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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uol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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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血珊瑚】 大隱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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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15 23:04:40 |只看該作者
“轟隆”一聲巨響,激起的塵土四散飛揚,一間土坯房被拉倒了。

  整座土堡現在成了一個大工地,房子正被一間間地拆掉。

  理由非常簡單,一旦老鼠大軍攻上來,這些房子只會礙事。人躲在裡面根本就不安全,老鼠躲在裡面反倒會非常安全,這些房子會成為老鼠們的工事。

  再說,此刻對抗老鼠大軍最有效的,就是外面那圈圍牆。為了更安全一些,圍牆自然愈高愈好,而房子拆掉之後留下的土塊,正好用來加高圍牆。

  在旁邊,還有一群女人和小孩正在敲打土塊,土塊被她們敲成如拳頭般大小,這將被用來作為彈藥,老鼠被這玩意兒砸到,不死也是重傷。

  尼斯在四處巡視著,他信步走到兩個老人的跟前,那兩個老人正用柳條編東西。

  他們繞著一根木棍,將又粗又短的柳條一根根纏繞上去,這些柳條兩端削尖,尖端全都朝外豎著,就是一根狼牙棒。

  “這樣還行吧?”一個老人非常小心地問道。

  “很不錯,就是這樣……可惜,柳條太脆弱了,恐怕用不了幾下。”尼斯十分遺憾,說實話,這裡的條件實在太差了。

  “那倒不怕,只要用熱油滾一下,它們就會變得又牢又韌。”那個老人提議道。

  尼斯總算明白,為什麼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就算只是一群農夫,就算沒有文化,活了幾十年,腦子裡面總是會有點東西,與此同時,他也知道一個中等的智者應該是什麼樣了。

  想必這就是賽門老人所說的,聚攏他人的智慧。

  一個人的腦子再聰明,容量也還是有限,而一群農夫再無知,他們也肯定有他不懂的知識,中等的智者必須懂得集思廣益和取長補短。

  “如果真的可行的話,你就是最大的功臣,等到將來村子重建的時候,我打算讓你擔任執事,你的經驗應該可以派得上用場。”尼斯不只是為晚上的戰鬥做準備,還不忘拉攏人。

  “我也有些想法,其實我們用不著做成棒子的模樣,做成耙子更簡單,也更容易。”一邊的老人忍不住了,誰不想得到賞識?誰不想出人頭地?以前是沒機會,現在機會來了,他當然不願意錯過。

  “這行嗎?”尼斯故作沉吟。

  他其實並不在乎行不行,真正重要的是,老頭主動向他靠攏,這就說明他的拉攏已經產生效果。

  他之所以表現出那一絲懷疑,是為了不讓這裡的人覺得他很好說話,覺得投靠過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那樣的話,他們就不會珍惜這個機會。

  “肯定行,我做一把出來,您可以試試。”那個老頭急了,他也想弄個執事當當。

  “好吧,你就做吧。”尼斯笑著說道,有的時候挑動手底下的人互相競爭,也是一種操縱人心的好辦法。

  離開這邊,他走到前面,十幾公尺外的地方還有一群人。

  剛才他和兩個老頭的對話這邊也全都聽到了,這一群都是女人,連帕爾姆喜歡的那個女孩也在裡面。她們雖然不指望也能夠撈到執事的身份,卻也夢想著能夠獲得一些獎賞。

  幾天下來,她們都已經看明白了,這幾個從外面來的大老爺都很有錢,出手很大方,不只是老爺出手闊綽,連他們的隨從和侍女買東西也都毫不在乎價錢。

  她們還從兩個混血兒侍女的嘴裡知道,這群老爺總共是五個人,其中四個是騎士,他們剛剛從聖地朝聖回來,朝聖的同時順便做了一些生意,賺回來的錢全都是金幣,而且是用箱子裝的。

  如果只是嘴裡說說,她們未必會相信,但是那兩個混血兒侍女本身就是最好的證明,她們倆穿的是棉布衣服,內衣褲卻是絲綢制的,這裡的人只聽說過絲綢,卻從沒有真正見過,這一次算是開了眼界。

  有了這樣的想法,這群女人看到尼斯過來,也不管尼斯的年齡有多大,全都一個勁地拋媚眼。

  尼斯只當沒看見,他還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呢,而此刻他更在乎的是這些女人手裡的東西。

  村裡沒有大型的牲口,也就弄不到牛角,不過這裡的木材很多,而且全都是乾木頭,這些女人此刻的工作就是把幾件厚實的衣服縫在一起,再連鞋子也一起縫上,腦袋上還得加上一個密不透風、只露出一雙眼睛的面罩,最後再把木頭片縫在最外面。

  拿起一件護甲,用手扯了扯上面的甲片,尼斯點了點頭,這東西還算牢固,縫製的針腳非常細密。

  “很不錯,等到村子重建起來之後,我會建議帕爾姆他們在村裡建一個紡織作坊,你們可以靠自己的手藝賺點錢。”尼斯又順手拋出一個許諾,他可不是隨口一說。

  一旦鼠患解決,路克他們肯定會想辦法成為這裡的管理者,而這座村莊有一半是女人,用一個作坊換取一半村民的認可,這樣的交易絕對劃得來,除此之外,建紡織作坊也是借鑒了隱修院的做法。

  隱修院那邊也是一片山谷,土地不多,山坡卻不少,這些山坡長不出像樣的作物,卻很適合棉花和葡萄生長。

  可惜這個地方有些偏遠,唯一的那條路又差到極點,就算釀出酒來,想要運出去也是一個大難題,要不然,他倒是可以重操祖業。

  “大家加把勁,這是為了你們自己,也是為了將來。”尼斯大聲地朝著四周喊道:

  “等到這場災難平息之後,我會想辦法幫你們湊集一些錢,重建你們的家園。這座村莊會比以前更好。我還打算在這裡建造一座教堂,一座宏偉高大的教堂,讓你們隨時都沐浴在上帝的榮光之下,這樣就再也不會有災難發生了,幫忙建造教堂的人還會得到工錢。”尼斯最後還是拋出這個誘餌,反正他不在乎這點錢。

  果然,聽到最後那句話,眾人全都歡呼起來。

  上帝的榮光還需要配上實際的利益,尼斯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他還不知道怎麼完成這一次的下層服事,那麼現在他已經有了足夠的自信。

  天色漸漸黯淡,土堡四周燃起一圈火把,整個村莊已經只剩下寥寥可數的幾座房子。

  這幾座房子全都被特別加固過,房頂也不再是茅草,而是用木板拼成,上面還附了一層泥土,窗戶都開得很小,上面全都是一根手臂粗細的木欄杆,裡面還有一整塊厚木板,一旦關上,再多的老鼠也攻不進來。

  緊急製作出來那些木頭片編綴的護甲,已經分發下去,這東西穿在身上,樣子非常可笑,木頭可不是鐵片,顏色全都不一樣,看上去斑斑點點,十分怪異,不過穿上的人,心裡卻安定許多。

  他們已經從那兩個險死還生的農夫口中得知,只要穿著護甲,那些老鼠並不可怕,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必須護住臉的部位。那個臨陣脫逃的傢伙就是因為臉暴露在外面,才送了性命。

  在村莊的正中央架著幾口大鍋子,鍋子裡面熬著一些糊糊的東西,幾個人用木棍在那裡攪拌著。這些也都是燃燒劑,不過沒用火油和瀝青,村裡找不到這兩種材料,所以只能用豬油和松香代替。

  在旁邊還有一口平底鍋,裡面熬煮的是一種墨綠色的液體,隨著液體沸騰,一股刺鼻的氣味四處飄散,幾個女人正小心翼翼地將一排排釘子浸入鍋裡,她們的神情是那樣專注,手上都還帶著厚厚的手套。

  尼斯告訴過她們,這種液體劇毒無比,只要沾血,頂多一刻鐘就會毒發身亡。

  釘子全都是尼斯帶來的,原本是為了搭建教堂所用,沒想到先被當成了武器。

  此刻,所有的釘子尾部全都紮上一撮茅絮,它們和箭矢尾部的翎毛一樣,具有穩定方向的作用。

  尼斯圍著護牆轉了幾圈,他在做最後的檢查。

  突然,圍牆邊有好幾個人同時叫了起來:“燈滅了,燈滅了。”

  尼斯轉頭看去,果然山谷邊的一圈警報燈,一下子滅了十幾盞。

  這些燈全都用三角木架支撐著,風絕對吹不倒,但是當鼠群通過時,肯定會把它們撞翻。

  滅掉的警報燈愈來愈多,南面半圈的燈幾乎全都滅了。

  又過了一會兒,土堡上的人用肉眼就能夠看到黑壓壓的鼠群,這比白天尼斯他們遇到的鼠群要大得多。

  “女人和孩子全都躲進庇護所。”帕爾姆不在,尼斯成了理所當然的指揮官。

  有了白天的經驗,知道十字弓的數量太少,而且發射的速度慢,頂多射三輪,殺不了幾隻老鼠,尼斯也就不打算浪費箭矢了。

  “抬一口大鍋過來。”他下達了第二個命令。

  一大鍋燃燒劑被四個人抬著,上了城牆。早有兩個拿著大糞勺的農夫站在那裡,這兩個人是專門挑選出來的,是村裡最會幹農活的人。

  大糞勺加燃燒劑,如果這也算是暗器的話,絕對稱得上最另類的暗器。

  “把釘子搬到我這邊。”尼斯下了最後一道命令。

  這邊剛剛準備好,那黑壓壓的鼠群就已經到了土堡跟前。外面那圈護城河根本就擋不住老鼠大軍的腳步,老鼠全都諳水性,只不過在水裡,它們的速度慢了許多。

  過了護城河,最前面的老鼠開始往牆上爬。這座土堡的外牆是一段很陡的斜坡,人肯定爬不上來,必須借助梯子,但是老鼠卻有這個本事。

  用不著尼斯下命令,拿著大糞勺的那兩個農夫立刻舀滿燃燒劑,旁邊馬上有人拿著火把上來,把裡面的燃燒劑點著。

  那兩個農夫雙手一抖,只見星星點點的火雨非常均勻地潑灑在鼠群之中,所有的火星全都落在老鼠的身上,沒有一個落空。這一手相當漂亮,尼斯知道自己絕對沒這個本事。

  兩勺燃燒劑的威力絕對恐怖。著了火的老鼠嗷嗷叫著從斜坡上掉落下去,一路上將那黏糊糊的燃燒劑沾在更多的老鼠身上,眨眼間原本爬滿老鼠的圍牆,一下子空出兩大片。

  沒時間欣賞戰果,尼斯也動了起來,他的手一甩,就是一把釘子灑出去。在這種情況下,根本連瞄準都用不著,沒有打中前面的,也會釘到後面的。

  不過只靠他們三個人畢竟不可能阻擋住那麼多老鼠,雖然土堡下火光閃閃,燒焦的味道愈來愈濃,但是他們顧不到的地方,大群的老鼠仍舊爬上牆來。

  這下子終於輪到站在牆上的那些人動手了。

  一根根滿是利刺的木棍和耙子舞動起來,它們很快就沾滿鮮血和碎肉。不過也有很多老鼠沖上土堡,它們也展開了反擊,它們爬到人的身上,用尖利的牙齒噬咬著護甲上的木片,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牙印。

  雖然沒人受傷,但是恐慌瞬間在土堡上蔓延開來,到處是尖叫的聲音。

  尼斯從來沒有想到,男人也可以發出這樣尖銳的聲音。

  他已經沒空射出釘子了,連忙吟誦起戰鬥禱告的祈禱文,好一會兒,他的手上才亮起金色的光芒。

  神術的作用確實很明顯,那些恐懼而又慌亂的村民在戰鬥禱告的光芒亮起之後,完全變了另外一副模樣。

  原本他們要不縮手縮腳不敢進攻,要不歇斯底里亂揮一氣,還不時打到自己人,神術起作用之後,立刻變得有章法起來。

  尼斯並不是不知道神術的作用,只不過他沒有經歷過人數眾多的作戰,以前頂多就是一艘船上三十幾個人的小規模配合。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為什麼說牧師的力量並不在於本身武力的強弱,又為什麼說,騎士和魔法師都無法主導戰場,但是牧師卻可以。

  一個強大的牧師可以讓兔子變成瘋狂的猛獸,讓農夫成為悍不畏死的殺戮機器。

  眼前這些被喚起勇氣的村民,毫無畏懼地和爬上來的老鼠戰鬥著,那源源不斷湧上來的黑色鼠潮居然沒有辦法逼近一步,全都被擋在那圈新疊起來的牆壁邊緣。

  黎明的晨霧籠罩了大地,老鼠大軍已經消失無蹤。

  護牆上全都是火把的灰燼,地上到處是老鼠的屍體,每個人的腳上、手上和武器上,全都是黏糊糊的血跡。

  不過此刻已經沒人管得了這些,所有的人都精疲力竭。苦戰了一晚,神經還時時緊繃著,誰都受不了。

  “把女人和小孩放出來,讓她們把這裡處理一下,牆頭必須用水沖三遍,那些老鼠的屍體必須聚攏起來燒掉,要不然會爆發瘟疫。還有……你們互相檢查一下有沒有甲片損壞,趕快讓女人們補一下……”尼斯同樣累極了,不過他不敢休息,他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雖然危機暫時過去,他隱約感覺到那些老鼠不會在白天進攻,但是有一半村民在戰鬥中受了傷,萬一傷口感染的話,絕對是致命的,除此之外,他還要為下一場戰鬥做好準備。

  下一場戰鬥將會更加艱苦,因為昨天晚上他們已經把可以利用的資源全都消耗光了。昨晚的戰鬥中,作用最大的就是那幾鍋燃燒劑,為了製作燃燒劑,他已經用掉了村子裡面所有的豬油。

  “傷患全都聚集在一起,就等您了。”馬克沁畢恭畢敬地跑了過來。

  馬克沁就是那個去阿德蒙特報告鼠患的人,他也是這裡公認的日常瑣事的負責人。

  “讓他們先自己塗上藥油。”尼斯真的不想起來,此刻他的體內空空如也,這場戰鬥將他積攢了許久的聖力全都消耗一空。

  “全都已經塗好了。”那個農夫倒是比其他人有見識,做事也精細,怪不得被村民們推選出來當代表。

  尼斯只感覺一陣苦澀,他現在什麼神術都施展不出來。

  他看了看天色,現在應該是淩晨祈禱的時間,如果像往日那樣花四個小時祈禱,或許能夠勉強恢復一些聖力,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自己來卡奧尼,本來就是為了獲取聖力,下層服事是現階段獲取聖力最快的途徑,他怎麼把這件事忘記了?

  更令他後侮的是,他來這裡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居然沒有組織過村民們進行一次集體禱告。

  “你們已經體驗過上帝的恩典,這裡的人能夠活下來,全都是上帝的恩賜,而你們做了些什麼?”尼斯盯著馬克沁,很嚴厲地質問道:“告訴我,你已經有多久沒祈禱了?”

  馬克沁目光游離,不敢和尼斯對視,他確實已經忘記上一次祈禱是在什麼時候了。

  “讓大家全都過來,包括女人和孩子,也別忙著做別的事了,由我來主持一次集體祈禱,願上帝賜福於我們,接下去我們至少還有一場苦戰,除此之外,我們還要祈禱援兵能夠快一點來。”尼斯順理成章地做出這樣一個決定。

  還沒等尼斯說完,馬克沁就急匆匆跑去召集人了。

  此刻,面臨著死亡的威脅,他們的心裡要多虔誠就有多虔誠。

  人很快就召集來了,整個村子的人全都擠在尼斯住的那棟大房子裡,房子的正前方放了一個臨時用木頭拼成的十字架。

  眾人跪在地上,神情異常虔誠,尼斯站在最前面,背朝著十字架,嘴裡吟誦著《救贖書•神恩篇》。

  所有的經文裡,他最熟悉的就是這一篇,他已經抄了不下百遍。

  村民們根本不知道尼斯的底細,他們只覺得這位小牧師老爺實在太厲害,能夠把這麼一大篇經文全都背誦下來。

  他們之中有些人也曾經去過別的地方,看到過教堂裡面的集體禱告,很多神父都是拿本書在那裡念,還沒這麼流利。

  尼斯當然不知道村民們的想法,此刻他正沉浸於喜悅之中。

  從那些村民身上散發出的信仰力,居然和阿德蒙特修道院早禱差不多,要知道在修道院裡面有好幾位主教級的人物,更有一大批高階牧師,還有一百多個未來的牧師,而他身後的那些人,嚴格地說來連信徒都算不上。

  這應該是在災難面前才擁有的表現,因為災難來臨,所以人人都希望獲得拯救,才變得異乎尋常的虔誠。

  等到災難過去之後,大部分人會恢復以前的樣子,當然,也有人會因為感恩而成為虔誠的信徒,不過那只是少數。

  此刻,他充分感受到獨佔所有信仰力的好處,轉換來的聖力正源源不斷地注入他的體內,聖力恢復的速度快得讓他難以想像,這完全不是抄寫經書所能夠比擬,也遠比爬到桅杆上竊取聖力要快得多。

  《救贖書•神恩篇》全部四千餘字,全部吟誦一遍差不多一個小時,等到祈禱結束,眾人從地上爬起來時,尼斯感覺聖力比消耗之前又增加了不少,這增加的一塊,想必就和賽門老人提起過的聖性有關。

  他暗自咋舌,這次祈禱,聖性增加之多,遠遠超乎他的想像。難道傳教的優勢這麼大?成為苦修士豈不是大錯特錯?

  剛剛有了這樣的懷疑,他的腦子裡面瞬間閃現出答案,毫無疑問,這又是賽門老人事先灌注的記憶。

  這種異乎尋常的聖性提升只會有一次,原因是他把一群沒有信仰的人變成虔誠的信徒,所以上帝才給予他這樣的獎勵。

  對同一批人,獎勵只有一次,想要更多的獎勵,就只有感化其他沒有信仰的人,這也是教會的人熱衷於傳教的原因。

  仔細想來,這種演算法對他很有好處,就算那些農夫今後不再虔誠,也已經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只要他們曾經虔誠過,上帝就感到滿意了。

  “現在,傷患全都到前面來。”尼斯吩咐道,他開始吟誦起“聖光沐浴”的祈禱文,這是治療類神術之中最基礎的一種,對傷勢的癒合並沒有太大的作用,不過能夠讓傷口不至於感染,對恢復身體的機能也有好處。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當初選擇守護天使的時候,就已經放棄成為一個普通的牧師,選擇了一條與眾不同的路。

  在其他地方獲取好處的同時,必然要為此付出代價,他付出的代價就是治療類的神術差到極點。

  神術不行,幸好他還有煉金術彌補。當初知道要來這裡時,聽說這裡鼠患嚴重,他就特意買了一瓶效果極好、很貴的藥油,用它調製出十幾瓶生肌活血的藥膏。

  不怎麼樣的神術配上效果不錯的藥劑,至少還勉強過得去。

  一片淡淡的白光在傷患們的身上或沉或浮,那些傷口漸漸變紅,然後開始結疤。

  還好,大部分人都只是一些皮肉傷,傷口都在小腿上,那是被老鼠啃咬最多的地方,戰鬥到最後,這個部位覆蓋的木頭甲片全都已經被啃出大大小小的窟窿。

  另外有幾個人是骨折,他們是在一開始慌亂時,被旁邊的人敲到骨折的,那折斷的骨頭也在神術和藥劑的滋潤下,漸漸地長合在一起,只不過想要痊癒恐怕要休養一段時間。

  兩個小時過去,大部分人的傷勢都已經復原,只有那幾個骨折的人仍舊躺在地上。

  “他們幾個就用不著參加今天晚上的戰鬥了。”尼斯對馬克沁說道,然後他揮了揮手:“女人和小孩全都去幹活,其他人都已經累了,你們好好休息一下吧,晚上可能還有一場戰鬥,我也累了。”他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

  村民們紛紛往外走。

  尼斯拖著疲憊的身體朝著自己的隔間走去,他打算休息一會兒。此刻這間大房子並不屬於他一個人的,現在整座土堡就只有這麼幾間房子,他當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奢侈。

  他還算是好的,還有屬於自己的隔間,擠在外面的那些村民,連躺下的地方都沒有。所謂的隔間,也就只是用幾塊木板釘成的一個小包廂,只能容一個人躺下,地上鋪著一塊大木板當床。

  尼斯剛要進去,就聽到有人在後面說:“牧師大人、牧師大人,我有一個很好的想法……”

  如果是平時,尼斯肯定會非常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又有人要投靠他,但是此刻,他卻一點精神都沒有,雖然聖力充沛,但是體力和精力卻已經嚴重透支。

  “我現在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等我休息過後,你再來找我吧。”尼斯頭也沒回,隨口說道。

  突然,他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冷笑,緊接著腦後響起一陣風聲,眼前變成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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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16 17:15: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集 第五章 孤軍奮戰

  眼前一片模糊,腦袋昏沉沉的。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尼斯輕微地動了一下,他醒了過來。

  一恢復知覺,他立刻感到頭痛欲裂,緊接著他發現自己被緊緊地綁了起來,綁得像顆粽子一樣。

  這時候,他才想起賽門老人曾經給過的警告。

  “絕對不要把後背暴露在陌生人的面前。有時候連熟悉的人也要提防。”

  當初老人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情異常落寞,顯然老人想起聖殿騎士團的遭遇。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聖殿騎士團就是不小心把後背留給懷有惡意的傢伙。

  他以前沒把這話當一回事,現在他牢牢記住了,從今往後,他的後背只會朝著那些他信任的人。

  尼斯試了試想要爬起來,好半天之後,他才找到竅門,像是一條蟲子一樣撅著屁股,一拱一拱地挪到牆邊,然後靠著牆壁站了起來,再移動到視窗邊。

  視窗其實只是一條很狹窄的縫隙,上面有一根根很粗的柵欄,設計時考慮到的就是盡可能牢靠和安全。沒想到他為那些村民設計的庇護所,現在成了關他的牢房。

  躲在視窗的一角,尼斯隱約可以看到,村裡面所有的人全都聚集在土堡的正中央,此刻這些人分成兩隊,互相對峙著。

  其中一隊大部分是年輕人,裡面就有之前被帕爾姆打了的傢伙,為首的正是剛剛死了丈夫的那個女人。

  這群人顯然早有準備,僅有的幾把十字弓和短弓全都掌握在他們的手裡。

  另一隊人則是村裡大部分的居民,在人數上,他們佔據絕對的優勢,但是他們顯然都很畏懼對方手裡的十字弓和短弓。

  此刻,那個惡毒的寡婦正站在一塊臨時搬過來的石頭上,朝著對面的村民們慷慨陳詞。

  “你們不要被那個小子的偽善騙了,魔鬼就是他們招來的,而且他還是那些貴族老爺的幫兇,是幫他們搶土地來的。你們看著吧,這些土地都會被他們搶走,然後你們要不被趕出這裡,要不就只能成為他們農奴。當然,剛來的時候,他們可能會給你們一些甜頭,等你們上鉤,不再提防了,他們就會把一切都奪走。你們已經看到之前那個騎士做了些什麼,他一來就霸佔了蒂娜……”

  這個女人的話非常有煽動性,可惜的是,那些村民的眼睛全都沒有看著她,而是盯著她身後那些年輕人手裡的武器。

  一邊用暴力脅迫,一邊嘴上說“我是為了你們好”,這很沒有說服力。

  不過,偷聽的尼斯卻一陣心驚,因為這個女人所說的,正是伊斯特的計畫。看來沒文化,缺少見識,並不代表就是傻瓜。

  更讓尼斯心驚肉跳的是,那個女人話音一落下,被帕爾姆打過的年輕人立刻一舉手裡的十字弓,大聲喊道:“對,我們先殺了那個小子,再殺掉搶走蒂娜的傢伙……”一邊說著,他一邊朝著關尼斯的房子走過來。

  對面那些村民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馬克沁第一個硬著頭皮站了出來,他沖著那個寡婦喝道:“莫妮卡,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你如果殺了那個小牧師,等到教會的人來了,別說你,我們都會一起沒命。”

  說完這話,他一指那個拿十字弓的年輕人:“本,你也跟著瞎起哄,你老子一向都老實本分,怎麼出了你這樣的種?你會害死他的。”

  “是啊,兒子,別聽這個女人胡說八道,她男人是怎麼死的,大家都明白,她現在是豁出去了……”一個原本躲在人群裡面的中年農夫同樣也急了。

  年輕人一點都不在乎地說道:“父親,你有什麼好怕的?等到了晚上,把那個小子往底下一扔,那些老鼠會把他吃得一點不剩。”

  聽到這話,躲在牆角的尼斯暗自咬牙。這個傢伙真夠狠的,即便帕爾姆也只不過揍了他一拳,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自己和他更是一點仇怨都沒有。

  對方的殺機勾起尼斯心頭的殺機,原本他還在琢磨應該怎麼處理這件事?為了能夠更容易在這裡立足,要不要寬恕他們一次?

  現在,他已經不在乎村民們的擁戴了,別人都打算要他的命了,他如果還傻乎乎地寬恕別人,恐怕得到的不會是感激。

  “你有沒有想過,殺了他,今天晚上怎麼辦?那些老鼠還會來的。”昨天得到過尼斯賞識的一個老人,也站出來說道。

  “不用擔心,那些老鼠根本沒什麼可怕的,只要多弄一些甲片,保護得嚴實一些,根本不會有事。”那個年輕人仍舊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經歷過一次生和死的考驗,這裡的人膽子確實大了許多,再加上他們剛剛成功暗算了尼斯,自信心更加膨脹。

  馬克沁見多識廣,他知道其中的利害。

  “你們幾個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別說那些老鼠不容易對付,教會的力量更是遠遠超出你們的想像,他們可以很容易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他仍舊試圖規勸。

  尼斯已經沒興趣聽那邊的爭吵了,以馬克沁為首的村民們真的打算救他的話,只要有一、兩個人拼著受傷,絕對可以把對面的人拿下。

  說到底,他不是這裡的人,所以他的死活,村裡的人並不關心,他們關心的是他的死會惹怒教會,所有的人都會為此付出代價。

  尼斯的心變得冰冷,這件事讓他感到心寒,他已經不指望別人的救援了,靠別人,不如靠自己,雖然身上的東西全都被搜走了,不過他並不在乎。

  將身體背轉過來朝著視窗,他念誦了一句咒語。

  突然一把飛刀飛了過來,直接飛進他那被反綁著的手裡。這些飛刀只要離開他不超過一百公尺,念誦咒語就會自動飛到他的手裡。

  尼斯用手指夾住飛刀,那鋒利的刀刃很輕易地割斷繩索。掙脫了束縛之後,他朝著四周看了看。

  從前面出去顯然不太可能,幸好後面還有一扇窗,當初這樣設計是為了讓裡面的人能夠確認外面是否安全,現在卻成了逃脫的希望。

  所有的視窗上都有手臂粗細的柵欄,尼斯用飛刀割了兩下,柵櫊上留下兩道不深的刀痕,想要把這麼粗的柵欄弄斷,恐怕要費一番工夫。這顯然不切實際。

  尼斯朝著四周掃視著,突然看到門邊的角落豎著一根木棍,這玩意兒上面還帶著一絲血跡。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果然那裡鼓起一個包,四周黏糊糊的,那些人就是用這根棍子把他打昏的。

  看著那根棍子,他猛然間想起弩炮,繩索扭轉的力量絕對超乎人的想像,尼斯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有辦法逃出去了。

  用繩索在兩根欄杆之間來回繞了幾下,尼斯把木棍插進去,然後用力絞了起來。

  一圈、兩圈、三圈……繩索愈絞愈緊,尼斯很清楚繩索絞緊之後的力量,當初試製弩炮時,一開始他沒有對椅腳進行加固,繩索稍一絞緊,椅腳就折斷了,那些椅腳同樣也有手臂粗細,還都是用硬木做的,比這結實得多。

  “卡嚓”一聲輕響,一根攔杆應聲而折,尼斯轉頭朝著另一邊看了看,那些人仍舊在爭吵,並沒有注意這邊的聲響。

  把折斷的襴杆抽出來,取下繩索和那根木棍,尼斯小心翼翼地從缺口鑽了出來。

  此刻,所有的村民全都聚攏在土堡正中央,在那裡對峙著,圍牆上連一個站崗的人都沒有。

  尼斯感覺到悲哀,如果老鼠這時候突襲,所有的人都得完蛋。

  來到房子的轉角,迅速探出腦袋,看了一眼那邊的動靜,尼斯開始琢磨著怎麼把莉莉絲她們救出來。這些人敢對他動手,肯定也把他的隨從抓起來了。

  總共就那麼幾間房子,尼斯對其中一間房子有點感覺,莉莉絲她們好像就被關在那裡。

  又探頭往外看了一眼,看到那兩群人仍舊對峙著,尼斯決定冒一下險。他抓了一把塵土,在上面畫了一個神秘的符文,嘴裡吟誦起一段咒語。

  猛地將土一揚,他飛快地朝著那間房子跑去。

  飛揚起來的塵土瞬間彌漫開來,化作灰濛濛的一大片,掩蓋住他的身形,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障眼法,是幻術裡面最基礎的運用,但是無疑的,它很實用。

  跑到對面那間房子的後面,尼斯趴在視窗往裡面看,莉莉絲她們果然全都被關在裡面。或許是覺得她們沒有什麼威脅,所以這四個人並沒有被綁起來。

  “噓,別出聲,我救你們出去。”尼斯朝著裡面警告道。

  那四個混血兒正一臉沮喪地靠牆坐著,聽到尼斯的聲音,頓時喜出望外。幸好有尼斯的警告在前面,所以他們雖然心情激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有過一次經驗,尼斯很快用同樣的辦法把這邊的欄杆也絞斷了,他一邊收回繩索,一邊朝著裡面命令道:“讓莎爾拉和莉莉絲先出來,你們兩個在後面托一把,動作都快一些。”

  那四個隨從非常聽話,一刻都不敢耽誤,兩個男的在裡面用力,尼斯在外面幫著拖,莎爾拉第一個鑽了出來,緊接著是莉莉絲。

  四個人一出來,伍德就咬牙切齒地說道:“這群忘恩負義的傢伙,老爺,我打頭陣,把他們全都幹掉。”

  “是啊,他們還強暴了我和莎爾拉。”莉莉絲一臉哀傷,雖然她從來不在乎這種事,但是被強迫著做,總是不會讓她喜歡。

  尼斯猶豫了一下,說實話,他並不把這些烏合之眾放在眼裡,就算對方手裡拿著十字弓,他也絕對有把握比他們先出手。

  好一會兒,他才做出了決定。

  “不,我們離開,讓那些老鼠收拾他們。”他最後還是不打算親自動手。以他現在的實力,確實可以輕鬆地擺平這件事,但是一旦開了殺戒,手裡沾上本地人的血,就會留下一道無法彌補的裂痕。

  既然對方想要借老鼠的手殺他,那麼他同樣也可以採用這個辦法,尼斯並不認為這個村子能夠撐得過今天晚上。

  沒有他的神術加持,面對那漫山遍野的老鼠,心中的那分恐懼和絕望就足以讓這個村子的人明白忘恩負義的代價。

  更何況,就算他在這裡,就算這次的事沒有發生,在所有的資源全都耗盡的現在,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保全這個村子,就算能夠做到,也肯定要死很多人,這也是他決定離開的另一個原因。

  既然決定逃跑,就要考慮怎麼逃?尼斯看了看四周。

  這裡離圍牆最近的,就是原來那座大房子。那幢房子後面的大片區域,全都是觀察的死角。

  從地上又抓了一把塵土,尼斯再一次使出剛才的障眼法。

  塵土一散開,他立刻朝著身後低聲喊道:“跟緊我,一起跑。”說完話,他第一個沖了出去。

  莎爾拉和莉莉絲互相拉著手,另外兩個男的扶著她們倆,四個人緊跟在尼斯的身後。

  溜到那間大房子的後面,尼斯輕籲了口氣,這裡要安全多了。

  突然,他一陣狂喜,只見房子後面的那個水池邊,放著一堆護甲和武器,所有的鎖鏈甲、獵矛和他的軟劍都在裡面,還沒來得及清洗。

  尼斯拿起鎖鏈甲在水池裡面甩了兩下,把沾在上面的血跡沖走。鎖鏈甲總共有七件,有兩件是多出來的,尼斯卻沒打算放回去。

  這個村子的人讓他心寒,他就算知道多出來的這兩件鎖鏈甲可以讓兩個人活命,也不打算留下。

  讓四個隨從各拿了一把獵矛和一根看上去還可以用的“狼牙棒”,尼斯自己拿著軟劍,然後他從大房子後面的視窗朝著房裡探頭看去。

  果然,他的東西全都在裡面。

  尼斯隨手一招,將所有的飛刀全都收回。其他的飛刀被他放在地上,只留下那把帶倒勾的飛刀。

  隨手一揮,帶著倒勾的飛刀從窗口射進去,一下子釘在他的袍子上,尼斯往回一收,飛刀連同袍子一起拉了回來,再一次射出飛刀,這一次勾回來的是荊棘冠尼斯一次次地射出飛刀,他的東西一件件地回到自己的手裡。

  把皮帶系在腰間,將軟劍重新收回,再把飛刀全都插回去,戴上荊棘冠,披上牧師袍,尼斯上上下下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遺漏任何東西,他將那七件鎖鏈甲分了下去。

  “現在別穿,行動起來不方便,叮叮噹當的會引起注意。”尼斯把鎖鏈甲團在一起,塞進口袋裡。

  這東西分量不輕,但是收起來之後體積卻很小。

  其他的飛刀全都插回腰帶裡,只有帶倒勾的那把仍舊在尼斯的手中,他把繩索的一頭系在飛刀末端,和飛刀尾部的綢帶緊緊地纏在一起。

  這是最後的工作,也是為逃離這個地方所做的最後準備。

  手裡拿著這剛剛做出來的鉤索,借著那幢房子的遮擋,尼斯悄悄地溜到牆根邊。

  他又抓了一把土,念動咒語,往頭頂上一拋。趁著塵土彌漫,遮住這片區域,他爬上牆頭,那四個隨從緊跟在他的身後。

  把飛刀插進木籬笆的縫隙中,用兩邊的倒勾鉤住木板,固定住,尼斯把繩子甩了下去。

  那個寡婦為了把他綁得無法動彈,特意找了一條很長的繩子,現在卻幫了他大忙。

  “我第一個下去,然後是莎爾拉,之後是莉莉絲,每個人的動作都快一些,這個魔法只能持續半分鐘。”尼斯一邊拉了拉繩子,測試著飛刀勾住木籬笆的牢固程度,一邊下著命令。

  說完話,他一步跨上牆頭,飛身跳了下去。擁有一位絕世強者的傳承,他對這道加高之後仍舊不到四公尺的圍牆,一點都不在意,反倒是外面那一圈護城河,讓他感覺有些麻煩。

  快要落到水裡時,他雙手抓住繩索,猛地一蹬牆壁,整個人蕩了起來,一下子蕩過河。

  就地一滾,消去落下時的衝擊力,尼斯單腿跪在地上,他將繩子繞著腰纏了兩圈,然後朝著牆頭上面招了招手。

  莎爾拉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當初去聖地的時候,她們就接受過訓練,知道怎麼沿著繩子從高的一頭滑落下去,這是出海的人全都必須學會的技巧,緊急時刻就靠這招逃生。

  從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條,用布條掛住繩子,兩頭在手腕上纏繞了幾圈,她飛身跳了下去。

  莉莉絲早已等候在後面,現在她們只想離開這座倒楣的村子愈遠愈好。

  “走,我們去北面。”尼斯跑在最前面,昨天晚上老鼠是從南面過來的,它們的老窩應該就在南面,北面肯定安全一些。

  剛剛跑出一百多公尺,尼斯就聽到身後響起一陣喧嘩聲,他轉頭看去,只見那個寡婦和她手下的年輕人全都站在圍牆邊,其中一個人舉起十字弓對準這邊。

  讓尼斯感覺到悲哀的是,其他村民就站在這幾個人身後兩、三公尺的地方,只要上前幾步,用力推一把,絕對可以把拿著十字弓瞄準這邊的傢伙推下土堡,但是沒有一個人這樣做,甚至連帕爾姆看中的那個女孩一家,也都站在後面袖手旁觀。

  颼的一聲,一枝箭矢射了出來。尼斯猛地一拉旁邊的塔莫爾,不知道為什麼,只看到那個人舉起十字弓,他就知道塔莫爾會被射中。

  果然,他剛剛把塔莫爾拉到一旁,箭矢就擦著塔莫爾的耳根飛了過去,這個混血兒隨從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老爺,謝謝……謝謝老爺……”他嘴唇哆嗦著,有些語無倫次。

  這一箭讓土堡上的年輕人全都驚醒過來,他們也全都抬起十字弓。

  “颼!”一枝箭矢從尼斯的頭頂上飛過。

  “颼!”又是一枝箭矢插入了五公尺外的泥土裡面。

  尼斯冷眼看著身後,從扣動扳機的那一瞬間起,他和這些傢伙已經沒有任何和解的餘地。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就是這些傢伙的死期。

  在土堡上,那幾個年輕人茫然地看著尼斯他們漸漸跑遠。

  “現在怎麼辦?”被帕爾姆揍過的年輕人,轉頭問挑動他們造反的莫妮卡。

  這個寡婦現在心裡也是一陣冰涼,她很清楚,尼斯和那四個隨從不死,就輪到她倒楣了。

  教會絕對不可能饒過她。

  “讓他們跑吧,現在四周的樹林裡面全都是老鼠,老鼠會把他們啃得連骨頭都不剩,這還省了我們的手腳。”這個女人強自鎮定。

  在土堡下面,伍德也正問著同樣的問題:“老爺,那些老鼠怎麼辦?”

  “跟我來,我們先去河邊。”尼斯早就想好退路,要不然的話,他早就動手殺掉那幾個造反的傢伙了。

  這座山谷的東北面有一條從山裡面流出來的小河,正是這條河的河水灌溉了這片土地,土堡四周那條護城河的水也來自那裡。

  一口氣跑到小河邊,尼斯終於松了口氣,他轉頭說道:“你們都把鎖鏈甲穿上,莎爾拉、莉莉絲,你們把裙子脫掉,這東西太累贅了,現在保命要緊。”

  那兩個女人倒也沒感覺不好意思,伍德和塔莫爾原本就是她們的同伴,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也沒少做那事,她們倆跟尼斯也有一腿。

  尼斯的手裡有三件鎖鏈甲,他多穿了一件在身上,又把另外一件給了伍德。兩個男性隨從裡面,伍德的膽子更大,塔莫爾則顯得聽話一些,現在要生死相搏,自然是伍德比較有用。

  “現在可以告訴你們我為什麼不擔心老鼠了。”尼斯說著走進了河裡。

  這條河很小,河水也很淺,他走到三分之一的地方,河水仍舊只到膝蓋。

  他彎腰在河底掏了一把,然後拿著滿手的淤泥往身上塗抹。

  “你們也一起來。”尼斯對岸上的那四個人說道。

  伍德和塔莫爾猶豫了一下,他們最終還是服從了命令,下了河,學著尼斯的樣子,從河底撈起淤泥,塗抹在身上。

  莎爾拉和莉莉絲互相對望著,誰都不肯動。

  女人天性愛美,對於這種髒兮兮的東西,本能有些抗拒。

  “不想讓老鼠吃掉的話,就跟著我們一樣做。”尼斯警告道,警告立刻發揮作用。

  在生命和美之間,兩個女人很快做出選擇。

  秋天的河水異常冰冷,淤泥很濕,很快五個人身上的衣服全都濕透了,但是為了活命,大家連寒冷都管不了了。

  尼斯第一個上岸,他東張西望,一路走了幾百公尺,臉上才有了笑容。

  只見他拔起了一小撮紫色的小花穗用雙手搓了搓,把花穗搓成粉末灑在身上。

  那些是薰衣草。

  用一層淤泥封住自身氣味,再用薰衣草加以掩飾,只要別離那些老鼠太近,絕對可以蒙混過去。

  這一招他原本是打算用來對付狗的。

  當初遇到賽門老人的那幾天裡,最讓他提心吊膽的不是那位主教,也不是國王的騎士,而是那群兇猛異常的大狗,所以來阿德蒙特之後,他有事沒事就會搜羅一些對付狗的辦法。

  天漸漸暗了,四周的氣溫變得愈來愈低,河面上刮起一陣陣寒風,五個人提心吊膽地趴在河邊。

  他們的身上披著用蘆葦葉編成的披風,倒也不覺得冷。

  他們的腦袋上套著用剛剛割下來的柳條編成的頭盔,這比鐵頭盔要嚴實,連臉都遮蓋起來。

  他們身上散發著的,全都是青草和各式各樣的花香。這是整整一個白天的收穫,現在別說是老鼠,就算是牽一群狗過來,也別想聞到他們的味道。

  此刻,他們趴著的地方是一片厚密的蘆葦叢,中間的蘆葦都被壓平了,就像是網格狀的地板,頗有彈性,趴在上面倒也舒服,四周還有一層厚密的蘆葦擋著,那既是籬笆,可以把老鼠阻擋在外面,又是一道屏風,可以阻擋視線。

  這五個人都知道,天一黑,老鼠就該出來了,果然沒有多久,四周就響起窸窸窣窣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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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爾拉和莉莉絲嚇得大氣都不敢喘,昨天晚上,她們是躲在庇護所裡,四周都擠滿人,還亮著一盞燈,所以她們還不是很害怕。現在四周一片漆黑,成群結隊的老鼠就在身畔,中間只隔著一叢蘆葦,她們自然害怕極了。

  兩個男性隨從稍微好一些,他們對身上的鎖鏈甲有信心,不過他們同樣趴著不敢亂動。只有尼斯小心翼翼地撥開蘆葦叢,朝著外面張望著。

  現在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多少還有一些亮光,所以他隱約可以看到外面有一大群老鼠正匆匆而過,這些老鼠顯然是趕去集合。

  尼斯同樣也有些緊張,他的心已經提到喉嚨。幸好,他的擔憂沒有持續多久,他很快發現,那些老鼠似乎不太喜歡河邊,稍微一想,他就明白了。

  老鼠雖然諳水性,但是沒有必要的話,它們總是會盡可能離開河邊,因為它們不是水獺,老鼠的皮毛沾上水會被打濕,現在天氣已經有些寒冷,身上濕透的話,會冷到不行。除此之外,河邊的爛泥對於老鼠來說也是一種討厭的東西。以它們的個頭,很容易陷在裡面出不來。

  整整半個小時之後,趕去會合的老鼠大軍變得稀疏起來,那窸窸窣窣的聲音也小了許多。

  五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帕爾姆老爺看中的那個叫蒂娜的小妞會怎麼樣?”塔莫爾低聲說道,他這樣說,並不是真的關心那個女孩,蒂娜雖然挺漂亮,讓他也有些心動,不過這個女孩既然已經被帕爾姆看中了,他連一點心思都不敢有,此刻他這樣說,只是為了提醒尼斯。

  尼斯完全能夠猜到塔莫爾的用意,不過他並不在意,此刻他對這個村子失望透了,這是他經歷的第二次背叛,而且對他的傷害比第一次更重。

  他家那些奴僕受的是他父親的恩典,他本人並沒有施過什麼恩惠,那些奴僕背叛他,多少還有一些說得過去。但是這一次,整個村子的人都是被他所救,很多人剛剛還得到過他的治療,一轉眼卻都忘了。

  至於那個叫蒂娜的女孩一家,更是讓他感到厭惡,像馬克沁和另外幾個人至少還替他說過話,而這家人卻自始至終袖手旁觀。

  正因為如此,對於塔莫爾的提醒,他根本就當做沒聽見。

  如果那個女孩真的死了,帕爾姆因此遷怒於他的話,那麼帕爾姆和那家人就沒什麼區別,根本就不值得做朋友。

  更何況,尼斯隱約有種感覺,一旦路克活動起來,獲得這片山谷的管理權,那麼就是帕爾姆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在這個團體裡,帕爾姆一直給人若即若離的感覺,別說路克他們,就連只接觸了這麼短的時間的他,也已經看出帕爾姆一心想著在戰場上博取地位和財富,對其他事總是漠不關心。

  以前大家都一無所有,帕爾姆這麼想也就算了。

  但是一旦有了這片山谷作為根基,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他如果還是這樣若即若離、我行我素,根本不考慮這個團體的利益,十之八九會把這裡當成招募士兵和籌措軍費的基地。

  這等於是另外三個人苦心經營,他卻坐享其成,而且還利用大家的心血博取自己的前程。

  路克和伊斯特都不是傻瓜,他們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與其到了最後徹底翻臉,還不如一開始就做出選擇。

  天色愈來愈暗,土堡上面再一次亮起火把。

  尼斯在的時候,好歹還有一個指揮,雖然他的指揮水準並不怎麼樣,用處卻也不小,至少每個村民都知道自己應該站在什麼地方。

  但是,此刻所有的村民都茫然地站在圍牆邊,當初尼斯任命的那幾個隊長現在已經失去發言權,年輕人們試圖成為新的隊長,但是大家根本就不搭理他們。

  “誰敢不聽命令,老子讓他下去,一個人擋住所有的老鼠。”一個自命不凡的年輕人終於忍不住了,他不只是嘴裡罵著,同時還抬起十字弓,雖然沒有指著任何人,卻已經顯露出他的不耐煩。

  可惜他得到的回答是猛然間飛過來的一把斧頭,那是村裡僅有的幾件鐵器,平時砍木頭全都靠它。

  出手的人非常狠辣,根本沒有絲毫留手的意思,那一斧頭直接打在那個年輕人的後背上,雖然斧刃很鈍,但是那些木頭片根本擋不住這一擊。

  剛才還挺囂張的一個人,此刻痛苦地嚎叫著倒在地上,十字弓掉落在一旁,他的兩隻手拼命往後伸,想要把卡在背上的斧頭拔下來,但是他的手臂根本構不到那把斧頭。

  “為了一個外面來的人,老子犯不著和你們幾個毛都沒有長齊的雜種撕破臉,沒想到居然讓你們覺得老子好欺負。”扔出斧頭的那個人早已躲到一座庇護所的後面,他甕聲甕氣地朝著這邊罵著。

  此人藏頭縮尾,甚至刻意改變聲音,顯然對年輕人們手裡的十字弓仍舊有些懼怕。

  一個中年農夫走到哀嚎著的年輕人身邊,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他要救那個人的時候,他卻一把拿起掉在地上的十字弓。

  十字弓沒有被觸發,只是箭矢掉了出來,中年農夫撿起箭矢,扣在發射槽裡,然後朝著其他年輕人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說道:“斧頭不是我扔的,和我沒什麼關係。”說著,他有意無意地晃了晃手裡的十字弓。

  這無疑是一種警告。

  剩下的年輕人早已經傻眼了,他們沒有經歷過這種事。他們熱血,所以對高高在上的貴族很看不慣,對教會也沒有絲毫敬畏,他們衝動,所以輕而易舉地被煽動,還不顧一切地想要殺死尼斯。

  但是他們的閱歷畢竟不夠,當他們看到自己的同伴倒在地上,在那裡痛苦哀嚎,慢慢死去,他們都害怕了,不敢再輕舉妄動。

  現在,他們終於知道,村裡的父老鄉親並不是怕了他們,之前的軟弱和退讓只是因為沒有涉及到自身的安危,一旦觸犯了這個底限,這些叔叔伯伯們立刻就會翻臉殺人,下手全都又陰又狠,一點情面都不講。

  原本對長輩們那一絲輕視頓時煙消雲散,這些年輕人立刻發現他們的另外一個致命弱點!他們之中根本沒有一個首領。

  連長輩都看不起,他們理所當然也看不起其他同齡人,他們都以為自己最有本事,至於這次事件的發起者莫妮卡,他們更不會放在心上。

  現在出事了,他們突然發現,自己這邊不但人數少,而且是一盤散沙,誰都不知道怎麼辦,誰都不知道自己站出來的話,其他人會不會回應?

  但是有一件事他們知道得很清楚。如果沒有其他人回應的話,站出來的那個人百分之百會成為靶子,此刻躺在地上哀嚷的傢伙就是最好的證明。

  一時之間,土堡上氣氛變得異常緊張。

  雖然大家都站在圍牆邊,但是目光卻都盯著自己人,誰都不敢把背後毫無保留地暴露出來。

  “上帝啊!這是您對我們的懲罰嗎?”不知道是誰突然哭叫著跪在地上。

  這下子,所有的人全都心頭一顫,絕望的感覺彌漫開來。

  突然,一聲驚叫將村民們從沉默中驚醒過來,只見黑壓壓的老鼠大軍再一次渡過護城河,開始往牆上爬。

  “火,為什麼沒有準備火?”當初被尼斯任命使大糞勺的其中一人憤怒地喊著。

  其他人面面相親,白天的時候大家全都渾渾噩噩,什麼東西都沒準備。

  “老鼠爬上來了。”一個村民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昨天晚上,因為有戰鬥禱告加持的緣故,大家並沒有感覺太害怕,頂多就是有些噁心,但是此刻沒有神術的加持,人類有的那些負面情感一起湧上心頭。

  “完了,我們完了,大家都會死的,一個都活不了。”

  “都是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是魔鬼。”

  “這些小雜種也是,他們都被魔鬼誘惑,也成了魔鬼。”

  “殺了他們,上帝或許會原諒我們。”

  當絕望和恐懼佔據上風,唯一的發洩辦法就是尋找代罪羔羊。

  “不,我們不是魔鬼,不,別殺我們。”造反的年輕人一個個慌亂起來,他們早已忘了手裡還有致命的武器。

  “別殺他們。”馬克沁大聲喝道。他頗有影響力,一聲大喝之後,其他人全都停了下來。

  “讓他們站在圍牆邊,由他們最先抵擋那些老鼠。”馬克沁宣佈了處罰。

  “不,我們會被吃掉的,那些老鼠會把我們活活咬死。”一個年輕人大聲叫喊著。

  “爸,你不能夠讓他們這樣,我是你的兒子。”

  被叫到的那個父親猶豫了一下。

  馬克沁冷冷地看了那個父親一眼,然後很無情地說道:“前排正好缺人,再多的人站上去也都不嫌多。”

  那個父親頓時縮了回去,兒子的性命固然重要,卻比不上自己的性命寶貴。

  “不想站上去,我們就把他丟下去,讓他到底下抵擋那些老鼠。”馬克沁到了此刻,也露出心狠手辣的一面,而他說的這些話,正是此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那個傢伙剛才說過的話。

  他的話被迅速執行,造反的年輕人一個個被押著站到護牆上面,他們打著哆嗦,看著那爬滿護牆的老鼠。

  其他人也渾身顫抖著拎著狼牙棒和耙子。

  趁著沒有人注意,馬克沁閃身鑽進庇護所,他早已經為自己的膽小找好理由,一進去,他就氣勢洶洶地問道:“莫妮卡呢?這個婊子在哪裡?”

  庇護所裡面擠得滿滿的,那些女人和孩子左右張望,好半天才有人唯唯諾諾地說道:“莫妮卡好像不在這裡,她好像根本就沒有進來。”

  馬克沁愣住了,他現在徹底愣住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想起牧師老爺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出去送死?顯然有準備的話,外面比這裡安全。莫妮卡這個女人同樣也是出了名的精明,她肯定看出這一點,所以趁著別人沒注意,也獨自溜走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有人拼命敲門,而且外面響起一片嚎叫聲,馬克沁打了個哆嗦,然後猛地頂上門閂。

  他絕對不會放任何一個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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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一章 魔鼠

  風吹過河面,吹拂著那些蘆葦,發出“沙沙”輕響,混雜著啵啵的流水聲,讓這裡顯得更為寂靜。

  現在早已聽不到老鼠的聲音,就連薩爾拉和莉莉絲這兩個女人也已經不再害怕。

  伍德和塔摩爾則站起身來,他們踮著腳尖眺望著遠處。

  雖然只能看到一點點火光,卻不妨礙他們用腦子想像村裡的淒慘景象,他們現在巴不得那座土堡被老鼠攻破。

  這個臨時的藏身處只有他們四個人,尼斯並不在這裡,他正躲在一個土洞裡面撥弄著一堆火,這個土洞離河邊有三百多公尺,入口很小,此刻更是被泥土封了起來,裡面彎彎曲曲,就是為了不讓火光透出來。

  火堆在最裡面的地方,燃燒的是枝枝落葉,這種東西滿地都是,火堆中間整整齊齊放著一堆東西。

  土洞頂有一個臨時挖出來的煙囪,煙道有一個九十度的直角,同樣用不著擔心火光外泄。

  尼斯費了這麼多心思,就是怕暴露行蹤,他既要防著那些老鼠,也要防著村裡面的人,他一直等到天黑才動手,就是因為白天做的話,冒出來的濃煙更加不容易處理。

  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尼斯抄起早就準備好的幹土,揚進火堆裡,很快火勢就被壓滅。

  土洞裡面全是濃煙,這些煙來不及從煙囪散出去,開始從被封住的洞口往外逸散,整個土洞裡,唯獨尼斯身邊一圈沒有一絲煙霧,就仿佛有一個透明的罩子蓋住一般。

  等待片刻,濃煙散去,他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把火堆裡面的那些撥散。

  這些東西有二、三十根,長半尺、寬兩指,用樹枝輕輕一敲,外面的一層殼就立刻碎了。

  那層殼是被火燒硬了的淤泥,裡面包裹的本來是一根根幹透的木頭,現在已經變成烏黑的木炭。

  尼斯小心翼翼地把仍舊發燙的木炭一塊塊夾出來,放在一塊幹布上,這塊布其實是莎爾拉的裙子,現在的他只能有什麼用什麼。

  把所有的木炭全都包好,抄起一塊石頭,尼斯用力地砸了起來。

  每砸一下,布包裡面就會發出一聲脆響,不到片刻,這些木炭條就變成細粉,不過裡面還有很多一塊塊的東西,那是沒來得及碳化的部分。

  解開布包,尼斯仔細地把那些塊狀的東西挑出來扔掉,然後,他掏出另外一個布包,那裡面包裹著的同樣是一些粉末,他把這些粉末混入碳粉裡。

  那是一包松香。

  白天的時候,他從那些枯萎的松樹上收集了很多松香,松香混合木炭,同樣也是一種不錯的燃燒劑。

  他一向對燃燒劑非常在意,四處收集這方面的配方,現在他手裡至少擁有三、四十種配方。

  碳粉加松香是軍隊最常用的配方,加松香是因為易燃,這東西見火就著,加木炭則是為了燒的更旺。

  幾聲裂帛之聲,多出來的那塊布被撕開了,撕扯成六片,尼斯把調配好的燃燒劑分成六堆,然後包了起來,裹緊之後的布包只有木瓜大小,他隨手掛在自己的腰上。

  他腰上的皮帶是特製的,上面鼓鼓囊囊,還有很多可以藏起來的掛鉤,皮帶本身還是劍鞘,裡面插著他的那把軟劍,兩側還有兩排刀盒,裡面整整齊齊排列著他的飛刀。

  從土洞裡面鑽出來溜回藏身之處,尼斯把四個隨從叫到一起,低聲命令道:“伍德、塔莫爾,你們兩個人跟我走,莎爾拉、莉莉絲,你們仍舊躲在這裡。”

  “老爺,您打算幹什麼?不會是想要救那些忘恩負義的傢伙吧?”

  塔莫爾一聽到要離開,聲音都發抖了。

  “必須趁著這個機會搞清楚鼠災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尼斯找了一個說的過去的理由。

  這不是真正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他從昨天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吸引著他。

  白天的時候,他用並不太熟練的占卜術替自己預測了一下凶吉,預測的結果是,危機中隱藏著機遇,而且這個機遇絕對不小,絲毫不比去一趟聖地差多少。

  他自己最清楚聖地之行給他帶來了什麼,從聖地回來的他,實力躍升了一階,相當於整整兩年的苦修,更不用說認識菲力浦王子和艾瑪爾紅衣主教的好處了,與之相比,荊棘冠和那些錢反倒只是身外之物。

  現在,一個同樣的機遇就在眼前,這讓他如何能放棄?

  白天他做了這麼多準備,又是挖土洞,又是找松香,又是做頭盔,為的就是接下來的行動。

  強迫伍德和塔莫爾從藏身處出來,尼斯早已經完成神術的準備,他用手指在兩個人的眼皮上抹了抹。

  那兩個人只覺得夜色沒有之前那麼黑,就像是點了一根蠟燭,至少能夠看到近處的東西。

  這個神術叫“弱光視覺”效果只能說是馬馬虎虎,頂多用來趕路,比這效果更好的神術多的是,傳說中,上帝第一個創造的就是“光”所以教會的神術裡面和“光明”有關的,占的比例非常大。

  可惜,他挑選了兩個非常冷門的守護天使,掌管的職能全都和“光明”無關,所以這方面就成了他的弱點。

  尼斯同樣也在自己的眼睛上抹了兩下。

  他領著兩個勉強能夠看清路的隨從,非常謹慎地繞過山谷,朝著遠處的一片懸崖走去。

  那種奇怪的感覺就是來自這個方向,靠的愈近,感覺就更強烈,同樣的危險氣息也愈濃。

  快要靠近懸崖的時候,他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憑著微弱的視線,他隱約能看到無數的老鼠聚攏在這片懸崖之下,硬闖是不可能的,他可沒有帕爾姆那樣的本事。

  尼斯揚了一把土,觀察了一下風向。

  風是朝北飄。

  他領著那兩個隨從繼續往南走,直到爬上南邊的一道小山嶺,這裡有一個天然的平臺,平臺比四周高出兩公尺多,也算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

  “你們兩個人注意四周。”

  尼斯朝著身後說道。

  兩個隨從連連點頭,到了現在,他們已經沒有別的心思,想要活下去就只有拼命。

  尼斯從口袋裡掏出最後兩包瘋狂藥,高高地拋到半空中,緊接著他隨手擲出兩把飛刀。

  他擲出飛刀憑的並不是眼力,完全是靠感覺,那是他傳承的武者之魂的能力。

  只聽到“噗噗”兩聲輕響,兩個藥粉包被鋒利的刀刃劃破,裡面的藥粉瞬間飛揚開來,朝著那片懸崖罩下。

  這兩包瘋狂藥粉是最後的存貨,也是他敢來這裡的原因。

  站在石台之上,尼斯念誦起了咒文,那片懸崖上瞬間亮起黯淡的紅光,因為風勢的關係,藥粉被吹的太散了,效果自然也就差了許多。

  過了十幾秒鐘,懸崖下終於響起一陣撕咬聲,而且聲音愈來愈響,愈來愈多的老鼠自相殘殺起來。

  突然,懸崖頂上響起“嘰嘰”兩聲尖叫,那聲音異常刺耳,尼斯感覺腦袋如同被兩把尖刀刮過一樣,頭痛欲裂,眼前更是一陣發黑。

  連他都承受不住,那兩個隨從更慘,伍德抱著腦袋趴在地上,痛苦地叫嚷著,塔莫爾更是滿地亂滾。

  等到那可怕的聲音過去,尼斯的臉色早已變得煞白,額頭上全都是冷汗。

  當初帕爾姆來的時候就說過,這不是自然形成的鼠災,最大的可能是有老鼠變異成了魔獸。

  看來這種猜測是真的,發出那尖利叫聲的肯定就是那隻魔鼠。

  “準備戰鬥。”

  尼斯轉頭喊道。

  與此同時,他從腰際摘下一包燃燒劑,遠遠地投了出去,然後手腕一晃,那把自製的彈弩出現在手裡,而彈弩的前端已經亮起一點火光。

  一道火光飛射而出。寸長的小箭化作一道燃燒的流星,纖細的箭杆噴吐著亮麗的火光,身後拖著數尺長的火尾。

  就像剛才用飛刀射穿藥粉包一樣,這枝燃燒的箭矢同樣也貫穿了裝滿燃燒劑的布包。

  半空中立刻炸開成為一顆巨大的火球,轉瞬間火球化作星星點點的火光,如同細雨一般灑落在懸崖直上。

  此刻山谷四周到處是落葉,連根拔起的灌木和被咬斷了的大樹,這些東西全都乾透了,沾上一點火星就會立刻燃燒起來。

  轉眼間,整片懸崖全都被火光所籠罩。

  藉著火光,隱約可以看到那些發了瘋的老鼠仍舊拼命撕咬著,完全忘卻對火的恐懼,而那些沒有發瘋的老鼠全都不知道受了什麼指引,悍不畏死地沖進火海,噬咬著那些燃燒的樹木,拖走著火的灌木和落葉,迅速地清理出一條防火帶。

  看著那熟練的動作,尼斯終於明白為什麼這裡沒有被山火焚光,應該就是這些老鼠的功勞。

  火勢很快被控制下來,不過只是控制讓火勢無法蔓延,著火的地方仍舊在燃燒,而且愈燒愈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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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16 17:18:45 |只看該作者
漸漸的,原本隱藏在漆黑中的懸崖頂部,終於暴露在火光之中。

  火光中,一頭老鼠趴在那裡,那是一個大得不可思議的老鼠,個頭和狗差不多,身體圓滾滾的。

  雖然樣子很可笑,但是這頭老鼠的身上卻散發著令人恐懼的氣息。

  那隻老鼠動了。

  當尼斯看到它的同時,它也感覺到尼斯的存在。它踏著細碎的腳步,不疾不徐地朝著這邊走來。

  當它踏進那群發瘋的老鼠之中時,旁邊的老鼠全都本能地撲上去撕咬。

  驚人的一幕出現了,所有撲上去的老鼠全都被彈飛出去,在半空中化作一片血霧。

  血的味道更加刺激著那些發瘋的老鼠,瘋狂藥劑讓他們對氣息異常敏感,更多紅著眼睛的老鼠朝著他們的大王沖了過去。

  沖上去,被彈開、化作一片血霧,這樣的迴圈不停地輪回著,那隻巨大的老鼠所過之處,只留下一條用血和碎肉鋪成的小徑。

  熊熊燃燒的火焰同樣阻擋不住它的腳步,它根本不怕火。

  同類的血和被火燒焦的味道,激起那隻大老鼠的凶性,它怒瞪著尼斯所在的方向,似乎知道罪魁禍首就在那裡。

  一跨出防火帶,它就像人一樣,用兩隻後腳立了起來,嘴裡發出一陣“吱吱”的叫聲。

  原本填滿山谷的老鼠大軍,隨著這陣“吱吱”的叫聲退了回來,他們如同潮水一般,向尼斯藏身的那片山嶺湧來。

  看到這番場面,兩個隨從早已經害怕得渾身顫慄:“戰鬥禱告”已經不足以壓制住他們心頭的恐懼。

  幸好尼斯還算鎮定,他抖開剩下的幾包燃燒劑,朝著前後左右拋散開去。

  一道道火流星破空而去,將半空中的布包穿透,讓裡面的燃燒劑變成紛紛落下的火雨。

  轉瞬間,山嶺四周化為一片火海,大火迅速朝著四面八方蔓延。

  鼠海撞上火海,頃刻間,不知道有多少老鼠被大火吞沒,而剩下的老鼠則迅速醒悟過來,它們再一次構築起一道防火圈。

  不過這樣一來,他們也就沒辦法按照“王”的命令,攻擊被大火隔開的人類。

  那隻大老鼠惱怒地尖叫著,它擁有遠遠超出同類的智力,立刻就明白了,想要指望手下搞定那幾個敵人是不可能的,它必須親自動手。

  仍舊踩著細碎的步伐,那隻大老鼠不疾不徐地朝著尼斯的所在走去。

  一進入火海,他就感覺到有東西朝它飛來,老鼠的視力都不好,它也一樣,魔化並沒有讓它的視力得到增強。

  一刀命中,飛刀異常精准地命中它的脖頸。

  刀滑了開去,那隻大老鼠連一絲皮毛都沒有傷到。

  又是一刀飛來,這一次飛刀射的是眼睛。

  那隻大老鼠仍舊連躲都不躲,只是眨了一下綠豆般的小眼睛。

  飛刀在它眼皮上點了一下,然後毫無阻擋地又滑開了。

  連續兩刀落空,尼斯並沒有感覺驚訝。

  剛才那些發瘋的老鼠撲上去,立刻被彈開化為漫天的血霧,他在這裡已經看得清清楚楚。

  這頭大老鼠的表皮流轉著魔力,魔力流淌的路徑組成一個神秘的魔法陣,任何撕咬衝撞都只會蕩起一圈漣漪。

  剛才那兩刀只是試探。

  在“明示之眼”下,他再一次看到刀鋒下蕩起一連串的漣漪,尤其是命中眼睛的那一刀,詭異的漣漪照樣朝著四面八方蕩漾開去,就好像眼皮和其他部位是一體的。看來,這只大老鼠渾身上下根本就沒有破綻。

  收起飛刀,一翻手腕,尼斯摸出一個小紙筒,收回長袍的時候,他同樣也收回了所有的東西,其中包括這些燃燒黏膠。

  這東西燃燒效果並不比松香加木炭粉差多少,但厲害的地方就是驚人的黏性,一旦被它黏住,根本就甩不脫。

  拆開紙筒,揮手甩出,每個紙筒裡面有五塊燃燒黏膠,它們在半空中化為了熊熊燃燒的五顆火珠。

  尼斯出手的那一瞬間,放佛看到那隻大老鼠在笑,充滿嘲諷的笑。

  仍舊是毫不躲閃,那隻大老鼠任由燃燒的黏膠打在身上,詭異的漣漪再一次蕩起,那些沾上就甩不掉的黏膠,居然對它一身皮毛沒有任何作用,像滴落在荷葉上的水珠一樣,滴溜溜一點不受阻擋地滑了過去。

  連這招都失去效果,尼斯有些傻眼了,當初他遇到那群狼的時候,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絕望。

  突然,那隻大老鼠從他的眼前消失了。

  還沒等尼斯反應過來,一股勁風迎面撲來,緊接著左臂傳來一陣劇痛。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隻大老鼠已經竄到他的面前,咬住他的左臂,那兩根門牙全都有一尺多長,輕而易舉地就穿透鎖鏈甲,將他的手臂咬穿。

  尼斯痛叫起來,他拼命想要把手臂收回,讓他意外的是,那隻大老鼠居然鬆開了嘴巴,還沒等他琢磨出這是怎麼一回事,腳上又傳來一陣劇痛。

  到了這個時候,尼斯已經明白,這只大老鼠是在戲弄他,並不打算一下子就把他殺死。

  他正想著怎麼掙脫,旁邊一把獵矛朝著他的脖頸砍來,握著獵矛的是伍德。

  尼斯的眼睛瞪得溜圓,他絕對想不到,伍德會在這個時候背叛,但是他從伍德的眼神裡看到的不是仇恨,而是驚詫。

  一連串火花帶著刺耳金屬碰擦的聲音,獵矛插著尼斯的肩膀砍了過去,他穿著的那兩層鎖鏈甲擋住了這致命一擊,當然,這也和伍德及時收手有關。

  伍德正想解釋,旁邊塔莫爾的獵矛已經朝著他掃了過來。

  這一次尼斯看清楚了,塔莫爾根本就不是故意的,而是矛頭刺在那隻大老鼠的身上,被強行偏轉過來。

  尼斯拔出軟劍,右手握住劍柄,受傷的左手強忍著劇痛抓住劍尖,軟劍頓時變成了絞絲。絞絲的用法是割、拉、刮、勒、絞、鎖、纏,全都是其他兵刃無法做到的,談不上什麼威力,但是想要彈開這類攻擊,根本就不可能。

  “小心,別用太大的力量,我們的攻擊會被這東西反彈,太用力只會傷到自己人。”

  他也沒有忘記向伍德和塔莫爾發出警告。

  兩個隨從聽清楚了,那隻大老鼠同樣也聽清楚了,魔獸擁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它們能夠懂得人類語言的意思,它要證明自己並不是只會反彈攻擊。

  這個傢伙身體猛地蜷縮成一圈,緊接著化作一道模糊的暗影,朝著尼斯撞過去,尼斯只來的及將手臂交叉護住胸前,整個人就被撞飛,而且被拋出去老遠。

  重重地砸落在地上,他一時之間無法爬起來,這一下傷得他不輕,左臂本來就被咬穿,現在更是傷上加傷,骨頭肯定斷了,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臉頰抽搐不已。

  突然,他聽到一聲慘叫,那是伍德的聲音,只見伍德同樣被撞飛出去,重重地撞在山壁上,等到他從山壁上滑落下來,已經一動不動了。

  尼斯連忙吟誦“治療術”的祈禱文,他現在勉強可以使用這個神術,效果不怎樣,不過能夠吊住一口氣。

  此刻仍舊站著的就只剩下塔莫爾,不過這個傢伙完全嚇傻了,一動都不敢動,他沒有轉身逃走已經算是很有勇氣了。

  那頭大老鼠眯著眼看著尼斯,它一點都不急,任由尼斯施展完成神術。

  一道白光從尼斯的指尖飛射而出,刺進躺在地上的伍德的身體裡面,那是一根針。

  隨著針上凝聚的聖力滲透進身體裡,伍德那無力的心臟重新開始跳動起來,雖然他仍舊呼吸困難,嘴裡冒著血沫,但比起剛才已經好了許多。

  尼斯同樣也在自己身上紮了一針,治療術迅速修補著受傷的身體,雖然一時半刻還是好不了,卻已經不像剛才那麼痛了。

  他這邊剛剛施展完神術,那隻大老鼠再一次動了,他的動作還是那麼快,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了。

  尼斯再一次被撞飛出去,他的後背不停地撞擊著那些燃燒的樹木,所過之處,火星四濺,火焰飛騰,那隻大老鼠似乎非常高興,它喜歡看獵物痛苦掙扎的樣子。

  它再一次飛躥過來,就在那一瞬間,尼斯的嘴裡吐出一聲貓叫:“喵嗚……”那隻大老鼠在半空中身形明顯僵了一下,雖然成了魔獸,但是動物與生俱來的本能卻仍舊存在。

  這一瞬間的僵硬決定了雙方的生死,只見一個夾著許多尖利飛刀的拳頭,閃電般地打進它的嘴裡。

  那只大老鼠有偏轉攻擊的本事,但嘴巴就像是一個圓筒,偏來偏去,仍舊在圓筒裡。

  兩邊的速度都快到極點,幾乎一瞬間,尼斯整條手臂就全都塞進去,鋒利的刀刃瞬間撕裂大老鼠的臟腑,他的手裡還握著一把軟劍,奇薄無比的劍身整個滑入老鼠的身體裡,隨著那隻大老鼠的掙扎,劍刃毫無規則地扭絞著,撕裂出更多更大的傷口。

  大老鼠在痛苦掙扎,尼斯也不好受,他的那條手臂已經痛得不行,這隻大老鼠臨死也要留下他的一條胳膊,那一尺多長的門牙在他的手臂上不停的噬咬,一口就是一個對穿的窟窿。

  不只是胳膊被咬穿,那巨大的衝擊力也把尼斯連人帶著那只大老鼠遠遠的撞飛出去,然後狠狠地撞在一顆燃燒著的大樹上。

  那棵大樹“轟”的一聲倒下,它原本就被齊根咬斷,只是和其他枯樹互相支撐著而沒有倒下。

  也幸好這樣,如果結結實實地撞上,十之八九會要了尼斯的性命,可憐的伍德就是最好的證明。

  尼斯只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很骨頭似乎都移了位置,五臟六腑也顛倒過來,四周熊熊燃燒的大火讓他感到害怕,他想站起來,可惜一點力氣也沒有。

  躺在地上,他有氣無力地再一次吟誦起“治療術”的祈禱文,接著往身上拍了三根針,才總算感覺好受了一些。

  到了這時候,他才發現,四周的火焰好像無法傷到他,他看了看掛在右臂上的那只大老鼠,不用想,肯定和這傢伙有關,他身上可沒有能避火的東西。

  從地上爬起來,尼斯一步一步朝著裡面走去。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塔莫爾總算跑了過來,他驚恐地看著那隻大老鼠,似乎在確定它是否真的死了。

  好半天後,他才難以置信地說道:“您殺了它,您真的殺了它。”

  “沒什麼了不起的,當年理查一世赤手空拳,和一頭饑餓的獅子關在一起,那頭獅子想吃掉他,他用手插進那張血盆大口,掏出獅子的心臟,這個故事我從小就聽過,而且聽了無數遍。”

  尼斯讓自己盡可能顯得平靜,因為英雄人物全都是這樣。

  不過在內心之中,他高興得直想翻幾個跟頭。那位獅心王是孩子們心中永恆的英雄,誰都希望有機會完成同樣的壯舉,只不過想的人很多,做的人缺很少,而大部分模仿者反而進了獅子的肚子。

  “伍德怎麼樣了?”

  尼斯現在總算有空關心一下手下。

  “情況很不妙,他的肋骨恐怕全都斷了。”

  塔莫爾仍舊雙腿顫慄,他現在為自己的怯懦而後悔。

  他很清楚,這一次伍德只要能活下來,肯定會受到賞識,未來的前途比他光明許多,但是一想到伍德的慘狀,他那一絲羡慕又立刻消失了。

  “扶我起來,去他那裡,石臺上是最安全的地方。”

  尼斯命令道。

  “我幫您把這東西取下來。”

  塔莫爾只想盡可能彌補剛才畏縮不前的過失。

  可惜尼斯並不領情,他心裡有氣,對這個膽小鬼沒什麼好印象:“別白費力氣了,沒看到我的胳膊已經被它咬穿了嗎?他的牙齒卡在我的手臂骨頭上。”

  這當然不是真話。

  他要等帕爾姆帶著援軍過來,要讓其他人看看他現在的模樣,這樣的壯舉需要有人欣賞。

  尼斯半坐半躺著,伍德就在旁邊,塔莫爾則滿臉畏懼地看著四周。

  鼠王一死,所有的老鼠好像都得到信號,它們不再進攻,而是四散亂竄,此刻漫山遍野都是老鼠。

  火仍舊在燃燒著,因為外面有一圈防火帶,用不著擔心大火會蔓延開來,老鼠也不敢靠近,唯一讓人感到不舒服的是,這裡非常悶熱。

  “那邊的火把全都熄滅了。”

  塔莫爾指著土堡的方向說道。

  他這樣做,多少有些小心思,他想用村民們的背叛淡化他剛才的畏懼不前。他要讓牧師老爺知道,他雖然是一個膽小鬼,是一個沒用的東西,但是他至少忠誠。

  塔莫爾的目的達到了,看著遠處漆黑一片的土堡,尼斯不無惡意地猜想著那邊的情況,他只希望情況愈糟糕愈好,這是對背叛的懲罰。

  伍德的一聲呻吟,將尼斯從惡意的猜測中拉了出來。

  “扶我起來。”

  尼斯對塔莫爾吩咐道:“現在我們來禱告吧!”

  塔莫爾非常聽話。

  “仁慈的主,讚美您的憐憫,讚美您的寬仁,您的撫慰讓傷痛退散,您的……”尼斯跪在那裡默默地禱告著,三個人的身上都浮現出或多或少的金色光芒。

  此刻的祈禱並不是為了恢復聖力,而是讓傷口癒合,在祈禱的狀態下,神術可以持續發揮作用。

  他只有靠這種辦法吊住伍德的性命,雖然沒有明顯好轉,不過治療術補充了伍德流失的生命力,維持他在瀕死的邊緣。

  尼斯自己也感覺舒服了許多,兩條手臂全都有一些發癢,那是傷口癒合的徵兆,疼痛的感覺已經沒那麼明顯,不過右臂上這只大老鼠卻是一個累贅,讓他聯手都抬不了。

  尼斯突然愣住了,他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從那頭死掉的大老鼠身上不斷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魔力,而這些魔力隨著他的祈禱,正漸漸轉移到他的體內。

  他停了下來,祈禱一停,那些魔力就開始四散開去。

  尼斯連忙繼續祈禱起來,果然魔力再一次進入他的體內。

  這絕對不是祈禱的功效,如果祈禱有這樣的效果,教會對魔法師就不會那麼仇視了,教會對用得著的人或東西,一向都會表現出善意。

  尼斯心頭微微一動,他已經猜到,這有可能和那種特殊的冥想術有關,那種冥想術既然可以竊取神聖印記上的聖力,那麼能夠竊取魔力也就不難想像了。

  驚喜的同時,尼斯也感覺異常沮喪。

  他就像一個餓極的小孩,面對一頭烤熟的大象,就算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吃掉十分之一以上,因為他的胃口就只有那樣。

  魔力源源不斷地流入他的體內,又源源不斷的流失。

  魔獸不像魔法師,沒有那麼多手段,它們僅僅擁有天生的幾種能力,但是它們有魔法師無法比擬的優勢,天生能力要比同類型的魔法強悍許多,想發就發,瞬間完成,另一個優勢就是,它們的魔力比魔法師渾厚得多。

  看著那流失的魔力,尼斯的心裡十分惋惜,他恨不得把這些魔力全都吸回來。

  就在這個時候,又一件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四周的植物突然間瘋狂生長起來,從他身上逸散出去的魔力迅速被植物吸收,同時又化為繼續瘋長的動力。

  眨眼間原本光禿禿的岩石,被植物覆蓋。

  更令他感到震撼的是,瘋長的植物開始朝著四面八方蔓延,迅速佔領了著火的地帶,而熊熊的火焰根本就阻擋不住它們的漲勢,反倒讓它們愈長愈茂盛。

  塔莫爾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他渾身僵硬地跪在那裡,身體不由自主地發著抖,人類對於無法理解的事情,總是會感覺恐懼。

  尼斯則驚訝地看著四周,他知道植物是從哪裡來的,他身上的淤泥裡面有植物的種子,他披著蘆葦紮成的蓑衣,他的頭盔是用柳條編成,這些東西全都是白天剛采下的,生命力還沒有完全流失。

  那些吸收不了的魔力此刻正瘋狂運轉著,在“明示之眼”下,他看到以他為中心,一個數十畝方圓的巨大魔法陣淩空懸浮著。

  沒有人告訴他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只知道,這和他的天賦有關,他的第二種天賦覺醒了,那是來自另外一位異教神靈的恩賜。

  和植物有關的神靈數量非常多,一個掌管山川河流的小神也可能擁有這方面的能力。

  而受到供奉的強大神靈之中,首先讓他想到的就是穀物女神和森林女神,除此之外,酒神這個廢柴所擁有的職能裡也有植物。

  他還想到另外兩個神靈。

  一位是大地之母蓋亞,這位的職能廣闊無邊,只要是生長在大地上的,不管是植物還是動物,甚至包括魔獸和怪物,無論是自然還是非自然的東西,全都在她的管轄範圍之內。

  另外一位就是愛神維納斯,她雖然和植物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但是她掌管的是生長和繁殖。

  有一個辦法能夠讓他知道答案。

  諸神都有對應的標誌。

  尼斯閉上眼睛,雙手畫著一個神秘的符文……在一片漆黑中,他隱約看到一絲光明,這一絲光明就在他的腳邊。

  他用受了傷的左手摸了摸,腳邊好像踩著一朵花,他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朵野玫瑰,玫瑰代表愛神維納斯。

  又是一個廢柴神靈,比墨丘利還廢。

  尼斯輕輕撿起那朵夜玫瑰,在指尖撚轉著,玫瑰花的花瓣立刻飛散開來,每片花瓣都分成兩片,然後又分成四片……眨眼間四周全都飄舞著花瓣。

  他已經確信無疑,第二種天賦是愛神的恩賜。

  此刻他施展的是幻術,以前用出來絕對沒有這樣的效果,頂多能夠將一片玫瑰花瓣幻化成八片,現在厲害了許多。

  幻術和精神控制,是愛神最擅長的領域,這兩種能力對於神靈完全沒用,所有的神靈都對幻術和精神控制免疫,所以她的實力在諸神之中排名墊底。

  不過,這兩種能力對於人類來說絕對不差,人類對於幻術和精神控制可不能免疫。

  他原本就對幻術感興趣,這個天賦的覺醒,讓他的實力一下子提升許多,怪不得白天的占卜告訴他,這一次的收穫可以和聖地之行相媲美。

  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幻術並不是只針對視覺而言,聽覺和其他感知同樣可以被干擾。

  “過來,從我身上取一點血。”

  尼斯朝著旁邊的塔莫爾命令道,他現在發現,有一個能動彈的人也是一件好事。

  塔莫爾不知道尼斯想幹什麼,不過他連忙照著做了,他不想再給牧師老爺留下不聽命令的印象,那已經是他唯一的資本了。

  想要取血,非常容易,尼斯的身上到處都是。

  塔莫爾在身上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容器。

  “找什麼找?就用手抹兩把。”

  尼斯罵道。

  塔莫爾手忙腳亂地在尼斯的右側肩膀上摸了摸,這裡的血最多,有些是那只大老鼠,也有一些是尼斯自己的。

  “把手伸過來。”

  尼斯再一次命令道。

  塔莫爾疑惑不解地把滿是鮮血的手伸到主人面前。

  嘴裡吟誦著咒語,過了片刻,尼斯猛地一口氣噴出,那些血跡頓時化為血霧,籠罩在塔莫爾的身體四周,濃濃的血腥味刺激得塔莫爾幾乎無法呼吸。

  “這東西可以保護你不受老鼠的傷害,你快一點去莎爾拉那邊,把她們兩個叫過來,伍德需要有人照顧。”

  尼斯說出真正的目的。

  一聽到這話,塔莫爾的兩條腿一下子軟了,外面漫山遍野都是老鼠,讓他一個人去,豈不是要他的命?但是不這樣做,就是違抗命令,牧師老爺不會放過他的。

  正當他猶豫時,尼斯又說道:“時間不多,你如果耽誤的話,被那些老鼠吃掉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這是安慰,同樣也是施加壓力。

  塔莫爾硬著頭皮沖了出去,他突然間明白了,如果違抗命令被趕出去的話,他仍舊會被老鼠吃掉,聽命令的話,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看到塔莫爾沖入黑暗之中,尼斯輕籲了一口氣,塔莫爾不做的話,他還真的沒其他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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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16 17:19:25 |只看該作者
半個小時之後,黑暗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三個人跑了過來,塔莫爾在中間,老遠就可以聽到他沉重的喘息聲,隱約可以看到,莉莉絲和莎爾拉一左一右,幾乎吊在塔莫爾的身上。

  “天……天太黑……她們……看不見……路……”塔莫爾一邊喘氣一邊解釋,雖然他以前和這兩個女人也經常在一起玩,但是現在這兩個女人已經屬於老爺們的,他就連碰一下也必須解釋原因。

  “用不著解釋了,我明白。”

  尼斯並不在意,他可不是那種不近情理的人物。

  “我實在太累了,必須休息,塔莫爾,你負責站崗放哨;莎爾拉,由你看護伍德,他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就叫醒我;莉莉絲,你盯著塔莫爾和莎爾拉,他們如果太累了打瞌睡什麼的,你就提醒他們一聲。”

  尼斯做出最後的安排。

  清晨時分,地面傳來一陣微微的震動。

  尼斯驚醒過來,他睜開眼睛,知道那是馬蹄踩踏地面引起的震動,轉頭看了看四周。

  只見塔莫爾守著一個火堆,兩眼通紅,佈滿血絲,莉莉絲和莎爾拉則帶著兩個黑眼圈,這三個人都累極了,伍德仍舊是老樣子,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卻也沒有惡壞。

  最為詭異的是,他們所在的這片石台一夜之間變得鬱鬱蔥蔥,而且這片綠色延伸得很遠,燒過的痕跡也全都被掩蓋了。

  遠處那座土堡升起一片濃煙,尼斯知道,那些村民總算熬過了這個晚上,升起濃煙應該是在焚燒老鼠的屍體。

  “塔莫爾。”

  尼斯喊了一聲。

  那個傢伙顯然太累了,雖然眼睛睜開著,卻已經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

  “塔莫爾。”

  尼斯提高了聲音。

  塔莫爾頓時像被針紮了一下似的,猛地跳了起來:“有什麼吩咐?老爺。”

  “我們的援兵好像到了,你去看看。”

  尼斯指了指山谷口的方向。

  一聽到援兵到了,原本一臉疲憊的塔莫爾立刻變得異常興奮,他從地上爬起來,飛也似的朝著山谷口跑去。

  山谷口,一隊騎兵押著五輛馬車,車上全都是牧師,為首的正是格羅里爾院長,他們是淩晨時分出發,此刻剛到。

  一進山谷,這些人首先看到的就是滿地的老鼠屍體。

  很多老鼠在土堡那邊沒有死去,撤退的時候,終於傷重倒下。以這些騎士和牧師的眼光,自然能夠從這些老鼠倒地的方向,猜到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等到他們靠近土堡,看到土堡牆壁上厚厚的一層血跡,以及牆角邊堆積如山的老鼠屍體,他們更是明白這場戰鬥的慘烈。

  “好像有些不對勁。”

  格羅里爾院長經歷豐富,他注意到村民們的眼神遊移不定,看到他們的到來,不是興奮地上來迎接,而是轉身就走,好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更詭異的是,他們已經到了土堡之前,吊橋卻始終沒有放下來,完全是一副不歡迎他們的模樣。

  被院長這麼一提醒,帕爾姆也覺得有些異常,他駕著馬來到一群正在焚燒老鼠屍體的村民近前。

  “牧師呢?還有我的那兩個侍從去什麼地方了?”

  帕爾姆厲聲問道。那幾個村民全都低著頭,沒有一個敢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吊橋“吱吱嘎嘎”地放了下來,所有村名都在馬克沁的帶領下魚貫走出,此刻的他們要多恭順就有多恭順。

  女人和孩子倒是大部分都在。

  男人,特別是年輕人,卻少了很多。在沒有尼斯的情況下,為了守住這座土堡,他們付出慘重的代價。

  “到底怎麼一回事?我的同伴呢?”

  帕爾姆看到這幅景象,更加感覺到情況不妙。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眼角餘光就看到一個人朝著這邊揮舞著手臂跑來,轉頭看去,他立刻就認出那是塔莫爾。

  那些村民同樣也看到了塔莫爾,他們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原本他們還在猜想,尼斯一行可能被老鼠吃了,這樣的話,他們還有一絲活路,現在其中一個人活了下來,真相暴露無疑。

  馬克沁急中生智,他立即跪在帕爾姆的面前,快速的說道:“騎士老爺,請您聽我說,這一切絕對不是因為我們的緣故,都是那個女人搞的鬼,她是魔鬼,那些老鼠就是她養的,牧師大人率領我們對付那些老鼠,所以她暗中唆使她的手下,想要暗害牧師大人,還好我們的人發現及時,才沒有讓她得手,更幸運的是牧師大人得到上帝的幫助,自己逃了出來……”馬克沁用最快的速度,把那天的事說了一遍,他必須在塔莫爾跑過來之前,先讓騎士老爺有一個先入為主的印象,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不打算再保全那些被煽動的年輕人了。

  什麼不明真相、頭腦發熱之類的解釋全都一律作廢,現在更重要的是保住其他人。

  “您……別聽他的,這幫人……全都……不是東西。”

  塔莫爾並沒有聽到馬克沁說些什麼,他只看到這個傢伙滿臉惶恐,嘴巴不停地在帕爾姆老爺面前解釋,所以他忍不住喊了這麼一聲。

  “尼斯呢?”

  帕爾姆沒心情管這些。

  “牧師老爺……受了傷,伍德……生命……垂危。”

  塔莫爾喘著氣說道。

  “怎麼會這樣?”

  帕爾姆感覺奇怪,在他想像中,這群人要不全都沒事,要不就應該被老鼠啃成了骨頭。

  “有一頭大老鼠,那是一頭魔獸,牧師老爺和伍德拼了命,總算把大老鼠宰了,我也在場,不過沒幫上忙。”

  塔莫爾不敢往自己臉上貼金,他也算聰明,這樣說,至少給人誠實的印象。

  “魔獸?憑他們倆能殺得了魔獸?”

  說話的是格羅里爾院長。

  他看到這邊出事就跑了過來,剛才馬克沁所說的話,讓他明白這裡發生了什麼,只不過事不關己,他沒有插嘴,但是現在,他終於忍不住了。

  帕爾姆同樣吃了一驚,他也覺得不可能,他沒見過魔獸,但是聽到的傳聞卻不少。

  凡是魔獸,力量肯定非常恐怖,速度也不會慢,而且不容易殺死,再加上它們都有天生的能力,就算是高階騎士遇上魔獸,也不敢說肯定打得過。

  “絕對是一頭魔獸,那怪物刀槍不入,火球打在它身上也會滑開,牙齒鋒利得可以咬穿一切東西,速度快得像閃電,力量也大得驚人,伍德只被它撞了一下,肋骨就全都折斷了,牧師老爺被他掃了一下,一條手臂就不能用了。”

  塔莫爾手腳並用的比劃著。

  帕爾姆看了格羅里爾院長一眼,院長點了點頭,按照這樣的描述,肯定是一頭魔獸。

  “你們居然還活著——說說看,那個小傢伙怎樣殺死魔獸的?”

  他非常好奇,就算他遇到魔獸,首先想到的也肯定是逃跑。

  魔獸這東西,相當於騎士和魔法師的組合,而且還沒有弱點。而牧師,除了審判者之外,全都擅守不擅攻,神術發動的速度又慢,被克制得非常厲害,他實在想像不出小傢伙怎麼做到的?

  “那絕對是壯舉——”

  塔莫爾一臉敬仰。

  “好了!別拍馬屁了,他又不在這裡。”

  院長不想聽這傢伙囉嗦,此刻他的好奇心已經膨脹到了頂點。

  “那真的是壯舉,牧師老爺就像獅心王理查一樣——”

  塔莫爾做了一個將手臂插入的動作。

  帕爾姆和格羅里爾院長全都張大嘴巴,這個答案確實太有震撼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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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二章 魔化之源

  一刻鐘後,就算原本不相信的人現在也相信了。

  尼斯的手還插在那隻大老鼠的嘴巴裡,那隻老鼠的大門牙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一個對穿的窟窿,四個騎士用足了力氣才勉強把那隻老鼠的嘴巴掰開,讓尼斯的手臂能夠把出來,這無論如何不可能造假。

  “那個寡婦呢?”

  尼斯強忍住不提自己的事。

  從別人的嘴裡傳揚出去,那才叫壯舉,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很容易被認為是自吹自擂。

  “逃跑了,聽村裡的人說,看到你們逃了,那個女人就感覺情況不妙,趁著大家不注意,也偷偷溜走了,現在很可能已經成了一堆老鼠糞。”帕爾姆不無惡意的猜測著。

  他對那兩夫妻全都沒有好感,男的臨陣脫逃,女的更是翻臉背叛,他連帶對村裡面那些人也討厭了起來。

  尼斯卻不敢苟同,他覺得那個女人不會這麼容易死,那是一個很有心機的女人。

  “你打算怎麼對付其他人?”

  帕爾姆問道。

  尼斯沉吟了半晌,有些為難的說道:“這裡面還有你看中的女人……”

  “你不需要在意這件事。”

  帕爾姆擺了擺手,他已經從塔莫爾那裡知道了一切:“我不會收她的哥哥當扈從,也不打算在讓他的父母當什麼管家。扈從的職責是在戰場上保護主人的背後,像那樣的傢伙,我怎麼放心把後背交給他?”

  帕爾姆脾氣暴躁,說話做事都只憑個人的感受,平心而論,尼斯並不怎麼喜歡這個傢伙,但是此刻,他卻感覺有這麼一個直性子的人也不錯。

  正如帕爾姆所說那樣,上了戰場之後,必須有一個值得託付背後的同伴,帕爾姆或許有些缺點,但是在戰場上絕對靠得住。

  尼斯轉頭對塔莫爾說道:“你守在外面,村裡的人如果過來,就把他們打發走。”

  等到塔莫爾出去,尼斯隨手把四周封閉起來,才開口說道:“你知不知道,伊斯特看上這裡,他正和路克兩個人四處活動?”

  “知道,要不然我怎麼會來這裡?”

  帕爾姆答道。

  “與其報復,還不如獲得一些實際的利益,所以我打算把決定權交給路克。”

  尼斯說出自己的打算。

  帕爾姆點了點頭,他現在對尼斯更有好感了。

  他知道尼斯的事,也知道這是尼斯第二次遭遇背叛。第一次背叛,害得他捐出所有的財產,變得一無所有;第二次背叛,讓他差一點送命,將心比心,換成是自己,絕對會想把整個村子的人全都殺掉。

  “你肯定有些想法吧?說出來聽聽。”

  帕爾姆這樣說,意味著他絕對會支持尼斯的意見。

  尼斯原本沒什麼想法,或者說他根本懶得去想,但是聽帕爾姆這麼一說,如果沒有什麼表示的話,豈不是辜負了帕爾姆的一番好意?

  他感覺到帕爾姆散發出的善意,而他現在看帕爾姆也挺順眼。

  歪著腦袋想了想,尼斯有了主意:“等一會兒你去問問,那天到底有多少人為我說過話。這些人應該得到獎賞。”

  “你居然還要給他們獎賞?”

  帕爾姆大叫起來,看尼斯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個傻瓜。

  “聽我說下去。”

  尼斯知道這個傢伙脾氣不好,連忙阻止他發火,帕爾姆的怒火讓他感到欣慰,這才是把他當自己人看待:“就像伍德和塔莫爾,我打算提拔伍德,對塔莫爾冷漠一些,這你應該可以理解吧?對那些村民也一樣,我打算拉攏一批,冷落一批,再打壓一批。”

  帕爾姆若有所悟,他並不蠢,只是懶得動腦子,此刻聽了尼斯的想法,他立刻明白尼斯的意思。

  這其實和軍隊裡面一樣。必須有賞有罰,賞是為了讓人服從,而罰則是為了讓人畏懼。

  “那些被我們冷落的人,肯定會和受到打壓的人聯合在一起。”

  帕爾姆居然也動起腦筋來。

  尼斯又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不會,只要處理得當就不會。別忘了,這裡有人是魔鬼,還有人是魔鬼的幫兇……這話可不是我說的。”

  他笑了,笑得非常陰險。

  馬克沁急著把過錯全都安在那個寡婦頭上,所以弄出這麼一個罪名,絕對是幫他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那些曾經襲擊過他的年輕人,有三個活了下來,這三個人的罪名原本很難定下來。背叛是一種行為,卻算不上是一種罪行,確鑿無疑的罪行只有“試圖謀害神職人員”這一條,而這一條認定標準可鬆可嚴的罪名從挨鞭子到絞刑都可以判。

  由於他們不是主謀,也不是主要的協從者,辯護的時候只要說他們是被煽動的,一時犯了糊塗,再加上他們如果願意懺悔的話,教會為了表示仁慈和寬容,十之八九會輕判。

  尼斯對想要殺他的人,絕對不會有絲毫憐憫,那三個人必須死,他們不死,絕對是最壞的榜樣。更令他擔憂的是,背叛這種事會上癮,做過一次,就會再做第二次。

  現在,那個寡婦被認定為魔鬼,這些人就成了魔鬼的幫兇,魔鬼和魔鬼的幫兇,圖謀殺害上帝的僕人……這些人基本上是死定了。

  就算願意懺悔,就算有紅衣主教為這三個人開脫,也救不了他們,只有教皇能夠下特赦令,尼斯不認為當今教皇克萊門多會吃飽了沒事幹,做出這樣的傻事。

  “魔鬼的幫兇必然死路一條,而他們的家人,特別是那些沒有站出來阻止的人,教會會對他們有所判定,他們會被劃歸為罪民,罪民就像是帶瘟疫的人,如果有人太常和他們接觸的話,也很容易被歸為罪民。”

  尼斯說這番話的時候,感覺自己太惡毒了。

  唯一值得寬慰的是,他絕對不會主動害人,他現在只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我還有一個打算,我們可以提拔那些受到獎賞的人,讓他們管理者片土地,地位也會得到提升。”

  尼斯已經想好對策,他甚至想好接下來的每一步。

  “你打算在他們中間製造階級差異?”

  帕爾姆若有所思,他對這一套並不陌生,軍隊裡面執行的就是這套,沒有什麼地方比軍隊的階級更加森嚴。

  任何東西的存在都有它的意義,階級差異的用處就如同階梯,它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人往上爬,而上面的位置是有限的,不可能讓所有的人都站到最高的位置,所以往上爬的過程中,不可避免的要擠掉其他人。

  一旦有了階級差異,這座村莊就再也不可能像現在這麼團結了。

  “我還打算給他們一部分人事任免權。”

  尼斯想得更近一步了。

  “你是怕他們鬥得不夠狠?”

  帕爾姆明白這招的厲害。

  上位者一般不會把人事任免權下放,那樣會造成山頭林立,底下的人有人事任免權的話,肯定會到處拉攏人,組建自己的班底。

  不過想要分化瓦解,沒有比這招更有效了。底下的人一旦有了人事任免權,肯定會拉幫結派,那個時候就不是人和人之間踩來踩去,而是派系和派系之間互相爭鬥。

  “這些事你最好先告訴馬克沁,他看上去很聰明,應該知道怎麼做。”

  尼斯提醒道。這個招呼只有由帕爾姆來打,如果他出面的話,他的形象就全毀了。

  尼斯感覺自己愈來愈虛偽了。

  整個白天,大家都在忙著收拾殘局。

  傷患要救治,老鼠的屍體需要燒掉,還需要搭建房屋,不過最重要的是,有罪的人必須得到懲罰,而懲罰之前肯定要有一場審判,這整整花了三個小時。

  傍晚時分,又有一群人到了卡奧尼。

  這一次來的人階級更高,尼斯甚至看到有兩個人是飛過來的,當這兩個人出現的時候,那些村民全都嚇呆了,將這兩個人當成天使,跪在地上不停的懺悔。

  事情都結束了,居然還有援兵到來,來的還是這種等級的人物,尼斯感覺十分奇怪,所以他私下問了問格羅里爾院長,從格羅里爾院長那裡,他總算知道了原因。

  魔獸這種東西通常不會自然產生,肯定有某種原因導致這種變異,那些人全都是上面派來的,為的是查明真相,這類調查往往會有驚人的收穫。

  傍晚時分來的這幫人,有教會的、也有這裡最大的領主——哈斯家族的屬下,不管有什麼發現,結果肯定是兩邊平分。

  讓尼斯感到意外的是,路克和伊斯特居然也跟著來了,從兩個人滿臉興奮的樣子來看,他們的目的肯定已經達到了。

  不過,尼斯此刻根本沒有興趣管他們的事,他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

  在一頂大帳篷裡,十幾個人圍攏在那裡,其中就包括尼斯和格羅里爾院長。

  正中央坐著一個身體瘦長、留著山羊胡、額頭高聳的中年修士,他正愁眉苦臉的看著那隻大老鼠,在他的腳邊放著一堆工具。

  他已經用盡所有能夠想到的辦法,卻始終拿那身滑不留丟的老鼠皮沒有辦法。

  “你是怎麼宰了它的?”

  拉爾文一臉疑惑的看著尼斯,哪怕他已經清清楚楚的知道了答案,仍舊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其他人也是一樣。只要把尼斯換成自己想像一下,沒人敢保證面對這樣一頭魔獸,還能夠活得下來。

  “很明顯,這身皮是最有價值的東西。”

  打鐵的修士在一旁說道。

  一頭魔獸往往有六、七種天生的能力有些甚至更多,但是主要的能力卻只有一、兩種,所以魔獸身上最珍貴的部分也只有一、兩個。

  “皮革一般都是用來製作輕甲。”

  拉爾文看著蒙德,在這方面蒙德是專家。

  蒙德一臉沉思,此刻他的心裡滿是感歎,這件輕甲做出來的話,倒是很適合他走的那條路,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想要讓小傢伙繼承他的理想。

  當初他為了走這條路,花費無數心血,收集了大量的資料,這番辛苦絕對沒有白費,他的腦子裡面確實有很多皮甲的式樣,問題是要符合這塊鼠皮的特性,可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所有的護甲都追求防禦力,打造的時候自然是愈硬愈堅韌愈好,但是這塊鼠皮的特性卻是滑。

  想了好半天,他突然睜大眼睛,目光中充滿興奮。

  “我想起來了,當初曾經在布林貝尼德的圖書館裡看過一段記載,赫爾西提時代,在瑞爾得海的南岸,也就是現在的阿布希尼亞這塊地方,有過一個古老的教派,好像叫……佩森斯。”

  蒙德絞盡腦汁的回憶著當初看到的內容。

  “那是一個隱藏在陰影之中的教派。”

  格羅里爾院長插了一句。

  眾人並不驚訝,對於這位院長的博文強識,這裡的人大多有所領教。

  “不會吧?那豈不是和上帝的教義相違背?”

  尼斯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那倒不是。”

  院長解釋道:“和光明對立的是黑暗,而影子嚴格來說,應該算是光的一部分,有光必然有影,影子恰恰證明了光的存在。”

  聽他這麼一說,尼斯總算放下心,這意味著那個叫“佩森斯”的教派,並不屬於教會禁止的範疇。

  “佩森斯不是一個宗教派別?”

  尼斯問道。他這樣問是有道理的,如果是宗教派別的話,教會肯定會嚴格取締。格羅里爾院長也就不可能做那樣的解釋。

  “佩森斯其實連教派都算不上,阿布西尼亞的土地非常貧瘠,那裡的人靠幫人打探情報為生,有時候也做一些刺殺之類的工作,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套獨特的體系,他們的東西很奇怪,介乎於魔法和巫術之間。”

  這位院長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這些東西只能意會無法言傳。

  聽了院長的解釋,尼斯頓時心生嚮往,不過緊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再一次落入穀底之中。

  “你如果想知道的更多,就只有去找宗教裁判所,他們肯定有這方面的資料。”

  院長說的挺輕鬆。他當然不知道尼斯身上的那些秘密。

  尼斯徹底無語了,又是宗教裁判所,他突然發現自己和宗教裁判所很有緣分,他想要知道的很多東西,都需要到宗教裁判所裡面查。

  “對了,你剛才還沒有說完呢!”

  尼斯突然想起蒙德的話被打斷之後,就一直沒有開過口:“這個叫佩森斯的教派,難道有什麼特殊的制甲技術?”

  蒙德點了點頭:“這個教派用的就是輕甲,他們的護甲防禦力並不怎麼樣,卻很滑,敵人的攻擊總是被彈開,而不是被擋住,因為他們追求的是完全不受傷,而不是靠護甲把傷害減到最小。”

  尼斯的興趣再一次被勾起,剛才他還在猶豫,現在卻已經萌生去一趟宗教裁判所的念頭。

  昨天晚上那隻大老鼠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什麼進攻都會被彈開,連燃燒粘膠都沒有用處,如果他得到這種制甲技術,配合那張鼠皮本身的特性,豈不是刀槍不入了?

  “我要去一趟宗教裁判所。”

  尼斯說道。這話是說給身邊的人聽,也算是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你們有沒有什麼門路?”

  “這個很容易。”

  院長一口將這件事承諾下來。

  在世人的眼裡,宗教裁判所是一個戒備森嚴、難以靠近的地方,實際上正好相反,那個地方進去很容易,只不過出來就有點難度了。

  “你要什麼好處?”

  尼斯直接問道,他太瞭解這個吸血鬼了,這個傢伙無利不早起,想要讓他幫忙,肯定要付出代價。

  院長指了指那隻老鼠:“皮是你的,其他的歸我們,你找到製作方法之後,我們負責幫你製作,當然,額外的材料你自己出……你這傢伙是個大財主,肯定不會在乎這點錢。”

  格羅里爾院長絕對是一個精明的商人,不過他開的價也確實合理,而且每一次開價,他都能夠恰到好處的踩在對方的底線上。

  尼斯恨得牙癢癢,他很清楚一頭魔獸身上的東西有多麼珍貴,偏偏這些條件又都可以接受,因為他想不出其他部位可以派上什麼用場。

  “可以,不過你們得再幫我做一樣東西,這個傢伙擁有號令老鼠的能力,我需要一件這樣的魔導器,要不然你們就幫我把山裡的老鼠全都殺光。”

  尼斯一副你們肯定明白的摸樣。

  四周的人也確實明白他的意思,路克和伊斯特到處托人想要獲得這裡的管理權,這根本不是什麼秘密,而尼斯和他們的關係同樣也不是什麼秘密。

  “應該不難。”

  拉爾文拿起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伸進那只大老鼠的嘴巴,在裡面翻弄了半天,最後取出一節骨頭一樣的白色東西。

  “我猜的一點沒錯。”

  他拿著那塊東西洋洋得意的解釋道:“這叫簧骨,如果魔獸在變異之前是群居類的動物,像老鼠、兔子、狼之類的,通常都有這種東西,用它可以召集同類。”

  他轉頭看著尼斯:“我幫你做成一個哨子,你自己去琢磨怎麼用。”

  “需要多久時間?”

  尼斯問道。

  拉爾文笑了笑,自信地答道:“這很簡單,今天晚上就可以幫你搞定。”

  “噓……噓……噓……”

  悠長的哨聲在山嶺間回蕩著。

  一支隊伍在滿是枯黃斷木的群山間行進,尼斯在隊伍中間,他的嘴裡叼著哨子。

  這隊人同樣全副武裝,身上穿著沒有一絲縫隙的鎖子甲,手裡拿著各式各樣的怪兵刃,因為從帕爾姆那裡得知情況,所以來的時候,他們特意做了些準備,挑選的兵刃屬於很不常見的那一類。

  就比如審判者摩根修士,他就拿著一件怪異的兵器,看上去像海軍懲罰犯人用的鞭子——九尾貓,但是上面佈滿尖利的細刺,看一眼都感覺毛骨悚然,這東西一鞭子下去,恐怕半邊身體的肉全都會被扯掉。

  突然,有人大叫起來:“老鼠。”

  話音落下,大家都已經看到,很遠的地方,黑壓壓的一片朝著這邊湧過來。

  和當初帕爾姆、尼斯他們七個人第一次進山時看到的場面完全不同,這一次的老鼠數量更多,但是隊型非常散亂,失去鼠王,對於這些醜陋的生物來說絕對是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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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這邊的實力也和當初不可同日而語,那茫茫無際的老鼠大軍還沒有靠近,四周已經接二連三地亮起神術的光芒。

  這就是一大堆牧師聚攏在一起的好處,每個人施展一種神術,轉眼間,已經有十七、八種神術加持在身上,就連尼斯這個菜鳥也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過的強大,而且充滿莫名的信心,粗略地估算一下,以他現在的狀態,絕對可以幹掉十個平時的他。

  神術的強大之處就在於效果疊加,想要提升力量,就增強手臂和胸部的肌肉,想要提升速度,就增強雙腿和腰部的肌肉,想要提升防禦力,就增強皮膚和脂肪的堅韌度,互相之間沒有什麼衝突。

  魔法就沒有這樣的好處了,想要提升速度有‘輕靈術’,想要提升防禦力有‘石膚術’,‘輕靈術’直接減輕重量,‘石膚術’讓皮膚變成石頭質地,兩者同時使用的話,後者會把前者抵消。

  加持完神術,大隊人馬迅速分散開來。

  摩根沖在最前面,就看到他揮舞起手中的怪鞭子,鞭梢上噴吐出七、八公尺長的織細光絲,這些光的絲線和鞭子本身一樣,上面密密麻麻佈滿了細刺,光絲的數量本來就多,再加上這些由光組成的細刺,所以看上去毛茸茸地,每一次抽打,都會將前方一大片的扇形區域籠罩在底下。

  一鞭子下去,一片飛沙走石,破木片、碎樹葉、小塊的泥土混雜著血沫和肉屑,在半空中飛舞著。

  看到這一幕,尼斯只感覺心裡一陣抽搐,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倒不是憐惜那些老鼠,而是想到摩根在戰場上也用這招的話,那會是怎樣恐怖的景象?

  這招的威力並不強,騎士應該可以檔住,但是普通的士兵卻沒這個本事,那無異於屠殺。

  “沒你想像中那樣恐怖,如果有人挨了這麼一下的話,只會血肉橫飛,受傷的地方會很痛,傷者會立刻喪失戰鬥能力,但是他們不會死,按照慣例,他們可以退出戰鬥,或許就因為這個緣故,而撿回一條性命,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種仁慈的武器。”

  院長看出尼斯的心思,笑著在一旁解釋。

  “仁慈?”

  尼斯更加毛骨悚然起來,他感覺不出一點仁慈的氣息。

  “像摩根這種人被稱為審判者,並不是沒理由的,如果他們真的兩手血腥的話,那麼外號就應該是劊子手或死神。”

  院長再一次確認剛才的話,那可不是反話。

  “裁決者呢?”

  尼斯問道,他想看院長怎麼解釋。

  “有一件事你不得不承認,裁決者很少當場殺人,至於把人帶回去之後,那些人是死在宗教裁判所裡或者最後被處決,和他們畢竟沒有直接的關係。”

  和賽門老人不同,格羅里爾院長對宗教裁判所沒有太大的反感,他甚至和裡面一些人的關係還不錯。

  當然,他也談不上喜歡,沒人會喜歡這個充滿陰暗和血腥的機構,即便教廷核心的那些人也是一樣。

  “算了,這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話題。”

  院長指了指尼斯手裡的哨子:“你還是專心於自己的工作吧!老鼠好象要逃跑了。”

  尼斯這才注意到,週邊的老鼠正四散開去,以前那隻大老鼠活著的時候,絕對沒有哪只老鼠敢這麼做,他連忙用力地吹起哨子來。

  尼斯的工作就只是吹哨子,有這麼多厲害的人物,根本輪不到他動手,連帕爾姆那樣的實力,現在也只能跟在別人的屁股後面吃灰。

  “需要多久才能把老鼠殺乾淨?”

  尼斯一邊吹著哨子,一邊問道。

  “這很難說……不過,你記住,我們不是來殺老鼠的,只要找到東西,我們就會離開,你的那幾個朋友不是想得到這塊地方嗎?你們就多努力一些吧!”

  院長說這話,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

  當然,他也沒把話說死,如果尼斯他們出錢的話,這位院長大人絕對會考慮留下一些人來幫忙。

  尼斯肯定不會上當,就算要雇人,他也會私下和別人談生意,一旦經過這個吸血鬼的手,那價錢就不一樣了,翻一倍是最起碼的。

  再說,他也不想把所有的老鼠消滅乾淨,有老鼠的威脅,那些村民們才會覺得需要保護,才會想現在這樣聽話。

  尼斯覺得很悲哀,不知不覺中,他也開始學會算計了,這種想法在以前的他看來,絕對是非常邪惡的念頭。

  “會不會有另一隻魔化的老鼠?”

  尼斯突然想起這個問題,這群傢伙找到東西之後,拍拍屁股就走了,他和路克他們卻要留在這裡,萬一再有一隻魔鼠出現,就輪到他們倒楣了。

  院長沉吟了半晌,然後不太肯定地說道:“魔獸這東西很看重領地,就算自己生的孩子,一旦成長到能夠威脅到他的程度,也肯定會被趕出去。從眼前的狀況來看,應該沒有另一隻同樣恐怖的魔鼠,不過在找到魔化的源頭之前,一切都很難確定,說不定就那麼巧,在這段時間裡面,就有另一隻老鼠魔化了,或者一隻幼崽恰好在這個時候變成成熟體。”

  “我更擔心的是幼崽逃跑,長大之後找我們報仇。”

  尼斯嘟囔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情況就和這樣差不多。

  他現在拼命提升實力,出了腓力四世和克萊門多教皇這兩大威脅讓他不得不如此,另一個原因就是父親的死。

  他發過誓,要查明真相,讓兇手付出代價。

  “這倒用不著擔心,只要我們取走導致魔化的東西,那些幼崽頂多只會比其他的老鼠聰明一些,不會強得這麼離譜。”

  院長不負責任地說著安撫人心的話。

  一般來說,沒有魔化的源頭,魔獸的幼崽確實不會變的太強,但是例外的情況也不是沒有。

  尼斯信以為真,他頓時放下心來。

  “對了,我們要找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樣子?”

  他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

  “不知道,也許是一塊木頭,也許是一顆石頭,能夠導致魔化的東西很多,只有離得近了,才有可能被發現。”

  格羅里爾院長說起這些的時候,心中非常無奈,就是因為這種特性,除了把四周的山全部都細細搜索一遍,沒有更好地辦法了。

  換成尋找其他的東西,他們可以直接使用預言術,就算不能確定具體的位置,至少也會給出一個範圍,和現在這樣大海撈針比起來,絕對輕鬆多了。可惜,能夠導致魔化的東西,全都具有強大的能量,任何預言術都對他們無效。

  格羅里爾院長只能在心裡祈求,那玩意兒千萬不要在哪個地洞裡,不然的話,他就算把周圍的群山都踏遍,也別想找到。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老鼠愈來愈少,參加搜索的人卻愈來愈多,不但從外面又調來幾百個人,本地的村民也都被發動起來。

  這麼多人自然不可能編成一隊,那樣太沒效率了,所以分成了幾十支搜索隊,各自負責一個方向。

  尼斯仍舊跟著院長,他們這一組主要由隱修院的人組成,負責的是南邊,從兩次老鼠大軍進攻土堡來看,鼠災的發源地很可能是在這個方向。

  和往常一樣,這群人一大清早就出發了,行走在如鬼域一般的群山之中,其他人都盯著腳下,不放過任何一件可疑的東西。

  尼斯則一邊吹著哨子,一邊隨手拋撒著種子,卡奧尼四周的植被完全被破壞,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夠恢復,他這樣做,只不過是盡一點力。

  那些種子用特殊的溶液浸泡過,又被他用愛神賜予的天賦點化了一下,明年春天就會迅速發芽,生長的速度也會很快,或許三,五年之後,這裡就能夠恢復生機。

  走著走著,尼斯突然罩住,他驚詫地看著腳下,之間剛剛灑落的種子居然在發芽。

  “怎麼了?”

  摩根修士一直都走在尼斯的身後,他注意到尼斯的異常。

  聽到聲音,其他人全都停了下來。

  已經用不著解釋了,地上那正在迅速生長的幼苗足以說明一切。

  “東西在底下,挖……”

  院長從旁邊的農夫手裡搶過一把鋤頭。

  “應該不是這裡。”

  蒙德在一旁說道,他抬起手指著前方:“你們看。”

  大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才注意到,前方的樹木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樣,其他地方的樹木總是橫七豎八地倒著,但是前面的樹木全都倒向同一個方向。

  “給我一把種子。”

  院長走到尼斯面前命令道,尼斯直接把裝種子的袋子放在院長手裡。

  揮了揮手,示意大家散開,格羅里爾院長淩空畫了一個神秘的咒符,他的指頭帶著一點亮光,劃過之處就會留下一道又光組成的痕跡。

  完成了這個神術之後,院長揚手拋出一把種子。

  那些種子瞬間全變得毛茸茸的,像是蒲公英一樣,朝著四面八方飛了出去,飛出很遠之後,才漸漸落到地上。

  種子一落地,就以肉眼能夠看清的速度生根發芽,片刻間,原本光禿禿的一片土地就變得斑斑駁駁,被一塊塊的綠色所覆蓋。

  “就在那個方向。”

  院長面朝著蒙德所指的方向,他的眼睛和別人不同,瞳孔之中隱約映射出一個六芒星陣。

  他看到的東西也和別人看到的完全不同,只要是有生命的東西,全都散發著一層光芒,生命愈是旺盛,光就顯得愈明亮,這裡最明亮的自然是他們自己,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地上的那些植物。

  果然如果他預料的那樣,於是靠近那個方向的植物,生命力愈是旺盛,顯然那裡有什麼東西能夠促進它們生長。

  “吹哨子,用力吹。”

  院長轉頭朝著尼斯吩咐道。

  尼斯照著做了,哨聲劃破山嶺的寂靜,朝著四面八方傳開。

  可惜,好半天也沒有看見一隻老鼠出現。

  雖然這幾天他們殺了很多老鼠,卻還不至於把這種生物全部滅絕,這麼長時間沒有反應,其中肯定有蹊蹺。

  “就是這裡了,魔獸住的地方,四周肯定是一大片禁區。”

  院長見多識廣,此刻他的神情中除了欣喜,還帶著一絲警戒:“大家都提高警覺,國王身邊都會有近衛,群居類的魔獸也差不多。”

  為了以防萬一,他立刻又施展了一個神術,他們四周立刻浮現出一個巨大的法陣。

  布下法陣之後,院長大人當先而行,其他人緊隨其後,那個法陣跟著他們一起移動。

  這是一個偵測法陣,只要不是己方的生物,哪怕只是一隻螞蟻也無處藏身。這個神術還可以用來破除隱身魔法。當然,這是相對而言,如果對方在隱身方面造詣高超,同樣也可以讓這個神術無效。

  院長發出警告的時候,大家就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摩根抽他的刺錬鞭,蒙德也拔出那把細劍,院長本人則抄起法杖。那東西看上去就只是一根普通的木棍,沒有半點裝飾,看上去很不起眼,但是隨著聖力噴吐,權杖的頂端冒出一個由光組成的槍頭。

  愈往裡面走,感覺就愈陰森可怖,那些倒在地上的樹木全都像馬蜂窩一樣,被啃得到處都是窟窿,地上也是一個洞接著一個洞。

  突然,那個懸浮在半空中的法陣上冒出幾點紅光。

  “大家小心。”

  院長大聲警告道,喊聲剛剛落下,那幾點紅光已經到了面前。

  沒人看清那是什麼,他們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快如閃電,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幸好,懸浮的法陣有滯澀它們動作的作用,那些紅光漸漸慢了下來。

  被紅光標記出來的是十幾隻老鼠,它們的個頭不大,渾身上下銀光閃閃,簡直就像是用白銀鑄造的一樣。

  摩根出手最快,他的刺錬鞭一下子就把這些老鼠全罩住了,這一次他用上全力,刺錬鞭刮過的地方,整塊地皮全都飛了起來,樹木和石頭都被絞成粉碎。

  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那些老鼠一點都不在乎,攻擊打在它們身上,全都被滑開了,看上去和那頭大老鼠差不了多少。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劍光閃過,蒙德如閃電般地拔出劍,猛地一個箭步,身體瞬間閃出十幾公尺,刺眼的劍光如同匹練般掃過一隻老鼠。

  他的劍法快,劍更快,劍刃上還附了六、七種魔法,幾乎到無堅不摧的地步。

  一道劍光,一條血線,銀色的老鼠從中間一分為二,切開的地方十分整齊,甚至連血都沒有流出來一滴。

  “果然是近衛,比那頭大的差得多。”

  蒙德松了口氣。當初大家想盡辦法,卻沒能破開那隻大老鼠的皮,他也試過,同樣毫無損傷。

  “不過這些傢伙挺漂亮的,應該可以賣出個好價錢。”

  院長比別人都厲害,在這個時候還有閒情考慮錢的事。

  這話倒也不錯,任何毛皮都在那銀光閃閃的鼠皮面前都會黯然失色,用這種東西製作成裘皮大衣的話,夫人小姐們肯定會像瘋了一般掏錢。

  “別殺了,捉活的。”

  尼斯的腦子也不差,說到死要錢,他比不上院長,但是說到賺錢,他還是很有自信的。

  “捉活的?”

  院長愣了一下,不過他馬上就明白過來:“對,捉活的,回去之後找幾隻白老鼠來配種試試,說不定可以人工飼養。”

  這支隊伍裡面的人大部分都是隱修院的,格羅里爾院長的命令立刻得到了執行。

  反正這些銀色的老鼠遠沒有那隻大老鼠厲害,除了速度差不多之外,防禦力上就差得遠了,而這批魔鼠最厲害的就是防禦力,攻擊力很是一般,大家也就不怎麼擔心了。

  有那隻大老鼠的屍體在手,這群人早已經研究透澈,這批魔鼠刀槍不入,任何攻擊都會被彈開,但是並不意味著就沒有辦法對付。

  摩根、蒙德他們幾個,手裡都多了一個口袋,那只是普通的皮口袋,但是外面纏繞著鋼絲,裡面則鋪滿棉花。

  “噗”的一聲,一隻銀鼠徑直撞進袋子,深陷在棉花裡,在棉花堆裡面根本無處借力,它們的尖牙利齒也拿蓬鬆的棉花沒辦法。

  旁邊的魔法師立刻跑上來,昏迷、沉睡、迷惑、失明……一大串負面魔法扔到那只老鼠的身上。

  十幾分鐘之後,戰鬥徹底結束了。

  一隻隻昏迷過去的老鼠被抓了出來,隱修士們用鐵絲把它們的四肢栓住,綁得像一顆球似的,嘴巴同樣也要綁住,它們的牙齒太厲害了,連鋼板都能夠一口咬穿。

  這些老鼠五隻一串被串在一起,它們此刻看上去倒是挺可愛的。

  總共二十七隻老鼠,被蒙德宰掉一隻,讓格羅里爾院長惋惜不已,他現在已經開始琢磨著怎麼養這些東西,還有怎麼替他們配種。

  尼斯沒管這些,他現在正忙著播撒種子,要趁現在多種一些植物,在他們身後,那些剛剛灑下的種子已經有半尺高。

  “快點、快點,把這件事解決了,我們也好早點回家。”

  院長提著一串老鼠大聲命令道。

  在前方數百公尺的地方,有一圈順時針倒下的樹木,正中央有一個大坑。這個大坑有七、八公尺深,直徑大致二十公尺,同樣也像是一個蜂窩,坑壁到處都是窟窿。

  “總算找到老鼠窩了。”

  院長看著那懸浮在半空中的法陣。法陣上有幾點微弱的紅光,全都集中在一起,位置就在附近。

  “把這邊挖開。”

  院長指著紅光聚集的方向。

  他的命令才剛下達,其他人還沒來得及動手,那幾點紅光就以非常緩慢的速度,朝著不同的方向移動起來,它們似乎能夠感應到危險臨近。

  雖然它們移動的速度很慢,但是那畢竟是在地下,挖土的速度肯定比這更慢。

  “我恨老鼠,我也恨地洞。”

  院長咬牙切齒地咒駡著,他展開雙臂,將一片光雨灑落到地上。

  這不是攻擊性的神術,這片光雨同樣也把周圍的人全都籠罩住。

  所有的人都感覺心靈異常寧靜,就像是躺在家裡的床上,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溫馨感覺,那幾個紅點也安然不動了,它們同樣受到影響,再也不覺得危險。

  “挖。”

  院長也不囉嗦。

  幾個村民走過去,開始用手裡的鏟子挖土。

  他們挖得很輕鬆,合格地方像是蜂窩,又像是乳酪,中間全都是空的,一鏟下去就是一大塊。

  往下挖了五、六公尺,突然露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有金屬、礦石、瑪瑙,也有硬幣。

  “停,這裡恐怕就是那隻鼠王的王宮。”

  院長怕那幾個村民把要找的東西弄壞了。

  幾個騎士代替那些村民下到坑底,他們手裡的小刀代替了鏟子,開始朝著周圍挖起來,很快,一個用茅草搭成的窩露了出來。

  窩的正中央放著一塊石頭,這塊石頭表面佈滿孔穴,有三分之二被燒溶過,變成了玻璃質地。

  “這是什麼?”

  尼斯等那幾個騎士把東西遞上來之後,忍不住問道。

  “好像是一塊隕石,也有可能是火山噴發出來的岩漿石,誰知道呢?反正是這東西就可以了。”

  院長走過去,小心翼翼捧起那塊石頭,顛過來倒過去看了半天,然後又看了一眼坑底:“大家再找找,可能不只這一塊。”

  沒人表示反對,既然來了,為什麼不找得仔細一些呢?反正這個地方並不算大。

  幾個小時之後,整個坑被翻了個底朝天,挖了十幾公尺深,到最後連地下水都冒出來了。

  並沒有發現第二塊類似的石頭,其他東西倒是撿了一大堆,因為不敢肯定裡面有沒有要的東西,這些東西全都被歸在一起。

  除此之外,還挖出來三隻連眼睛都還沒有睜開的小老鼠,它們已經長出一點茸毛,隱約看得出帶著銀色。

  “這三隻比另外二十七只要好得多,它們還沒有意識,可以被馴化,等到睜開眼睛之後,可以試試讓它們認主。”

  院長將三隻幼崽交給摩根。

  “也給我一隻。”

  尼斯伸出手來。

  院長本來還想講價,不過一想到這件事本來就是尼斯引來的,他又有點不好意思,在三隻老鼠裡挑了挑,撿出最小的那隻放在尼斯的手裡:“這隻就給你吧,雖然沒有了那塊石頭,這隻幼崽不會變得更加厲害,不過它畢竟是魔獸,養得好的話,對你會有不小的幫助。”

  院長只不過是隨口一說,他根本沒把自己的話當真。

  沒有了魔化之源,這三隻幼崽就不可能進一步變異,它們的實力甚至比不上另外二十七隻魔鼠,唯一的用途就只有拿來配種。

  用神術把那塊神秘的石頭封印起來,院長朝著尼斯一伸手:“把種子給我。”

  尼斯遞了過去。

  院長再次抓起一把種子,像剛才一樣飛散開去,這一次,那些種子落下之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好了,沒問題了,一切都是因為這塊石頭。”

  他感覺到心中的一塊大石落地,總算可以回隱修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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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三章 今後的路

  山谷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魔化的源頭找到了之後,當天就被大隊人馬保護著送回阿德蒙特,等到把那個大坑周圍全都勘探一遍之後,剩下的人也走了,只留下路克他們四個和尼斯。

  和當初來的時候相比,山谷已經徹底變了樣。

  因為老鼠大軍兩次來襲,僅有的那些莊稼全被毀了,又因為各路人馬的到來讓這裡顯得十分淩亂,唯一比以前好的地方,就是南邊的懸崖多了一片綠色。

  負責這次搜索行動的是一位主教,他選擇那片綠地作為駐紮的地方,哈斯家族派來的人也住在那裡。

  為了住的舒服,他們讓同行的魔法師施法,將那片山變成一片平地,還把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植被移開了一些,變得錯落有致,他們的帳篷就紮在灌木從間的空地上。

  現在所有人都離開了,這塊好地方自然被路克他們占了下來,此刻幾個人就聚集在中央的大帳篷裡,這原本是那位主教大人住的地方。

  路克他們四個仍舊全副武裝,畢竟他們都不敢肯定村裡的人會不會再次背叛。

  “怎麼都找不到那個女人,真讓人惱火。”路克說的女人,就是那個想要置尼斯于死地的寡婦。

  直線搜索引起魔化的東西時,大家也順便再搜捕這個罪魁禍首,可惜一直不見這個女人的蹤跡,也沒有發覺她的屍首。

  “遲早會找到的,她的頭像現在貼的到處都是,連宗教裁判所都插手了。”

  尼斯倒是挺看的開。

  “大家猜猜看她是怎麼逃出去的?”

  路克一直想問這件事,之前始終沒有機會。

  “還用說嗎?當時只有躲進河裡最安全,那個女人肯定也想到這一點,只要抱著一根木頭往下游漂,一個晚上的時間,就足以讓她逃到下游一百多公里的地方。”

  尼斯早就琢磨過了,那是唯一的選擇。

  如果走陸路的話,可能遇上老鼠不說,就算運氣好逃出去,也會迎面碰上從阿德蒙特過來的援兵。

  “別去想那個寡婦了,說說看,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伊斯特更關心眼前的事。

  當初第一個想到吃下這裡的就是他,現在已經如願以償,哈斯家族的人臨走的時候,把一封任免書交給路克,那上面任命路克為卡奧尼的管理者。

  所謂的管理者,就如同阿薩克斯港那五巨頭一樣,擁有者重要的發言權,不過管理者不是領主,並不擁有這裡的土地,這個頭銜也不能夠被繼承。

  房間裡面一片沉默,路克和尼斯都若有所思,梅特洛則想先聽別人的意見。

  好半天之後,路克終於打破沉默:“在作出決定之前,我想先確認一件事。”

  聽到這話,伊斯特和尼斯都已經心中了然,路克要攤牌了。

  果然,只聽到路克說到:“現在有了這片託管地,我們大家算是有了一點根基,我不打算把卡奧尼據為己有,在這件事上尼斯做得比我們任何人多,而最初的想法是伊斯特提出的,再加上我們之中每一個人都出了一大筆錢,所以……”

  他看了看眾人:“我打算組建一支隊伍,然後向上面要求更改管理者,把卡奧尼改為由我們整支隊伍共同管理。”

  “我沒問題。”

  伊斯特第一個表態,這麼長時間來,他和路克合作的挺愉快,他也覺得大家互相協助比一個人獨自打拼,要有利得多。

  第二個表態的是尼斯,他的情況又不一樣。我的身份和你們不同,你們組建好隊伍之後,我加入就可以了。

  他要走的路和路克他們並不一致,所以沒必要綁在一起,選擇戰士加入這支隊伍,對於他來說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我也贊成。”

  梅特洛緊隨其後表了態。

  他是這支隊伍你們最後自知之明的一個人,很清楚自己沒有路克和伊斯特那樣的身份,也沒有那麼好的家世,就算去別的地方也是替人做事,還不如待在這裡。再說,半年來的經歷,也讓他對著支隊伍充滿信心。

  自從尼斯加入之後,他們一直在走上坡路,而且發展的情勢非常迅猛,像這種前途無量的隊伍,別人還巴不得進來呢!

  現在只剩下帕爾姆沒有表態了。

  尼斯其實早就知道,等到卡奧尼的管理權定下來之後,就該市帕爾姆做出選擇的時候了,一旦共同組建起一支隊伍,那麼隊伍中的每一個成員不管做出什麼樣的成績,都會被算在這支隊伍的頭上。

  這種制度談不上好壞,它可以最大限制的讓每一個人發揮自己的能力,但是同樣也可能滋生惰性,所以一支隊伍想要發展得好,最重要的是隊伍中的每一個人都必須有歸屬感。

  所有的目光全部盯在帕爾姆身上。

  此刻帕爾姆也確實非常猶豫,以前他在這個團隊之中,完全是混日子。

  當初他結識路克和伊斯特,是看上他們的家世,心想跟著他們能得到一些好處,一支混到成為見習騎士,之後他就打算單打獨鬥,靠自己的勇武博取一份前途。

  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而且比預期中的要好得多,不但早了三年成為了見習騎士而且手裡還很寬裕,按照原來的計畫,他已經可以和路克這幫人分道揚鑣了。

  但是,梅特洛看到的事,他同樣看到了,這支隊伍明顯處於上升的形勢,前景一片光明,這時候退出的話,實在是太傻了。

  不退出的話,以後上了戰場,他的努力只會為這支隊伍增光添彩,獲取的利益卻是按照地位分配,路克肯定拿最多,其他人按照排名拿各自的比例,做事的人只不過多拿一份,他的實力最強,卻要排在梅特洛的後面,這樣的分配方式他肯定最吃虧。

  “算我一個。”

  猶豫再三之後,帕爾姆終於做出了選擇。

  此刻他想到的是艾瑪爾紅衣主教身邊的那個扈從,那是一個非常強大的騎士卻做著保護和打雜的工資。

  這個世界上實力強的人多得是,但是真正能夠出人頭地的卻沒有幾個,沒有比這更令人悲哀的了。

  帕爾姆的決定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說實話,其他人也不希望看到帕爾姆的離開,除了這個傢伙確實有實力之外,原來四個人一起打拼,眼看著大家就要正式起步,其中一個人卻黯然離去,這對其他人也是一個打擊。

  “既然這樣,那麼我就馬上就提出申請。”

  路克也挺乾脆,他對這個鬼地方本來就不怎麼在意。

  “現在可以討論剛才的問題了吧?”

  伊斯特催促道。

  “這個傢伙當初說過,第一步打算在這群村民之中製造階級。”

  帕爾姆指了尼斯。

  “我贊成。”

  伊斯特立刻說道。現在只要是尼斯的提議,他都會第一個贊成。

  “這樣也好,想要拉攏所有的村民顯然是不可能的。”

  路克轉頭看了窗外一眼。

  遠處的懸崖邊豎著三個絞架,上面各吊著一具屍體,這三個人從老鼠的嘴裡逃脫了一條性命,卻沒有逃過法律的懲罰。

  仇恨的種子已經埋下,想要化解是不可能的,這也是他們現在不得不全副武裝的原因。

  有了階級差異之後,他們需要拉攏的就只有一小部分人。

  “他還打算把一部分人事任免權放下去。”

  帕爾姆繼續說道。

  這一次路克和伊斯特沉默了,只要稍微想一下,他們完全可以明白尼斯的打算,但是這樣做有利有弊。

  讓所有的人意外的是,帕爾姆接著說道:“我覺得挺不錯。”

  “把人事任免權放下去的話,我們很可能就會被架空……”

  伊斯特說出了他們的顧慮。

  “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們是平民,就算再有什麼樣的權利,也仍然是平民,不可能越過這條橫溝,你們是擔心他們會取代我們嗎?”

  帕爾姆難得顯露一回,他一直在想這件事,可以說是早有準備。

  “對啊!”

  路克和伊斯特,猛的醒悟。

  如果大家都站在同樣的臺階上,他們確實需要擔心,人事任免權放下去之後,底下的人互相抬升,最終會把他們擠掉。

  但是他們是並非站在同一臺階上,他們是站在陽臺上,底下的人頂多站在最上面的一級臺階,絕對不可能站到陽臺上。

  “你打算用哪幾個人?”

  路克轉頭問尼斯。

  “馬克沁應該是第一個,他在村裡本來就有威望,也幫我說過話,我還許諾過一個老頭擔任事……”

  尼斯一邊在腦子裡整理著名單,一邊說著。

  當初他總共給過兩個老頭許諾,讓他們擔任事,但是造反的那天,只有一個老頭為他說話,之前他還讓帕爾姆幫他打聽了一下,那天為他說話的有十五個人。

  名單很快就確定下來,總共四個管事,八個則事。

  另外還有三個也替尼斯說過話的人,因為他們的兒子或者兄弟參與造反,所以不可能重用,不過他們也沒被劃進罪民的行列,這是尼斯特關照過的,梅特洛突然有一個想法:“我打算帶他們去一趟阿克斯,讓他們看看我們的作坊,順便讓他們幹點輕鬆的工作,借此給他們一些甜頭。”

  “這是個好主意。”

  帕爾姆贊同道。他現在也漸漸進入了狀況,以前他是從來不願意動腦子的,梅特洛的提議其實就是用好處收買人心,伊斯特和路克也思索起來,想要給別人好處實在是太容易了,不過尼斯卻陷入沉思,他的父親對下人一向很優待,他剛到卡奧尼的時候,同樣給了那些村民不少好處,但是最後的結果卻是背叛,所以單純的給好處並不能夠獲取忠誠。

  看到路克,伊斯特和梅特洛討論越熱切,尼斯冷哼了一聲。漠然的說道:“現在給他們這麼多,以後呢,一直都給他們這麼多嗎?等到哪天你們不給他們好處了,想過會是什麼結果嗎?”

  那三個人頓時愣住了,不只是因為尼斯的話讓他們清醒過來,跟是因為尼斯冰冷的語氣,他們還沒有聽過尼斯這樣的語氣說話。

  “或許可以用美好的未來代替實際的利益,我們可以給他們一些許諾……”

  梅特洛這一次不像剛才那樣有把握了。

  果然,他的主意才拋出來,就被尼斯頂了回去:“這招我已經用過了,之前帕爾姆看中了一個女孩,為了幫這個傢伙得到她。我對她的家人許諾了許多東西……”

  尼斯不想說下去了,這件事讓他灰心喪氣,這幾天以來,他靜下心想了很久,多少找出一些原因。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那個時候他太急切了,讓這家人感覺高枕無憂,就等著將來做大老爺,所以出事的那天,他們唯恐自己受到牽連,始終縮在後面,沒有替他說過一句話。

  房間裡面的氣氛突然間變得異常壓抑,五個人全部沉默地坐在那裡帕爾姆是尷尬,因為這件事跟他有關係,梅特洛是鬱悶,剛剛還志得意滿,以為出了一個好主意,沒有想到是已經證明是失敗的東西好半天之後,就聽到路克在那裡自言自語著:“必須讓他們知道,離開我們,他們什麼都得不到,還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的位置不穩,如果做得不好的話,都會被我們放棄。”

  伊斯特立刻接到:“一旦被我們放棄,他們立刻就會被打回原型,這才是關鍵。”

  四個人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可是,今天的尼斯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不管別人說什麼,他都要反對,只聽他再一次冷冷地說到:“被放棄的人會懷恨在心,其他人會感覺到岌岌可危,所有人都會想辦法給自己安排一條後路。”房間裡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中,路克。伊斯特和梅洛特全都頭痛欲裂,他們突然發現。有一個領地也不是那麼值得慶倖的事,反倒是煩惱一大堆。

  “我不想了。”

  伊斯特重重拍了一下尼斯的肩膀:“提出質疑的人必須給個建議。”

  “我同意。”

  “我也同意。”

  路克和伊斯洛雙雙舉起手來。

  尼斯鬱悶的看著這三個傢伙,他如果有好的方法,也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他也非常清楚,這個問題根本無解。

  如果有標準答案的話,只要按照那個標準答案,這個世界上肯定會出現一個完美的國度,可惜,這個國度根本不存在。

  看到尼斯閉嘴不言,伊斯特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你至少要告訴我們,這些被我們放棄的人應該怎樣處理?”

  他退而求其次。

  對於這個問題,尼斯倒是想過。

  “很簡單,給他們自由,讓他們保住以前得到的東西。”

  尼斯說這話的時候。想著的是以前的那個家,隱約間,他已經猜到了那些僕人們為什麼會背叛他,為什麼會投靠他的那些親戚了。

  法蘭克王國有一條法律,如果一個家族的直系繼承人全部不在了,財產將會由旁系繼承,但是財產裡面並不包括奴隸,所有的奴僕都會得到自由,他們的賣身契將自動作廢。

  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了他的管家婆就沒有這種顧慮,他們一家早已經贖回了自由。

  路克、伊斯特和梅特洛絕對沒有想到,尼斯給出的會是這麼一個答案。

  “那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梅特洛有些憤憤不平。

  “確實太寬厚了一些。”這一次連梅特洛都無法贊同,寬厚是客氣的說法,他真正想說的是愚蠢。

  路克沒有說什麼,但是很顯然和伊斯特的觀點一致。

  看到這三個人全都無法接受,尼斯幽幽地說道:“以你們的身份和手段,想要對付一個失寵的前手下,會沒有辦法嗎?”

  那三個人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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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16 17:24:58 |只看該作者
尼斯在心裡輕歎了一聲,他的本意是建立一個輕鬆地制度,他不奢望能得到忠誠,只是希望少一些背叛。

  他的想法是,給予大部分村民自由,而那些肯跟著他們走的人雖然失去了自由,去換來了機會,發財的機會、地位提升的機會、出人頭地的機會。自己的路自己選擇,他們如果選擇了後者,就必須付出忠誠。

  可惜這個想法還沒有提出來,就被路克他們本能的拒絕了,上位者總是希望下面的人服從,貴族永遠希望平民順從,古代哲人提出的自由、平等的理念早已經被人遺忘了。

  不過他並不打算放棄一件事情如果不能夠被人接受的話,最好的辦法並不是放棄他,而是改變一下包裝,為此,他不得不裝成一個惡人。

  尼斯的神情突然變得邪惡了起來。他仍用緩慢的語調說到:“最好佈置的像是命運的安排,被我們放棄之後,那個人也就被命運拋棄了,比如生意失敗,染上毒癮、遇上騙子……對於一個沒什麼地位的人來說,這個世界上能夠讓他傾家蕩產的災難多的是。”

  梅特洛頓時變了臉色,連路克和伊斯特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帕爾姆更是像從來不認識尼斯一樣,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四個人全都感到了莫名的震顫好半天後,路克才苦笑著說道:“怪不得人們常說,勇者的長劍比不上智者的心思。”伊斯特也在旁邊表示贊同。

  此刻,這四個人的心理,感受最深刻的是梅特洛和帕爾姆,他們突然想到,這一招對他們同樣有用。剛才他們如果拒絕加入這支隊伍的話,很難說不會受到同等的對待。

  “還好你是跟我們是一條心的。”伊斯特拍了拍尼斯的肩膀,身份不同,需求也不同,他和尼斯不會有利益的衝突,也就用不著和尼斯結仇。

  說實話,剛才他已經在下意識的回想,自己有沒有得罪過這個小傢伙?

  “你說吧,實際上要怎麼做?”

  路克這麼說,是把決定權交給了尼斯。

  “你先發表一個聲明,宣佈這裡的人都是自由民。”

  尼斯看著路克,他要看路克的反應。

  “這沒問題。”路克現在什麼都可以接受了。

  “然後讓那十一個人自己選擇,是不是願意擔任管事和執事,你可以告訴他們,他們仍舊是自由民,但是要發誓效忠的。”

  尼斯又停了停。

  “你繼續說。”

  路克催促道。有了剛才那番話打底,他已經明白那些村民根本不可能跳出他們的手掌心,心裡也就沒有抗拒了。

  “然後就是按照梅特洛的計畫進行,帶他們去見見世面,只是不能給他們錢。”

  尼斯又特意提醒了一下:“不只是去阿薩克斯港,最好再帶著他們拜訪一下王子殿下,不過別讓他們進府邸,讓他們待在馬廄裡,只要他們知道什麼地方就可以了……”

  “高。”

  梅特洛挑起大拇指,他只想到用繁華引誘,尼斯卻想到借勢壓人,那絕對要高明多了。

  “從阿薩克斯回來的時候,順便請兩個教禮儀的人過來,教那十一個人言談舉止。”

  尼斯說道。

  “這恐怕不容易。”

  梅特洛撓了撓頭。

  “我並不是讓你真的把他們變成斯文人。”

  尼斯突然發現梅特洛有時候也挺天真:“只想籍這個辦法讓他們意識到,他們很土,很上不了檯面,帶他們出去會讓你感覺丟臉,去那些上流的地方,他們只配待在馬廄裡……”

  伊斯特在旁邊哈哈笑了起來:“我明白了,你這個傢伙是打算讓他們以為,他們只要聽話,就會變得體面,變得有教養,然後他們看其他人,就會像我們現在看他們一樣。”

  路克他們也都明白了。

  這種事很常見,城裡人全都看不起鄉下人,而那些從鄉下出來在城裡飽受歧視的人,一回到鄉下,也往往神氣活現,看不起以前的鄉鄰。

  “越是歧視他們,他們希望成為體面的人的心就會越迫切,所以教他們禮儀的時候,一點都用不著客氣,做得不好的話,就狠狠地懲罰他們,羞辱他們。”

  尼斯這次多少有點壞心眼,他這是在報復。

  那些人雖然幫他說過話,卻也都不是什麼好人,只不過是怕受到教會的報復罷了,他讓路克給那些人好處是為了大局著想,心裡自然不會舒服。

  “我有一個問題。”

  路克插了進來:“怎麼讓他們明白這一切只有我們能夠給他們。”

  尼斯很鬱悶,這不是逼著他做惡人嗎?

  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這很簡單,只要找個會演戲的傢伙,讓他想辦法買通那群農夫,看看有幾個人真的選擇背叛。”

  這個想法並不是現在才有。當初和帕爾姆一起進山的時候,他就琢磨著,招募手下的時候要來一場考驗,紀律性、忠誠和勇氣都是必須考驗的項目。

  所有人都點頭。

  這招確實不錯,既可以測試那些人的忠誠程度,又可以抓一個反面典型出來警告其他人。

  “其實未必要製造騙局,我們在阿薩克斯不是有一個敵人嗎?”

  伊斯特在一旁提醒道,這個傢伙也是一個“陰人”。

  “對啊,那位貝爾蘭多斯子爵最喜歡收買我們身邊的人,據我所知,他收買人的時候總是說得天花亂墜,卻從來不會拿真金白銀出來,誰如果上當的話,那絕對是最好的榜樣。”

  梅特洛幸災樂禍地說道,他對那位子爵實在是太瞭解了。

  接下來的幾天,路克他們按照尼斯制定的方針,先宣佈那些村民全都是自由民。就連那些罪民也是如此,接著就是讓那十一個人自己選擇,願不願意效忠他們。

  結果當然是願意。

  住在這裡的人,一直過著自由卻貧窮的日子,大部分人都想換個環境,如果能夠過得舒服一些,就算是少了那麼一點自由也值得。

  當天晚上,這十一個人和他們一家搬出了土堡,搬到那片綠地。

  之後的兩天,這十一個人各自去拉人,他們的手裡有人事任免權,每個人都可以找三個手下。

  轉眼間,又有三十三個人向路克他們表示忠誠,加上這些人的妻子兒女,四個見習騎士已經初步控制了卡奧尼。

  身為這片土地的管理者,路克他們首先要考慮的就是過冬。

  當初被打掉的房子必須重建,還要準備冬天取暖用的柴火,更重要的是要儲備足夠的糧食。

  前兩件事都很容易做到,反正山裡有的是木頭,糧食卻要到外面購買。

  好在秋收已經結束,天天都有集市,想要買什麼東西都很容易,現在的糧價也最為便宜。

  留下帕爾姆和另外幾個人看著莊園,路克他們帶著其他人前往阿德蒙特。

  這是一支很長的隊伍,大車一輛接著一輛,這些大車全都是自己打造的,因為缺少牛馬之類的牲口,只能由人推著走。

  七十五公里的路程絕對不算短,這條路又不好走,只能停停走走,最後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才到阿德蒙特。

  一進鎮,尼斯就感覺到這裡明顯比以前熱鬧許多。

  街道旁全是一個個的棚子,上面擺著各式各樣的東西,最多的就是農產品,豆類和穀物一麻袋一麻袋地裝著。

  梅特洛站到一輛大車上,對著底下的人喊道:“你們去採購糧食和其他過冬的物品,談好價錢之後,把人帶到我這裡來。”

  “三老爺,能賣幾尺布嗎?我們的衣服都用來做護甲了。”

  一個農民盯著旁邊的攤子,一邊問一邊流口水。

  不只是他,其他的人也差不多,他們有的盯著賣布的攤子,有的盯著賣農具的攤子。

  梅特洛看著路克,當初說好了不能給這些傢伙太多好處,省得他們得寸進尺。大部分的人卻還穿著坎肩,他總不能讓村民們披著那些沾滿老鼠血的木片甲過冬吧?

  “好吧,你們每人六尺布,別忘了那些沒來的人。”

  梅特洛朝著底下喊道。

  “村裡其他的人……”

  另一個農夫問道。

  他的話還沒說完,底下已經有好幾隻腳踢了上去。

  那個農夫也知道自己問得太蠢了,很有可能犯了老爺們的忌諱,所以身體一縮,恨不得躲進人群裡。

  梅特洛猶豫了一下,他的眼睛看向路克。

  “修道院裡面有別人捐贈的舊衣服,你去要些來。”

  路克可不打算做善人,正好趁機製造出差距。

  那些舊衣服都是沒人要的貨色,扔在倉庫裡好些年很多都發黴了,和這些人新做的衣裳一比,差距就會立刻顯露出來。

  即使這些發黴的舊衣服,他也不會白白送出去。村裡的人雖然沒錢,勞力卻有的是,反正接下來的整個冬天,這些人窩在家裡也沒事做,正好可以用勞力價換實物和衣服的錢。

  “等到回去之後,就讓他們幫你把教堂造起來。”

  路克等到那些村名們全都已經走遠之後,和尼斯悄聲說到。

  “那倒不急。”

  尼斯沒領這個情,他已經想好應該做些什麼了:“第一個造的應該是鋸木廠,卡奧尼周圍的那些荒山全都被你們買了下來,那些木頭全是你們的,連砍伐都不需要,老鼠已經替你們做了。”

  梅特洛從打車上下來,他搖著頭說到:“我已經看過了,這些木頭歷經很多年的風吹雨打,不是朽爛就是開裂,恐怕賣不到什麼價錢。”

  這個傢伙是財迷,同樣也打過木頭的主意。

  “不可能所有的木頭都爛了,裡面肯定有可以用的,就算那些爛木頭也不是一無是處,可以用它們燒成木炭啊!”

  尼斯會想到這個想法,就是因為他燒過木炭,自然知道這些乾枯開裂的木頭用來燒木炭絕對不差。

  這一次梅特洛沒話可說了,而路克自然高興,他正愁錢不夠用,為了成為這裡的管理者,也為了買下四周的荒山,他們已經花光手裡所有的錢,還找馬文借了一筆。

  沒有進帳,心裡總是不踏實,萬一阿卜杜勒那出了什麼事,他們可就債臺高築了,到時候馬文肯定會要求他們用配方抵債,身為一個謹慎的人,路克當然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賽門老人看守的倉庫旁也有一排毯子,尼斯一路走,一路看。

  這種出售的大部分是雜糧,顯然越接近小鎮的邊緣,賣的東西就愈差,修道院旁邊那一圈,貨色還不比這裡好得多。

  突然,尼斯猛然一回頭,他感受到有人正在盯著他。

  果然旁邊的小巷口黑影一晃,一個人迅速縮了進去,雖然只是一瞥,他卻可以肯定是一個男人。

  尼斯皺起眉頭,他的仇家不少,那些冷酷貪婪的親戚、卡奧尼村的罪民,還有貝爾蘭多斯子爵,剛才的監視者會是哪一方的人?

  他一邊琢磨著,一邊推開倉庫的門。

  門沒鎖,老人顯然知道他會來,反手插上門鎖,穿過倉庫,到了那個小院,尼斯看到老人正從房間裡面走出來。

  “又長本事了?”

  賽門老人欣慰地說道。剛才尼斯還在門口的時候,他已經感到小傢伙身上散發出的煞氣。

  “隱修院的院長幫我從宗教裁判所弄了一個非常強悍的武者之魂…”

  尼斯原本就打算找賽門老人詢問一下,那個武者之魂對學和殺戮的執著,一直都讓他感到不安。

  老人耐心地聽著,他的眉頭越皺越緊,一直等到尼斯說完,他仍舊沉默不語。過了片刻,他將手輕輕搭在尼斯的額頭上。

  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如此輕易做到這一點,畢竟是他幫尼斯將意識割裂開來,也是他幫尼斯開啟了智慧。

  好半天後,老人終於收回手。

  “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老人問到。

  “先說壞消息吧!”

  尼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壞消息是,這個武者之魂是非常危險的東西,一個不小心,你的意識就會被他吞噬。”

  老人腦子裡面的知識比格羅里爾院長淵博,連哪位院長都知道武者之魂有可能吞噬植入者的意識,老人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尼斯的臉色驟然一變:“那會怎麼樣?我不再是我了?我會變成那個人?他會借著我的身體復活?”

  “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植入武者之魂的秘法,本來就是研究復活之法的副產品,不過這件事你在任何典籍裡面都不會看到。”

  老人原本不打算告訴尼斯這些,現在出了意外,不說不行了。

  “如果自我意識被吞噬話,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尼斯最關心的還是後果。

  “你還是你,只是性格會變成乖張、狂暴,出現嚴重的精神分裂症狀。”

  老人盡可能說的委婉,他不可能明說。這個武者之魂給他的感覺很糟糕,尼斯看到的只是此人嗜血和殺戮成性,他卻知道那個人已經掌握了殺戮之力。

  牧師的終極是凝結聖性,魔法師的終極是接觸到世界本源,騎士的終極則是領悟戰爭元力。

  殺戮之心屬於戰爭元力的毀滅一系,這一系的終點不但是毀滅一切,甚至連自我都要毀滅。對於這種恐怖的東西他也束手無策,他還遠沒有達到那種境界。

  “我要怎麼避免意識被吞噬?”

  尼斯問道,他絕對不會想到老人也沒有辦法,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老人無所不能。

  “千萬別用‘戰魂復蘇’,即使你能夠使用這個神術,也不要用它。”

  老人說出其中的關鍵,這正是當初格羅里爾院長沒有說的。

  那個剝皮歸倒不是有意陷害尼斯,他並不知道情況的嚴重程度,自然也就不會給出這樣的警告。

  植入武者之魂,就是為了用“戰魂復蘇”讓武者之魂蘇醒過來,讓自己擁有強悍的戰鬥力,如果不能用這個神術的話,等於白費一番手腳。

  尼斯也不希望這樣,所以他問道:“等到我能夠駕馭這個武者之魂的時候,能不能使用?”

  “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他就用不著它了。”

  老人一陣苦笑,就算他本人在那個人面前,也是一刀即死,想要駕馭這個武者之魂,至少要聖性凝結,那已經是聖徒了。

  一個牧師到了這個層次,實力同樣恐怖,他們可以憑一己之力召喚出天使,或者讓天使降臨到自己的身上,任何人在他們面前都討不了好,只有望風而逃的分。

  尼斯其實也猜到了,他無可奈何地說道:“現在可以告訴我好消息了。”

  “好消息是,這個武者之魂非常適合你。”

  老人說道。

  尼斯感覺十分奇怪:“我知道啊!”

  老人搖了搖頭笑道:“我替你設想的計畫全都要改了。神術和魔法並不是一對很好的組合,神術和武技卻是天生一對。”

  當初他覺得尼斯已經過了打基礎的年紀,在武技方面走不太遠,所以才制訂了之前的計畫,但是現在情況變了。

  這個改變也是他樂意看到的,因為聖殿騎士團的成員大部分都是走這條路,有大把的經驗可以借鑒,更重要的是,可以用到的法器也有一大堆。

  他正琢磨著什麼時候要和騎士團的聯絡人街頭,就聽到尼斯把真正的來意說了出來:“我打算去一次宗教裁判所。”

  “為什麼?”

  老人顯得有些意外,雖然去宗教裁判所是遲早的事,有很多資料必須到那裡去尋找,但是現在卻有些太太早了。

  “我做底層服事的時候,遇到一頭魔獸,非常幸運的,我把它宰了,最後得到一塊皮。”

  尼斯從背後的口袋裡面掏出那塊鼠皮。

  那是一塊完整的鼠皮,如果吹足氣的話,仍舊是那只大老鼠的摸樣。

  喀爾文他們到了最後也沒辦法把這張皮破開,所以他們只能從老鼠的嘴巴下手,把整塊老鼠皮翻了出來。

  老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

  那絕對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看上去就像一個十字架,刃部和握把差不多長短,似乎也不怎麼風力,但是給尼斯的感覺,卻不下於路克他們四個擁有的朗基努斯槍的仿製品。

  老人以前可沒這東西。

  稍微想了想之後,他立刻明白了,這肯定是聖殿騎士團和老人聯絡上之後,給老人防身用的。

  “小心,它會把攻擊彈開。”

  尼斯警告道,他不想讓老人傷到自己。

  老人一手握著匕首,一手取過鼠皮,他幾乎就是用老鼠皮把匕首包裹起來,只見刃口劃過一道閃亮的弧光,他的手微微往下一沉。

  匕首的尖端沿著手掌滑開,他的手掌上滴溜溜地打著轉。

  老人感覺到他的匕首像是紮在一個可以滾動的大鋼球上,刺不進去,也使不出力氣,稍微一用力鋼球就會滾開。

  “好,果然是一件好東西,你是怎麼把它宰了的?”

  賽門老人也和其他人一樣好奇。

  尼斯已經說過無數遍了,但是他從來都不會感到厭煩:“很簡單,就像獅心王做過的那樣。”

  “以後別那麼冒險,魔獸不是你現在能夠對付的。”

  老人根本沒問過程。他已經猜到,肯定是尼斯對魔獸的危險性認知不足,所以才會那麼膽大妄為,這個是和小傢伙當初救了自己的情況差不多。

  無知者無畏,知道得愈多,膽子反而愈小,老人的臉上再次露出苦澀的神情。

  剛才他還在琢磨怎麼聯絡騎士團,怎麼弄幾件好一點的護甲和武器過來,現在看來,一切都用不上了。

  聖殿騎士團的作戰方式比較光明正大,講究的是硬碰硬,所用的護甲和武器全都符合這種作戰方式,鎧甲的防禦力很強,分量也不輕。

  尼斯的風格卻是和對手拉開距離,游走于對方的攻擊範圍之外,尋找破綻給予致命的一擊。

  修煉到終極境界,就會像那個武者之魂一樣,憑著讓人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和對飛刀隨心所欲的控制,可以無視任何防禦,能夠一眼看透破綻,出手必中,中必奪命。

  老人大致能夠尼斯為什麼找他,卻仍舊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我替自己占卜了一下吉凶,但是結果卻含糊不清。”

  尼斯說出來這裡的目的。

  老人笑了起來:“看來你最近太順利了,以至於自信心季度膨脹,和宗教裁判所有關的事,哪是你這樣的實力能夠查探的?我都沒有那個把握。”

  雖然這樣說,老人卻沒打算不幫忙。

  從逃出來到現在已經快一年了,他的實力已經恢復到巔峰狀態,再加上尼斯肯定不會去關押重犯的地方,那些次一等的所在,神力遮罩並不是很厲害,他多多少少應該可以看出一些東西。

  老人再一次將手貼在尼斯的頭頂上,不過,這一次他不是要搜索尼斯的記憶,而是以小傢伙作為媒介,看一下命運的走向。

  轉瞬間,他的眼前出現無數線條,這些線條不停地抖動著,像是被風吹拂著的煙絲,似乎隨時都可能被吹散或斷掉。

  命運確實如此,很容易被改變,即使是最高明的先知,也無法百分之百地確定命運的走向,要不然聖殿騎士團也不會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正因為知道命運的多變,也因為騎士團的遭遇讓他更加警醒,所以老人不惜耗費大量的聖力,搜索著每一段命運線條。

  他要知道是否有人在刻意改變什麼,如果有人那樣做的話,就要小心了,教會很可能已經盯上了小傢伙。

  整整一個小時之後,老人才將手拿下來。

  “你去吧,去一趟宗教裁判所,會對你幫助極大,你在那裡可以得到很多東西,收穫絕對不會比聖地之行小。”

  老人的預言讓尼斯心中大定,與此同時,也讓他想起遇上那只大老鼠之前,他替自己占卜的結果。

  那次的結果就是他會有巨大的收穫,而且收穫之大可以和聖地之行的收穫相媲美。

  事後,他確實得到不少好處,但是所得的好處還沒辦法和聖地之行相比,他原本以為那是應有的誤差,現在看來,還有不少好處在等待著他。

  “和宗教裁判所多打一些交道其實也有好處。”

  老人知道尼斯前途無礙,也就不在乎多說幾句:“宗教裁判所是一個很可怕的地方,不過只要不和裡面的人為敵,倒是未必有那麼可怕。”

  “這怎麼可能?”

  尼斯感到難以理解。

  “那裡面總共有兩種人,一種是狂熱的虔誠信徒,最初組建宗教裁判所的就是這樣一群人,這個機構剛剛出現的時候,本意是為了維持正義和公正,但是很快就變質了……”

  老人非常遺憾的搖了搖頭。

  這個機構從成立的那一天起,就是一把朝著內部的尖刀,它的作用其實已經註定,它會被一些有心人握在手裡,成為他們的工具,想不變質都不可能。

  “另外一種人呢?”

  尼斯問道。

  老人呆了一呆,才發現自己走神了:“另一種人就和你一樣,都是沒什麼門路,卻又想儘快提升地位和實力的人,加入宗教裁判所和成為苦修士一樣,都是一條捷徑。”

  “教會的捷徑可真不少。”

  尼斯發出由衷的感歎,到現在為止,他已經知道好幾種了。

  成為隱修士、成為審判者、加入宗教裁判所、執掌一座教堂、去偏遠地帶傳教,這些都是捷徑,更別說,如果有一個強力靠山,還可以用強行灌輸聖力的方法提升一個人的實力,哪怕那個人是白癡都沒有關係。

  “你現在總算明白成為牧師的好處了吧!”

  老人半開玩笑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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