔,浩浩蕩蕩向南面駛去。

    ........

    “頭兒,咱們真要去龜茲城嗎?”路上,興奮不已的賀嚴明低聲問道,他很幸運,也被李慶安一同帶去。

    “怎麼,不想去嗎?不想去的話你可以回去。”李慶安笑道。

    “不!不!不!我怎麼會不想去,戍堡那個鬼地方我呆夠了。”

    “老韓呢?”李慶安又回頭問韓進平道。

    韓進平嘆了口氣,“我當然很高興,留在戍堡,早晚會死在突騎施人手中。”

    “你說他們會報復?”

    韓進平點點頭,“突騎施人記仇心極強,即使不是針對戍堡,也會時常入境侵犯,凌山不得安寧了。”

    “你們放心吧!大帥已經安排好了。”

    旁邊出現了一個年輕的胡人軍官,他身材高挑,皮膚白皙,英俊、健壯,仿佛渾身蘊藏著尚未釋放的巨大能量,一雙湛藍色的眼中微微閃爍著奇特的光芒。

    他的笑容十分明朗,讓人感到親近,“大帥已經安排好了,戍堡的兵力將增加到一百人,加強防御工事,另外大石城也將駐軍五百人,保證讓突騎施人有來無回。”

    李慶安對他很有好感,便拱手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請問兄台尊名?”

    “在下白元光,原是龜茲王子,現為唐軍一員。”

    “幸會!以後請白兄多多關照。”

    “李將軍.....“

    “白兄不妨叫我七郎。”

    白元光點點頭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七郎,你的箭法我已瞻仰,果然高明,一百五十步外一箭穿頭,堪稱我安西第一箭,但不知七郎文的如何?”

    李慶安一陣慚愧,他連《論語》都沒讀過,何以談文。

    “抱歉,我僅識字而已,胸無半點文墨。”

    白元光仰頭大笑,笑得李慶安面紅耳赤,不由有些慍怒道︰“從軍之人,要那麼多文才做什麼?”

    白元光停住笑聲,歉然道︰“七郎有所不知,我們安西軍的文不是指讀書寫字,而是指馬球,我是想問七郎馬球打得怎麼樣?”

    李慶安一顆心微微放下,不是讓他寫詩作賦就好,他笑了笑道︰“說起來難為情,我還從來沒有打過馬球。”

    白元光心中一陣驚訝,從來沒有打過馬球,這簡直不可思議,但他臉色卻沒有表現出來,欣然笑道︰“七郎這麼高明的箭法居然不打馬球,簡直就是暴殮天物,如果七郎願意,我們可以一起切磋馬球技藝,如何?”

    “那我求之不得,只要白兄不嫌棄我不懂就行。”

    白元光呵呵大笑,催馬到前面去了,遠遠听他對另一人笑道︰“成公,他答應了。”

    這時,旁邊賀嚴明這才低聲對李慶安道︰“這個白元光可是安西第一馬球高手,去年曾率安西隊去長安參賽,獲得大唐第三名,我估計他是嫉妒你箭法高明,才想在馬球上羞辱你。”

    “小賀,休得胡言!”

    韓進平一旁斥道︰“安西男兒都是堂堂正正的,哪有你那樣的小肚雞腸。”

    李慶安笑而不語,打馬球,他倒很想試一試。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28 04:5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