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09-3-13
- 最後登錄
- 2024-6-26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2280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7060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又見阮大鋮
張原和大兄張岱出了國子監三重門,見張萼已經在外面等著,能柱、馮虎二人一直候在外面,張萼去那門前長竿踢了一腳,走回來對張岱、張原道:「那瘟官說是掛人頭的長竿就是這個吧,真是可惡,一入學就說這個,壞人興致。」
張原笑道:「三兄也只適合在本鄉當個紈褲,出外不行,還好現在是萬曆四十二年,若是兩百年前,那絕對是要大吃苦頭的。」
張岱也擔心張萼惹事,說道:「三弟,你乾脆現在就托病不要來了,你那性子如何受得了這監規拘束,惹出麻煩來還要讓大父操心。」
張萼笑道:「豈有此理,我張燕客是畏難膽怯之人嗎,我偏迎難而上,大兄放心,那監丞、學官也都是人,看我用銀子砸倒他們。」
張原道:「這又何必,三兄這銀子還不如花在秦淮河房上。」
張萼道:「我就要看他們表面禮義廉恥,背後見錢眼開的嘴臉,還有,這南監納粟的監生上千,都是富家子弟,我得向他們推銷近視鏡,近視鏡四兩銀子一副太便宜了,六兩吧。」
張岱無奈道:「那你先玩兩天,不行的話就托病出監,千萬不要與監官、學官對抗,不然的話挨杖責算你倒霉,難道你還能像山陰那樣糾集家奴打回去!」
張萼白眼道:「大兄,我又不是傻子,我會那麼愚蠢不知輕重嗎?」。
張岱打開折扇遮陽:「好了,不說你了,趕緊走吧,這日頭好毒。」
兄弟三人和能柱、馮虎二僕回到雞鳴山下聽禪居,這聽禪居就是他們租來的房子,是張岱取的名,雞鳴山上不是有雞鳴寺嗎,梵音禪唱時聞,所以就叫聽禪居——
「少爺,不用住在國子監裡是嗎。」
穆真真見三位少爺一齊回來了,便以為只是日間去國子監讀書,散學了就各自回住處,這墮民少女滿心歡喜,趕緊捧上茶來。
張萼道:「只是回來搬東西的,文房四寶、日用器物搬到監裡號房去,南監一入深如海啊,這一進去要到年底才能出來,等於是入獄半年,苦也。」
「啊。」穆真真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看看張萼,又看看張原。
素芝和綠梅也吃驚道:「進去就不能出來啊,真的假的?」
張原笑道:「沒這回事,不過的確要住到監裡去,隔三岔五出來一下應該是可以的。」
中午的飯菜是穆真真烹製的,有鰣魚、鹹鴨、黃瓜、蓴菜、金陵豆腐、草菇湯,張原覺得很美味,誇讚了穆真真幾句,卻又吩咐來福去附近雇一個廚娘和一個洗衣婦,他們主僕一共十四人,的確需要專門的廚娘和洗衣婦。
午後,張原三兄弟又去澹園向焦太史稟明今日入學情況,並告知租賃了聽禪居之事,焦潤生和宗翼善便跟到聽禪居來看,屋後青山,佛寺巍峨,屋前修竹老柳,院內花花草草,小樓三楹不新不舊,在外客居的確不錯。
自端午後一日離開山陰,至今已一個半月,還沒有家書寫回去,今日入監,算是安定下來了,張原兄弟三人分別給家裡寫信,報平安、說近況,張原還給商周德和商澹然各寫了一封信,張萼見張原給商氏女郎寫信,便說:「我也給拙荊祁小姐寫封信,她不會羞死吧?」
張岱笑道:「燕客你別胡來,祁氏門風謹嚴,你沒看到祁虎子少年老成的樣子嗎,你這寫信去,定被罵作是輕薄無行。」…
張萼叫屈道:「憑什麼介子就可以寫,我就不行,豈有此理!」
張岱問:「你見過祁小姐沒有,你寫什麼信?」
張萼突然發起怒來,拍案道:「我寧願娶個妓|女,也不願和一個從沒見過面的人成親!」
張岱、張原面面相覷,焦潤生和宗翼善裝作沒聽見,在議論雞鳴寺的暮鼓晨鐘會不會吵到這裡——
張萼越想越惱,發起性子來了,嚷著就要去把王微或者李雪衣娶回來——
「三弟,休得胡鬧。」張岱喝道:「你要納妾可以,但悔婚另娶是絕無可能的事,即便三叔母再怎麼寵你,也不會由著你這般胡來的,大父還真會打斷你的腿,別發躁了,喝杯茶去。」
張原勸解道:「三兄,我與商小姐是因為意外先相識了,這也沒什麼好羨慕的,三兄不是好賭嗎,你這婚姻就好比一場豪賭,成婚之日,雙方攤牌,相貌、性情顯現,這,豈不是也很有趣?」
對於三兄張萼,張原只有這麼開導他了——
張萼光著眼道:「若是相貌奇醜、性情潑悍、河東獅吼,那我豈不是慘。」
張原笑道:「那就是你賭輸了,認賭服輸,沒什麼好說的。」
張岱、焦潤生都笑了起來,張岱道:「不至於輸得這麼慘,你看祁虎子就生得很俊,而且那祁氏女郎是三叔母托人仔細看過的,都說是花容月貌,包管你成親之日,喜得合不攏嘴。」
張萼喜怒無常的,被張岱、張原這麼一說,還真就轉怒為喜了,說道:「介子,我和大兄親迎之期都已定下,大兄是明年二月初二,我是二月十六,我二人都要認賭服輸了,你與商小姐幾時成親?」
張原道:「兩位兄長都是十九歲成親,小弟怎敢爭先,總也要十九歲吧。」
張萼道:「那商氏女郎長你一歲吧,你十九歲她都二十歲了。」
張原笑道:「三兄真囉唣,這也是三兄需要操心的事嗎。」
寫好信,依舊請焦潤生將這些信以驛遞發出,若有回信,也會寄到焦太史處。
因為新入學的監生必須要在監內會饌堂用晚膳,晚膳時間是正酉時,所以張原兄弟三人酉時初刻便離了聽禪居回國子監,張原這邊,武陵背著書篋,穆真真捧著衣奩一直送到國子監大門,路上張原叮囑武陵多看些書、練練字,以後翰社書局的事也能幫得上忙,不要安於一個小廝、書僮的本分,至於穆真真,張原道:「真真讀書寫字外,武藝莫要荒疏了。」
穆真真點頭道:「婢子知道了。」又道:「少爺在監裡好好照顧自己。」
張原對這個監裡總是難以適應,監裡和獄裡差不多似的,笑道:「知道了。」
國子監不許閒雜人等入內,張原和張岱只好自己肩扛腋夾,將書篋和衣奩搬到廣業堂號房去,張萼卻是悠閒,有一個監內雜役早早候在太學門前幫他扛東西,有錢能使鬼推磨嘛,看來張岱、張原擔心是多餘的,只要肯使錢,張萼在監內絕對比張原他們愜意——
對那忠烈第一的魏大中,張原當然是很有敬意的,卻不願與魏大中同一號房,對張岱道:「大兄,與你同號房的是誰?不如交換一下,我與大兄同號房。」
張岱肩扛手提,從沒這麼累過,氣喘吁吁道:「桐城阮大鋮,字集之。」
「阮大鋮!」…
張原愕然,前年十月末的那一天,他去會稽拜訪商周德,回來時聽石頭兄弟說有個阮大鋮來訪,留下一句話「原來欠一命」,讓他摸不著頭腦,想來是石頭兄弟記錯話了,沒想到會在南京國子監遇到阮大鋮,竟與大兄同一號房,魏大中是東林黨,阮大鋮是閹黨,換號房的話,魏大中就與阮大鋮共居一室了——
張原將書篋和衣奩搬到號房,見那魏大中已經換上監生巾服,正在書案上讀書,見張原進來,點了一下頭,自顧讀書。
這號房擺設很簡單,兩張三尺寬的木床,兩張松木桌,兩把方椅,別無長物,張原將書篋放在西牆那張松木桌上,衣奩擱在床頭,向魏大中拱手道:「魏齋長,在下山陰張原,與我大兄張岱一齊入監求學,在下想與我大兄同居一室,請魏齋 長准許換室。」
魏大中還了一禮,卻道:「監規不准私下挪借號房。」就說這麼一句,別無二話,依舊看書。
張原就知道這個魏大中是個極難通融的人,不換就不換吧,懶得多說,坐在方椅上搖扇歇氣,卻聽一個爽朗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介子賢兄,久慕大名,今日終於得以識荊,桐城阮大鋮有禮了。」
說到「桐城阮大鋮」五個字,人已入室,向張原深深一揖,然後站直身子,微微含笑,乃是一瀟灑美男子,年約二十六、七,雖是一般的監生巾服,但那寬袖皂絛穿在他身上卻別有一種飄逸蘊藉,這因《桃花扇》而遺臭後世的阮大鋮竟是這般英俊灑脫的模樣嗎,比那魏大中可順眼得多,而且爽朗熱情,簡直讓人一見如故——
張原還禮道:「阮兄,久仰,久仰,前年阮兄在山陰,在下無緣得見,深以為撼,今日,無撼矣。」
阮大鋮哈哈大笑,說道:「是在下無緣,在下是特意去山陰拜訪介子兄的,卻未能見到,惆悵至今。」
張岱跟在後面進來了,說道:「方纔阮兄問我可識得山陰張介子,我說了,阮兄頓時跳起身就過來了。」
阮大鋮笑道:「在下對張介子、張宗子賢昆仲是思慕已久啊。」說這些話時,一直在打量著張原——
一旁讀書的魏大中放下書卷,站起身來搖頭道:「阮集之,你嗓門可不小。」
張原暗暗詫異,聽魏大中這口氣,與阮大鋮不僅相識,而且交情還不淺。
阮大鋮笑道:「魏師兄,小弟是見到神交已久的好友嘛,情動於中,發之於外——」見張原眼有詢問之色,便解釋道:「在下與魏兄同在東林書院景逸先生門下,魏師兄的學問、人品是我最佩服的。」
景逸先生便是高攀龍,這阮大鋮與魏大中竟是同門師兄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