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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高月] 天下 [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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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3 18:57:52
第三百七十二章 帝國合約(上)

    發生在四個月前的塞浦路斯島爭奪戰最終使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五世下定了和大唐結盟的決心,駐扎在島上的大食人使用了一種令人恐懼的弓箭,使拜占庭軍隊死傷慘重,一敗涂地,但僅僅十天后,大唐商隊抵達了拜占庭都城君士坦丁堡,他們同樣也帶來了一種大唐的特殊弓箭,大唐人叫做弩箭。

    這種弩箭的強大威力使拜占庭皇帝意識到,大食人使用的是同一種武器,這種武器令他感到無比震撼,他的皇弟約瑟也極力贊頌安西的誠意,當大唐使臣裴瑜提出了雙方結盟、共同對付大食的建議時,君士坦丁五世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甚至親臨阿蒂爾城,愿意與李慶安一敘,共同簽署雙方的同盟協議。

    阿蒂爾城位于怛羅斯城的北面,是絲綢之路北分支線的必經之路,它原本是突厥人控制的一座小城,但由于其重要的地理位置,而逐漸被拜占庭帝國看中,隨著阿拔斯王朝的崛起,拜占庭帝國為了避免與東方的貿易受控于大食人,便在前年用三千匹安納托利亞戰馬從突厥人手中換回了這座城池,使它成為拜占庭帝國的一塊飛地,拜占庭又將此城擴深擴大,將來,阿蒂爾城必將成為拜占庭和大唐之間最重要的貿易中轉城。

    六月,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五世抵達了阿蒂爾城,准備在這里和安西節度使李慶安進行會晤,簽署大唐帝國和拜占庭帝國之間的軍事同盟協議,這里需要說明一下,李慶安雖然只是安西節度使,他早但在怛羅斯戰役爆發之前,便已從李隆基手中得到了全權處置對大食戰役的一切事宜,這項權力,李隆基始終沒有取消過,在李豫登位后,李慶安的這項權力得到了加強,他有權代表大唐帝國處置對西方各國的一切事務,不僅包括戰爭,也包括文化、貿易、外交等所有國與國之間的事宜,也就是說他得到了李豫的全權委托書,只是需要他事后向朝廷進行備案。

    但對于君士坦丁五世,李慶安有沒有這項權力并不重要,重要是李慶安可以賣給他他所想要的東西,三千具硬弩,那一百名被派去做演示的唐軍士兵便成為拜占庭士兵最好的教官,而且君士坦丁五世發現唐軍士兵佩戴的橫刀和他們身上的明光鎧都是都是無以倫比的武器,橫刀可以和大馬士革彎刀抗衡,而明光鎧更是貴族將軍夢寐以求的護身之物,有一名貴族軍官甚至用一萬金幣從一名唐軍士兵手中買下了他穿的明光鎧,這兩個寶貝都是拜占庭軍隊望塵莫及,這就是君士坦丁五世愿意親自來阿蒂爾城的根本原因,李慶安有沒有權代表大唐確實是不重要,只要李慶安能賣給他盔甲和橫刀。

    “父親,我覺得你忽略了唐人的另一種兵器。”

    陪同君士坦丁五世一同前來的愛倫尼公主舉起李慶安送她的弓箭道:“你忽略唐人的弓箭,我們的長弓體積龐大,射出的箭軟弱無力,而唐軍的弓比我們的長弓小一半,但勁力強大,能射出很遠,據我所知,突厥人的弓箭就是學自唐人,但是他們還是遠遠比不上唐弓,父親,我建議我們要大量購買唐弓,組織一支有殺傷力的騎弓隊。”

    君士坦丁五世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身材魁梧,他長著一頭濃密的黑發,但他的黑發并沒有遺傳給兒女,他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長著一頭金發,他們繼承了母親的遺傳,他們母親是一名維京人貴族,已在多年前去世,君士坦丁五世給人印象深刻的不是他的頭發,而是他的眼睛,他有一對灰色的眼睛,眼睛里時不時泛出一種殘酷的目光,放佛狼一般陰狠,令人膽顫心驚,但凶狠只是針對敵人,他對女兒卻是十分疼愛,甚至是縱容且偏袒,當愛倫尼殺死未婚夫、那個倒霉的馬爾克王子后逃回了國,引起了兩國間極大的外交糾紛,可他非但沒有責怪女兒,反而一口咬定是馬爾克王子羞辱公主在先,是他咎由自取,一口回絕了馬爾克國提出的懲處愛倫尼的要求,險些引發兩國間的戰爭。

    現在女兒提出組建一支弓騎軍,這一點讓君士坦丁五世頗為心動,拜占庭的弓都是單弓,一般弓體巨大,要超過人的身高,射箭時要一端插進泥土中,騎兵攜帶非常不便,因此拜占庭軍隊竟沒有弓騎兵隊,君士坦丁五世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奧妙,騎兵增添了遠程打擊能力,無疑是如虎添翼,他接過紅弓,愛倫尼遞上去一支箭,他搭上箭,雙膀較勁拉開,‘啪’地一聲,一支箭筆直地射向空中,這種勁道和准頭都令君士坦丁五世嘖嘖稱贊,“果然是好弓,好我答應你,再和李慶安談一談買弓之事。”

    “不我親自去和他談。”

    愛倫尼嫣然一笑,臉上飛過一絲了緋紅,君士坦丁五世望著女兒眼中那充滿了期盼地目光,他忽然明白了一點什么。

    ........

    六月的怛羅斯城也是一年中最熱的季節,蒸籠一般的悶熱之氣流溢在怛羅斯谷地上空,人動一下都覺得汗流浹背,令人難以忍受,這天傍晚,怛羅斯城來了一支由一萬唐軍騎兵組成的隊伍,旌旗鋪天蓋地,號角嗚咽,這正是大唐安西節度使、趙王李慶安到了,約瑟作為使者趕去碎葉,向他表達了拜占庭皇帝欲與他在阿蒂爾城會晤的愿望,李慶安毫不猶豫便答應了,這是國與國之間的正式禮節,來不得半點戲謔,同時他告訴約瑟,他已得到大唐皇帝的授權,可以代表大唐皇帝陛下和拜占庭皇帝簽署任何協議。

    “大將軍,這怛羅斯城好像和上次來有些不同了。”

    說話的是約瑟,盡管天氣悶熱得要把人蒸熟,他卻依然穿得嚴嚴實實,一絲不苟,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他不時用手絹擦拭臉龐,但言語和舉止上依然不失禮儀。

    怛羅斯之戰后,李慶安便下令擴建怛羅斯城,上次約瑟到來時已經快修建完成了,但正如新娘子的美要靠最后的化妝來定格一樣,當怛羅斯城最后收拾一新后,就完全變了樣,不說約瑟,連李慶安也忍不住驚嘆起來。

    怛羅斯城將是大唐連接拜占庭的第一城,將來會在對拜占庭貿易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不僅在于它的商業地理位置,它的戰略價值更是突出,怛羅斯城是碎葉北道的入口,同時也是南下石國的大門,扼守住了怛羅斯城,也就擋住了北方游牧民族對河中地區的威脅。

    原來的怛羅斯城只是一座小城,只能容納數千軍隊,新城卻擴大了三倍,不僅可以容納萬余軍隊駐扎,同時也能生活數千戶居民,一條寬三丈的護城河繞城而過,城牆高大寬厚,高足有六丈,要云梯才能登城,普通梯子已無法攀登,城牆是用巨大的青石砌成,整個城池在夕陽中顯得格外壯麗,吊橋高挂,城牆隱隱泛著一層青光。

    李慶安興致盎然,用馬鞭一指城池笑道:“怛羅斯城是剛剛修葺一新,將來這里將成為重要的貿易中轉城,和阿蒂爾城一起成為草原上兩顆璀璨的貿易明珠。”

    “那可有軍隊駐扎?”約瑟有些擔心地問道。

    “怎么會沒有軍隊呢?有我大唐六千駐兵,南方數十里外的白水城有一萬石**隊,若阿蒂爾城遭遇危險,你們可來怛羅斯求救,或者我們建立烽火聯絡台,雙方保持緊密的聯系,這就是簽訂軍事盟約的好處。”李慶安笑道。

    這時,怛羅斯城頭響起了一陣號角聲,數十名騎兵向這邊奔來,為首大將正是安西軍的老將賀婁余潤,他現在是怛羅斯兵馬使。

    “參見大將軍”賀婁余潤抱拳行禮道。

    李慶安回禮笑道:“賀婁將軍辛苦了。”

    “回稟大將軍,從怛羅斯一路北上皆平安無事,末將每天派斥候巡邏,沒有任何異常。”

    李慶安看了看天色,夕陽如血,已經到了黃昏,便回頭令道:“傳令大軍就地扎營休息,明天一早再出發。”

    大軍開始安營扎寨了,這時賀婁余潤陪同李慶安進了怛羅斯城。

    “大將軍,我們安西可是要打吐火羅了?”趁人不備,賀婁余潤悄悄問道。

    “你怎么知道?”李慶安笑著看了他一眼。

    “我覺得大將軍和拜占庭建立盟約,應該就是要對付大食,所以我猜測大將軍可能是要對吐火羅動手了。”

    “嗯多多少少有一點這個因素,不過打吐火羅一直是我的既定計划,即使沒有和拜占庭結盟,我也一樣要打,和拜占庭結盟,就多了一分勝機。”

    說到這,李慶安忽然想到了什么,回頭賀婁余潤笑道:“你為什么要問這件事?”

    賀婁余潤被李慶安看破了心事,便上前央求道:“大將軍,給我一個機會吧在怛羅斯都快把我憋出病了。”

    “可是你走了,怛羅斯城誰來鎮守?”

    賀婁余潤聽出李慶安口氣已經松了,連忙抓住機會道:“副將趙金鵬完成能獨擋一面,他可以代替我鎮守怛羅斯城。”

    “這件事讓我考慮一下,若有需要,我自會調動你。”

    兩人邊說邊走,很快便進了怛羅斯城,原來的老城只有百戶民居,擴大后的新城,增加了近二千戶民居,成為一座大城,二千民戶基本上都是駐軍的家眷,絕大部分都是漢民,他們在怛羅斯城周圍擁有大片土地,這里土地肥沃異常,撒下種子,第二年就會獲得丰收,除了土地,大部分人都有副業,或從事貿易,或開客棧酒肆,這次安西商隊從拜占庭回來,城中的居民便大大賺了一票,僅賣茶水的小販都賺了十几貫錢。

    城中秩序井然,人來人往,各大店鋪里擺滿了來自拜占庭的貨物,皮毛、金瓶、銀器、瑪瑙、等等各種精巧的手工藝品,酒肆、茶樓、客棧等等店鋪拔地而起,沒有陳舊和破敗,到處是一片朝氣蓬勃的景象。

    這時几名文官也趕來見禮,他們帶領李慶安在城內走了一圈,走到城門處,一名親兵奔來稟報,拜占庭皇帝的特使到了,就在軍營內等候,李慶安立刻返回了軍營。

    特使已經在大帳等候他了,進了大帳,李慶安不由怔住了,他看到身材高挑的金發美女,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這么快就不認識我了嗎?”

    “原來是愛倫尼公主,你的約瑟叔叔告訴我,你這次不會來,所以你的出現讓我感到很驚訝。”

    “驚訝?我讓你感到驚訝嗎?”

    李慶安走了進來,注視著她道:“不是驚訝,而是驚喜。”

    愛倫尼攏了攏金黃的頭發,懶洋洋笑道:“其實我本來不想來,但想著就這么便宜了你,我又不甘心,所以我又來了,我要求你休了家里那几個,娶我做你的妻子。”

    李慶安始終不知道愛倫尼曾對他的妻子們說過同樣的話,那件事他一直就被瞞住,所以當李慶安聽到這種說法時,不由驚訝之極,仿佛聽到一件荒誕不經之事。

    “公主殿下,你是在開玩笑吧”

    愛倫尼搖了搖頭,異常嚴肅道:“我是基督徒,我不會和你開這種玩笑,我父親有這個意愿,他希望通過我和你的聯姻,使我們兩國的合約更加牢固,所以我特地趕來,就是要你的一個明確的答復,如果你要為兩國結盟而娶我為妻的話,首先你要皈依基督,終身只娶我一人為妻,我會盡心做一個合格的妻子,不會因為我是拜占庭公主而損害大唐的利益,李將軍,或許我父親會和你說起這件事,所以我要你先給我一個明確的答復,你會為兩國結盟而娶我為妻嗎?”

    李慶安見她表情嚴肅,他便堅決地答復她道:“如果是為兩國結盟,我可以娶你為我的妻子,但是你要接受大唐的禮制,成為我的王妃之一,我不可能為你休掉我現在的任何一個妻子,更不會皈依基督,愛倫尼公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愛倫尼目光里涌出一種莫名的傷感,其實她從一開始便明白,她和李慶安不會有什么結果,李慶安不會為她放棄家中的妻子,同樣,她也不會為李慶安放棄自己的信仰。

    她那晚去李慶安家里,只不過是為了把她心中的一種愁悶情緒宣泄出來,事后也沒有告訴李慶安,便悄然離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我其實只是說說罷了,我現在是拜占庭帝國的第二皇位繼承人,手中掌握有三個軍團,我怎么可能為嫁個你而放棄這些權力,我只是想聽你親口拒絕我罷了。”

    愛倫尼嘆了口氣,臉上又慢慢露出了一種迷人的笑容,“李將軍,我們畢竟曾經有一份情,希望你能看在這份感情的面上,賣給我一萬把唐弓,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滿意的價錢。”

    “那你開個價吧”

    李慶安笑著坐了下來,他在用笑容來掩飾內心的一絲失落,這個女人非常聰明,她知道這次會晤或許會談到政治聯姻問題,所以她提前趕來,明確地拒絕了他,用理智的分析來告訴他,她不可能為了嫁給他而放棄皇位繼承的機會和指揮三支軍團的權力。

    但愛倫尼的明確回絕讓李慶安也輕輕松了口氣,其實他自己也很清楚,娶她為妻,會給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煩惱,巨大的文化差異和宗教信仰不同,使她很難和自己的家人和睦相處,他切不可因貪戀美色而自掘墳墓。

    既然愛倫尼已經轉了話題,他也沒必要在那件事再糾結下來,李慶安端起茶杯笑道:“我既然連弩都賣給了你們,弓更不用說了,可以,我可以答應,關鍵是價格,二十枚金幣一把,這是最低價格。”

    一萬把弓箭就是二十萬金幣,這是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字了,愛倫尼有些為難,她繼承了兄長的三個軍團,這些裝備武器都是要她自己掏錢,盡管她同時也繼承了兄長的大筆財富,但二十萬金幣還是太貴了,當然,她也明白,李慶安并沒有胡亂要價,在拜占庭,一把長弓的要價都是十五枚金幣,而做一把唐弓至少需要兩年的時間,二十枚金幣確實不貴,可如果她把二十萬金幣都給了李慶安,那她手上真的就沒有什么錢了。

    “李將軍,我能不能分期付給你?我可以先付你十萬,甚至的十萬金幣我分期付給你,你看能不能接受?”

    “可以接受,但我需要你用一樣東西作為抵押,如果你答應,我可以把付款期延長到三年,而且不收你一文錢的利息。”

    愛倫尼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連忙道:“那你說,你要什么做抵押?”

    李慶安瞇著眼打量著她雪白而丰滿的身體,淡淡一笑道:“用你來做抵押,我要你做我三年的情婦,你可以住在拜占庭,但當我派人把信送給你時,你必須趕到怛羅斯城,怎么樣,就只有這一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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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帝國合約(中)

    阿蒂爾城位于怛羅斯城約五百里外的西北方,需要越過費爾干盆地的北部邊緣,經過葛薩人控制的一片茫茫的戈壁灘后,便可抵達阿蒂爾城,阿蒂爾城位于一片廣袤無邊的平原之上,這里原來是葛薩汗國的一座城池,葛薩人是突厥人一支,他們的故居最早在北庭地區,后來大部分突厥葛薩人西遷至毗鄰拜占庭帝國的廣袤地帶,初到陌生土地的葛薩人首領薩多曼下令將八百名少女獻給了高加索樹妖之王,從而得到了樹妖武士的支持,幫助葛薩人打敗了斯拉夫人,葛薩人逐漸定居下來,最終在這片土地上得以定居下來。

    經過近五百年的發展,葛薩人在那里建立了西至巴爾喀什湖,東至黑海的葛薩汗國,隨著西突厥的消亡,葛薩汗國便漸漸繼承了西突厥的衣缽,逐漸強大起來,西遷几百年后,中唐時期的葛薩汗國已經逐漸西化,他們信仰的宗教也由原始的薩滿教改成了猶太教,但對于唐朝來說,他們很難區分葛薩人和突厥人的區別,依然把他們視為突厥人,至少在安西,人們依然習慣地稱呼他們為突厥葛薩人。

    葛薩汗國和拜占庭帝國的關系極好,他們從來都是戰略同盟,商業利益使葛薩汗國離不開拜占庭,葛薩汗國的存在又可以幫助拜占庭抵御波斯人和阿拉伯人的擴張,兩國國王互稱兄弟,經常到彼此的首都去訪問,任何一個拜占庭帝國的皇帝都必須重視葛薩汗國,對君士坦丁五世也不例外,君士坦丁五世的前任皇后在前年去世后,他現在所娶的繼任皇后便是葛薩人,前年,他便是用三千匹安納托利亞戰馬為聘禮,將葛薩皇后娶到君士坦丁堡,在他的要求下,葛薩汗國也大度地將阿蒂爾城作為陪嫁,奉送給了拜占庭帝國。

    這次君士坦丁五世親赴阿蒂爾城和大唐安西節度使李慶安會晤,葛薩汗國也提供了極大的便利和信任,不僅允許拜占庭皇帝的三萬御林軍過境,還一路提供糧食草料,甚至葛薩汗國國王布蘭可汗也一同參加了會晤,葛薩汗國的都城位于伏爾加河河口處,名叫伊鐵爾城,也是一座著名的中轉貿易城市,剛開始時,葛薩汗國是主張用他們的都城伊鐵爾城來作為大唐與拜占庭貿易的中轉站,但安西特使裴瑜并不贊同,他堅持用緊靠怛羅斯的阿蒂爾城來作為雙方貿易中轉站,由此可見拜占庭皇帝卓有遠見,已經很早便看到了當時尚不起眼的阿蒂爾城的重要性。

    此時的阿蒂爾城已是人的海洋,來自拜占庭帝國的三萬黃金騎士和來自伊鐵爾城的兩萬駱駝騎兵就駐扎在阿蒂爾城外遼闊的草原上,巨大的帳篷一眼望不見邊際,葛薩汗國的西部人口稀少,過于遼闊的疆域使他們并不是很珍惜土地,當初君士坦丁五世只有阿蒂爾城作為陪嫁,但大方的葛薩人卻又同時奉送了阿蒂爾城四周方圓百里的草原和森林,葛薩人并不傻,這樣一來,他們與拜占庭人的紐帶不僅僅只有婚姻,一片令拜占庭人難以舍棄的土地,便成為維系他們之間關系的一顆紐扣。

    號角嗚咽,一隊三百人的駱駝騎兵護衛著葛薩汗國國王布蘭可汗來到了拜占庭軍隊的腹地,一頂巨大的黃金大帳前,這頂黃金大帳是用羊毛和五百斤金線混合織成,整座大帳金光閃閃,在陽光下顯得輝煌奪目,由此彰顯拜占庭帝國又被稱為黃金帝國的美譽,羅馬的金,阿拉伯的銀,這是中世紀西方一句著名的傳世之言。

    布蘭可汗年約四十余歲,身材中等,他的臉龐上同時具有東西方血統的特征,略顯扁平的臉廓和一雙淡藍色的雙眸,雖然貌不驚人,但布蘭可汗卻是一個極有魄力之人,從他舉國信奉猶太教便可窺一斑,怛羅斯戰役后,大唐的勢力進入河中,這就意味著貿易的黃金時代即將來臨。

    葛薩汗國已西化數百年,早已從馬背上下來,在拜占庭帝國的影響下,它也漸漸建立了以商立國的路線,前往拜占庭的絲綢之路要經過葛薩汗國,有利的地理位置使它充分利用自己這一優勢,但葛薩人是突厥人一支,他們身體里嚴重缺乏商業血液,大量的商業利益都被拜占庭帝國拿走,為了彌補自己民族在經商方面的弱項,能在即將興盛的貿易中牟利,布蘭可汗便做出一個驚人的決定,舉國信奉猶太教,以期吸引大量資本丰厚且善于經商的猶太人前來葛薩汗國,同時這也是一種兩全的策略,既不得罪信奉基督的拜占庭帝國,也不得罪信奉伊斯蘭教的阿拉伯帝國。

    這次,拜占庭帝國與大唐帝國安西王的結盟,使布蘭可汗動了心,他知道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加入這次會議,葛薩汗國便能完全融入到即將開啟的貿易大潮中去,他便以公証人的身份也參加了這次會晤。

    “科普羅尼陛下,好像你的氣色紅潤了很多。”

    一進帳,布蘭可汗便大聲笑道,并直呼君士坦丁五世的名字,顯得有些無禮,但兩旁的衛兵們卻沒有一人吭聲,布蘭可汗可是拜占庭皇帝陛下的岳父,岳父叫女婿總是可以隨意一點,盡管這個岳父的年齡比女婿還要小上几歲。

    科普羅尼是君士坦丁五世的名字,這位拜占庭皇帝正在低頭沉思事情,卻被岳父粗獷而無禮的笑聲打斷了,君士坦丁五世雖然身材魁梧,但他的身體并不好,時常生病,而且脾氣也暴躁,不過今天他的心情卻很好,布蘭可汗的無禮一點也沒有使他生氣,他起身笑道:“怎么,聽到我和大唐會晤的消息,就坐不住了嗎?”

    兩人熱烈地擁抱了一下,分賓主坐了下來,黃金大帳內布置更加奢華,到處是金光閃閃,精美的金器,金壺、金杯、金盤,連椅子也鑲嵌的寶石和金邊,地上鋪著華貴的波斯地毯,大帳角落中放置著來自東方的精美瓷器,帳壁上也挂著五彩絢麗的蜀錦,布蘭可汗拿起一只盛滿葡萄酒的青瓷酒杯仔細端詳,眼睛有些發亮了,葛薩汗國的祖先也是來自東方,他本人也收集了不少瓷器,但這只酒杯卻是他從未見過的上品,溫潤細膩,青純得沒有一絲雜質,而且輕薄如紙,放在手中几乎沒有任何重量,他一眼便看中了。

    “這是李慶安送我的禮物,一共兩只,你若喜歡,我就送你一只。”

    “那我就不客氣了”

    布蘭可汗一點也不客氣,他將杯子里的葡萄酒一飲而盡,取出一塊白綢緞,小心地將青瓷杯包起來,揣進了懷中,這才笑道:“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嗎?就是把阿蒂爾城送給陛下。”

    “等等”

    君士坦丁五世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笑道:“我要先說清楚,阿蒂爾城可不是你送給我,而是你嫁女兒的陪嫁,你可不能要回去。”

    “本來我是想要回去,但既然陛下這樣說了,那我只好不收回,但我有一個條件。”

    “又找到理由了,說吧什么條件?”

    君士坦丁五世顯得很輕松,他和布蘭可汗之間全然沒有兩國元首相見的那種慎重的嚴肅,倒像兩個朋友之間的會面,布蘭可汗笑道:“我的條件就是分一杯羹給我,讓我們也能在對大唐的貿易中得到好處。”

    “兩國商隊都在你的國土上行走,你怎么會沒有好處?”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讓伊鐵爾城也成為中轉貿易城。”

    布蘭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對方,這是他今天來黃金大帳的根本目的,他要說服拜占庭讓一杯羹給自己,一般而言,中轉貿易城都是在經商過程中自然形成,如敦煌、龜茲、碎葉等等,位于絲綢之路上的重鎮就有這個機會,但也會受到人為影響,比如伊鐵爾位于伏爾加河口,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在阿蒂爾城沒有崛起之前,它一直就是北方最大的貿易中轉城市,現在阿蒂爾城崛起了,為了把貿易轉到自己的城邦,君士坦丁五世很可能就會下令,官方的商隊不准走伊鐵爾城,從而影響到普通商人,最后使伊鐵爾城走向沒落,所以,布蘭可汗以開玩笑地方式提醒了君士坦丁五世,不要做得過份,否則他可以隨時收回阿蒂爾城。

    君士坦丁五世當然聽懂了對方口氣隱隱帶著的那一絲威脅,他依然用一種很輕松的口氣笑道:“布蘭,你知道我們是親戚,我娶了你的女兒,所以我也會考慮你的利益,我會讓我的商隊去伏爾加河里洗個澡,但唐朝商隊我就不能控制了,那需要你去和他們談。”

    “我會去和他們談,但我要先得到陛下的承諾。”布蘭可汗的表情漸漸變成嚴肅起來,不依不饒地追問。

    “好吧我答應你。”君士坦丁五世有些無奈道:“讓伊鐵爾城繼續作為中轉貿易城。”

    “那我就不打擾陛下的思考了。”

    布蘭可汗把手放在胸前,優雅地行了一禮,便退下去了,君士坦丁五世望著他的背影,不由自言自語道:“沒有軍事上的付出,就不可能得到商業上的利益,親愛的岳父大人。”

    .......

    清晨,一萬唐軍騎兵已經靠近了阿蒂爾城,距離阿蒂爾城還是有三十余里,唐軍騎兵越過費爾干盆地的北部山區后,便已經進入了葛薩汗國的領土,這種軍隊隨意進入他國的情形,在現代社會是不可想象的,但在還沒有國際法的遙遠的過去,這不算什么大事,要緊的是人口,對人口的掠奪才是各國關注的問題。

    李慶安騎在馬上,四處打量著這片陌生的土地,他還是第一次來怛羅斯城以北的地區,這里森林茂密,人口稀少,玉帶般的河流穿流在被綠色地毯覆蓋著的大平原上,到處是成群的野鹿在河邊飲水,它們不時抬頭茫然地望著遠處經過的軍隊,并不為之驚惶。

    “稟報大將軍,前方有報信兵來了”一名親衛指著遠方喊道。

    李慶安早已經看到了,一隊騎兵如小黑點般在遠處出現了,越奔越近,是一隊二十几人的騎兵隊,李慶安的先頭部隊約一千人已經先去了阿蒂爾城,為李慶安的前去做准備,出使拜占庭的特使裴瑜和安西負責外交事務的副都護楊奉車也先去了,這次,和李慶安一起來參加結盟會談的重要官員來了不少,除了特使裴瑜和負責外交事務的楊奉車外,還是王昌齡的助手,負責官方對外貿易的侯義云,負責安西財政度支的判官張潮,以及大將李光弼,還有李慶安的几個幕僚,包括嚴庄在內。

    作為安西首腦,李慶安并不參加具體的結盟談判,他只關心一些原則性的東西,比如雙方結盟的程度,只那種唇亡齒寒的緊密型盟友,還是松散的形式結盟。

    李慶安心中還是比較焦急,他已經制定了攻打信德和吐火羅的計划,這個時候,他需要拜占庭帝國在西方牽制住大食主力軍隊,使他們無暇東顧。

    李慶安望著一隊騎兵駛近,他忽然發現騎兵隊中夾雜著兩名裝束奇怪的男人,戴著寬大的高帽起,穿著淺色棉布裁成的長袍,腰中系著又長又寬的布帶,倒有點像北庭的烏孫人。

    “他們就是葛薩人。”一名親兵在李慶安身旁小聲道。

    瞬間,騎兵隊飛馳上前,一名軍官向李慶安抱拳行禮道:“大將軍,葛薩汗國國王遣使來見。”

    兩名葛薩人使者一起上前躬身道:“參見安西王大將軍”

    他們說得還是突厥語,雖然和碎葉的突厥人有些不同,但李慶安還是能聽懂。

    “你們國王在哪里?”

    “稟告大將軍,我們國王就在二十里外,他想見大將軍,希望能得到大將軍的許可。”

    李慶安笑道:“你們國王太客氣了,我現在是在葛薩人的土地,應該是我去拜訪國王才對,你們的客氣讓我感到不安。”

    李慶安的謙虛讓兩名使者一怔,他們大喜道:“這么說,大將軍愿意和我們國王會面了?”

    “為什么不呢?”李慶安微微一笑,“就在這里吧我會在這里等候你們國王到來。”

    兩名使者立刻掉頭向遠方馳去,李慶安一直望著他們消失在草原盡頭,這才回頭問侯義云道:“葛薩汗國有什么特產,我是說有戰略價值的東西?”

    侯義云對這方面了如指掌,他立刻回答道:“回稟大將軍,葛薩汗國盛產寶石和白銀,但是他們人口不多,所以產量不大,除此之外,還盛產駱駝和戰馬,尤其是駱駝,數量多,品質好,很多大食人也來這里購買。”

    “駱駝”李慶安有些自言自語道:“這倒是我需要的東西。”

    他又問道:“那價格是多少錢一匹?”

    “在伊鐵爾城的市場上,成年駱駝至少要八枚拜占庭金幣,小駱駝稍微便宜。”

    五枚金幣相當于大唐八貫錢,這相當便宜了,在安西市場上,一頭成年駱駝至少能賣到三十貫左右,這可真是暴利。

    “為什么會這樣便宜?”

    “主要是葛薩人喜歡養駱駝,數量龐大,所以價格要便宜得多,如果大將軍有興趣,不妨向他們買上几千頭,作為運送物資的主要工具。”

    “我很有興趣”

    ..........

    片刻,數千駱駝軍呼嘯而至,在三里外停住了腳步,這時李慶安已經下令在曠野中扎下了一頂白色大帳,作為雙方會談的臨時營地.

    布蘭可汗和他兩名重要的大臣在几十名侍衛的陪同下來到了大帳前,李慶安迎了出來,笑道:“做了這么久的鄰居,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不應該啊”

    布蘭可汗聽李慶安居然能說一口流利的突厥語,感到十分驚訝,又見他如此年輕,更是感慨不已,他張開臂膀,熱情迎了上前,“親愛的李將軍,我久慕你的威名,我的族人都說你是費爾干最強壯的雄鷹,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兩人大笑著緊緊擁抱,互相拍著對方的脊背,鼻尖和額頭各頂了一下,這是一種兄弟之禮,布蘭可汗用一種最隆重的禮節來表示他對李慶安到來的歡迎。

    “請進大帳說吧”

    李慶安將布蘭可汗請進了臨時大帳,大帳里鋪上了地毯,擺了一排長長的桌子,几名安西高官已經在大帳里等候了。

    李慶安給布蘭可汗一一介紹,“這位是我的首席幕僚,嚴先生”

    嚴庄向他微笑點了點頭。

    “這位是我手下大將,俱戰提都督李光弼將軍。”

    李光弼不苟言笑,抱拳對他微微行了一禮。

    “這位是安西負責貿易的錄事參軍侯義云,這位是安西掌管錢物收支的判官張潮。”

    相比其他人,布蘭可汗明顯對侯義云感興趣,親熱地和他拉手致意,這樣一來,李慶安便明白了布蘭可汗的來意,他是為談貿易而來,果然,和布蘭可汗一起來的兩名高官,都是主管貿易。

    雙方坐了下來,李慶安笑道:“我在夷播海建城時,有手下建議我夷播海西岸也建几座城堡,當時我也去看過,那里渺無人煙,但因為時間問題,所以就沒有在夷播海以西建城,后來我才知道,原來夷播海以西已經是貴國的領土,真是得罪了。”

    布蘭可汗微微一笑道:“我們葛薩汗國地域廣闊,偏偏人口稀少,又主要在伏爾加河流域生活,對夷播海那邊我們確實難以管理,也几乎不聞不問,如果大將軍愿意,我可以將夷播海以西兩百里的土地都奉送給大唐,讓整個夷播海沿岸都成為大唐的土地。”

    如果是怛羅斯之戰前,這位國王的慷慨大度必然會讓李慶安十分感動,但當李慶安得到了整個費爾干盆地和河中后,他才知道,管理一片遼闊的疆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從碎葉去一趟河中,來回路上的時間就要一個月,他大量的時間都是在旅途中浪費了,這位國王殿下愿意把整個夷播海讓給他,這其實并不是什么多大的人情,他們的土地是在太遼闊,送一點給大唐,根本就無足輕重。

    盡管如此,李慶安還是表現出了極大的感激,能完整地拿下巴爾克什湖,這也是他的夢想之一。

    “那我多謝國王殿下的慷慨,我就可以在夷播海以西修建城堡了。”

    “大將軍不必客氣,盡管去修建城堡。”

    布蘭可汗讓出了夷播海,心理上有了優勢,便可以和李慶安直接談正題了,“今天我來見大將軍,主要是想談一談我們兩國的貿易,我們葛薩人已經西遷數百年,不再是從前的游牧民族了,葛薩汗國改為以貿易立國,我希望大唐不僅和羅馬帝國,也能和我們建立貿易關系,讓大唐商人來我的伊鐵爾城,我會以最熱烈的方式來歡迎他們的到來。”

    李慶安點了點頭笑道:“我聽說葛薩汗國的駱駝非常有名,正好安西官方要建立几個大商隊,我想向葛薩汗國購買一萬匹駱駝,再雇佣一千名駱駝役者,不知國王殿下是否愿意達成我們的第一筆交易?”

    購買駱駝主要是為了解決吐谷羅戰役的運輸問題,甚至還會南下信德,他無法建立漫長的補給線,即使建立了,也容易遭到襲擊而中斷,所以李慶安便打算建立一支龐大的后勤隊伍,駱駝無疑就是最佳的運輸工具,今天這個機會,李慶安焉能不抓住?

    對布蘭可汗來說,賣駱駝沒問題,雇給一千名駱駝役者也沒有問題,他關心的是伊鐵爾城的地位,一定要大唐承認它為中轉貿易城。

    “只要大將軍答應把我的都城伊鐵爾城視為和阿蒂城一樣的地位,成為大唐商人的重要中轉城,我不僅會把駱駝賣給你,還會借兩千駱駝軍人給你,幫助大將軍照顧這一萬匹駱駝。”

    “好我們就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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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帝國合約(下)

    葛薩汗國只能算是兩大帝國之間會晤中出現的一個插曲,盡管這個插曲有點喧賓奪主的感覺,但葛薩汗國還是給李慶安帶來了計划之外的收獲,他得到了整個夷播海,得到了一萬匹精壯駱駝,這將為他的吐火羅之戰提供有力的后勤支援。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草原上時,唐朝的軍隊終于出現在阿蒂爾城所能見到的地平線上,儼如一條長長的黑線上下起伏著向阿蒂爾城進發,號角聲在阿蒂爾城城頭吹響,嗚咽的號角聲在風中回蕩,君士坦丁五世和大群隨從走到了城牆上,眺望著遠方的唐軍大隊。

    “這是一個時代的開啟”

    君士坦丁五世喃喃自語,望著越來越近的、鋪天蓋地的唐軍騎兵,他竟有一種創造歷史的感覺。

    “父親是在和一個無賴合作”旁邊愛倫尼恨恨道。

    為了一萬把弓箭,她再一次付出了自己身體的代價,可一想到未來三年她都將委身于這個東方將軍時,愛倫尼心中就生出一種恨意,應該是男人屈服于她,而不是她屈服于男人。

    “親愛的公主,你前天回來時,我還聽你贊頌此人的慷慨,為什么他現在到了眼前,你卻變成了不滿?”君士坦丁五世望著多變的女兒微微笑道。

    愛倫尼咬了咬嘴唇,道:“如果他真的慷慨,他就應該把一萬把弓箭送給我,而不是賣給我?”

    想到自己的身體竟然只換來了分期付款的優惠,愛倫尼心中更加怒火高熾,她覺得李慶安太看輕了自己,他應該免掉自己一半的債務,他為什么不肯。

    “我的小黃鶯,如果你覺得無法負擔一萬把弓箭的支出,你的父親愿意為你分擔這一筆昂貴的軍費。”

    君士坦丁五世明白女兒的心思,作為一個剛剛繼承大筆財產的人,錢還沒有捂熱,就要大量流出了,他能理解女兒的心痛,他又笑道:“我只希望在對阿拉伯人的戰爭中,你的弓騎軍能夠用替我率先奪回塞浦路斯島。”

    得到父親的支援,愛倫尼心中大喜,這就意味著她不用再履行和李慶安三年的合約了,盡管這份合約的內容她也很有興趣,但她絕不愿意自己被一張合約束縛住。

    “父親,二十萬金幣對我來說太沉重了,希望父親能替我分擔它,我會盡快拿下塞浦路斯島。”

    “好吧這筆錢我替你出。”

    說完,君士坦丁五世的目光又投向越來越近的唐軍騎兵,他的目光緊緊盯著一支插在地上的紅色的標杆,他已經和唐朝談判代表達成了協議,唐朝的軍隊不能越過那條標杆,這是一種安全距離,在雙方沒有簽訂同盟合約之前,雙方必須要保持一定的距離,這種距離并不是他和李慶安之間,而是他們的軍隊之間,或者說對方軍隊離自己的距離。

    拜占庭人是極為看重契約的,也相信契約,這和他們商業立國的思想有關,但在同盟合約沒有簽字之前,他一樣也不相信李慶安的軍隊,所以唐朝的軍隊會不會越過那支標杆,便成了他考驗李慶安的重要手段,李慶安是否會和他一樣,對契約忠誠。

    唐朝軍隊離標杆越來越近,君士坦丁五世的心也懸了起來,就在這時,唐軍騎兵開始放慢速度,最終在標杆前停了下來。

    君士坦丁五世松了一口,臉上露出了笑容,李慶安沒有讓他失望。

    .........

    李慶安勒住了戰馬,他的目光也同樣落在這支標杆上,一支長達三丈的紅色標杆,就這么孤零零地插在草原上,十里之外便可以看見,如果是一般人,是不可能理解這支標杆的意義,但他李慶安能理解,他已經接到裴瑜派人送來的報告,裴瑜和對方簽署了這個標杆協議,唐軍不得越過這支標杆。

    李慶安知道,這支標杆就是西方人的契約精神所在,并沒有侮辱自己的意思,雙方達成了契約,就要去忠實地執行它,否則他們沒有任何合作基礎,何以談軍事同盟?

    “大將軍,我們這樣屈從于他的安排,在談判時我們恐怕會失勢”旁邊的李光弼有些不安地說道,作為一員大將,他覺得唐軍被一支標杆阻擋,有一點太被動了。

    “光弼,你要記住,我們這次不是來打仗”李慶安瞥了他一眼,道:“我們是來找朋友,或者說是來找一個長期的合作伙伴,一旦簽訂了這個盟約,至少能保証我們安西在百年之內可以平安無事。”

    “可是我們的敵人不僅是大食,還有回紇和吐蕃,如果.....”

    李光弼還想再說下去,卻被李慶安揮手打斷了,“天下之爭,說到底還是大國之爭,回紇和吐蕃雖然也地域廣闊,但他們畢竟都有限制,一個人口稀少,一個環境惡劣,他們沒有雄厚的實力作盾,永遠也無法和大唐帝國抗衡,僅我一個安西便可滅了這兩國,但大食不同,它和我們大唐帝國一樣強盛,不是一次怛羅斯之戰便可以徹底擊敗它,或許我調離安西所有的物資和兵力,用兩年三載的時間能打敗它,但那樣一來,我就無暇東顧了,一旦大唐內部發生動亂,我何以應對?”

    李光弼默默點了點頭,道:“大將軍說得對,新帝雖然登基,但各地諸侯割據,一旦發生天災**,中原極可能會大亂,我們確實難以顧及了,我們的根都在中原,中原才是我們的戰略目標所在。”

    無論李光弼、李嗣業還是封常清這些歷史名將,無論他們和李慶安的私交有多好,如果李慶安是以造反的方式取代大唐,他們都不能接受,不僅是他們,千千萬萬的安西將士也不愿跟隨造反,歷史安祿山之所以能造反,那是因為他用胡將替代了漢將,跟隨他造反的士兵和軍官絕大部分都是胡人,所以他才能席卷中原,這個道理李慶安比誰都清楚,所以他才會千方百計証明自己正統身份,他現在已為大唐趙王,正式被朝廷承認為宗室,這樣一來,他便有了登基的資格。

    但就是這樣,他還是不能輕舉妄動,他還必須等到機會,等到中原大亂時,他才有機會出兵中原。

    所以李光弼他們也認同了這一方式,他們認可了李慶安有登基大唐的資格,這也是他們的利益和前途所在,這就是李光弼拒絕郭子儀回朔方任職的原因。

    這時,一隊拜占庭騎兵飛馳而來,他們的出現引起了大唐將士的強烈興趣,他們確實沒有見過這樣的騎兵,他們頭戴金盔,身披黃金鎖子甲,手執黃金矛和黃金盾,甚至連他們的戰馬也披著黃金鎧甲,一隊騎兵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輝煌奪目,金光燦爛,李慶安也曾聽愛倫尼說過,她父親有一支三萬人的黃金御林軍,盔甲和兵器都鍍了金,但他最親衛的五百騎士則是不折不扣的黃金騎士,所有的武器盔甲都是用黃金打造,僅這五百人耗用的黃金便可買下一個國家。

    瞬間,黃金騎士隊飛馳而至,一名年輕英俊的軍官在馬上給李慶安行了一禮,用不太熟練的突厥語道:“尊敬的李大將軍,我皇陛下歡迎唐軍前來阿蒂爾城,我們已經為唐軍准備好了宿營之地,請貴軍隨我們前去。”

    李慶安點點頭,正要回頭下令出發,那名軍官卻又接著道:“李大將軍,我皇陛下已經准備了丰盛的早飯,等待與你共享,請你隨我去,你可以帶三百護衛。”

    “不用了,我來帶他去”遠處飛馳來了一名騎士,馬上正是拜占庭公主的愛倫尼。

    她飛馳上前,對李慶安笑道:“李將軍,一直都是我做你的客人,現在終于可以讓我盡地主之誼了。”

    “那就多謝了”

    李慶安回頭對李光弼令道:“帶領弟兄們先去駐扎,多布斥候,不可大意了。”

    “屬下明白”

    李光弼點點頭,便回頭一揮手道:“大軍跟我走”

    唐軍大隊騎兵跟隨著黃金騎士向西而去,很快便只剩下李慶安和他的三百親衛。

    “跟我來吧”李慶安跟著愛倫尼一前一后便向阿蒂爾城而去。

    愛倫尼忽然放慢了缰繩,笑道:“對了,我忘記告訴了,父親已經把阿蒂爾城封給了我,我正是這里的女主人。”

    “那很好,以后我們就是鄰居,沒事可以經常走一走。”李慶安笑道。

    愛倫尼明白李慶安的言外之意,她狠狠瞪了李慶安一眼,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便嫣然一笑道:“或許我沒有時間去你哪里了,如果我有意,我會派人請你來阿蒂爾城做客。”

    “為什么?難道你忽然又有錢了嗎?”

    “是的,我可以一次性付清你的貨款,不用再履行那個該死的合約了。”

    愛倫尼恨得嘴唇都咬白了,這個混蛋沒有一點情調,竟然用這種商人才用的方式來強迫自己。

    “其實我也不想那樣做。”

    李慶安淡淡一笑道:“你可以不買弓箭,或者只買一半,那樣的話,你完全可以拒絕我的條件,說到底,還是你自己的原因,我并沒有強迫,不是嗎?”

    李慶安取出了那份‘情人合約’,遞給了愛倫尼,笑道:“還給你吧上面還有你美麗的簽名和印章,內容卻有點不符合你的身份,抱歉了,公主殿下”

    愛倫尼紅著臉接過了合約,把它收好了,這才低聲道:“其實你若不是強迫我,我倒可以考慮考慮”

    “你不用考慮了,我已經沒有這個心情,你依然可以分期付款,但附加條件我取消了。”

    李慶安忽然對這個女人沒有了任何興趣,這個女人的權力**太強,和她保持親密的關系,不是一個明智之舉,正如拜占庭皇帝要給自己立一根標杆一樣,自己也需要給她立一根標杆。

    愛倫尼有些愕然,她擺脫了李慶安的控制,便反過來想著讓李慶安成為她手中的一架風箏,被她用一根線控制住,不料李慶安卻快刀斬亂麻,斷絕了成為她風箏的可能。

    她看了李慶安半晌,直到從他眼中看不出任何男人特有的那種曖昧目光,她這才相信李慶安說的是真的,不由低低地嘆了口氣,心中竟涌起一絲失落之感。

    “嗚——”

    一陣長長的號角聲傳來,遠處奔來了一隊黃金騎士,為首之人,年約四十余歲,長著一蓬大胡子,長長的胡須直拖胸前,目光深邃,李慶安一眼看見了他頭上的金冠,便知道是誰來了。

    他催馬迎了上去,拱手見禮道:“羅馬帝國的皇帝陛下,在下安西李慶安,我們終于見面了。”

    君士坦丁五世沒想到李慶安竟是如此年輕,如果不是李慶安自我介紹,他還以為這是李慶安的侍衛官,他穿的盔甲和普通唐軍沒有任何區別,他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女兒,忽然大笑道:“是我失禮了,我沒有想到李將軍竟是如此年輕。”

    他笑道著上前,親熱地握住李慶安的手,“我也是很想見你了,這次我是特地來見你,感謝你賣給我的弓弩,讓我得以抗衡阿拉伯人。”

    君士坦丁五世的坦率讓李慶安很有好感,他微微點頭笑道:“對付阿拉伯人是我們共同的愿望,希望我們這次見面,能將彼此的愿望變成書面的契約。”

    “好正如我愿,請李將軍隨我去營帳。”

    他調轉馬頭做出一個請的姿態,李慶安欣然點頭,就在這時,君士坦丁五世猛地一抽戰馬,戰馬飛馳而去,只聽他大笑,“李將軍,我先走一步,在前方高丘處等你。”

    李慶安沒想到堂堂的君士坦丁五世竟還有一顆童心,他卻不知道,這是拜占庭貴族們進行商業談判時常用的先頭戲,賽馬,先在騎朮上壓過對方,然后再談利益,就像李光弼所言,取得心理優勢。

    雖然不知道這個規矩,但李慶安的爭強之心卻大發,他也猛地一鞭抽向戰馬,向對方疾追而去,他的戰馬是著名的阿拉伯伯馬,在阿拉伯馬中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駒,馬速如風馳電掣,瞬間便追上了君士坦丁五世。

    君士坦丁五世沒想到李慶安馬速如飛,這么快便追上,他心中大急,猛地抽打戰馬,再次加快馬速,他的戰馬也是馬中之王,兩馬飛馳如風,時前時后,竟一口氣同時沖上了高丘。

    兩人對望一樣,一起放聲大笑起來,重重地一擊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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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用人不疑

    大唐與拜占庭帝國的軍事盟約沒有任何意外地簽署了,雙方約定在三年內兩國將共同對付阿拔斯帝國,包括協調軍事行動,也就是一方開戰,另一方必須協同作戰,在這個協議上,李慶安代表大唐帝國在合約上簽了自己的名字,并蓋上了他的印符。

    但這只是一個框架性的協議,在具體落實方面,雙方又簽訂了几個附加協議,包括大唐將在三年內陸續賣給拜占庭一萬副明光鎧和一萬把橫刀,另外再追加二千具唐弩,這些武器將給大唐帶來兩百萬金幣的收入。

    而另一個附加協議是第一次雙方具體的協同作戰日期,雙方約定將在唐歷八月上旬,雙方同時向大食發起進攻,拜占庭帝國要拿下塞浦路斯島,而唐軍則要拿下信德和旁遮普。

    還五十天時間,時間已經很緊張了,李慶安甚至沒有參加接下來的商貿談判,他便直接率軍返回了碎葉,將商貿談判之事留給楊奉車去繼續完成。

    他一面派人進京,將締約之事向朝廷備案,另一方面,他在路上連發十几道命令,傳令安西軍分東中西三線備戰吐火羅和信德。

    西線為俱戰提,命大將李光弼為西路軍主將,統三萬漢胡聯軍准備進攻吐火羅,而中線則是伊爾沙德的烏云山口,從這個山口可以直接進入著名的瓦罕谷地,這里也是南絲綢之路的必經之路,而東線則是從連云堡前往小勃律,再從小勃律經過大勃律到個失密,個失密也就是今天的克什米爾印度實控區,從這里可以直接進入天竺,李慶安將東線軍隊交給了被他奪去軍權的大將封常清,命封常清率五千軍隊從連云堡進入小勃律。

    七月中旬,李慶安趕到了烏云山口,烏云山口在蔥嶺守捉以西兩百里處,這里便是著名的瓦罕谷地入口,吐蕃人在這里修建了一座可容納上萬人的大城堡—烏云堡,扼住這座城堡,也就攔住了從安西南下吐火羅最便捷的道路,天寶初年,烏云山口被吐蕃人攻克,他們在這里駐軍一萬人,六年后,高仙芝准備進攻小勃律,但唐軍無法取道瓦罕谷地,只能繞過外阿賴山,再穿過瓦罕谷地中段進入護密道,那次艱難的行軍便是李慶安的崛起之路。

    小勃律戰役之后,駐守烏云山口的一萬吐蕃軍因后援被切斷,而被迫撤軍南下,烏云堡隨即被唐軍占領,唐軍在這里駐軍三千人,控制住了瓦罕谷地,同時,也重新恢復了南線絲綢之路。

    其實早在半年前,李慶安開始著手准備吐火羅戰役了,他逐漸向烏云堡增兵至八千人,運送糧食十萬石,帳篷、行軍睡袋、弓箭、草料、肉干、干糧袋、鹽、茶餅、酒、傷藥等等大量物資,都集中在了烏云堡內。

    李慶安率兩萬碎葉軍趕到了烏云堡,這里面還包括五千東線軍,他們將從瓦罕谷地直接去連云堡.

    這天上午,狂風四起,烏云山口一陣飛沙走石,黑沉沉的烏云從西南方向飛速而來,空氣中充滿了暴雨將至的腥味兒。

    唐軍立刻拔營,將營帳移到高處,防止山洪爆發,扎營不到一半,鋪天蓋地的傾盆大雨便鋪扯開來,唐軍們發一聲喊,紛紛躲進已經搭好的營帳,雨越下越大,仿佛整個瓦罕谷地都被大雨吞沒了。

    “這樣的暴雨就算在盛夏時節也并不多見,在我記憶中只有天寶八年中元節的那場暴雨令人印象深刻,那場暴雨下了五天五夜,山洪爆發,一隊從吐火羅來的商人不幸被山洪卷走,可惜他們帶來的一萬多斤銀子,也無影無蹤了。”

    說話的是烏云堡兵馬使趙崇節,他是前疏勒兵馬使趙崇玭的二弟,趙崇玭跟隨高仙芝去了安西,他的兩個弟弟,趙崇節和趙崇紀則留在安西為將,趙崇節也參加了天寶六年的小勃律戰役,當時他是一名旅帥,只比李慶安低一級,他是跟隨席元慶而走,不是李慶安的斥候體系,因此他的升遷明顯就有點慢了,六年他才升了兩級,升為烏云堡兵馬使,封為郎將,安西的兵馬使有兩種,一種是都督兼兵馬使,比如庭州都督兼瀚海軍兵馬使崔乾佑,這是大兵馬使,統帥五千軍以上,官拜中郎將或者將軍,散官也在從三品,另一種便是城堡兵馬使,統五千軍以下,像趙崇節的烏云堡兵馬使,為郎將或者中郎將,趙崇節因為沒有參加怛羅斯戰役,因此他的官職就略低一點,只為郎將。

    這次風水輪流轉,李慶安要攻打吐火羅和信德,機會終于輪到了他,趙崇節早已憋足了勁,天寶八年他曾經跟隨高仙芝打過吐火羅,最后慘遭失敗,那一次是他畢生的奇恥大辱,而這一次他要大干一場,雪洗上一次的恥辱。

    趙崇節是對瓦罕谷地最熟悉的唐將,這場突來的大雨便是他最先發現,及時通報唐軍轉移到高地。

    李慶安對趙崇節不是很熟,但他和趙崇節的兄長趙崇玭的關系卻非常好,對他留在安西的兩個兄弟,他也格外關照,這次攻打吐火羅,趙崇節便成了他的隨軍參謀官。

    在大帳里鋪著一幅巨大的吐火羅地圖,這是從前高仙芝留下的行軍地圖,非常詳細,李慶安站在地圖前,眉頭緊鎖,吐火羅和信德的情報不足,使他這次戰役就顯得有些把握不足。

    從東中西三線,他一共動用軍隊五萬五千人,根據前年的情報,信德和旁遮普大食軍一共只有兩萬人左右,對付大食軍是夠了,但若再考慮當地的軍隊,把握就不是很大了。

    李慶安走到帳門前注視著瓢潑大雨從天而將,忽然回頭問道:“趙將軍,根據你的經驗,這場大雨會影響瓦罕谷地的行軍嗎?”

    “回稟大將軍,這要看這場暴雨的程度,如果時間短,則不會影響行軍,可如果下雨三天以上,極可能會引發山洪爆發,甚至山岩崩塌,那時就會毀壞道路,從而影響到行軍,不過那是在瓦罕谷地最窄處才會那樣,一般而言,瓦罕谷地都寬達十几里,最寬甚至有百里以上,不會有什么影響。”

    李慶安點了點頭,他看了一眼站在地圖前一直不吭聲的封常清,便笑道:“老封,你怎么不說話?”

    封常清是昨天才從銀城趕到烏云堡,和去年相比,他明顯地瘦了一圈,他并不愚蠢,當然知道自己是被李慶安奪走了軍權,但他并沒有怨恨李慶安,李隆基寫給他的親筆信還在他身上了呢為此,他心中只有苦悶,李隆基想得太簡單了,居然讓他和慶王聯合奪權,有那么容易嗎?現在慶王的影子在哪里他都沒見到,據說被李慶安軟禁在石國,而他封常清也同樣被軟禁在銀城,不可隨意離去,他甚至調動不了五十名士兵,原來的安西副帥竟落到如此地步,不用想封常清也猜到了,李慶安極可能已經知道李隆基祕密送密旨給自己一事。

    這次他突然被啟用,原因也很清楚,大唐已經換了天子,李隆基那封密旨不再有任何意義。

    聽李慶安問他,封常清勉強笑道:“我覺得大將軍想得太遠了,離與拜占庭約好的時間還有二十天,莫非大將軍現在就想出兵?”

    “李慶安搖了搖頭道:“老封,你是沒有把條約弄懂,同時攻打大食,是指同時向大食進攻,而不是指從這里出發,也就是說二十天后唐軍要出現在大食人控制的土地上,向大食軍發起進攻,要么是吐火羅,要么是信德。”

    “可是還有李光弼的西路軍呢他那里離吐火羅很近,應該趕得上才對。”

    李慶安望著他大笑了起來,“老封,莫非你做了一年的文官,連仗都不會打了嗎?”

    封常清老臉一紅,躬身吶吶道:“請大將軍指教”

    李慶安大走到地圖前,用木杆指著吐火羅道:“我這次兵分三路,戰略目標很明確,李光弼的任務將是拿下吐火羅,將大食勢力趕過阿姆河,他這場戰役必然是先打,一旦吐火羅交戰,按常理應該是呼羅珊派兵來援,但由于拜占庭在北部對大食施壓,曼蘇爾不會把重心放在東方,他必然會集中兵力防止拜占庭大軍南下,這樣一來,曼蘇爾很可能會調信德和旁遮普的軍隊援救吐火羅。”

    李慶安木杆指到信德和旁遮普兩地繼續道:“如果是那樣,信德和旁遮普的兵力就必然空虛,這樣就給了我一個機會。”

    封常清嘆了一口氣,贊道:“大將軍的戰略越來越高明,屬下望塵莫及。”

    停了一下,他忽然一皺眉道:“可是那樣一來,大將軍的一支軍隊便足以拿下信德和旁遮普,那我要走小勃律又有何用?”

    “你這句話問得好”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因為我想讓你打天竺。”

    “天竺?”封常清一愣。

    “沒錯,是去打天竺,可惜我這里沒有地圖,沒法向你說明情況,但是我知道,天竺土地平坦,人口眾多,糧食極為丰富,而且那里的軍隊并不善戰,當年我們大唐使臣王玄策僅憑一己之力便可橫掃天竺,而你率五千精銳入天竺,我想應該更勝于我們的前輩。”

    “可是....我們攻打天竺似乎師出無名?”封常清有些猶豫。

    “沒有什么師出無名,我不需要他們的土地,也不想屠殺他們的人民,沒有必要,我并不是殺人狂,但我要他們的糧食和黃金,這次你進攻天竺,至少要給我拿回來兩百萬石以上的糧食,至于黃金和白銀,我不給你額度,越多越好。”

    李慶安見封常青還是有些猶豫,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封,我要糧食和金銀并不是為了滿足我的私欲,眼看中原大亂將起,安祿山的野心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旦他造反,中原兵災必然生起,可憐的還是普通民眾,我需要糧食賑濟災民,我需要金銀挽救大唐即將崩潰的財政稅賦,你明白嗎?我是在為大唐的長遠考慮。”

    有些話李慶安并不需要說得很清楚,封常清也明白,李慶安現在是可是大唐趙王,是建成太子的后人,他志在天下。

    封常清原以為自己已經沒有希望了,就這么在銀城窩窩囊囊過一輩子,但他沒有想到李慶安還能再啟用他,也就是再給他了一次機會,如果他再不珍惜這次機會,那他的人生真的就一敗涂地了,就這么郁郁而終,這個道理他早已經想透了,就算李隆基親自來安西,他也無法奪走李慶安的軍權,而且李隆基的奪權策略看來是完全錯誤,不僅將好好地大唐四分五裂,而且使安祿山坐大,連李隆基自己也倒在朔方,生死不知,如此,自己還有什么必要為那個禍國殃民的老皇帝效命?不他封常清應該走自己的路,他的利益已經綁在了李慶安的身上,安西軍人人都效忠于李慶安,為什么他不這樣做,李慶安有寬廣的心胸,再次用他,他為什么不珍惜這次機會?

    想到這里,封常清的心中異常激動,他從懷中取出了李隆基給他密旨,慚愧萬分道:“大將軍,這是先帝給我的密旨,命我協助慶王,奪取大將軍的軍權,這密旨我一直放在身邊,它就像一塊大石,一直壓在我心上,讓我度日如年,今天我把它交給大將軍,向大將軍請罪”

    說完,他將密旨高高舉過頭頂,竟跪倒在李慶安面前,流淚道:“當年大將軍不計舊仇,親自來龜茲請我,重用于我,我卻不思回報,反而想陷害大將軍,無情無義之極,請大將軍處罰我吧”

    李慶安接過密旨,他連看也不看一眼,便直接拿到燭火上點燃了,一團火迅速將密旨吞沒,片刻便燒成了紙灰,他一抖,紙灰隨風飄出了帳外,李慶安將封常清扶起,誠懇地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要輕易給我下跪了,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我只看以后,我相信將來有一天,你封常清將為安西唐軍主帥,替我征討四方。”

    “末將一定不會讓大將軍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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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危機迫至

    不管是在現代還是一千三百年前的中唐,情報對于一場戰爭永遠都是極為重要的,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但時間和空間的遙遠使情報的獲得也就格外的困難。

    唐軍在吐火羅的行動對大馬士革無疑就是這樣,大馬士革王宮上下,還沉浸在剛剛平息老阿里叛亂的輕松之中,遙遠東方即將發生的戰事,他們絲毫不知情。

    曼蘇爾登基后,阿拔斯帝國的內部矛盾便立刻凸顯出來,阿布.穆斯林在呼羅珊擁兵自重,本.阿里則在敘利亞北部召集他的軍隊公開和曼蘇爾抗衡,聲勢浩大,迫使曼蘇爾不得不暫時遷都庫法,

    統治危機使曼蘇爾放棄對西班牙的進攻,和綠衣阿赫曼簽署了停戰協議,他需要集中精力解決內部敵人。

    在呼羅珊,他通過收買大將齊雅德而奪走了阿布.穆斯林的軍權,繼而殺害了阿布.穆斯林,他當年承諾過,絕不會殺死阿布.穆斯林,他便用一種天災的方式,讓阿布.穆斯林死于房屋倒塌。

    隨即曼蘇爾的戰刀又對准他的叔父老阿里,他毫不留情,沒有談判,沒有勸說,而是立刻調動大軍向阿里的軍隊發起猛攻,他同時向敘利亞民眾和士兵們呼吁,“當初正是我把你們從唐軍的礦山中解救出來,你們怎能忘恩負義?”

    曼蘇爾的呼吁收到了巨大的效果,本.阿里的軍隊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敘利亞士兵不愿為他賣命,紛紛逃亡,四萬多軍隊只剩下了不到一萬忠于他的死黨,曼蘇爾親率七萬大軍向阿里發動了猛攻,一戰便擊潰了老阿里的軍隊,曼蘇爾親手斬殺了這個讓他恨之入骨的叔父,又將忠于阿里的死黨全部送上絞架,以最殘酷的手段屠殺了一萬多支持老阿里的叛黨。

    曼蘇爾又轉頭開赴埃及,那里還有支持老阿里的軍隊在造反,經過几個月的血腥鎮壓,曼蘇爾忠于徹底平息本.阿里的叛亂,回到了大馬士革。

    他有些得意忘形了,一連十几天都沒有處理公務,將自己關在宮中盡情地品嘗醇酒美人,享受著勝利的甘美。

    這時,哈立德已經在宮外等候了一個中午,烈日無情地炙烤著他,使他心憂如焚,帝國內部雖靖,但環視四周,卻外敵重重,北有宿敵羅馬人和葛薩人,西有倭馬亞的余孽,仇恨不可調解,東有咄咄逼人的大唐,曼蘇爾這么快就開始享受了嗎?

    “去看一看,哈里發陛下的午飯吃好沒有?”

    他高聲喝喊,怒火使哈立德變得格外急躁,他有點失去理智了,兩名黑人宦官嚇得飛奔而去。

    宮殿內,曼蘇爾正躺在几名千嬌百媚的美人懷中,面前擺滿了各種美味佳肴和甘美的葡萄汁,一隊舞姬在他前方翩翩起舞,妙曼的身姿在敘說著那動人的情話,曼蘇爾登基已近半年,只有這半個月,他才終于享受到了帝王的奢靡生活,他覺得自己累了,需要好好地調養几個月。

    可事實上,半個月酒色無度的生活,使曼蘇爾的身子明顯地瘦了一圈,眼瞼浮腫,目光渾濁,已不像過去那樣炯炯有神,他非但沒有把身體調養好,反而把健壯的身體給毀壞了。

    這時,他忽然聽見一聲輕微的呵斥聲,一回頭,只見內宮總管在門口斥責一名宦官。

    “什么事?”他有些不高興地問道。

    內宮總管連忙上前道:“哈里發陛下,維齊爾大人又來了,在宮外求見,我讓宦官不要再來打擾陛下。”

    曼蘇爾想了想,便一擺手道:“不讓他進來,帶他去我的地圖宮。”

    “是我這就去。”

    內宮總管下去了,曼蘇爾坐了起來,只覺一陣頭暈目眩,他連忙穩住身子,對身后的侍妾道:“你們都下去吧”

    他心中一陣惱火,他才剛滿四十歲,身體怎么就會如此不濟了.....

    哈立德跟著內宮總管走過了一道又一道的宮門,此刻他心急如焚的心情平靜下來了,他一邊走,一邊思考著怎么樣才能勸服哈里發陛下重新振作起來。

    走到一座厚實大門前,內宮總管低聲道:“陛下就在里面,大人請進吧”

    哈立德正好推門進入,內宮總管忽然在他身后低聲道:“讓哈里發陛下感受到危機,或許是個不錯的辦法。”

    哈立德一怔,一回頭,只見內管總管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他點點頭,便推門進去了。

    大殿里光線昏暗,四面牆上挂滿了各種各樣的地圖,曼蘇爾負手而立,背對著大門。

    哈立德走進大殿,手放在胸前,深深行了一禮,“哈里發陛下”

    “巴格達修建得怎么樣了?”曼蘇爾聲音低沉地問道。

    “正在修建中,需要追加資金。”

    “各地的稅賦進帳多少?”

    曼蘇爾問出這句話,頓時讓哈立德心中一陣喜悅,這說明哈里發陛下還是關心帝國,并沒有一味地追求享樂,但是稅賦確實很不樂觀,他有些黯然道:“今年稅賦收入不是很好,上半年只進帳了三千萬迪拉爾,足足比去年少了五百萬,主要是商稅銳減。”

    “為什么?”曼蘇爾霍然轉身問道。

    “我已得到消息,唐朝和羅馬達成了直接貿易的條約,大量的貨物直接從碎葉運送去君士坦丁堡,不再經過我們轉手貿易了。”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為什么不早向我匯報?”曼蘇爾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他非常清楚這件事的后果,一旦大唐直接和君士坦丁堡直接貿易,那就意味著阿拉伯將失去東西方貿易的中心地位,被邊緣化。

    “我是十天前知道這個消息,來找過陛下三次,可都沒有辦法見到陛下。”

    “我知道了,還有什么?”

    “還有....塞浦路斯島。”

    哈立德的語氣有些吞吞吐吐,其實這才是他今天急著要匯報的內容。

    “塞浦路斯島又怎么回事?被羅馬人奪走了嗎?”

    “沒有,還在我們手中,但是....”

    “但是什么,你給我說清楚了”曼蘇爾的口氣顯得有些惱火了。

    “是前天羅馬人對塞浦路斯島發動了一場小規模的進攻,可以斷定這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雖然我們守軍奮起反抗,但結果有些不妙,我們守軍竟然陣亡了七百多人,被對方的弩箭射殺。”

    “你說什么?”

    曼蘇爾猛地睜大了眼睛,“弩箭?你是說對方也有了弩箭嗎?”

    “是這樣,而且射程更遠,超過了我們的十字弓,他們的弩箭和唐軍一模一樣,我可以斷定,他們從唐軍手中買到了弩箭。”

    “真主啊怎么會這樣?”

    曼蘇爾有些茫然失措了,他們仿造唐軍的弩弓造出了自己的弩弓,十字弓,在上一次塞浦路斯島爭奪戰中,他們憑借這種犀利的武器,將攻島的兩萬羅馬人打得一敗涂地,還殺死了他們的一名王子,沒想到,羅馬人這么快便擁有了唐軍的弩箭,這讓曼蘇爾感到了一種恐懼,他們無法完全仿造唐軍的弩箭,十字弓的威力還是明顯遜于唐弩,現在羅馬人擁有了和他們一樣弩箭,或許還擁有超過他們的武器裝備,那他們還能和羅馬人抗衡嗎?

    “陛下,現在我們的危機非常嚴重了,貿易和軍事上的不利,陛下,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曼蘇爾頹然地坐下,半晌,他嘆息一聲道:“那你說說,我們該如何應對?”

    “陛下,我最擔心的是唐朝會不會和羅馬人結成軍事同盟,共同對付我們。”

    “他們會嗎?”曼蘇爾眼中充滿了警惕,這是他最不希望看見了結局。

    哈立德的心中卻一陣嘆息,哈里發陛下確實是被酒色迷住了頭腦,這么明顯的事情都看不出來了嗎?

    “陛下,唐朝既然肯賣武器給他們,這個可能就很大了。”

    宮殿里一片靜寂,他們二人誰也沒有說話,這個令人恐怖的結論沉甸甸地壓在他們心中,讓他們難以面對。

    “那我們該怎么辦?”

    “未雨綢繆,加快戰備,我估計羅馬人很快就要對塞浦路斯島大舉進攻了,但無論如何,陛下不能再沉溺于酒色,必須要振作精神應對即將到來的貿易和軍事危機。”

    “這個不需要你多言,我自有分寸。”

    ........

    俱戰提,也就是今天塔吉克斯坦的列寧納巴德,

    這里是安西水運大通道的樞紐,它位于真珠河與藥殺水的交匯處,交通十分便利,通過真珠河水運向西可達河中,向東可抵碎葉,而北是石國都城拓枝城,向南是安西的銀礦中心,波悉山的銀城,它同時也是安西連接吐火羅最近的一座城池,從這里向南三百里,越過波悉山,便可抵達吐火羅的解蘇國,四海商人在這里匯聚。

    但俱戰提的戰略意義還是在于他的中轉貨運和物資儲存,巨大的碼頭上可以容納數百艘大船同時靠岸裝卸貨物,大量的物資在這里集散,碼頭上,几百座巨大的倉庫顯示著這座城池的地位。

    從阿蒂爾城結盟后,已經一個多月過去了,唐軍的戰備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從石國和寧遠國開來的一萬多漢軍已經抵達俱戰提,還有俱戰提本身的二萬多唐軍也已准備就緒。

    俱戰提的唐軍并不是漢軍,而是河中信奉祆教的粟特人,他們原本是銀城的奴隸,被唐軍解放后,這些奴隸大部分都加入了唐軍,隨著時間流逝,已經有一半的軍人都退役回家,留下來的都是年輕的戰士,他們經過嚴格的訓練,也漸漸成為了戰斗勇猛的粟特軍。

    目前鎮守俱戰提的唐軍大將便是李光弼,他隨李慶安北上阿蒂爾城,接受了李慶安交給他的重任,擔任吐火羅戰役的西線主帥,率三萬軍拿下吐火羅,同時李光弼的西線也是整個南征的后勤總隊,他們進入吐火羅后,將直接向中線的李慶安軍提供后勤支援。

    這兩天,從葛薩國過來的一萬匹駱駝大隊,開始陸續抵達了俱戰體,李光弼異常忙碌,這批駱駝的到來,也就意味著戰爭將拉開序幕了。

    碼頭上,几千匹駱駝聚集在一起,不安的涌動著,碼頭上的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臭氣,一百多名跟隨駱駝一起來的葛薩人正忙碌地招呼駱駝,聽從碼頭管理人員的安排,將駱駝有序地帶走。

    當初葛薩國王答應李慶安是派兩千名駱駝軍來協助唐軍,事實這是一種派兵參戰,控制駱駝兵不需要這么多人,兩百名專業的駱駝役者便足以照顧好一萬匹駱駝。

    布蘭可汗是個聰明人,為了討好唐朝這個強大的鄰居,他用一種更直接的辦法來表達他的誠意,他派來了一支兩千人的駱駝軍,和萬匹駱駝一起趕到了俱戰提,沒有耽誤戰爭,這足以証明布蘭知道這一萬匹駱駝的真實目的,并不是什么貿易,而是用于戰爭。

    李光弼在數十名親兵的維護下,騎馬趕到了碼頭,一陣滿載駱駝的渡船這時正吱吱嘎嘎靠岸了,剛一靠岸,捂著鼻子的船主便急不可耐地催促駱駝快點上岸。

    “你們就不能控制住駱駝不要在我的船上排泄嗎?”

    船主怒火萬丈,跳著腳大罵几名聽不懂他的話的葛薩人和几百頭同樣聽不懂他話的駱駝。

    李光弼騎馬沖來,高聲問船主道:“西拉特,對岸有軍隊到來嗎?我不是指唐軍,而是那些戴著高帽子、穿著皮甲的葛薩人,他們應該是軍人。”

    “好像有吧我看見几千名騎著駱駝的古怪士兵,在對岸呢他們好像很害怕坐船,很膽小的樣子,李將軍,這批軍隊不要也罷,會拖你后腿的。”

    “別說廢話了,快去把他們運過來。”

    “一條船不夠,我再叫几條船,一起把他們運過來。”

    李光弼點點頭,對一名親兵道:“你在這里等候,人數齊后,帶他們去倉庫那里見我。”

    李光弼吩咐完,一掉馬頭向俱戰提倉庫那邊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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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情報為先

    就在唐軍緊鑼密鼓進行備戰之時,他們派出的斥候也已深入到了吐火羅以及信德、旁遮普的各個角落。

    連綿不斷的興都庫什山脈橫亙在吐火羅的東部,從南向北,將吐火羅一切為二,西部是比較平坦的高原地區,是大月氏人的聚居之地,歷史上,貴霜帝國曾經在那里創造了輝煌的文明。

    隨著貴霜帝國的衰敗,最后被所懨噠人所滅,這里已經分裂為無數小國,它們和粟特諸國一樣,生活在阿拉伯帝國和大唐帝國之間,數十年前,阿拉伯帝國開始了它的東擴戰爭,無數吐火羅小國被阿拉伯人征服,淪為它的附庸國,阿拉伯人很快在這里發現了銀礦,這里便成為阿拉伯白銀的重要產地。

    銀礦的發現更加激起了阿拉伯東侵的渴望,他們被興都庫什山脈阻攔,無法進入大唐西域,便掉頭向南擴張,阿拉伯人征服的鐵蹄一路殺向天竺,經過數十年的征服,他們逐漸占領了天竺的西北部,也就是信德和旁遮普地區,將伊斯蘭教傳播到那里,卻從那里奪走了不可計數的糧食和財富。

    時間已經過去了几十年,隨著大唐在西域的強勢興起,兩大帝國不可避免地發生了一次又一次的碰撞,這一次,大唐帝國的觸角也伸進了吐火羅和信德。

    清晨,一隊三十余人的騎兵在信度河沿岸疾奔,白色的霧靄籠罩著這片肥沃而廣袤的土地,遠處隨處可見大片的森林,在森林周邊分布著密集的村子,晨霧中,勤勞的民眾已經在信度河兩岸開始了一天的勞作,他們都是拉其普特人,原本是這片土地的主人,但現在,他們的國家已經被滅亡,拉其普特人也就成為了大食人的仆人,他們生活在大食總督的高壓之下,就像螞蟻一樣,用他們的雙手生產出無數的財富,交給他們的主人,被送往遙遠的大馬士革。

    信度河畔擠滿了晨洗的婦女,這里氣候炎熱,衣服每天都要進行清洗,洗掉上面的汗漬,因此每天清晨的洗衣便成為當地婦女最重要的家務,這里民風粗獷,不時有婦人耐不住炎熱,脫去衣服用河水沖涼.

    不遠處*女人們嬉笑聲和喧嚷聲傳到了騎兵們的耳中,令不少年輕騎兵心癢難按,這時一名騎兵對一名年輕的軍官笑道:“賀延旅帥,我們的衣服內外都被汗水浸透了,不如去河里洗一洗吧反正天氣熱,太陽一出來,很快就會烘干。”

    賀延校尉名叫賀延嗣,是大將賀延余潤的兒子,今年只有十八歲,但他已經從軍兩年,累功升為旅帥,這次李慶安派出十支斥候隊深入信德探查情報,賀延嗣率領的這支斥候隊便是其中之一。

    為了不引起懷疑,他們都換成了信德仆從軍的裝束,信德仆從軍也就是由當地拉其普特人組成的軍隊,大食目前在信德和旁遮普一共只有萬余人的正規軍,為了有效統治這片遼闊的土地,大食便在拉其普特人中招募了十萬人軍隊,并以這支軍隊為骨干,繼續向天竺擴張,由于這支軍隊被當地民眾不齒,所以當地人便輕蔑地稱呼這支軍隊為信德仆從軍。

    賀延嗣是個嚴肅而不苟言笑的年輕將軍,除了繼承了父親那極為魁梧雄壯的身材外,他還有著父親所缺乏的細心和精明,他參加的是斥候軍,這是安西軍中要求最苛刻,但也是地位最高的軍種,甚至已經超過了陌刀軍,只因為他們的主帥李慶安就是出身于斥候軍,因此,斥候軍也是無數士兵們所向往的軍種,不僅要經過嚴格的選拔,而且還要在寧遠國經過為期一年的艱苦訓練,合格后才能成為斥候軍。

    所以在某種意義上,斥候軍也是安西軍的特種部隊,許多艱難的任務往往就由斥候軍擔任,偵察只是其中的一方面,奇襲、刺殺等等特殊任務都是斥候軍去完成。

    賀延嗣率領的這支斥候隊從烏云堡出發,穿過了八百余里的瓦罕谷地,從健馱羅進入信度河流域,然后沿信度河一直南下,漸漸深入了大食人占領的信德地區,此時,他們已經深入信德六百余里,前方百里外便是信德的首府沙布羅。

    這時,賀延嗣瞥了那名開玩笑的士兵一眼,用吐火羅語冷冷道:“我已經說過,不准說漢語,這會危害到我們的生存,我再最后給你說一句,不准說漢語,聽到了嗎?”

    那名士兵嚇得低下了頭,不敢再說一句話,賀延嗣又對眾人道:“我知道大家已經很疲乏了,但是我們要盡快找到大食人的主要糧庫所在,這是我們的任務,現在唐軍主力應該已經出發了,時間非常緊迫,我希望大將能夠克服勞累,盡快完成任務。”

    眾人一起答應,賀延嗣便點點頭,“那好,我們繼續向趕路,中午時休息。”

    這時,迎面來了一大群頂著水罐的婦女,她們忽然看見了這支騎兵,便一起叫嚷起來,這些婦女相當彪悍,她們放下水罐,從地上撿起石塊便向他們猛砸而來,斥候們措不及防,不少人被石塊砸中,一名斥候勃然大怒,拔刀要殺人,賀延嗣一聲怒喝:“羅琦,不准多事”

    他一夾戰馬,戰馬急沖而去,斥候們跟著賀延嗣,瞬間便跑遠,婦女們指著他們背影跳腳大罵,向地上吐唾沫。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遭遇了,信德仆從軍在當地民眾中名聲極壞,且不說他們為虎作倀,幫助大食人鎮壓自己同胞,攻打天竺各國,而且這支軍隊軍紀極差,吃喝嫖賭,偷盜奸yin之事經常發生,大食人也不聞不問,甚至有意縱容,讓當地人的怒火都發泄在這支軍隊身上,從而轉移民眾的對立情緒。

    唐軍斥候又奔行一個多時辰,戰馬開始疲憊了,他們也放慢了速度,四處覓地休息,他們找到了一片樹林,便進入樹林下馬休息,三十几名唐軍斥候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就水啃嚼著干餅牛肉,馬匹們則放在一片草地上,靜靜地吃著青草。

    時值八月,這里的氣候異常悶熱,人仿佛就生活在蒸籠一樣,騎在馬上還有風吹,可坐下來后片刻便大汗淋漓。

    “他娘的,這個鬼地方這么熱成這樣,讓我在這里定居,就算送給我十頃土地,我也不干。”

    一名士兵抱怨道,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水一次次浸透,就像被鹽腌過一樣,不僅是他,所有的人都這樣,很多人都十分疲憊,懶得說話了,另一名年紀稍長的士兵笑道:“其實農民最喜歡這樣的氣候,你看我們一路下來十几天,只有兩天下雨,而且土地肥沃,灌溉的水源充足,再加上天氣炎熱,這樣的糧食才能高產,我估計一年可以收割兩季,在這里糧食不成問題。”

    “難怪呢去年就是從這里得了兩百萬石糧食,這里簡直就是糧庫。”

    伍長羅琦見賀延嗣一直沉思不語,便笑問道:“旅帥,你在想什么?”

    賀延嗣抬起頭問眾人道:“你們說說看,信德人為什么會這樣討厭他們的軍隊?”

    “旅帥,你有一點搞錯了,這不是他們的軍隊,這是大食人的軍隊,他們自己的國家都滅亡了,哪里還有什么軍隊?”

    “也不能這么說,他們現在都是大食什么哈里發的子民,那信德的軍隊自然也是他們的軍隊,或許是軍隊軍紀不良,到處騷民,所以才被人恨。”

    “那些女人光著身子在河里洗澡,能不被騷擾嗎?說實話,我真想再給他們的軍隊抹點黑。”

    “哈哈算了吧那些女人個個如狼似虎,一擁而上,一下把你扑倒在河中,風流鬼沒做成,倒變成水鬼了。”

    眾人對這種話題最有興趣,立刻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賀延嗣倒沒有干涉他們,只要他們不說漢語,不暴露自己身份,但說無妨。

    就在這時,樹林外傳來一聲尖利的口哨聲,這是外面哨兵發出信號,有情況發生了,眾人立刻從地上一躍而起,牽過戰馬,一起飛身上馬。

    “出了什么事?”賀延嗣低聲問道。

    一名哨兵奔上前道:“來了一支軍隊,大約有三千人左右。”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外面有人在大聲叫喊,似乎已經發現他們了,只是對方說的是當地土語,眾人都聽不懂。

    賀延嗣對眾人道:“大家不要慌,把弓弩藏好,跟我去應付。”

    他騎馬出了樹林,只見外面一支几千余人的軍隊橫七豎八躺了一地,他們也在這里休息,十几名軍官要進樹林,結果便發現了他們。

    這支軍隊穿的軍服和斥候們都是一樣,只是顏色略有不同,他們都是仆從軍,自然沒有什么盔甲,他們都穿著長袍,腰間束一條布帶,頭上也纏著帶子,就像戴個圓盤一樣,腿上打著綁腿,其實他們和普通民眾的打扮并沒有什么區別,只是腰間插一把彎刀,有的士兵帶著簡陋的弓箭,僅此而已。

    不過這支軍隊似乎還算不錯,有兩百多匹戰馬,士兵們至少有一成*人穿著鞋,不像他們看到的其他軍隊,都是光著腳,連軍官們也不例外。

    盡管軍服相似,但長相卻大不相同,這些信德軍大多留著大胡子,個個相貌大同小異,讓人難以分辨,而斥候軍們有一半人都沒有留胡子。

    一名軍官上下打量他們一眼,忽然改用吐火羅語問道:“你們是哪里的軍隊?”

    他看出來賀延嗣不是拉其普特人,倒有點像北面的吐火羅人,其實賀延嗣是安西烏孫人,這支斥候隊除了伍長羅琦是漢人外,其他人都是安西烏孫人或者是突騎施人,這支信德軍隊見識短淺,長得不像他們,那就是吐火羅人。

    賀延嗣點點頭道:“我們是從喀布爾過來的,奉命來給信德總督送信。”

    那軍官笑道:“那恐怕你的信送不到了。”

    “為什么?”賀延嗣一怔。

    “總督現在不在信德,在旁遮普呢”

    “那我可以把信送給總督府的人,由他們轉交,并不一定要見到總督本人。”

    “這倒也是,我怎么沒想到。”

    天氣太熱,這名軍官的智商明顯下降了,他對賀延嗣他們根本沒有半點懷疑,便熱情地邀請道:“我們就是去沙布羅,跟我們一起走吧你們人太少,被暴怒的村民們包圍,可就沒命了。”

    他對賀延嗣這個大個子非常敬慕,足足比他高一個頭,他踮起腳和賀延嗣比了一下身高,嘖嘖贊道:“你這家伙,長這么大,真是少見啊”

    賀延嗣正苦于無處套取情報,既然對方主動邀請,他也不客氣了,便欣然道:“那好吧我們跟你們一起走。”

    這支軍隊休息了片刻,便開始上路了,斥候們也混雜在他們中間,自成一隊,那名軍官對賀延嗣很感興趣,便催馬上前和他并肩而行。

    “我叫蘇嘛羅,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延嗣,護密人。”

    “呵呵護密我去過,那里都是高山峽谷,不過那里的人又矮又黑,沒有你這么高的,一個也沒有,都齊我的腰,像猴子一樣。”

    賀延嗣又笑道:“我父親是安西疏勒人,是一個商人,在護密娶了四個老婆,便在那里定居了。”

    “疏勒是個好地方啊聽說那里的人個個富得流油,普通人家都穿的是綢緞,用的是瓷器,我們這里只有地主和城里的上等人才用得起,我老婆就想讓我給她買綢緞,說了二十年了,可綢緞的影子都沒見到。”

    賀延嗣從馬袋里摸出一塊綢緞,遞給他笑道:“這是我們國王賞我的,送給你吧”

    蘇嘛羅一把接過綢緞,輕輕撫摸著它,眼睛都冒金光了,“兄弟,你真的舍得送給我嗎?”

    “反正我回去后國王還會再賞我,就送給你了,我們交個朋友。”

    “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蘇嘛羅喜笑顏開,他生怕賀延嗣后悔,連忙手忙腳亂地將綢緞塞進懷中,笑道:“這塊綢緞給老婆太可惜了,我可以用它再娶個年輕漂亮的。”

    賀延嗣笑了笑,問道:“剛才聽你說,我們會被暴怒的村民打死,這里的村民這么恨當兵的嗎?”

    “以前倒沒這么嚴重,就是這個月開始。”

    他向周圍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可能要發生暴*了。”

    “為什么?”

    “噓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了。”

    他小聲道:“阿拉伯人原本答應過,皈依真主后便可以和阿拉伯的穆斯林一樣享受返回年金,不用再交稅,從明年就開始享受,可是上個月總督突然宣布,取消這個承諾,皈依了穆斯林也一樣上繳稅賦,沒有皈依穆斯林則要交雙倍稅金,這就激起了民眾的強烈不滿,聽說旁遮普那邊已經開始鬧事了,所以總督才跑那邊去。”

    “莫非你們去沙布羅,就是要去鎮壓暴*嗎?”

    “呵呵你真的很聰明啊一猜就中,現在到處在調兵去沙布羅,我們是被調去保護沙布羅的糧庫,防止暴民搶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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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7 20:49:28
第三百七十八章血戰月氏(上)

    賀延嗣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就是去護衛糧庫,一時喜從天降,他的任務就是要尋找到吐火羅的大糧庫,他正發愁無處尋覓,它卻自己上門了,賀延嗣克制住內心的激動,若無其事笑道:“信德遍地都是大糧倉,不知老兄去的是哪一個?”

    蘇嘛羅完全沒有懷疑賀延嗣的身份,他壓根就沒有想過唐朝人會盯上信德,這也難怪,歷史上漢人從來沒有來過信德,就算是當年唐使王玄策血洗天竺,他也只是借用了尼泊爾和吐蕃的軍隊,至于信德,連唐僧取經也沒有來過,要讓蘇嘛羅這樣一個中下級軍官相信大唐要入侵信德,這無疑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兄弟說得沒錯,信德處處是糧倉,可那些都只是小糧倉,真正的大糧庫在沙布羅,那里積累的糧食可供我們全體信德人吃兩年。”

    “你是說暴民會洗劫糧庫?”

    “應該是,那些都是他們上交的稅賦,既然阿拉伯人不信守承諾,他們當然要拿回去,所以總督才會調兵保衛糧庫。”

    這時,賀延嗣的手上像變魔朮一樣出現了一只精美的瓷杯,他遞給蘇嘛羅笑道:“這個也是國王賞我的,送給你吧”

    蘇嘛羅眼睛都瞪圓了,他的手就像火燙了一下,飛速無比地從賀延嗣接過瓷杯,眼中露出了貪婪的神色,“我的真主啊這簡直和玉一樣。”

    他興奮得喜笑顏開,這只瓷杯在城里至少可以換三頭牛,這下子自己又可以娶了一個漂亮的老婆了,既然給了人情,賀延嗣便毫不客氣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蘇嘛羅大哥,我們人數太少,害怕被暴民所傷,就跟著你吧”

    “呵呵這沒有問題,糧庫里有的是糧食,完全可以養活你們,老弟就跟著我吧”

    這一刻,他完全忘記了賀延嗣他們的任務是給總督送信,他揮動著像鶴腿一樣細長的胳膊,“大家加快速度,去糧庫吃晚飯。”

    一支夾雜著唐軍斥候的軍隊,浩浩蕩蕩向沙布羅以西開去。

    ......

    經過半個月的行軍,唐軍的中線主力終于走出了人跡罕至瓦罕谷地,而封常清率領的五千東線唐軍則在十天前和他們分道,奔赴連云堡,准備翻越坦駒嶺前往小勃律。

    此刻李慶安率領的中線主力正位于護密國境內,離護密國都城塞伽審城還有二十里,大軍在噴赤河北岸扎下了營帳,噴赤河也就是烏滸河的上游,這里山高澗深,落差陡峭,河水在群山之間奔騰,數十里外便可聽聞巨大的轟鳴聲,越過深澗,只有前往塞伽審城,在城西有一座巨大的藤橋,可以讓軍隊越過赤噴河繼續向南前進。

    李慶安坐在一塊大石上望著遠方群山皚皚,望著山澗內河水奔騰,水霧彌漫,浸濕了他的全身,他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憶之中,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他不由又想到了六年前的小勃律戰役,那次艱苦卓絕的行軍,給他帶來的意志磨練至今仍在影響著他,以至于他到今天還認為,那次行軍才是他人生的,六年后再到故地,他已經成為了安西的最高統帥,成為一個足矣撼動大唐政局、甚至可以撼動整個天下的人物,這種從高山仰止一步步走上絕頂的感覺使他生出了無限感慨,從一個卑微的弓箭手到大唐趙王,統帥二十萬大軍的大唐第一諸侯,僅僅只用了七年的時間,這是因為他是未來人穿越的緣故嗎?并不完全是,至少他李慶安是這樣認為,前世的記憶在他腦海里已經越來越遠,穿越的身份在他身上也越來越淡,他無法把自己的成就和穿越聯系起來,不是穿越,而是一種能力,一種把握機會的能力,正是這種超人一等的能力才是他一步步走向成功的祕訣,他無法向任何人傳授,或許日復一日的射箭訓練,能幫助他抓住一瞬而逝的時機。

    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馬蹄聲,一支百余人的隊伍正騎馬向這邊奔來,奔最前方的,正是派去塞伽審城聯系烏云堡兵馬使趙崇節,李慶安站了起來,這應該是護密國王到來了。

    片刻,騎兵隊奔近,從隊伍中走出一名老者,年約五十余歲,身材瘦小,他快步走到李慶安身邊,跪了下來,“奴護密王真檀叩見趙王大將軍殿下”

    這還是李慶安第一次被人稱為殿下,這個陌生的稱呼,這個讓他有點慚愧的頭銜,它的第一次竟是從一個興都庫什山的小國君嘴里說出,這使李慶安臉上的笑容有了那么一瞬間的滯澀,但這一絲滯澀只一閃而過,他依然滿臉笑容地扶起了護密王,“國王陛下,我們多年未見了。”

    護密王真檀也曾參加過當年的小勃律戰役,他率二千軍協同唐軍作戰,在攻打連云堡時損失過半,當時另一個小國識匿國的國王失迦延在進攻時不幸身亡,戰役結束后,李隆基論功行賞,加封他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同正員,賞絹三萬匹,李慶安當年也曾見過他,因為他弟弟迦藍王一事,真檀還特地向李慶安道歉,時光一晃便六年過去了,當年的斥候校尉竟然成為安西之王,這令真檀也不勝感慨。

    “殿下,護密國愿意為唐軍提供一切援助,我們已決定派兵三千,協助唐軍南征,只是我已年邁,只能讓兒子替我為大將軍效力了。”

    說完,他向后一揮手,一名三十余歲的男子快步跑上前,給李慶安跪下行禮道:“護密國王子頡里匐參見趙王大將軍殿下”

    “很好很好”

    李慶安感于他們父子的誠意,對他們二人道:“你們讓我感受到了護密國的誠意,我會善待那些真誠幫助唐軍的國家,你們為唐軍的付出,會得到加倍的補償。”

    “為大唐效力是我們的本份,不敢要殿下的補償,這里條件艱苦,不宜扎營,請唐軍隨我們進塞伽審城駐扎,讓我們以盡地主之誼。”

    “好吧既然護密如此誠意,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慶安立刻吩咐左右道:“傳令大軍起營,赴塞伽審城駐扎。”

    李慶安一聲令下,唐軍便浩浩蕩蕩地啟程了,他們將在塞伽審城暫駐,等候吐火羅的戰報。

    .......

    這次南征,李慶安分為東、中、西三線,實際上他是分為三個戰場,西線的吐火羅戰場,中線的信德、旁遮普戰場和東線的天竺戰場,事實上,天竺戰場僅僅只是一次海盜式的冒險進攻,那片陌生的土地,李慶安自己也沒有什么把握,所以他在和封常清分手時,便再三叮囑他,勿貪功冒進,以保全唐軍為上,他真正關心的,還是李光弼的吐火羅戰役,這次戰役,從怛羅斯戰役結束后他便開始籌划了,一直准備了整整三年,拿下吐火羅,將大食勢力趕到阿姆河以西,使碎葉和安西再無后顧之憂,這一戰李慶安已經等待了三年,為了保証這次戰役的成功,李慶安不敢有一絲大意,他雖然將主將之權交給了李光弼,但他并不敢完全放手,他自己的中路軍則停留在護密國,這是一個極為微妙的位置,向南可直殺信德和旁遮普,同時又形成了一種從南面包抄吐火羅的姿態,李慶安在觀察,如果李光弼攻打吐火羅不利,他將直接從南面進行協攻,在吐火羅戰局沒有明晰之前,李慶安不敢立刻進軍信德,否則唐軍在吐火羅一旦失利,大食很可能就會封鎖他的北歸之路,使他的中路軍面臨滅頂之災。

    就在李慶安在護密觀察吐火羅戰役之時,吐火羅的戰役已經打響了。

    三萬唐軍繞過了波悉山,如一支利劍直插吐火羅,第一戰在解蘇國打響。

    解蘇國也就是今天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別,它是俱戰提南下的第一站,西突厥滅亡后,大唐于龍朔三年在這里設置了天馬都督府,其都城為達利薄紇城,從大唐的法理上,它屬于大唐的一個羈絆州,可事實上,這個國度早已被大食征服,天寶八年,高仙芝遠征吐火羅,慘敗而歸。

    今天,大唐的鐵蹄再一次出現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三萬安西唐軍出現了地平線上,殘陽如血,黃沙漫漫,殺氣沖天。

    唐軍緩緩地停住了陣腳,李光弼冷冷地望著著遠方的達利薄紇城,他的大軍進入解蘇國境內已經三天了,可至今為止,解蘇國沒有任何人來和他聯系。

    “再送一信,一個時辰內我若不見解蘇國王匍匐在我面前,城毀人亡。”

    .......

    城頭之上,數千解蘇國的士兵提心吊膽地望著數里外聲勢浩大的唐軍,不停地有人吹響號角,他們顯得驚慌失措,解蘇國國王斯密咄臉色慘白,望著殺氣騰騰的唐軍,他眼中露出了驚懼的神色,他早已方寸大亂,不知自己該怎么辦才好了。

    從他本意來說,他很想投降,但月氏諸國在四年前高仙芝血洗吐火羅后,便在大食的主導下達成了同盟協議,不准任何一國擅自投降唐王朝,必須協調行動,否則它就將是吐火羅的公敵,將受到嚴厲的制裁。

    這個同盟協議對解蘇國顯然是不公平的,它位于吐火羅的最北方,如果大唐從北方進攻,解蘇國無疑是首當其沖,它也曾提出自己的不滿,但它的不滿沒有任何效果,很快便淹沒在吐火羅諸國壓力和大食帝國的憤怒之中。

    然而擔憂不幸成為了事實,大唐果然是從北方殺來,兵臨城下。

    一名唐軍騎兵疾奔而來,從城邊飛掠而過,一箭射上了城頭,箭上穿著一封信,一名士兵拾到信,飛快地向國王奔來。

    斯密咄顫抖著手打開信,信中只有一句話,“限一個時辰內投降,否則踏平達利薄紇城。”

    斯密咄長嘆一聲,丟下了信,他不由焦心地向南方望去,早在唐軍剛剛進入解蘇國境內時,他便派人去阿緩城求救,目前吐火羅聯軍的駐地便在那里,可是已經三天過去了,阿緩城那邊沒有一點消息過來。

    “父王,我們該怎么辦?”王子蘇咄憂心忡忡問道。

    “我也不知道。”

    斯密咄嘆了一口氣,他忽然想到什么,急對兒子道:“你立刻去阿緩城,告訴屈昭穆,唐朝大軍壓境,他遲遲救兵不來,解蘇國已經保不住了。”

    “父王,你要抵抗嗎?”

    “這不要你管,你快去,快走從城南走。”

    斯密咄大聲怒喝,王子蘇咄無可奈何,只得一跺腳轉身而去,斯密咄望著兒子走遠,這才猛地一回頭,對士兵們大喊道:“四年前唐軍殘暴,殺我幼老,辱我婦人,今天唐軍再來,我們當死戰到底,絕不投降”

    城頭上一片號角聲連綿不斷,這是應戰的信號,向唐軍宣示,他們絕不投降。

    四里外,李光弼已經聽到了應戰的號角聲,他的瞳孔漸漸收縮,殺機迸現,他一字一句令道:“立即組裝投石機。”

    隨軍的三百名匠人開始行動了,他們從駱駝輜重隊中卸下了巨大的投石機部件,開始就地組裝,李慶安和葛薩汗國談判買來的一萬匹駱駝,在這次南征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它們負重大,善長途跋涉,使唐軍的后勤糧草和各種重型輜重能隨軍而行,給唐軍帶來極大的便利,不到半個時辰,能工巧匠們便組裝起了二十架龐大的投石機,這種可投擲百斤重的巨石,力道強勁,一石便可摧毀城樓,每部投石機需要二百名力士挽發,像二十名巨人矗立在城下。

    而且安西武器署還研制出了威力巨大的火油天雷,也就是發射浸滿火油的巨大棉球,重達五十斤,這種火油天雷主要是用于攻打城門。

    這時,一名士兵向李光弼奔去,大聲稟報道:“李將軍,投石機已經准備就緒”

    李光弼扭頭向西方望去,太陽已經落下了地平線,天幕染上了一層紫紅色,透出落幕的悲涼氣息。

    “開始攻打”

    李光弼下達了進攻的命令,他望著同樣被染成紫色的城牆,喃喃道:“我已經給你機會,既然不肯接受,那就休怪我用解蘇國來祭刀了。”

    ‘咚咚咚’

    巨大的鼓聲敲響了,每一聲鼓擊都砸在城上士兵的心中,砸得他們膽顫心寒、兩股戰栗,他們手執弓箭,力量單薄,呆呆地望著城下那二十架龐大如怪獸般的巨無霸,他們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絕望。

    鼓聲停止了,天地間一片寂靜,忽然間,數十只巨大的黑影騰空而去,划出數十條弧線,飛掠半空,發出刺耳的呼嘯聲。

    “啊”

    城頭上發出一片絕望的喊聲,‘轟轟’連續不斷地巨響,城頭上塵土飛揚,煙霧扑面,吐火羅各國的城牆大多是用泥土和磚石夯成,城牆普遍不高,在重愈百斤的巨石沖擊下,城牆出現了大片坍塌,‘砰’的一聲巨響,一塊巨石砸中斯密咄國王頭頂上的城垛,城垛被砸得粉碎,碎石亂飛,巨石余勁未消,橫掃而來,十几名侍衛當場被砸成了肉醬,血肉橫飛,城頭上的士兵哭喊聲一片,第一輪攻擊便死傷了三百多人,一座城樓被兩塊巨石同時擊中,轟然坍塌,十几名士兵被埋葬在坍塌的泥石堆中。

    緊接著第二輪巨石攻擊再次發動,二十塊百余斤的大石在空中轉動,挾帶毀天滅地的力量,直扑城牆,又是一片巨大而沉悶的撞擊聲,一段城牆終于承受不住巨石的連續撞擊,已經出現了可怕的裂縫,搖搖欲墜,就在這時,又一塊磨盤大的石塊凌空飛來,正砸中裂縫,城牆崩塌了,就像被撕開的皮膚,一下子被拉脫了二十余丈,城牆夾層填充的泥沙傾瀉而下,形成了一座上城的斜坡。

    斯密咄急紅了眼,大聲嘶吼:“快用沙袋壘牆快”

    上千士兵背負沙袋奔向缺口,不顧一切地將沙袋扔進缺口中,企圖重建一道城牆,遠方,唐軍依然按兵不動,他們隊列整齊,軍容冷漠,冷冷地注視城上的忙碌,他們根本不屑,在他們看來,這座城池不堪一擊.

    三,放”

    兩百名唐軍力士同時發力,長長的杆臂拋起,發出“嗚”地一聲風響,一團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緊接著兩團、三團、四團....一共十團熊熊燃燒的火球,呼嘯著向城門扑去,連續的撞擊使城門劇烈晃動,然而巨大的火球并沒有被彈飛,它們像稀泥一樣黏貼在大門上,火油流滿了城門,整座城門開始瘋狂地燃燒,赤焰飛騰,火勢滔天,濃煙彌漫在城門內外。

    黑夜已經降臨,天空布滿了明亮的星斗,這應該是一個美妙的夜晚,年輕的小伙子彈出悅耳的琴聲,美麗的姑娘在琴聲中翩翩起舞,但這種美妙的情景卻不復存在,戰爭的陰云籠罩在達利薄紇城上空,災難之神在一點點降臨。

    城內驚恐的叫喊和哭喊聲響了成一片,大門在熊熊燃燒,熾亮的火光刺痛著每一個人的眼睛。

    城門是木制,外面包裹著鐵皮,大火已經燒通了几個大洞,一個個大洞里都吐著可怕的火舌,使城內的救火顯得是那么無力,不斷投來的火球使火勢愈加猛烈,半個時辰后,最后將大門燒成了炭架,連鐵皮也溶化了,這時,一塊巨石橫飛而至,“嘭”一聲巨響,巨石將最后的炭架砸得粉身碎骨,城門徹底洞開。

    絕望的一刻終于來臨,斯密咄跪拜在星光下仰天大慟,“真主啊可憐你的孩子吧”

    李光弼緩緩拔出了戰刀,指著達利薄紇城厲聲喝道:“殺進城去,抵抗者一概殺死,男女老少驅趕出城,城中財物任爾等奪取”

    “殺”三萬唐軍爆發出了沖天的喝喊,他們揮舞著戰刀,鋪天蓋地,仿佛奔騰而至的海嘯,向達利薄紇城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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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7 20:51:36
第三百七十九章血戰月氏(中)

    夜色中,唐軍手執火把,熊熊燃燒的火光將天空照得通紅,數萬男女老幼被唐軍士兵從城中驅趕出來,他們跌跌撞撞,哭聲震天,婦女抱著孩子,老人互相攙扶,年輕的男子則捏緊了拳頭,眼中充滿了絕望和憤恨,達利薄紇城已經是一片火海,家園被搗毀,糧食和財產被奪走,現在死神即將和他們擁抱,每個人都意識到,唐軍要對他們進行屠殺了。

    李光弼騎在高大的駿馬之上,數百名騎士簇擁在他周圍,他冷冷地望著這些被趕出來的男女老幼,眼中沒有一絲憐憫。

    無須憐憫,戰爭從來都是對人的殺戮和對土地的爭奪,他給過他們機會,但他們自己卻放棄了,那么,現在就是他們承擔后果的時刻。

    一隊騎兵押著一百多名男女向這邊走來,他們衣飾華貴,都是解蘇國的貴族,走在最前面的老者正是解蘇國的國王斯密咄,他目光呆滯,雙腿木然向前走,此刻他心中充滿了悔恨,他原以為唐軍騎兵遠道而來,沒有攻城的武器,他們能堅持到援軍到來,但沒想到他竟敗得這么慘,唐軍几乎不費吹灰之力便砸開了他的城門,讓他和他的子民都淪陷在唐軍即將展開的殺戮之中。

    “跪下”兩名唐軍士兵推攘他跪在李光弼面前,斯密咄匍匐在李光弼的戰馬前,渾身瑟瑟發抖,這一刻,對死亡的恐懼讓他忘記了自己國王的尊嚴。

    “你就是解蘇國的國王斯密咄?”李光弼彎下腰打量這個渾身發抖的老頭,他感覺不到半點應有的一國君主之氣,只感覺到他的怯弱和自私。

    “草民正是”

    “為什么要自稱草民,是在表示向我屈服了嗎?哼”

    李光弼哼了一聲,冷笑道:“你以為向我表示屈服就可以不死嗎?不你已生機。”

    斯密咄慢慢抬起頭,李光弼的話深深刺痛了他,他咬緊嘴唇道:“我愿意一死,來換取將軍對我人民的饒恕。”

    “你的人民?你已經沒有人民了。”

    李光弼用馬鞭一指他道:“你好好聽著,安西節度使李大將軍是怎樣的命令。”

    他直起身,對一名士兵道:“念給他聽”

    士兵展開一道李慶安的命令,大聲念道:“吐火羅諸國,凡投降大唐,自愿解除武裝者,可寬恕其國,列為大唐屬國,繳納賦稅,按期服從勞役,成為大唐子民;而武力抗拒大唐天兵者,一律殺無赦,舉國男女遷至波悉山為礦籍,子孫延綿,不得改籍。”

    “這是我的責任,和人民無關,你可以殺了我,請饒恕他們。”斯密咄顫抖著聲音道。

    “你知足吧大將軍不愿殺戮婦孺平民,這已經是格外開恩,但你們的抵抗之罪也不可能被赦免,否則,何以服眾?”

    說完,李光弼冷冷對左右道:“把他拖下去,絞死他”

    几名士兵將斯密咄拖了下去,李光弼催馬上前,用馬鞭指著黑暗中被獵獵火光映照得時明時暗的人群,下達了遷徙令:“把糧食還給他們,杜絕他們一切抵抗的可能,派兵將他們遷移到波希山,入籍銀州,徹底摧毀達利薄紇城。”

    .......

    天漸漸地亮了,達利薄紇城的最后一段城牆在晨曦中轟然倒塌,數萬解蘇國的民眾戀戀不舍地最后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家鄉,在唐軍騎兵的押解下,向遙遠的波希山進發......

    李光弼的目光則投向了南方,他知道,一場惡戰正等待著他,這一刻,他的心中變得異常興奮,他胸中的抱負,終將在征服吐火羅中得以証明。

    ......

    月氏國,這里是原貴霜帝國的統治中心,也是吐火羅最大的國度,下轄二十五州,人口近百萬人,龍朔元年,唐王朝在這里設置了月氏都督府,都城為阿緩城,自從大食東擴后,月氏國首當其沖被大食侵占,淪為大食的附屬國,承擔著沉重的賦稅,天寶六年小勃律戰役后,月氏國深受震動,也欲重歸大唐,但因受大食牽制太深,最終無法實現歸唐的愿望,天寶八年,高仙芝挾小勃律大勝的余威,對吐火羅各國發起了攻勢,但由于大食人的軍事介入,使高仙芝遭遇慘敗,大唐不得不退出了吐火羅。

    時隔四年,大唐再次進攻吐火羅,而此時的吐火羅諸國也已准備了整整四年,月氏、王庭、高附、大汗、姑墨等吐火羅五大國,各出兵一萬到三萬,組成了十萬吐火羅聯軍,由出兵最多的月氏國王屈昭穆統帥,而呼羅珊副總督薩伊德則擔任軍事總教習,負責訓練這支地方軍。

    阿緩城月氏王宮內,屈昭穆憂心忡忡地背著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他剛剛得到了最新情報,解蘇國已經不復存在,唐軍摧毀了達利薄紇城,將近五萬解蘇國人押去了遙遠的北方,只一天一夜的時間,解蘇國便滅亡了,當然,解蘇國只是一個小國,總人口不足十萬,遠遠不能和月氏國相比,但解蘇國滅亡之快,還是令屈昭穆無比震驚。

    事實上,早在唐軍進攻解蘇國之初,屈昭穆便接到了解蘇國的求救,他在調動軍隊的同時,也派人火速向大食求援,但在援救解蘇國一事上,吐火羅諸國卻發生了矛盾,高附國因為緊鄰解蘇國,而強烈要求立刻救援解蘇國,但王庭、大汗和姑墨三國卻不希望和唐軍正面交戰,正是內部聲音的不協調,導致吐火羅聯軍眼睜睜地看著解蘇國迅速被滅亡,這讓屈昭穆既痛心,又對吐火羅的前途充滿了擔憂。

    一旁,高附國國王羅皮嘆了口氣道:“我還是那句話,唐軍南下的軍隊其實并不多,如果我們再不果斷面對,任其滅國,用不了多久,對唐軍的恐懼就將席卷吐火羅,那時我們再想和唐軍作戰,恐怕士兵們都已經不會打仗了。”

    高附國位于解蘇國的南方,唐軍滅掉了解蘇國,下一步,必將使劍指高附國,這讓高附國國王羅皮驚恐之極,親自跑來月氏國求援。

    屈昭穆點點頭道:“我何嘗不明白現在的局勢,確實不能再拖,但你也知道,軍隊的最終決定權并不在我手上,要那個人決定才行。”

    兩人都沉默了,屈昭穆指的‘那個人’是呼羅珊副總督薩伊德,十萬聯軍實際上是控制在他的手中,他若不點頭,十萬聯軍連一個士卒都動不了。

    “那他為什么按兵不動?”羅皮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我估計他也要請示齊雅德,在拿不准唐軍真實意圖之前,他也不敢擅自進攻唐軍,大食人已經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樣強大了。”

    屈昭穆嘆息一聲,這正是他們的痛苦所在,大食人強大時,他們背叛唐朝而投靠了大食人,可當唐朝又漸漸強勢,大食人逐漸衰弱,他們又該何去何從?再投靠唐朝嗎?那樣的話,讓他們情何以堪。

    這時,一名侍衛飛跑進來,稟報道:“國王陛下,薩伊德將軍來了。”

    兩個國王對望一眼,一起站了起來,薩伊德的到來,極可能意味著大食人有定論了。

    片刻,薩伊德在兩名侍衛的陪同下大步走進了宮殿,薩伊德今年約四十歲,他原本是大馬士革近衛軍的一名將軍,當曼蘇爾處死穆斯林后,進行了人事大調動,薩伊德便被調到呼羅珊任副總督,主管吐火羅事務。

    唐軍大舉進攻吐火羅后,薩伊德立刻向總督齊雅德匯報,此刻,齊雅德的回信還沒有到來,但解蘇國滅亡的消息卻傳到了他的耳中,他再也坐不住,盡管齊雅德的命令還沒有到來,但他知道,如果再有一國被滅亡,他還是沒有采取對策的話,曼蘇爾便不會再饒他,而且他擔心吐火羅諸國受解蘇國滅國的影響,引發出投降的大潮,那樣后果就更嚴重了。

    “國王陛下,我已經決定出兵迎戰,不能再被動下去。”

    薩伊德雷厲風行,一進門便宣布了對唐作戰,屈昭穆連忙道:“我們也正有此意,愿意跟隨將軍作戰。”

    “那好立刻傳令吐火羅諸國,聯軍將正式對唐軍宣戰。”

    ......

    就在解蘇國滅國三天后,吐火羅聯盟在大食將領薩伊德的推動下,正式作出決定,向唐軍宣戰,十萬吐火羅聯軍兵分三路,向位于高附國邊境上的唐軍猛扑而去。

    高附國是唐王朝對它的稱呼,當地人則稱為骨咄施國,是吐火羅五大國之一,有人口數十萬,此時已是解蘇國滅國后第四天,李光弼的大軍位于高附國以西的烏斯城,烏斯城是高附國的第三大城,有人口五萬余人,是高附國重要的農業區,盛產小麥,這里也是投降唐軍的第一座城池,解蘇城的毀滅使烏斯城民眾几乎逃成了一座空城,只剩下不足一萬人,當唐軍大軍在兩天前兵臨城下,烏斯城城主畏懼步達利薄紇城的后塵,便開城投降了李光弼。

    唐軍隨即入駐扎城池,堅守城池,這時,斥候傳來了消息,吐火羅十萬大軍,兵分三路,正向烏斯包抄而來,唐軍整軍以待,准備迎接吐火羅十萬聯軍的到來。

    夜已經深了,漫天星斗如璀璨的寶石,綴滿了黑天鵝絨一樣的天幕中,將夜色照耀得格外的明亮,夜風凜凜,將旗杆上的大唐龍旗吹得獵獵作響,龍旗下,千余名唐軍在城頭來回巡邏,警惕地注視著遠方的情況。

    李光弼也立身于城牆之上,目光深邃地眺望著南方,他身著一襲銀盔銀甲,站得如白楊一般挺拔,更顯得他那軍人獨有的堅毅不拔的氣質,他在考慮著下一步的戰略,他的軍隊數量只有對方三成,或許唐軍勇猛善戰,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就可以輕視對手,他深知驕兵必敗的道理,他沒有得到任何關于吐火羅軍隊戰斗力的情報,所以他不能認為吐火羅聯軍便會一戰即潰,相反,吐火羅軍隊只要擁有唐軍六成的戰斗力,那這一仗,唐軍很可能就會敗北,那時,已經深入信德的大將軍李慶安就處境危險了。

    李光弼非常清楚戰敗的后果,他不敢有半點大意,他正陷入沉思之中。

    “李將軍真的准備和吐火羅聯軍打攻防戰嗎?”

    說話的是李光弼的副將,大將賀婁余潤,他接到李慶安的調令較晚,當他率五千軍隊趕到吐火羅時,解蘇國的戰役剛剛結束,此時他也聽到十萬大軍來襲的消息,這個消息使他心事重重,便信步來到城牆上散步,正好遇到了李光弼。

    “不打攻防戰并不是我的本意。”

    李光弼被賀婁余潤的大嗓門從沉思中驚醒,他回頭微微笑道:“上兵伐謀,烏斯城不過是我布下的誘餌,誘引吐火羅聯軍上鉤罷了。”

    賀婁余潤就是擔心李光弼扼守孤城,聽他這樣一說,賀婁余潤一顆心放下了,他走上前笑道:“我想李將軍應該不是這么被動的人,把所有軍隊都集中在烏斯城,如果敵軍一旦圍城,城內民眾再里應外合,唐軍危矣”

    這時,李光弼沉思片刻,便望著賀婁余潤道:“不過守城是必須的,賀婁將軍,我給你六千軍隊,你能替我守住烏斯城三天否?”

    “你肯定只需要三天嗎?”

    “對只要三天,只要你給我守住三天,十萬聯軍我便有把握一戰擊潰他們。”

    ......

    天色漸漸亮了,當陽光透過重云,將萬丈金光投射在烏斯城頭時,示警的鐘聲在烏斯城頭‘當當’的敲響了,五千將士奔上城頭,手執弓箭和硬弩,嚴陳以待。

    城外,鋪天蓋地的吐火羅聯軍已經浩浩蕩蕩開來了,他們分成四個大方陣,從四個方向向烏斯城涌來,號角吹響,鼓聲如雷,步兵、騎兵、駱駝兵,十萬大軍儼如波浪起伏,漸漸地停下了腳步,距離城池約有三里。

    吐火羅士兵頭上纏著頭巾,身著皮甲,下身穿一條寬大的燈籠褲,他們的武器是彎刀和長矛,也有大量的弓箭,盡管大夏國和貴霜國在這里創造了輝煌的文明,但文明顯然出現了斷層,他們的文明沒有能留給自己的子孫,相反,他們的文明被毀滅者的落后和野蠻取代了。

    十萬大軍竟只有上百架簡陋的樓梯,沒有云梯,沒有投石機,沒有巢車,也沒有攻城槌,他們就仿佛是來自草原的蠻族,手中只有最原始的武器。

    吐火羅聯軍顯然也意識到了急迫的攻城問題,百架樓梯不足以攻下烏斯城,薩伊德立刻派出數百人去砍伐一棵長了千年的大樹,他們需要這棵粗壯的樹干來撞開烏斯城的城門。

    薩伊德冷冷地望著遠處的城池,城頭上旌旗密布,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唐軍士兵,在他們身后,是數十架巨大的投石機,高高地矗立在城牆之上,薩伊德曾參與過攻克大馬士革城的戰斗,深知投石機的威力,當年正是倭馬亞的投石機給阿拔斯軍隊帶來了重大損失,只能圍城數月,一直等到怪獸般攻城槌出現,大馬士革才最終被攻下來。

    可惜他沒有料到唐軍會突然大舉進攻吐火羅,更沒有想到唐軍會駐守城池,使吐火羅軍隊沒有任何攻城的准備,更是沒有怪獸般的攻城槌,使薩伊德心中充滿了憂慮。

    “薩伊德將軍,撞城木已經准備好了”一名軍官飛奔來報道。

    薩伊德回頭望去,只見數百匹駱駝拖來了一根龐大的樹干,長足有七丈,直徑六尺,需要上千人才能抱動這根巨型撞城木。

    盡管薩伊德心中尚對唐軍的投石機心存疑慮,但他也想看一看,唐軍的投石機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命第三軍團發動進攻”

    第三軍團也就是高附國的軍隊,現在就在他們的國土上,這場打頭陣的任務他們義不容辭。

    “咚咚”進攻的鼓聲敲響了,位于北城外的第三軍團發動了第一輪攻勢,一萬吐火羅軍隊如潮水般地擁來,他們抬著數十架樓梯,揮舞著彎刀和長矛,吶喊著向城門飛奔而至,箭如密雨,几百步外便向城頭射擊了,卻沒有任何效果,倒是誤傷了不少自己人。

    在潮水般的軍隊后面,一根碩大無比的撞城木,在千余大漢的搬運下緩緩向城門運來。

    城頭上,唐軍十架投石機開始吱吱嘎嘎地拉開了,由于是從上向下攻擊,唐軍工匠便調整的臂距,又設置了一根巧妙的借力杠杆,使投石機不再需要二百人挽動,只須五十人便可發動。

    磨盤大的石塊放進了投擲兜袋中,賀婁余潤一聲令下,十部投石機同時發射,十塊巨石被高高拋起,在空中翻滾,划出一條弧線,猛地向密集的人群中砸去。

    “轟”地一聲巨響,慘叫聲四起,几名吐火羅士兵避之不及,被巨石砸成肉餅,巨大的慣性使石塊在人群中翻滾,迅猛異常,一連滾出二十几步,吐火羅士兵拼命向兩邊躲閃,但還是五六十人死在巨石的沖撞下,更有上百人受傷,骨斷筋折,哀嚎聲響成一片。

    緊接著第二輪、第三輪、第四輪投石機射出,伴隨著唐軍弓弩,城頭上箭如密雨,城下死傷慘重,每一塊巨石砸下,都會帶來上百人的死傷,它簡直就是一部屠殺人的機器,給吐火羅軍隊帶來了滅頂之災。

    投石機在守城中所發揮的作用是無以倫比,歷史上安史之亂中的太原保衛戰,兵力貧乏的李光弼就是用几十架巨型投石機砸死了七萬余叛軍,取得了太原保衛戰的輝煌勝利。

    在吐火羅也是一樣,唐軍動用了世上最先進投石機,給進攻的吐火羅軍隊造成了巨大的殺傷,戰場上已是尸橫累累,到處是被砸扁的身軀,被砸碎的人頭,血流成河,將砸下的大石都染成了紅色。

    這時,撞城木已經漸漸靠近城門,唐軍又調來了五架中型投石機,點燃了火油天雷,五團熊熊燃燒的大火球向二百步外的撞城木投去。

    火球砸進了人群中,頓時形成一片火海,無數人被火油點燃,成為活人,他們張開臂膀,哀嚎著四處奔逃,沒跑出几步,一頭栽倒在地上,大火將他們燒得蜷縮了起來。

    唐軍的火油彈給撞城木造成了致命的打擊,隨著大火燃燒擴散,巨大的撞城木也被點燃了,大量抬運的士兵逃跑,撞城木轟然落地,被熊熊的大火吞沒了。

    在死傷近四成后,第一次進攻的吐火羅軍隊又如潮水般的撤退了,粗大的撞城木也沒有發揮出任何作用,被大火燒毀,薩伊德怔怔地望著城頭,盡管他知道投石機的厲害,但卻沒有想到竟會犀利至斯,還有那令人恐懼的火油彈。

    他猛地一拳砸在撞城木上,咬牙切齒道:“傳我的命令,停止進攻,大軍包圍烏斯城。”

    .......

    就在吐火羅聯軍包圍烏斯城的次日,李光弼卻率領二萬余唐軍主力卻突然出現在阿緩城下,月光下,阿緩城格外安靜,只有少量的軍隊駐防,對于有備而來的二萬余唐軍騎兵,擁有十几萬人口的吐火羅第一大城几乎就是一座不設防的無兵之城。

    這就是李光弼的策略,用少數唐軍拖住敵軍主力,他卻率主力跳出戰場,以高度機動的騎兵橫掃敵人空虛的后方,掐斷他們的后勤供給,最后拖死他們的十萬大軍。

    李光弼目光冷酷地注視夜色中的阿緩城,他已經派三千人前去偷襲城池,他在等待前軍傳來的消息。

    這時,一團火焰突然在城頭上沖天燃起,城門打開了,李光弼猛地一舉戰刀,大喊道:“殺進城去”

    “殺”

    萬馬奔騰,唐軍一舉攻破阿緩城,二萬余大軍殺入了城中,阿緩城頓時變成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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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血戰月氏(下)

    大馬士革,哈立德神情凝重,匆匆走進了王宮,在內宮總管的帶領下,迅速向地圖大殿走去.

    “現在哈里發的狀態怎么樣?”

    哈立德有些擔憂地問道,他聽說曼蘇爾這兩天暴躁,已經殺了十几名宦官和宮女,他很擔心曼蘇爾會失去理智。

    內宮總管卻并不太擔心,他笑道:“維齊爾殿下請放心,哈里發的狀態現在很好,雖然脾氣暴躁一點,但不再像從前那樣沉溺于酒色了,他每天勤于政務,更多的時間是在地圖宮考慮王朝大事。”

    兩人快步來到了地圖宮前,內宮總管停住了腳步,他不敢隨意進去,哈立德直接走進了大門。

    地圖宮因宮殿內挂滿了地圖而得名,是曼蘇爾的辦公之處,也就相當于御書房,哈立德走進了宮殿,只見曼蘇爾負手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圖前。

    戰局被哈立德猜中了,十天前,羅馬帝國調動了千艘戰船,出動近十萬大軍,從三個方向對塞浦路斯島發起了大舉進攻,塞浦路斯島上的三萬阿拉伯守軍已經連續發來求救信。

    他們的十字弓已經沒有任何優勢,羅馬軍隊的騎兵弓手和步兵弩手使用了更加犀利的弓箭,使阿拉伯軍隊節節敗退,眼看塞浦路斯島即將不保。

    為了防止羅馬軍隊從地面發動進攻,曼蘇爾下令各地十五萬大軍向埃德薩城集結,可就這個時候,他們卻得到了東方的消息,唐朝軍隊大舉進攻吐火羅。

    “哈立德,我感覺到我們的帝國正在搖搖欲墜。”

    曼蘇爾嘆了一口氣,形勢很明顯,李慶安已經和羅馬人勾結在一起了。

    “哈立德,你說我現在該怎么辦?”

    “陛下,我認為形勢還沒有到最壞的時刻。”

    “最壞?”曼蘇爾赫然回頭,問道:“那你說,怎么樣才是最壞?”

    “西班牙也參與進來,才是最壞的一刻。”

    曼蘇爾有些怔住了,他忽然明白了哈立德的意思,如果情況惡化,就這樣拖下去,極可能西班牙那邊也會參戰,自己的王朝三面受敵,那情況真的危險了,哈立德的意思是盡快結束眼前的危機。

    “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屬下認為,塞浦路斯島極可能守不住了,那索性就暫時從塞浦路斯島撤軍,羅馬人自然就會停戰。”

    “可如果他們不肯停戰呢?”

    “不他們一定會停戰,陛下別忘了,羅馬人的敵人除了我們,還有保加利亞,如果羅馬人真的要開戰,那我們就和保加利亞結盟,讓它腹背受敵。”

    曼蘇爾沉吟了半晌,他只得嘆了口氣,“那東方怎么辦?”

    “東方就交給齊雅德去處理,如果他處理不好,那陛下就親自去呼羅珊,陛下不是早就想換掉齊雅德嗎?”

    曼蘇爾慢慢走到地圖前,他焦慮地望著東方,不僅是吐火羅,還有信德和旁遮普,讓他憂心忡忡。

    ..........

    李慶安率領的中線唐軍主力在塞伽審城已經駐扎了整整十天,他一直在耐心等待李光弼的消息,其實從直線距離來說,李慶安離阿緩城并不遠,只有四百余里,但山勢高大陡峭,層層阻隔,使消息的傳遞變得異常艱難,一直到十天后,李慶安才終于得到了西線唐軍的消息,李光弼已經攻破了吐火羅的第一大城阿緩城和第二大城步師城,焚毀了吐火羅軍隊的全部軍糧。

    但直到現在,李光弼還是不肯和吐火羅大軍作正面交鋒,而是拖著他們四處奔跑,使吐火羅大軍疲于奔命。

    聽到這個消息,李慶安不由輕輕松了口氣,不愧是中唐名將,李光弼這招避實就虛的策略用得非常高明,牢牢掌握住了戰爭的主動,當然,李慶安也知道了李光弼有放縱士兵搶掠城池的行為,但他并不想因此處罰李光弼。

    李慶安也已是身經百戰,他知道這是一種激勵士氣的重要手段,在運動戰中,唐軍同樣疲憊,為了維系士氣,只能用放縱士兵的方法來鼓舞斗志。

    這是兵法中所沒有,但確確實實又是最有效的手段,他現在關心的是李光弼究竟准備什么時候才動手?

    李慶安站在地圖前,久久沉思不語,他其實很擔心大食軍的動靜,盡管他和拜占庭簽署了軍事同盟協議,他也相信拜占庭會遵守合約向大食發兵,但畢竟地域廣闊,這里面存在著一個時間差,如果呼羅珊的大食軍還沒有接到大馬士革的命令,他們極可能就會出兵吐火羅,支援月氏人,而且拜占庭如果進攻不利,也會減輕大食的壓力,使他們把軍事重點放到東方,到現在為止,信德方面的大食軍沒有任何北上支援吐火羅的動靜,那么會不會就是呼羅珊的大食軍前來支援吐火羅,如果李光弼把時間拖得太久,形勢會對他不利。

    當然,李慶安也考慮到了呼羅珊大食軍出兵吐火羅的影響,他已下令河中軍嚴陣以待,一旦呼羅珊軍大規模向吐火羅進發,河中軍就會毫不猶豫殺向呼羅珊。

    盡管如此,李慶安還是需要盡量考慮周全一點。

    “趙將軍,四年前大食軍支援吐火羅的詳情你還記得嗎?我是指他們的行軍速度。”

    趙崇節沉吟片刻道:“回稟大將軍,四年前的戰役卑職記憶猶新,在卑職的記憶中,大食軍的行軍速度其實并不快,當他們渡過阿姆河,我們便有斥候發現了,但問題就出在當時大食人派兵去進攻碎葉,使高帥不得不分兵去救碎葉,而且高帥也不甘心這么狼狽撤出吐火羅,后來發生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大食軍也比他想象的強大得多,說到底,他還是因為太輕視大食人,認為他們不過是和河中諸國一樣的胡人,結果導致最后的慘敗。”

    “那吐火羅軍的戰力呢?”李慶安又問道。

    “吐火羅軍的戰力一般,也就和普通的河中軍隊差不多,而且裝備落后,他們的皮甲根本抵擋不住唐軍的弩箭,如果唐軍有五萬人的話,他們可以一戰擊潰十萬吐火羅聯軍。”

    “可如果唐軍只有三萬人呢?”

    “卑職以為,如果是那樣的話,就需要唐軍講究兵法謀略,硬碰硬地作戰,屬于以為勝算不大。”

    李慶安點了點頭,趙崇節說得不錯,關鍵就看李光弼怎么用兵了,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了赤噴河上,其實這條河有很多文章可以做,就看李光弼會不會善于利用了。

    .........

    八月中,距唐軍進攻吐火羅已經過去了八天,戰役并沒有決出勝負,但十萬吐火羅軍卻陷入了空前的被動,當唐軍主力攻克阿緩城的消息傳來后,吐火羅大軍几近瘋狂,他們不顧一切趕回阿緩城,半路卻又得到消息,吐火羅的第二大城步師城被唐軍攻克,巨大的損失使軍隊中吐火羅諸國國王對薩伊德的戰朮產生了嚴重不滿,尤其是月氏國,王城宮殿被唐軍付之一炬,他的妻妾被殺,子女不知所終,這令屈昭穆憤怒異常,他強硬地要求大軍立刻殺回阿緩城,但這時王庭國都城步師城也被唐軍攻破,王庭國國王阿瀾則強烈要求聯軍轉向步師城,兩個國王之間發生了爭執,與此同時,其他高附、姑墨、大汗三國也擔心自己的都城被襲,也提出了類似的要求,要求軍隊保護自己的國家,利益出現了紛爭,李光弼各個擊破的戰朮就像一根巨大的撬棒,撬開了聯軍之間那并不牢固的黏合處,吐火羅聯軍開始一步步走向分裂。

    噴赤河也就是阿姆河的上游,唐朝稱之為烏滸河,它同時也是吐火羅地區的母親河,流經吐火羅人口最密集,土地最肥沃的地區,吐火羅的几個大國皆分布在烏滸河沿岸,此時李光弼的唐軍主力正位于噴赤河南岸,距離姑墨州都城約三十里。

    噴赤河到了這里,水勢已經變得平緩,兩岸也沒有陡坡懸崖,而是一片沙漠和戈壁交錯的荒漠地帶,兩萬余唐軍和一萬余駱駝正在一片廣闊的沙地上休息,等待工匠修建浮橋,李光弼坐在一塊平整的大石,他舉起水壺喝了一口水,目光卻依然盯著河對岸,那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輪廓的怛沒城。

    八天來,他的戰朮無疑是成功的,先后摧毀了兩座大城,但李光弼也知道,他的成功多多少少帶有一點僥幸,他也沒有想到吐火羅軍隊斥候能力竟如此低下,兩天前,他的軍隊就是從敵人十萬大軍身后穿過,他原以為吐火羅大軍會銜尾追來,但對方居然沒有發現他們,使他不得不用主動示警的方式來提醒對方。

    這時,几匹戰馬疾奔而來,馬上斥候翻身下馬,上前行一禮稟報道:“稟報李將軍,吐火羅軍隊已兵分兩路,一路約六萬人正向我們銜尾追來,離我們約三十里路程,另一路四萬人在我們南面并行,離我們約七十里。”

    突來的消息使李光弼驀地站了起來,冷靜的目光中終于露出了一種難以掩飾的興奮,吐火羅終于分兵兩路了,這正是他所期盼,也是他一直努力的結果,李光弼克制住內心的激動,他取出地圖在眼前攤開,仔細查找兩支軍隊的行軍軌跡,從地圖上,吐火羅軍的意圖就很明顯了,從這里向西南便是大汗國,他們顯然是吸取了烏斯城的教訓,擔心唐軍再突襲大汗國,因此分兵兩路,既可包抄唐軍,又可以防止唐軍南襲大汗國,這正是他李光弼所盼望的,但要把握住其中的時機,這就需要他有高超的調兵能力,想到這,李光弼立刻下令道:“傳我的命令,半個時辰內搭好浮橋,延誤一刻,皆斬”

    唐軍渡河的地方是噴赤河水勢最緩和之地,河寬約一里,也是姑墨國渡河南下的主要渡口,原本有一座狹窄的橋梁,但三天前怛沒城因畏懼唐軍襲擊,而拆毀了橋梁,使唐軍過河只能重新建橋,盡管唐軍也征集到了几十艘小船,但靠這些小船渡河無疑是不現實的,不過卻可以利用它們搭建浮橋,這就像曹軍在赤壁使用的連環計一樣,用鐵鏈將几十艘小船鎖住,上面覆蓋木板,讓唐軍可以迅速通過,在李光弼的嚴令下,唐軍工匠和士兵很快便搭成了一座簡易的浮橋,這時,吐火羅軍隊的七萬大軍距離唐軍還有十五里,時間相當緊迫,唐軍加快的過河的速度。

    “李將軍,你看”一名士兵指著遠方大喊。

    李光弼搭手帘向東望去,只見遠處塵土飛揚,風沙蔽日遮天,就仿佛一場沙塵暴來襲,吐火羅軍隊終于到了,李光弼甚至可以體會到吐火羅大軍那種憤怒而急切的心情,他們急欲找自己復仇。

    “仇恨會遮蔽你們的眼睛”

    李光弼淡淡地自言自語,他一揮手令道:“過橋”

    最后一千人護衛李光弼踏上浮橋,迅速向對岸奔去,片刻,一支吐火羅的駱駝騎兵隊率先趕到了,這是姑墨國的軍隊。

    吐火羅聯軍是在清晨得到唐軍主力的消息,他們便不顧一切地追趕而來,尤其是姑墨國,唐軍的去向明顯就是針對他們的都城,他們急得几乎要瘋掉。

    但在追趕過程中,聯軍內部卻產生了嚴重的分歧,月氏、高附、王庭和姑墨國因為自身利益遭到了嚴重損失,他們主張立即和唐軍決戰,但薩伊德卻提議等待大食呼羅珊援軍到來,那樣兩軍聯合絞殺入侵的唐軍更有把握,他尤其擔心唐軍以分兵之計拖住自己主力,使他們重蹈烏斯城的覆轍,他建議和唐軍保持一定距離,防止唐軍主力從大汗國南下。

    但薩伊德的提議只得到了大汗國的支持,其他四國堅決反對,雙方皆不肯讓步,薩伊德無奈,不得不分兵兩路,他本人率四萬軍隊從南面迂回,防止唐軍主力走脫,而屈昭穆和阿瀾率六萬聯合軍,從正面追擊唐軍,臨行時,薩伊德再三叮囑,雙方在河邊匯合,共擊唐軍,切不可擅自行動。

    如果是從前,薩伊德的決定不容反對,但這些天,薩伊德的指揮出現了重大失誤,導致阿緩城和步師城被唐軍主力攻克,兩座城池被洗劫一空,尤其王室貴族几乎被唐軍殺絕,這便使薩伊德失去了平時的權威,月氏國國王屈昭穆和王庭國國王阿瀾都對他產生了嚴重不滿,偏偏這兩個國度在聯軍中占的兵力最多。

    更重要是李光弼的軍事行動已經撬松了吐火羅內部那本來就不牢固的聯合基礎,使各國只考慮自身的利益。

    當六萬大軍殺至河邊,姑墨國王奇薩心急如焚,也不和其他几國商量,率六千姑墨軍沿著唐軍留下的浮橋,向對岸追殺而去。

    在姑墨軍的帶動下,月氏和王庭兩國的軍隊也跟著跨橋追去,這時薩伊德從南面包抄而來,距浮橋已不足十五里,只要半個時辰便可趕到,就是這短短的半個時辰,李光弼等待的機會就在這一刻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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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噴赤血戰

    當薩伊德的四萬軍趕到噴赤河時,他看到的卻是另他絕望的一幕,河面上火光沖天,由小船架成的浮橋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大火不僅燒斷了渡河的唯一之路,也燒斷了薩伊德的最后一線希望。

    “完了,吐火羅算是徹底地完了”望著熊熊火焰,薩伊德發出了最后的哀嘆。

    李光弼就像一個高明的棋手,他抓住了轉瞬即逝的機會,果斷地燒毀了浮橋,將吐火羅十萬大軍一切為二。

    此時李光弼的二萬五千大軍靜靜地列陣在一片廣闊的草原上,他的輜重隊則在兩里外,由兩千葛薩汗國駱駝騎兵護衛。

    二萬五千唐軍結構并不復雜,三千弓兵,三千弩兵,八千步兵,九千輕騎兵,另外還有兩千斥候軍,其中弩兵最前,弓兵其后,然后是步兵,最后是騎兵,而兩千斥候軍為奇兵,用于突擊敵人的最薄弱處,一般而言,還應有一支駐陣軍,以保護主帥,固定陣腳不亂,但李光弼這一次并沒有駐陣軍,他本人親率騎兵,和將士們一起沖鋒陷陣。

    大風刮起一陣飛沙走石,唐軍的大旗拍得啪啪直響,李光弼一馬當先,他的眼睛在夕陽的照射下,漸漸地瞇了起來,他已經看到了吐火羅大軍的影子,等待了很久地這一刻終于來臨了,他緩緩拔出了戰刀,戰刀在夕陽的照射下映射出血一樣的光芒。

    時間漸漸到了黃昏,但殺人的**并沒有隨夜幕的即將降臨而減弱,相反,復仇的烈火在月氏國國王屈昭穆和王庭國國王阿瀾的胸中熊熊燃燒。

    他們兩人咆哮著、怒吼著,指揮大軍向前快速推進,“我們的軍隊兩倍于唐軍,何懼之有?”

    大軍浩浩蕩蕩,仿佛一片黑色的海洋,在草原上起伏前進,長矛儼如一眼望不見邊際的森林,在夕陽的照耀下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兩支軍隊越來越近,相隔只有三里,這時,吐火羅大軍停了下來,在他們前方的草地插著數百支長矛,每支長矛上挂著一顆人頭,夕陽下,顯得格外猙獰。

    當屈昭穆和阿瀾看到這數百顆人頭時,忽然仰天大慟,捶打著胸膛哭喊起來,這數百顆人頭正是他們兩人的妻妾兒女,是他們的父母兄弟,他們全部被唐軍斬殺,將人頭在戰場送給了他們。

    在萬分悲痛中,仇恨蒙蔽了他們的理智,他們此刻只有一個愿望:殺殺絕這支入侵吐火羅的唐軍,為他們親人報仇雪恨。

    “殺啊”

    屈昭穆悲憤地大喊,“殺絕唐軍一個也不留。”

    吐火羅軍隊發動了猛烈地進攻,他們怒吼著,挾帶著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儼如海嘯爆發,戰馬疾駛,步兵狂奔,揮舞著長矛和戰刀,向唐軍陣營鋪天蓋地殺去。

    相比吐火羅大軍的漏*點迸放,唐軍卻冷靜得如同一座大山,一動不動,每個士兵的眼睛都流露出了一種殘酷的眼色,閃爍著一種儼如野獸般噬人的冷光。

    李光弼的臉龐堅毅得儼如花崗岩石雕成,看不出任何表情,當吐火羅軍隊沖至還有一里時,他冷冷地下達了命令。

    “弓弩手准備”

    三千弩射手和三千弓手邁步向前二十步,列成了六排,每排各一千人,排距兩步。

    第一排的弩射手半跪下來,用膝蓋和臂膀拉弦上箭,調整望山,斜角向上,食指扣住了懸刀,呼吸漸漸地屏住,眼睛瞇成了一線,一百五十步,這是他們第一輪打擊的距離。

    無論是突厥還是吐蕃,還是契丹、回紇乃至突騎施人和大食人,所有和唐軍作戰的敵軍在談起唐軍時,最恐懼的就是唐軍的弓弩,這種遠程打擊的武器可以無情地射透他們的皮甲和木盾,令他們在未交戰之前便死傷慘重,嚴重地打擊他們進攻的銳氣,唐軍的弓弩,從來都是他們的噩夢。

    因此,唐軍的敵人都會千方百計避開唐軍弓箭,他們或者用重甲士沖鋒在前,或者用精通騎朮的騎兵發起第一輪攻擊,甚至根本就不會主動進攻。

    李光弼也想到了這個可能,于是,那數百顆貴族的人頭就成了點燃吐火羅人滔天怒火的火種,他成功了,當他看見吐火羅大軍鋪天蓋地殺來時,他的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吐火羅大軍壯觀的氣勢隨著漸漸靠近唐軍而開始消退了,唐軍弓弩軍那冷冰冰的箭頭上籠罩著一片死亡的氣息,讓他們感到一陣陣膽寒,他們很多人都想到,夜幕將至,應該收兵回營了。

    心有旁騖,使他們沖鋒的腳步開始滯頓了,但巨大的慣性使他們無法回頭,他們已身不由己地被裹夾著,向著那片死亡的箭頭奔去,越來越近,沖在最前面的步兵恐懼得慘叫起來。

    兩百步,唐軍陣營中低沉而密集的鼓聲響起來了,這是在提醒唐軍,做好最后的檢查。

    一百五十步,唐軍的鼓聲忽然消失了,‘咔’撞擊的弦機聲響成一片,一千支弩箭破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密集的黑點,迅疾無比地向吐火羅士兵射去.

    吐火羅士兵的隊列太過于密集,几乎不用瞄准,一千支箭瞬間射入密集的人群,激起一片血花,他們皮甲無法抵御唐軍強勁的弩箭,箭射穿了他們的身體,隊伍中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戰馬悲鳴,摔倒在地,馬上騎兵滾落下地,不等他們站起身,便被后面的人馬沖翻,在地上翻滾哀嚎,最后被無情地踐踏而死。

    一千人的陣亡在六萬人的海洋中只儼如撞起的一片浪花,浪花破碎,便消失在海洋中。

    緊接著第二輪、第三輪箭呼嘯而至,吐火羅士兵儼如雜草般成片成片倒下,然后又是新的開始,短短的數十步,唐軍便發射了六千支弩箭,死傷四千余人,死亡人數劇增使吐火羅的軍隊終于放慢了腳步,死亡的氣息傳到了最后,他們向前沖擊的腳步開始遲疑,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的那種銳勁和勇氣,那種排山倒海的氣勢開始變成渾濁的涌動。

    然而,噩夢才剛剛開始,他們已經進入了弓兵的打擊范圍,一百步,三千弓兵一起放箭,空中的箭矢陡然增加了一倍,空中的箭矢遮天蔽日,儼如夜幕提前到來,又仿佛披著黑袍的死神在空中無情地狂笑,唐軍弓弩軍的巨大殺傷力終于在這一刻體現出來了,只見大片大片的吐火羅士兵中箭倒地,他們皮甲形同虛設,無法阻擋箭矢強勁力道的穿透,他們的盾牌被射穿,他們面臨只有一種結局,死亡

    吐火羅人的生命在這一刻竟如此卑賤,就像大片任人割砍的野草,沒有辦法可以抵御,冰冷的箭頭沒有絲毫憐憫之心。

    箭矢密如雨點般落下,射透了他們的胸膛,射穿了他們的頭顱,死尸籍枕,血流成河,受傷的戰馬在戰場上悲鳴狂奔,長長的鬃毛在殘陽中飛舞,儼如來自地獄的鬼馬。

    唐軍依然一動不動,儼如一座巍然的大山,至始至終,他們的陣型沒有任何變化,李光弼冷冷地望著開始混亂的吐火羅軍,他知道自己高估了這支軍隊,其實就算他們來十萬大軍,他也一樣能夠擊敗。

    “繼續放箭騎兵准備。”

    吐火羅軍隊離唐軍陣營還有五十步,但已經死傷上萬人,這時王庭國國王阿瀾率領一隊騎兵從后面殺出,一直在鼓動進攻的他終于看到了令人恐怖的一幕,尸體堆積如山,大地被鮮血染紅,士兵們驚恐絕望,開始出現了潰敗的跡象。

    就在這時,又是一千支弩箭呼嘯而來,直扑阿瀾和他的衛隊,他們躲避不及,被密集的箭射中,紛紛慘叫落馬,無論是貴族還是奴隸,在死神面前,他們都是一樣平等,國王阿瀾被一箭射穿了頭顱,慘叫著翻身落馬而死。

    阿瀾之死成為壓垮吐火羅大軍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唐軍猛烈箭陣的打擊下,吐火羅軍終于崩潰了,他們掉頭而逃,儼如大浪退潮,這時,李光弼見機會來臨,他高舉戰刀大喊:“大唐帝國的騎兵們,你們立功的機會來了,殺啊”

    “殺啊”

    鼓聲如雷,唐軍騎兵催動戰馬,一萬余騎兵向吐火羅敗軍橫掃而去,他們勇往直前,所向披靡,吐火羅軍隊在哀號,恐懼籠罩著他們,他們爭相逃命,紛紛倒地,憤怒的馬蹄從他們身上飛馳而過。

    “抵抗抵抗”

    屈昭穆嘶聲大喊,可無論他怎樣喝喊也沒有效果,他的軍隊士氣喪盡,已沒有任何抵抗的意志,他們只想著逃跑,對唐軍的天生恐懼終于使這支軍隊崩潰了。

    而就在這時,從西北角又突然出現了一支唐軍騎兵,這是賀婁余潤率領的六千騎兵趕到了,他們從側面向敗退中的吐火羅發動了猛烈地進攻,在兩支唐軍的夾擊下,吐火羅軍隊終于無力回天,原野上漫山遍野都是吐火羅的潰兵,他們四散奔逃,卻逃不過唐軍騎兵的追擊,或被殺死,或跪地苦苦求饒,一直到天黑盡,唐軍追出了三十余里,六萬吐火羅大軍終于全軍覆沒,屈昭穆也死在亂軍之中。

    噴赤河之戰也成為了李光弼的成名之戰,他以三萬唐軍全殲六萬吐火羅聯軍,斬首兩萬余人,生俘近四萬,而唐軍傷亡不過三百余人,戰功輝煌,唐軍弓弩的巨大威力在這一戰中得以淋漓盡致地顯露出來。

    噴赤河一戰,使吐火羅諸國的抵抗之心徹底消失了,姑墨國率先投降了大唐,緊接著高附國、王庭國和月氏國也先后向李光弼投降,而薩伊德率領的四萬人馬,在驚聞噴赤河的慘敗后,軍隊出現了嚴重分裂,月氏國大將羅先率兩萬軍回國向唐軍投降,被李光弼任命為月氏國新國王,大汗國國王多骨也率一萬本**隊退守都城活路城,不愿跟薩伊德撤退去呼羅珊,大汗國的退出使聯軍徹底分裂,一夜之間,逃兵無數,最后薩伊德只率領三千軍隊渡過阿姆河,返回了呼羅珊。

    八月二十日,李光弼率軍抵達了阿姆河邊的昆墟國,昆墟國國王開城向唐軍投降,至此,除最南方的波斯國沒有投降外,吐火羅全境向大唐投降,吐火羅戰役暫時告以段落。

    而此時,李慶安進攻信德之戰同時拉開了序幕,八月下旬,李慶安率二萬中路軍抵達了健馱羅,健馱羅也就是今天的伊斯蘭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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