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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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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4 06:45:29
第十三卷:俠之大者 第四十六章 嘔吐著的林夕

高亞楠看著林夕,她知道林夕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然而林夕的神情卻依舊讓她很緊張。

林夕看著自己流血的手指。

在他的感知之中,除了正常鋭器割傷的痛楚之外,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

所有的人都在等著他出聲。

但是所有的人都看到他陷入了沉默。

所有的人看著他的神色,都知道他找不出答案,且眼神中有種面對未知之物的莫名無助。

一名面容忠厚的雲秦黑甲軍士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出聲,“林大人…我的渾身似乎有點發燙。”

這名普通的雲秦軍士十分淳樸,他出聲的目的十分單純,只是不想見到自己敬愛的林大人這麼為難,只是想要儘可能的幫一幫林大人。

然而他這一聲聲音,在這一瞬間,卻使得這條街道中的空氣變得更加冷凝。

林夕霍然抬起了頭,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唐初晴的眼睛些微眯起,一步跨出,狂風大作,一息間,便已到了這名面容忠厚的雲秦黑甲軍士面前。

這名雲秦黑甲軍士連直覺的動作都來不及做出,唐初期的右手已經觸碰到了他的額頭上。

唐初晴的臉色驟然大變。

這名雲秦黑甲軍士只是自覺渾身有些發燙,但他觸手上去,這名雲秦黑甲軍士的額頭,卻是滾燙,比起受了風寒,發了高燒的病人的額頭,還要燙!

他的手沒有縮回。

聖師階的強大感知,使得他的手掌只是通過這名雲秦黑甲軍士額頭上一些血管內的氣血流動,就讓他確定,此刻這名雲秦黑甲軍士體內氣血的流動,甚至超出一般低階魂士動用魂力時,體內氣血流淌的速度。

這名雲秦黑甲軍士此刻自然已經反應過來唐初晴是在探查他的身體狀況,所以只是有些拘謹的不好意思的笑著,一動不動。

唐初期的心顫了一下,他的手也微微的顫了一下。

若是毒藥,氣血流淌得越快,毒效表現得也就越快,此刻他可以用魂力催動著名雲秦黑甲軍士體內的氣血流動得更快,但這樣做的結果…卻使得這名雲秦軍士就是試驗品,或許比平時更快毒發而亡。

他自然明白此時該如何取捨,然而這名雲秦黑甲軍士質樸的笑容,卻是讓他產生了猶豫。

就在此時,他的身旁有風雨輕拂。

臉色蒼白的林夕也已然到了他的身邊。

林夕的手指也落在了這名雲秦黑甲軍士的額頭上,在唐初晴轉頭看向他時,林夕的手指已然發出淡淡的黃光,他體內的魂力,已然絲絲的侵入這名黑甲雲秦軍士的體內,推動著這名黑甲軍士的氣血,更快速的在體內奔行。

這名雲秦黑甲軍士一聲悶哼,感到了痛苦。

只是數息的時間,他因為痛苦而扭曲的面目上,卻是開始充斥一股難言的暴戾和狂躁的神色,他的眼睛,開始變得血紅。

唐初晴深吸了一口氣。

此刻他感覺到的,更多的反而是林夕的痛苦。所以他此時只是在心中佩服林夕的堅強,以及震驚於這名雲秦黑甲軍士的變化。

“吼!”

這名雲秦黑甲軍士陡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他臉上再也沒有之前的任何一分人氣,任何一分神色,陡然伸出了雙手,就要抱住林夕,張口一口朝著林夕的脖頸狠狠的咬下!

“朱北!你瘋了!”

數十名雲秦軍人的驚呼聲和大叫聲同時響起。

在這些雲秦軍人的心目中,哪怕這名雲秦黑甲軍士的痛苦是因林夕而起,此時對於林夕這麼做,簡直就是不可想像的。

林夕的嘴唇微微顫抖。

他抓住了這名雲秦黑甲軍人的雙手。

其中傳來的力量,使得他甚至必須動用魂力,才能夠克制。

“不要動!”

他對著唐初晴發出了一聲低聲,但決然的聲音。

喀嚓一聲,他的雙手上黃光大作,這名雲秦黑甲軍人的雙臂被他像兩根棍子般往前推出,兩條手臂肩膀處的骨骼一震之間全部碎裂,這名雲秦黑甲軍士的身體,也往後翻出,跌入後方數名軍士懷中。

他的出手遠比那些雲秦軍人的驚呼聲還要快。

此時驚呼聲才剛響起,這名雙臂折斷的雲秦黑甲軍人撞入後方數名雲秦軍士懷中,在這幾名雲秦軍士想要攙扶住他的瞬間,喉嚨裡卻是赫赫出聲,直接一口咬在了其中一名軍士的手上。

這名軍士一聲驚呼,想要按住這名雙臂折斷的雲秦黑甲軍人,卻是發現怎麼都按不住,一掙之下,竟是都被掀得往後跌倒。

“你們讓開。”

就在此時,林夕身影一動,已經又到了這名雙臂折斷的雲秦黑甲軍人身前,發出聲音。

高亞楠和姜笑依的眉頭都深深的皺了起來,林夕的聲音裡有種異樣的冷,這種冷讓他們兩個覺得不同尋常的同時,也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雙臂已然折斷的雲秦黑甲軍士赫赫而呼,再次撲向來到他面前的林夕。

林夕出劍。

四周的空氣更加冷凝。

林夕一劍便刺入了這名雲秦黑甲軍士的胸口,足以致命,然而這名雲秦黑甲軍士卻似根本無所察覺一般,連疼痛都似乎感覺不到,身體竟然依舊頂著劍身前進,血肉骨骼和劍身發出令人心悸的摩擦聲。

林夕一手拍擊在這名雲秦軍士的胸口,將這名雲秦黑甲軍士胸口骨骼拍碎了數根,將之往後震退,手中長劍再次刺出,一劍刺入了這名雲秦黑甲軍士的額頭。

所有人的呼吸在這一瞬間停頓。

尤其那些和這名雲秦軍士相熟的軍人們,這一劍刺入時,感覺就和刺入他們的額頭差不多。

哪怕知道林夕這麼做肯定有理由,恐怕這名雲秦軍士必死,但這樣的畫面還是讓他們的心臟近乎抽搐。

然而讓他們的目光更加凝固的是…即便這一劍深深的刺入了這名雲秦軍士的額頭,這名雲秦軍士竟還沒有死去,他的身體還在動作,還在往前…還想撕咬林夕。

鋒利的劍尖已經從他的腦後透了出來,然而他的身體還在往前動,劍身和他頭顱的骨骼摩擦著,發出更加尖鋭的摩擦聲,令每個人的面容都十分蒼白。

林夕的手微微的顫抖。

但他還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拔出了劍,然後再次出劍,切斷了這名雲秦軍士的頭顱。

這名雲秦軍士的動作,終於停止,倒下。

長街上死一般的寂靜。

人人都看著林夕和林夕手中滴血的長劍。

林夕沒有停留,他走向了那名被這名死去的雲秦軍士咬到手的雲秦軍人。

“這事關東景陵裡所有雲秦人的生死。”他看著這名雲秦軍人,說了這一句,然後他的一隻手握住了這名雲秦軍人的手,魂力再度由他的指掌之間流淌而出。

這名雲秦軍人也意識到了什麼,身體不自覺的顫慄起來,但是他還是咬著牙,點了點頭,沒有做任何的抵抗動作。

微涼的雨絲不斷的灑落。

這名雲秦軍人的身體,卻是不斷的發燙,臉上痛苦的神色,迅速變成了暴戾和毫無人氣。

一聲野獸般的低吼再度響起。

林夕的身體微微的一晃,他沒有做任何阻止的動作,只是閉上了眼睛,似乎用盡此刻渾身的力量一般,推動了他腦海中的那個“青色輪盤”。

……

時間回到數停之前,回到唐初晴甚至還沒有來到這條街巷,出現在他的面前之時。

他看著面前的雲秦將領,打斷了對方還在陳述著的一些話,直接道:“幫我傳令,傳令全軍,最高級別的緊急軍令!所有人見到大莽放出的那些雙頭犬,第一時間避開,絶對不要試圖近身擊殺,絶對不要被咬傷…所有已經被咬傷的軍士,全部以最快的速度,集結到這裡來。”

這名冷峻的雲秦將領一怔,他看著林夕,不明白為什麼一息之前林夕還和他好好的在談論大莽軍隊從這片街區撤退的軍情,為什麼此時會陡然發出這樣的軍令。

而且他看到,林夕的臉色很蒼白,就連嘴唇都很蒼白。

這名雲秦將領驚疑的轉身,開始不停的發出疾喝,將林夕的軍令嚴格的傳遞下去。

“發生了什麼事情?”

對林夕十分瞭解的高亞楠和姜笑依的心情更加沉重,他們忍不住輕聲的問林夕。

林夕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解釋什麼,然而在張口的一瞬間,林夕卻再也忍受不住,彎腰,不停的嘔吐起來。

他吐得似乎他的整個胃都被人揉成了一團,吐得整個人都似乎在不停的抽搐。

所有此間的雲秦軍人呆呆的看著他們尊敬的林大人,他們想像不出,身為強大修行者的林夕,怎麼會陡然這副樣子。

這種景象,只有在第一次參加戰鬥的新兵,在看到異常血腥的場景時,才有可能發生。

“怎麼了?”

提著一頭雙頭黑犬屍體的唐初晴從偏巷裡顯現出了身影,看著顯然已經嘔吐了許久的林夕,他緊張而急切的問道。整個人化成了一條流影,急速靠近林夕。

“不知道。”

高亞楠搖了搖頭,此刻她也不知道答案,但她還是對著唐初期做了個手勢,讓他不要觸碰林夕,因為她明白,林夕的事情,只有林夕自己才能解決。

林夕抬起了頭。

他依舊有些難以控制住自己身體的抽搐和嘔吐感,然而他還是看著唐初晴艱難的出聲:“要儘快殺死這些所有的雙頭犬…而且必須在保證不被這些雙頭犬咬到的情況下殺死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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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俠之大者 第四十七章 不需為我們傷心

高亞楠長長的眼睫毛微顫。

因為她是這世上最瞭解林夕的人,所以她能感覺得出林夕此刻的反常和這雙頭犬有關,只是她不明白林夕的反常,怎麼會到如此的程度。

連一座城,那麼多雲秦人的生死都壓在他的身上,他還有什麼承受不住的事情呢?

唐初晴想問為什麼,然而他看著林夕連說話都很困難的樣子,想了想,只是問了三個字:“很緊急?”

林夕重重的點了點頭。

“一般修行者很難殺。”唐初晴看著林夕的目光,點頭,沒有任何的停留,轉身離開,“我親自去殺。”

“小心…被咬到必死!”

林夕用力的吞下泛到喉間的苦水,艱難的對著他的背影,說道。

唐初晴的身影微微一頓,然而便化為道道虛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在林夕身旁的姜笑依和高亞楠聽清楚了林夕的這句話,兩人的身體也更加寒冷了些。

…….

大莽那十幾頭雙頭黑犬都放在了東景陵西南挑夫裡這一帶,再加上林夕發出的又是軍中最高級別的緊急軍令,所以很快,一道道急速奔跑的身影衝破了朦朧的雨簾,跑入了這條街巷,出現在林夕的視線之中。

看著這一名名嚴格遵循軍令的雲秦軍人矯健有力的身影,林夕的眼眸之中,便又多了幾分痛苦神色。

被雙頭黑犬咬傷的雲秦軍人很多,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有超過四百名被咬傷的雲秦軍人聚集在了這條長街之中,聚集在了林夕的面前。

林夕止住了嘔吐,他的身體也停止了顫抖,但卻依舊顯得有些無助…因為他的面容過於蒼白,所以此刻他的身體,在寬大的大祭司長袍中,顯得有些過於單薄。

所有人都看著林夕。

林夕留給這些雲秦軍人的所有印象,都是堅定和強大、無畏,然而此刻,他們見到了林夕的脆弱。

他們在等著林夕出聲。

林夕沒有先行出聲,他深深躬身,對著所有這些雲秦軍人行禮。

“對不起。”

林夕出聲。

他面前的長街一震,所有的雲秦軍人有些嘩然,他們沒有想到林夕一開口,第一句出口的,竟然是這三個字。

“對不起。”

林夕艱難的重複了這一句,看著所有這些雲秦軍人驚愕不解但真實的面目,痛苦的致歉道:“我救不了你們…我已經儘力了。”

更是一片嘩然。

一名手臂上有咬傷的雲秦將領怔住,他的臉上浮出了一絲苦笑,隨即他越前,尊敬的對林夕躬身行禮,“林大人,您的意思是,大莽的這犬有古怪,被咬傷者,無藥可治?”

林夕看著這名平靜而真摯的雲秦將領,胸口如同被人割開,塞進了許多小石子,但他還是點了點頭,道:“是的。”

這名雲秦將領可以看得出林夕眼中的痛苦,然而他卻是反而灑脫的一笑,道:“為雲秦戰死,是我等的榮光,林大人何必自責。”

“就是,死就死,怕什麼。”

這名雲秦將領的聲音剛落,外面那些雲秦軍人還是一片死寂,這些被咬傷的雲秦軍人,卻是已經紛紛痛快的呼出聲來。“林大人,能和你一起守城,已是我們的榮耀,我們能夠為國捐軀,大人應該為我們覺得榮耀才對!”

“林大人。”這名林夕不知名字的雲秦將領恭聲問道,“不知這毒什麼時候才發?不若乘著我們還有戰力,將我們派去前沿,我們便能多殺幾個大莽蠻子。”

所有這些雲秦軍人全部轟然響應,覺得林夕必然不會拒絶他們的這個請求,然而他們看到,林夕搖了搖頭。

“我不能派你們去前沿殺敵。”林夕看著他們,艱難道:“這並非是毒…你們可以理解為類似某種瘟疫一般的東西,在數停的時間過後,你們就會發病,然後你們就會喪失神智,不分敵我…且被你們咬到的人,也會很快發病,再會攻擊旁人,且發病發狂的人,氣力會和一般魂士的氣力一般,且身體不知疼痛,除非切斷脊椎,才會很快死去。”

這名雲秦將領怔住。

這條街上所有的雲秦軍人也都怔住。

一片死寂,唯有屋簷上的水滴滴落到水窪之中的聲音。

“所以我們將會很快變成一名名發瘋的修行者…然後亂撲亂咬,將會使得整個東景陵都亂掉,這城裡所有我們的人,反而會死在我們手裡。”片刻之後,林夕面前雲秦將領的聲音再度響起,他認真的看著林夕,“所以林大人,才會發佈這樣最緊急的軍令,令我們這些被咬傷的人,全部到這裡。”

林夕看著他,點了點頭。

這名雲秦將領再度對著林夕深深躬身行禮:“林大人您將我們召來此處,是要給我們一個交待,要對我們致歉…但林大人您何歉之有?按照此時的情形,大人您的軍令中,便應該直接將我們就地處死…所以我們所有人都要謝謝林大人對我們這一份心意…我們很榮幸和您一起守這座城。”

“林大人,您不需要為我們傷心,因為我們和當年守墜星陵而戰死的那些人一樣,雲秦會記住我們的名字。”一個年輕卻堅定的聲音響了起來,發出這聲音的,卻正是那一名年輕的偵察衛。此刻他年輕的面容上,閃耀著令人心顫的光芒。

“兄弟們,為我們報仇,守住這座城。我先走一步了。”對著林夕行禮的雲秦將領直起了身體,對著外圍那些沉默的雲秦軍人笑著說了這一句,然後狠狠的反手一刀,刀光掠過,他的頭顱跳躍而起。

“手有些軟,真孬。兄弟,拜託你送我一程了。”

一名頭髮花白的軍士對著林夕行了一禮,然後對著身旁一名壯碩的軍士,搖了搖頭,笑道。

“好。”

他身旁的這名軍士點頭,眼中有熱淚留下。

…...

刀光飛灑,有男兒大好頭顱落下。

高亞楠終於明白了林夕為反常到如此地步。

在這座城裡,最艱難的不是看著一些雲秦人的戰死,而是要親手將他們送上死亡。

哪怕是讓他們去前線,填補在某個必須守住的陣地戰死,對於林夕而言還會好受一些,但林夕要做的,卻是必須讓這些忠誠於帝國,對他無比尊敬的軍人,死在他的面前。

一名名視死如歸的雲秦軍人對著林夕莊嚴的行過軍禮,然後坦然的迎接死亡,將自己的熱血,灑落在濕冷的長街上。

外圍所有的雲秦軍人,沒有人阻止他們這些兄弟的自盡,他們只是全部對著這些雲秦軍人,行著軍禮。

“他帶著麒麟和神鴛雲遊天下,他到過沒有人到過的荒漠,他斬過妖魔的頭顱,他在千軍萬馬中輕取大將的頭顱,他在墜星湖的榮光無人可及…”

肅穆的,記載張院長事蹟,同樣是感染數代雲秦人,追尋榮光的歌聲再次響了起來。

雨絲綿綿灑下。

林夕的淚水,沿著臉龐無聲的不斷落下。

高亞楠握住了他的手。

如何能夠不傷心?

他已經儘力。

然而就和張院長留給他的話一樣,這個世上,誰都不是無敵的。

這些軍士都是在十餘停的時間之前就已經被咬傷,他的時間,只足夠將軍令傳遞下去,不讓這些被咬傷的雲秦軍人成為像生化危機中的第一批喪屍一般的存在,然而卻已經不夠時間救下這些忠貞無畏的軍人。

他強大,但又無力改變,所以他無助,悲傷。他握著高亞楠冰冷的手,在這條濕冷的街中,無聲的大哭一場。

……

數百名大莽軍士聚集在數名身穿紅色神官袍,帶著高帽的煉獄山神官面前,隱隱可以聽到空中不斷傳來的雲秦歌聲。

那些雙頭犬不止是攻擊雲秦軍人,這數百名大莽軍士,也是被雙頭犬咬傷,然後按照軍令聚集在了這裡。

隨著時間的流逝,許多名大莽軍士也開始覺得身體發熱。

在感覺到身體發熱之後,他們很快感覺到了非常的乾渴,然後開始感覺身體的極度不適,感覺到了異常的心慌,感覺到心臟跳動得快要從口中跳出來,一股股劇烈的頭疼,也使得他們的腦袋像是中了箭一般。

看著面前這些煉獄山神官依舊沒有絲毫的動靜,其中的一名身體已經十分不適的大莽將領鼓足了勇氣,上前行禮,問道:“大人…我們的身體已然極度不適,不知何時開始發放解藥?”

“沒有解藥。”

為首的一名面容雪白的年輕煉獄山神官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漠的說道。

“沒有解藥?”這名大莽將領一呆,一時根本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年輕的煉獄山神官冷漠道:“這種燥死病…根本沒有解藥。”

這名大莽將領徹底的呆住,“那為何還讓我們…”

年輕煉獄山神官看了他一眼,沒有出聲,似乎覺得根本沒有解釋的必要。

這名大莽將領面容扭曲了起來。

他很想撲上去,殺死這名煉獄山神官,然而不知多少年積累的敬畏卻使得他依舊不敢衝上去,只是數息的時間,他的五官變得扭曲,他的眼睛徹底發紅,他終於朝著這名煉獄山神官撲了上去,然而此時,他已經沒有絲毫的人氣,已經就像一頭野獸。

年輕的煉獄山神官皺著眉頭伸出了手,他的手上和袖袍之中有些獨特的氣味飄灑出來。

這名已經喪失了理智的大莽將領在逼近他的身體時,卻是陡然畏縮的僵住,然後咆哮著轉身,朝著雲秦軍隊所在的街巷逃離。

此時,他身旁的那些大莽軍士,也已經紛紛的在痛苦的嘶吼著,在開始和他一樣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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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4 06:46:22
第十三卷:俠之大者 第四十八章 斷臂

一名雲秦黑甲觀察哨趴在黑檐屋頂上,抹著臉上流淌的雨水,同時也在抹著臉上的淚水。

就在他後方的一條巷子裡,十餘名沉默的雲秦黑甲軍士也在輕聲的吟唱著那一首始終召喚雲秦人追尋前人榮光的歌謡。

他們這些人中間,也有數名被雙頭犬咬傷了的弟兄,而此時,隨著進一步的軍令傳遞,他們這些人,也都知曉了被雙頭犬咬傷意味著什麼。

陡然,這些雲秦軍人的身體都繃緊了。

不遠處的某間院落裡,傳出了一聲嘶啞的犬吠。

除了屋頂上的那名觀察哨略微團緊了身體之外,其餘這十餘名雲秦軍人在下一息的時間裡,便緊緊的聚攏在了一起,豎起了盾牌,儘可能的遮掩住自己的身體,並將兵刃從盾牌的縫隙中伸出,擺出了鐵桶防禦的姿態。

他們不怕死,也想為死去的兄弟報仇,然而他們怕自己變成拖累全軍的人,所以他們必須嚴格的執行軍令。

犬吠只是叫了一聲便徹底停歇。

一道流影從那處院落飛掠了出來,帶著一股風流,掠過觀察哨所在的屋頂。

這道快得讓觀察哨都有些看不清的身影正是在親身追殺著雙頭犬的唐初晴,他的手中此刻提著四頭雙頭犬的屍體,在掠過屋面的時候,這名雲秦觀察哨看不清他,他卻是看清楚了這名雲秦觀察哨眼中的淚水,看清了那些捲縮在盾牌間的雲秦軍士臉上的神色。

他的魂力噴湧微頓,在那些捲縮團聚著的雲秦軍人身前停了下來。

“處理掉這些狗屍吧。”他看著這些雲秦軍人說道:“最好燒掉。”

說完這句話,他的身影再度化為流影,消失在前方的夜色之中。

這些普通的雲秦軍人反應了過來這是自己這方在追殺雙頭犬的大人物,在他們不自覺的想要行禮之時,對方卻已然離開。他們呆呆的看著拋落在他們身前的四頭雙頭犬的屍體,呆了數息的時間,然後他們其中的數人,驟然揮起了刀,狠狠的朝著這幾頭雙頭犬的身上斬去。

其餘的人也開始揮刀,將所有的恨意和悲慟宣洩出來,將這幾頭雙頭犬幾乎斬成了肉醬。

一些屋內的乾草和木板被搬了出來。

即便這巷中十分潮濕,天空還在飄灑著小雨,這些軍士依舊將這些乾草和木板用火繩設法引燃了,將這些破碎的血肉,燒成灰燼。

……

唐初晴在街巷中穿行。

一條黑影在他面前飛奔著,本能的感到畏懼,但很快發現自己不可能跑掉,便一聲低沉的咆哮,轉身朝著唐初晴飛撲而至。

這是一頭煉獄山的雙頭犬,渾身的黑毛和黑夜幾乎融為一體,在黑夜疾掠而至,看上去便只有眼中的兩點紅光和口中的雪白牙齒,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四道紅色的箭光和兩片雪白的刀光。

唐初晴的腳尖點在地上,前進的身影沒有任何的停頓,在這條雙頭犬從地上猛的躥起,往他腿上噬來的一瞬間,他正在提起的一隻腳的腳尖才陡然變得更快,腳尖倏然踢在這頭雙頭犬的頸部。

這頭雙頭犬的體內驟然響起了許多碎裂的聲音,有血肉碎裂的聲音,有骨骼碎裂的聲音…整個身體就如同一條被勾起的破麻袋一般,往上飛起。

唐初晴伸手,抓住這頭雙頭犬的頸皮,繼續前行。

一條院牆在他面前崩塌,數條竹籬在他面前碎裂,數百片竹片激射而出,如勁弩一般射入他面前數十米處的一片草廬之中。

一條倉皇的黑影狂奔而出,在他的追擊之下,很快發現自己逃入了一條死胡同。

這條黑影翻越不過前方兩層客棧的牆面,絶望的轉頭,黑暗中閃耀著四點紅光和兩抹雪白的白光。

然而唐初晴的身影卻是在此時陡然停住。

他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緩緩轉身,卻是將背部賣給了這頭雙頭犬。

一點點紅光在黑暗中隱現。

七頭雙頭犬在他方才行進過的區域裡顯現出來,快速無聲的朝著他逼近,反似要將他堵在這個巷子裡。

在這七頭雙頭犬閃亮的紅色眼睛後方,一抹更濃稠的紅色顯現出來。

那是一名面色雪白,但肌膚中又隱隱泛出一層詭異靛藍的煉獄山年輕紅袍神官。

他的眼睛也很快閃現出隱隱約約的靛藍色光華,就像有一些奇特的紋理在瞳孔中生成,“果然是雲秦中州軍教習,最懂得守城的唐初晴。”

唐初晴看著他,平靜道:“魔變修行不易。”

年輕紅袍神官的聲音變得有些怪異,聲音嘶啞但極具變粗:“這算是為我可惜?”

在兩人對話之間,唐初晴一直在朝著這名年輕紅袍神官走著。

只是這三句話之間,唐初晴的身體已經越過了數十米的距離,已經到了七頭雙頭犬和這名年輕煉獄山神官的身前不到五米。

數片碎裂的紅布如雪般朝著他飄飛而至。

年輕煉獄山神官身上的紅色神官袍碎裂成了千片,他的身體在此時完成了急速的膨脹,一條條凸顯的血脈,在肌膚上猶如符文…完成了魔變。

唐初晴眼光微閃。

一道鐵青色,戒尺般的鈍頭小劍,從他的衣袖中飛出,飛向完成了魔變,身軀變得比他高出了半個身體的年輕煉獄山神官的胸口。

在他出劍之時,那七頭雙頭犬已然發狂般朝著他襲來,然而這一瞬,這七頭雙頭犬全部都像汪洋中的小帆船一般,直接被他身上湧出的磅礡元氣往外捲飛。

年輕煉獄山神官同時出劍。

他的劍是一柄和湛台淺唐一樣,連著鎖鏈的長劍。

在飛刺出的一瞬間,這柄長劍和連著的鎖鏈,全部變得通紅,如同熔融了的岩漿,一股炙熱的火山氣息,直接將巷子兩邊房屋上潮濕的茅草都瞬間炙干,烤得焦黑,甚至散發出青煙,就要燃燒起來。

這一劍無疑十分強大。

然而這名年輕的煉獄山神官的眉毛卻是在這一瞬間往上挑起。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這一劍若是依舊按勢而出,在自己的劍能夠觸及到唐初晴的身體時,他的身體,便已經被唐初晴的這一劍洞穿。

這個世間,修行者的修為,很大程度也是看誰活得長,看誰修行的時間長的。

這名煉獄山神官知道唐初晴在十餘歲的孩童時,就已經經歷墜星陵的守城戰,他知道唐初晴很強,只是此刻唐初晴似乎比他想像得還要強大。

唐初晴這柄看似十分普通,甚至看似就像一柄劍胚的飛劍,飛行的速度,也是遠超這世間絶大多數飛劍。

沒有任何的遲疑,這名煉獄山神官改變了劍勢,通紅的鎖鏈和長劍在他面前陡然旋轉,捲向了唐初晴這柄外表平凡,但卻十分高階的飛劍。

唐初晴沒有改變自己飛劍的前行方向,這是一份勇氣,也是基於對自己實力的強大信心。

火焰和燒紅的鎖鏈將他這柄飛劍捲住。

飛劍的劍尖被硬生生的遏止在煉獄山神官的胸口,劍尖幾乎接觸到煉獄山神官胸口的肌膚,卻是震顫不能往前。

炙熱的火焰前,唐初晴的臉色依舊十分平靜。

他的身體繼續前行,在飛劍被遏止的瞬間,他伸手,一拳砸出,拳頭穿過了火焰和熱浪,狠狠的砸在了自己外形簡陋的鐵尺般小劍的簡陋劍柄上。

“啪!”的一聲爆響。

火星四濺,兩邊茅屋的屋頂,在雨夜中徹底的燃燒了起來。

小劍刺入了煉獄山神官的胸口,即便這名煉獄山神官的血肉已然如同鋼鐵一般堅硬,都依舊無法阻止劍身的深入,這柄小劍帶著鎖鏈,連劍柄都大半沒入了這名煉獄山神官的胸口。

這名煉獄山神官的雙足點在地上。

地上頓時出現了兩個燒焦的凹坑。

他魔變後龐大的身軀往後倒飛而出,燒紅的鎖鏈硬生生的從他的胸口,將飛劍拖出。

唐初晴目光微沉,身上一股魂力,再度湧入天地之間,貫入自己的飛劍之中。

他的飛劍,從鎖鏈中震脫而出,就將再次一劍朝著這名煉獄山神官的傷口中刺入。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飛劍劍光微微一閃。

一隻拳頭大小,長滿雪白色絨毛的蜘蛛,驟然出現在一旁燃燒著的茅草屋頂上。

火舌翻捲在這只雪白的蜘蛛身上,這只蜘蛛卻似完全沒有感覺,一股磅礡的元氣便在此時從這只蜘蛛的腹部噴湧而出,無數絲白色細小的黏液,如同驟然出現在空中的符線,變成了一張帶著強大力量的網,縛住了他的劍,甚至阻隔住了他的魂力朝著劍身的灌輸。

乘著這一間隙,煉獄山神官繼續急速的倒飛著,沒入黑暗。

唐初晴伸出了手,抓住了被捆縛得雪白而掉落的飛劍。

雪白的蜘蛛網在他的手觸及到劍柄時,便紛紛斷裂掉落。

“噗!”“噗!”“噗!”…..

他的劍在他手中朝著周圍刺出,頃刻間,將朝著他躍來的八頭雙頭犬的脖頸全部切斷。

然而有一頭在被他切斷脖子之前,其中一個頭顱,卻是已然在他的左手手背上噬了一口,掀起了一片皮肉。

在殺死這頭雙頭犬的瞬間,他已經反應過來,這頭雙頭犬的力量和速度,還在其餘七頭的雙頭犬之上。

這或許便是這些雙頭犬中的頭犬。

面對一名魔變之後已然擁有聖師實力的煉獄山神官和其擁有些獨特能力的妖獸夥伴的聯手之下,又同時面對這七八頭猶如大魂師階的修行者一般的雙頭犬的近身,略微受些損傷,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然而此刻唐初晴已然知道被這些雙頭犬咬傷意味著什麼。

他所有的感知,在此時全部集中到了自己受傷的左手上。

他外面的世界,便在這極短的一瞬間寂滅了…他的感知比林夕強出太多,所以只是在這一瞬間,他感覺到有一絲絲異樣的東西,沿著自己的手臂,朝著自己的身體迅速的蔓延,連他強大的魂力,都根本無法遏制。

沒有絲毫的猶豫,他揮劍,一劍斬斷了自己的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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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俠之大者 第四十九章 如果我們能活著

鮮血從肩部斷口中狂湧而出,唐初晴的臉色卻反而恢復了平靜,他的劍落回了自己的袖中,然後手掌按住了自己的傷口。

鮮血漸止。

他伸腳連挑,將被他殺死的這八條雙頭犬,以及自己的一條斷臂全部挑飛而起,落入了旁邊燃燒著的茅屋之中。

然後他的身影再度化為流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

寧靜的街巷之中,再度響起了無數的聲響。

挑夫裡前沿的某處偏巷之中,四名大莽軍士渾身上下都已經插滿了箭矢,但卻依舊朝著前方的數十名雲秦黑甲軍人奔行著。

在奔行之間,有些箭矢從創口中掉落下來,拖出了這些大莽軍士體內的一些破碎的血肉,甚至牽連出了一些內臟,這種景象,異常的恐怖。

這些人,顯然已經不能用活人兩字來形容。

然而他們面前的這些雲秦黑甲軍人卻是依舊十分冷靜。

“全部射腿!喵準一些!”

一名校官沉著的指揮著,在這四名大莽軍士距離他們還有十餘步之遙時,他用力的握拳揮手,發佈了命令。

三十餘枝黑色黑色羽箭準確無誤的射中這四名大莽軍士的腿部,沉悶的血肉撕裂和骨碎聲連續響起。

這些黑色羽箭自然依舊無法殺死這些大莽軍士,但卻使得這些腿骨碎裂的大莽軍士無法站穩,行動徹底遲緩。

數名持盾持刀的雲秦軍人飛速逼近,就如同伐木一般,將這四名大莽軍士徹底砍倒,頭顱斬下。

這樣的過程對於這些雲秦軍人而言非常輕鬆,然而想到若是林夕不發出那樣的軍令,此刻自己人裡面,也會爆發無數這樣如同怪物一般的存在,所有這些雲秦軍人,便依舊覺得心頭纏繞著一絲揮斥不去的寒意。

……

林夕依舊在挑夫裡的那條大街上。

他的周圍依舊有許多雲秦軍人,有許多重型軍械的閃光。

他的面前,躺著一名大莽軍人。

這名大莽軍人的眼睛是血紅的,完全沒有人氣,他身上看起來沒有什麼創傷,但是身上的大部分骨頭都已經被擊碎了,所以他此刻雖然還沒有死去,然而卻無法爬起,只是口中不停的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聲。

林夕的手指點在他的心口處。

他的指尖在閃耀著淡淡的黃光,一絲絲魂力不停的湧入這名大莽軍人的心脈附近,推動著這名大莽軍人的氣血更快的行動。

這名大莽軍人的目光越來越為血紅,臉上的神色也越來越為狂躁和暴戾,然而隨著林夕魂力的不斷注入,他眼中的紅光又開始黯淡,最終身體變得冰冷,僵硬。

高亞楠就在林夕的身旁蹲著,她的手也依舊握著林夕的手。

因為林夕的臉色依舊很蒼白,她知道林夕已然十分疲憊,然而他又絶對不能在此時軟弱和倒下,那些為了這座城而死去的雲秦軍人,更加使得他必須守住這座城。所以她只有用這種方式,給他溫暖和支持,陪著他一起戰鬥。

“即便不殺死,還是會發作死的?”

此刻看著這名大莽軍人的死去,她輕聲的問道:“大概需要多少時間?”

姜笑依也就在林夕的旁邊,他看著林夕有些乾澀的樣子,沒有出聲,遞了一個水囊在林夕的手中。

林夕喝了一口水,道:“在發作後,差不多能夠有二十停左右的時間。”

“二十停左右的時間?”高亞楠咬了咬嘴唇,忍不住重複了這一句話。

她是修行者,自然十分清楚一個人外在顯現的力量,都是體內積蓄的一些力量的迸發,雲秦故事書裡的殭屍之流,在她看來自然是毫無道理,不存在的東西。這種發狂,她原本也只是覺得是如同一些癔症發狂一樣,只是體內的潛能被激發出來,當潛能徹底激發出來,機能徹底衰竭之後,自然會支持不住而死去。這些大莽軍人不知疼痛,身受重創也不死,也似乎只是大腦已經大部分死亡,身體只是在一些最簡單的噬咬意識的支配下行動而已。現在林夕的試驗已經證實了她的這些猜測,但在戰場上,數停的時間便都是十分漫長的,若是那些雙頭犬不被擊殺,先前那些雲秦軍人也全部如此發狂,恐怕不需要二十停的時間,這片區域中便不會有多少正常的活人。

“現在已經過去了不少時間,大莽軍方早就應該已經可以知道我們雲秦陣地沒有陷入混亂。”林夕微微的抬起了頭,看著高亞楠和姜笑依,道:“他們當然知道投這樣幾百個人進來已經沒有用。要想真的吃下這裡,突破我們的這片陣地,恐怕現下至少要一次性投個數千這樣的大莽軍士進來才有用。”

“是的。”高亞楠蹙緊了眉頭,道:“既然他們能投個幾百進來…以煉獄山的手段,是絶對不會憐惜幾千大莽軍士的。他們已經有足夠時間這麼做,但卻並沒有這麼做,這唯有說明,他們能夠控制少數這種行屍一般的發作軍士,但沒有辦法控制大量的這種軍士。一次性發作那麼多,他們無法控制,到時候反而他們的軍隊先受其害,被一陣狂衝濫咬。”

姜笑依平時並不多話,但他知道此刻自己多說些話,可以緩解一些林夕的壓力,所以他也沉吟著點了點頭,道:“我也是和亞楠一樣的看法,這樣的軍士力量大於尋常軍士,數量少,且沒有設麼協同作戰能力,要對付起來不難,但是數千的軍士都是這樣,一下子混亂起來卻不一樣,沒有一兩萬陣型齊整的軍隊,根本無法控制,他們自己的軍隊反而會直接敗光。”

“他們就算不顧一切也沒有用。”林夕點了點頭,“要是真他們將那兩三萬軍隊都直接變成這樣的存在,我們甚至都可以大規模撤退,到時候他們大量軍隊死亡,我們再反殺回來,他們同樣不可能佔領這座城池,更不可能率不少剩餘軍隊趕至墜星陵。”

“所以他們這個手段應該已經失敗。”高亞楠眉頭微鬆,看著林夕道。

林夕的神情並沒有輕鬆多少,他看著高亞楠和姜笑依,道:“但我們還不知道申屠念有沒有其他的手段。”

“而且…”林夕微微一頓之後,用唯有他們三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從現在開始,我已經沒有什麼改變這裡戰局的能力。”

“我已經只剩下最後幾秒必須留著的時間。”他看著高亞楠和姜笑依,又在心中無聲的補充了這一句。

他是這世間越來越多的人眼中的將神,可以讓唐初晴這些人都將生死,將這座城都交到他的手中。

他和張院長一樣,的確是在這個世間擁有最強大天賦的人。

然而他畢竟只有十停的時間。

為了滅殺對方的兩名聖師和具有決定性力量的重鎧軍,再加上為了有足夠的時間傳遞軍令,避免就像生化危機一樣的末日在雲秦軍中爆發,他已經儘力。

在碧落陵遭遇了胥秋白一箭之後,從離開碧落陵到現在,林夕一定會留幾秒鐘的時間,這時間,是林夕留著,為了不讓自己的身旁人為自己而死,他寧願自己當姜鈺兒的盾牌…這他一定留著的最後幾秒的時間,已經不足以讓他再處理類似的危機。

“我知道。”高亞楠點了點頭,神色很平靜。

林夕驚詫於高亞楠的反應,他難以理解的看著高亞楠:“你知道?”

“將神也依舊是人。”高亞楠看著林夕,道:“如果張院長永遠擁有掌控一切的強大力量,他也不會讓跟隨著他的那些朋友在墜星陵中死去…當日夏副院長他們那十七名學院強者,也不至於最終只有幾個人活下來。是人都會疲憊,都會累,力量終會用光,是人就會死…我們也可以死,不過我們會和這座城共存亡。”

她的聲音很柔和,很好聽,但在此時,卻顯得分外的堅定。

林夕的心情莫名的平靜了許多。

“是的,把自己看成和他們一樣,也會死去的普通雲秦軍人,心裡會好受很多。”他點了點頭,重複道:“是人就會死,我們也可以死,不過我們會和這座城共存亡…所以沒有什麼需要過多擔心和害怕的。”

姜笑依拍了拍林夕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林夕知道自己挺過了最虛弱的時候,他只覺得高亞楠微涼的小手卻讓他的心中無比的溫暖。這個和他生死與共的女子,不懂他那個世界,卻懂得他的人,懂得他的內心。在緩緩挺直身體的時候,他忍不住輕聲說了這一句。

高亞楠怔了怔,只不過在這座夜色籠罩,不知天明時將會何種景象的城裡,她卻沒有像平時一樣的羞惱,只是手心微熱。

姜笑依卻笑了起來,“林夕你是我見過的臉皮最厚的朋友,雖然肉麻著肉麻著我也習慣了…只是你們畢竟還未成親。”說到這裡,他臉上的笑意卻是不自覺的收斂了,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意味,“若是我們還能在這座城裡活下來…不如亞楠你便真的嫁了林夕,你們真的成親好不好?”

高亞楠瞪了姜笑依一眼,“狐朋狗友,你的臉皮也越來越厚了。”

林夕卻是看了她和姜笑依一眼,輕聲但認真道:“好啊。”

高亞楠手心更熱,卻是沒有再說什麼。

“若是我們能夠守住這座城,活下來,笑依,不若你也和王姑娘成親?”林夕轉頭,看著姜笑依,輕聲道。

姜笑依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也輕聲和認真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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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俠之大者 第五十章 多年以前,你在城內,我在城外

有些人指天畫地的毒誓,卻往往說過就算,不見蹤影。

有些人的輕輕一句,卻是以命相守。

生死之前的情意最真,最濃。

在距離林夕等人不到百步的一間破屋上,靜靜的伏著一個嬌小的身軀,但因為她身外的黑色大袍很大,吸收著她身上散發的一切氣息,且似乎像這個世界的一些蜥蜴的表皮一樣,會和周圍的色澤變得一樣,所以這件黑袍籠罩在她的身上,卻是令即便在她身側唯有二十餘步的一處刃車旁的雲秦軍士,都根本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她獨自處在黑夜之中。

沒有任何人覺察到她的存在。

然而她卻並不覺得自己孤單…尤其在見過那些普通的雲秦軍人平靜而壯烈的迎接死亡之後。

此刻她的耳廓微微的震動著,聽得見林夕和高亞楠、姜笑依最後這幾句不算低聲的對話,雖然她無法加入林夕等人的對話,且她也知道,如同這座城守不住,滅亡的話,她也會和林夕他們一起死在這裡,但她此刻,還是因為這幾句話而高興。

......

申屠念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的街巷。

雖然雨絲還在飄灑著,他根本無法看清前方街巷中的具體景象,然而那些細碎但有序的聲音,卻讓他可以肯定,雲秦軍隊根本沒有陷入混亂之中。

他身後那七名宮廷劍師護衛的馬車中人,也同樣在內傾聽著此時前方街巷中發出的聲音,慢慢的傳出了一聲嘆息。

“師尊!”

七名宮廷劍師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申屠念霍然轉身,只見這輛馬車的車簾無風自動,往外掀開。

一名唯有三十餘歲面目的白衣劍師,從馬車之中走了出來,他的面容很英俊,但更加吸引人的,卻是從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精氣神,那種超凡的氣息。

如果說這戰場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是一柄兵刃的話,那他便是那種一眼便可看出不凡的神兵,但又不鋒芒畢露。

他的身上不見任何的佩劍,但給人的第一觀感,便是他就是個用劍之人,就是一名劍師。

七名宮廷劍師十分清楚此刻自己的這名師尊走出馬車代表著的是什麼意思,然而讓他們更為震驚和失聲的是,這名面有感慨之色的白衣劍師看了他們一眼,平靜而溫和的道:“你們回大莽吧。回花盤山裡去閉關練劍,若是你們七人此生不能全至聖師,你們便永遠也不要出來了。”

“師尊!”

這七名宮廷劍師齊齊發出了一聲悲鳴,全部拜伏在地。

“我意已決。”白衣劍師看了他們一眼,淡淡道:“除非你們不認我這個老師。”

七名宮廷劍師悲泣著離開。

申屠念沒有阻止。

只是等到這七名宮廷劍師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才看著白衣劍師,語氣微寒道:“君先生也認為我們此戰已然必敗?”

白衣劍師搖了搖頭,微笑道:“若是我認為已然必敗,便也會直接離開,我留在這裡,便是認為不管生死,最終還有一搏的可能。”

申屠念眉頭緩緩挑起,道:“如何搏?”

“從沒有在這世上出現過的事物,便不可能有人瞭解。將軍你這一擊,按理絶不可能落空,等到雲秦軍隊醒悟的時候,應該為時已晚,能夠直接作出防備,自身不亂,是毫無道理的事情。然而這種毫無道理卻偏偏發生了。”白衣劍師淡淡的看著申屠念,道:“所以有關林夕的傳說是真的,他的確是和張院長一樣,擁有將神天賦的人。唯有將神,才能做得出這種根本不合世間道理的事情。”

申屠念的臉色恢復了平靜,看著他:“君先生的意思,林夕此刻應該在面前的這片街巷之中?”

“不能說肯定,但此處是最為關鍵之地,又剛剛遭遇此變,他在此處的可能性自然極大。”白衣劍師看著他,道:“他當然也有可能離開,所以我們要快。所以我才在此刻出來。唯有殺死他,唯有打開這個缺口,此戰才有可能獲勝。”

申屠念明明知道此時的確需要快一些,但他還是皺起了眉頭,些微猶豫道:“此時一戰而定,會不會太快了些?”

白衣劍師自嘲般笑笑:“申屠將軍難道還需要我提醒…我們能夠謀劃的,便始終只有我們這座陵城之戰。這是我們儘力爭勝的唯一機會,其餘那些陵城的事情,從一開始,便根本不是我們考慮的事情。”

微微一頓之後,白衣劍師看著申屠念,接著道:“我當然不知你們煉獄山申屠掌教是怎麼想的,但若是換了我,我自然會認為對於煉獄山,殺死將神,比這兩三個城池之間的勝負,更為重要。”

申屠唸點了點頭。

便在此時,一名赤裸的煉獄山神官從前方黑暗中的廢墟中走了出來。

他的胸口有一道恐怖的劍傷,劍傷上,趴著一隻白色的蜘蛛。

渾身雪白絨毛的白色蜘蛛在他傷口上結出了一口網,阻止了他傷口的流血,但他每走一步,卻是都要咳出些黑色的血出來。

……

……

霏霏細雨之中,唐初晴的身影渺渺如虛影,快如風,柔如紗。

這個世上高階修行者的力量雖然強大,但是身體相對於自身的力量,卻依舊很脆弱。

像唐初晴這樣的聖師,即便可以一揮袖震飛一具重鎧,但大量使用魂力時,也依舊和普通人劇烈奔跑一樣,也會累。

一名聖師殺死一千名普通重鎧軍士,可能都不需要多少時間,然而殺死這一千名重鎧軍士之後,聖師也會疲憊到極點。

所以無論是任何階的修行者,持續戰鬥的時間,都不可能很長。

這便是即便擁有兩碗水潛質,魂力積蓄可以比這世間同階修行者多出一倍的張院長,都要特意留言給後來者,說這世上從來沒有無敵的人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唐初晴的面容並不太老,但他的實際年紀已經很大,身體機能,自然也無法和壯年時相比,他自斷了一臂,雖然已然性命無憂,但畢竟也失了不少血,所以他此時也已經感覺到虛弱和疲憊。

然而他和林夕一樣,知道這座城需要他的力量,所以他依舊在戰鬥著。

在一條沿街的小河畔,他停了下來。

前方的河畔石堤上,有兩頭煉獄山雙頭犬。

因為這片城區的雲秦軍人密度十分密集,這種雙頭犬時不時遭遇雲秦軍人,總會弄出些動靜,對於他這樣的聖師而言,並不難找。

這應該就是大莽軍方放出的那些雙頭犬中的最後的兩頭了。

這兩頭雙頭犬在普通軍士和修行者面前十分兇狠,但是卻似乎十分懼水,此時這條小河只不過一丈不到,河水又淺,但兩頭雙頭犬被唐初晴逼到此處,已經眼看走投無路,卻還不敢跳河而逃。

在唐初晴停下來的瞬間,這兩頭雙頭犬反而絶望的徹底發狠,朝著唐初晴狂奔了過來。

唐初晴很疲憊,他完好的右手握住了袖中的小劍,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的目光微閃,卻是改變了主意。

他鬆開了袖中的小劍,並指為劍,穩穩的分別刺中兩頭雙頭犬的背部某處。

兩頭雙頭犬的脊骨都好像瞬間被人抽掉了一般,就在他的身前一尺處軟軟的墜倒在地,然而卻並未死去。

他微彎下腰,就想提起這兩頭被他制住的雙頭犬。

忽然,他挺直了腰,身體恢復原樣。

他轉身,朝著後方的黑暗長巷望去,緩緩挑眉,神情漸漸凝重。

狂風驟起,吹散了他身外所有的雨絲。

“嗤”…

一聲輕響,他袖中的飛劍再次震盪飛起,瞬間在空中震動,極其更急切的鳴聲,在夜空中,比響箭的聲音還來得尖利。

就在他這一聲劍嘯聲響起的瞬間,挑夫裡的很多處原本顯得安靜的街巷之中,再次充斥了無數的聲音,地面和空氣,都在顫抖。

這是大軍再度瘋狂湧入的聲音。

唐初晴的飛劍下落,落至他的身前。

身穿煉獄山血樣神袍的申屠念從他面對的長巷中第一個走出。

在他的身後,一名白衣劍師又走了出來。

唐初晴的眉頭皺得更深,他的目光只在申屠念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落到了白衣劍師的身上,“君先生?”

申屠念沒有出聲,只是冷冷的看著唐初晴,看著唐初晴身後東景陵的更深處。

白衣劍師溫和的躬身行禮,道:“正是。”

唐初晴身前飛劍略點回禮,“君先生一直在大莽並不入世,不問戰事,為何要參與這征戰?”

白衣劍師平靜的看著唐初晴,道:“不入世,只為靜心修劍。”

微微一頓後,他看著唐初晴,眼中浮現出了一絲莫名的感慨,“其實很多年前,我們便已在墜星陵相遇過…只是當日你在和張院長等人一起在墜星陵守城,我和我師尊在南摩國的大軍中,我看著墜星陵的戰鬥,然後被我師尊勒令回去。我沒有能夠參與墜星陵的戰鬥,我師尊戰死在了墜星陵。”

“所以,這算是為師報仇麼?”唐初晴微諷的笑了笑。

白衣劍師淡淡的笑了笑,“算和不算並不重要,最為關鍵的是,我生在大莽,這便是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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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俠之大者 第五十一章 申屠之笑

唐初晴很能理解這句話,所以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伸出了手,抓起了旁邊靠在牆角的一根木扁擔。

這根扁擔是之前某個挑夫從河裡小船上往岸上挑東西所用,被隨意的丟棄在了這個角落。

唐初晴抓起了這根微濕的木扁擔,魂力從他的掌指間急劇的析出,摩擦著這根扁擔的表面,產生的熱力便使得這根扁擔很快的燃燒了起來。

他就拿著這根燃燒著的扁擔,燙在自己的斷臂上。

一陣陣青煙伴隨著茲茲的聲音,從他的斷臂傷口處湧起。

用這種手段,他至少能夠將自己的傷口封合得更加好一些,到時劇烈的動用魂力起來,傷口流出的血,也會更少一些。

申屠念和白衣劍師都沒有阻止唐初晴的這一舉動。

等到唐初晴放下了手中的扁擔,白衣劍師才看著他,微微頷首,然後出劍。

雨夜裡驟然響起一道宏大的劍鳴,一柄淡綠色的薄劍,不知何時出現在白衣劍師的身前,閃電般朝著唐初晴疾飛!

在這柄劍出現在白衣劍師身前的一瞬間,白衣劍師和唐初晴之間的所有雨滴,便被這柄劍啟動時帶起的力量,帶得全部朝著唐初晴射去。

這一滴滴透明的細小雨珠,在急速的飛行之中也被拉得細長,也就像一柄柄的透明小劍。

所有這成千上萬的透明小劍,在距離唐初晴身前數尺之處,卻又遭遇了一堵無形的牆,全部震碎,化成更細的微粒。

唐初晴的身前,出現了一道白色的霧牆。

白衣劍師的淡綠色薄劍,從白色霧牆中穿過。

唐初晴眼瞳微縮,身前那柄懸浮著的鐵尺般小劍一聲清吟飛出,後加速,然而卻變得比白衣劍師的淡綠色薄劍還要快,“當”的一聲,準確無誤的捉住了淡綠色薄劍的軌跡,狠狠的斬擊在淡綠色薄劍的中段。

唐初晴的身體一震。

白衣劍師的身體也一震,腳下的泥地出現了兩個凹坑。

他看著唐初晴斷臂處裂開的幾道傷口,看著焦黑之中再次顯露鮮紅,輕聲嘆道:“好快的倚天劍。”

唐初晴的這柄劍外表就像粗陋的劍胎,然而用於御劍,卻天生要比一般的飛劍快出許多。

在墜星陵一戰之中,張院長從某位雲秦修行者的手中看到了這柄劍,發現了這柄劍的厲害,他便驚訝的說了一聲,“想不到這柄看起來這麼醜的劍,居然這麼厲害…,好牛筆,索性叫倚天劍得了。”

當時的墜星陵沒有人知道張院長說的好牛筆和倚天劍是什麼意思。

但既然他這麼說了,所有人便都稱這柄劍為倚天劍。

最早擁有這柄劍的雲秦修行者,在墜星陵戰死了,然後某位跟隨著張院長的青鸞學院強者,便用這柄劍鎮守墜星陵的北側牆頭,殺得血流成河,那名青鸞學院強者最終戰死,然而這柄劍也被當時許多參與了這一戰的雲秦和大莽修行者記住。

這柄被張院長戲稱為倚天劍的小劍,也承載著這名白衣劍師年幼時的刻骨銘心的記憶。

他的淡綠色薄劍,劍身上有數條深深的符線。

就在他輕聲嘆息的同時,這數條符線間隙驟然變大,這一柄淡綠色薄劍,沿著這些符線分解,一化為七。

一柄薄劍,化成了七片更薄的劍片,淡綠得近乎透明。

……

這世間,沒有人能夠同時御使兩柄以上的飛劍,因為某一個瞬間,一個人不可能有兩個截然不同的思想,一個人的精神,只有可能集中在某一個點上,無法同時去感知兩柄劍的符文,將魂力精準的隔空分別沿著這兩柄劍的符文中行走。

精神和意志融於一柄劍中,要用另一柄劍,就必須將先前的一柄劍鬆開。

唐藏第一劍師韓胥子的真劍和假劍,便是基於這樣的道理。

這世間,也唯有韓胥子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完成不露行跡的切換,讓同等階的對手都來不及反應。

大莽劍齋的主人君先生,自然也不能同時御使七柄飛劍。

但他的這七片劍片,卻並不是七柄飛劍,而依舊是一柄飛劍。

那先前的數道紋理,並不是這柄劍的符紋。

這七片薄薄的劍片本身,才是這柄劍的七道符紋。

白衫劍師的魂力貫入這七片薄薄劍片之中,意念只是同時擊於一處,但這七片劍片互相影響,卻是凌亂飛舞,就像七人在同時御劍攻擊唐初晴,組成一個飛劍和飛劍不會相互撞擊影響的劍陣。

這七片劍片,在空中的飛行自有軌跡,如在空中延伸符紋,但這七片鋒利至極的劍片,對於修行者而言,自然擁有同等殺傷,只要被一片劍片入體,便足以致命。

這是比韓胥子的真假劍還要精采百倍的一劍。

若是倪鶴年和賀白荷這樣的人物親眼見到這樣的劍,也必定會覺得驚艷。

面對此種明明一劍刺向自己的胸口,但七片劍片卻會以各種路線刺向自己身體各處的劍勢,唐初晴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些,他的右手五指巨顫,倚天小劍圍繞著他的身體呼嘯旋轉,只見一片火花四濺,瞬息之間竟是不知和七片劍片相擊了多少次!

倚天小劍的速度遠超一般的飛劍,此刻面臨死亡的威脅,唐初晴在強大鬥志的支持下,感知也超出了往日的極限,他的飛劍,緊貼著他的身體旋轉,組成了鐵幕,竟是擋住了所有襲向他要害的劍片。

然而他畢竟也只能阻擋住所有對自己損傷最大的劍片割刺,而不能完全將所有飛旋的劍片徹底的阻絶出去。

只是這一剎那間,他身上便多了無數道口子,雖然這些傷口都入肉不深,但此刻他在更急劇的調用魂力的情形下,鮮血從這些傷口中不停滲出,他便變成了一個浴血的血人。

白衫劍師面容平靜,七片劍片依舊在雨夜中高速飛行,發出各種不同的嘯鳴,和唐初晴的飛劍不停的斬擊,敲打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急劇聲音。

唐初晴身上的鮮血流淌得更多,血滴被劍片震碎,融化在周圍的白霧之中,就像盛開了一朵朵血紅色的蒲公英。

就在此時,許多名雲秦軍人的腳步聲和厲喝聲響起。

數十枝箭矢朝著白衫劍師狠狠墜落而至。

白衫劍師未動。

他的身旁有申屠念。

貴為這一路大軍總統帥的申屠念此刻在他的身旁,就像是一名近侍。

數十枝箭矢落到他身前還有五六米時,便徹底的燃燒了起來,箭羽和箭桿都迅速燒成灰燼,失去平衡的箭簇輕易的被他身上湧出的炙熱氣息震飛。

數十名第一時間趕至的雲秦軍人目光同時凝固了。

他們可以不懼生死的衝向對方的兩名聖師,但是他們所有人都知道,唐初晴恐怕馬上就會死去,他們衝上去,也根本改變這樣的結果。

就在此時,天空中飄下了許多真正的銀白色蒲公英花。

一朵朵細小的,可以被風吹動,飄蕩在空中的金屬蒲公英花。

這些金屬蒲公英花很輕,對於疾飛在空中的飛劍本身沒有任何阻礙,然而卻像無數道符線,切割和吸收著空氣中的魂力。

白衣劍師的七片劍片上的光華同時變得黯淡下來。

然而白衣劍師卻十分清楚這樣的異狀是代表著誰的到來,他平靜的伸手,七片劍片迅速的合為一劍,飛回他的身前。

一名身穿暗青色薄甲,背著一個和他身體差不多大小的扁平鐵箱的中年人,從數十名雲秦軍人的身後快步躍出,阻止了這數十名雲秦軍人的繼續向前。

他身上的鐵箱十分奇特,佈滿了許多個孔洞,內裡似乎裝著很多東西,但卻沒有任何一件東西掉出來。

除了這個鐵箱之外,他的手臂上,腿上,也有許多金屬的管線和方型的扁盒、圓形的長筒。

這使得他比那些重鎧軍士還像一個機械人。

他在這個世間的外號,便是金鐵人。

他是楚夜晗,是整個雲秦帝國之中,製造魂兵技藝最高的數名大匠師之一。

而且,他也是這數名大匠師之中,最懂得戰鬥的人。

楚夜晗一出現,申屠念便開始前行。

然而他又馬上停住。

因為就在此時,漆黑的夜空上,出現了一道淡淡的黃光。

他仰頭。

他身上的煉獄山神袍上浮現出許多火焰,這些火焰從他的身上,飛灑蔓延。

空氣變得炙熱,形成了一股股上升的氣流,捲走了楚夜晗施出的無數金屬蒲公英,反而朝著那一道淡淡的黃光吹去。

楚夜晗眼中閃過一絲緊張的神色,但他卻沒有任何的停留,走到了唐初晴的身旁,熟練的取出一瓶藥膏和一卷紗布,飛快的幫唐初晴包紮身上的傷口。

天空之中,突然下起了白色的雪花。

白色的雪花,讓炙熱的空氣變得冰冷,讓那些金屬蒲公英再度落下。

神木飛鶴從鵝毛大雪之中透下,降落下來,落在楚夜晗和唐初晴的身旁。

申屠念看著這架落下的神木飛鶴,看著神木飛鶴上的人,笑了起來。

自攻城以來,他第一次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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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俠之大者 第五十二章 真空劍遇到光明

神木飛鶴上的人是李五、姜笑依、高亞楠和林夕。

林夕看著申屠念。

申屠念是在看著他笑。

在這種充滿無數生死離別和慘烈的大戰裡面,這樣的笑自然顯得十分詭異。

事實上,之前申屠念的舉動,已經十分詭異。

他將手中所有剩餘的軍力,那一萬後軍,再加上先前撤出這挑夫裡一帶的一萬幾千名大莽軍人,全部砸入了這片街巷之中。

然後他將自己和這名白衫劍師,以及十餘名煉獄山神官,也都砸了進來,第一時間進入刺殺唐初晴。

統帥和最終極的力量做先鋒,置自己於最危險之地,這便是最終決戰的姿態。

所以林夕決定出現在這裡。

他一定要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唯有他自己知道。

“你笑什麼?”

親眼見過許多讓他從珍惜自己的生命,到最終讓他決定和這座城共存亡的心情改變的雲秦軍人的死亡後,按理對方的這名主帥應該是他此刻最痛恨的人,但林夕此時的神情卻反而十分的平靜,他只是平靜的看著笑著的申屠念,問道。

申屠念看著他,笑道:“我笑,是因為你真的在這裡。”

林夕平靜說道:“你還有什麼手段?”

申屠念沒有回答林夕的話,微諷道:“這座城裡,最終也只有你們這些人在我們的面前…雲秦的聖師,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少?”

林夕反而笑了笑,道:“雲秦的聖師,永遠都比大莽多,在這座城裡少,便說明在另外兩座城裡多,那兩座城,你們獲勝的機會便更加渺茫。”

“一名將神頂數名聖師?看來你們青鸞學院是這麼認為的。”申屠念冷漠的看了一眼林夕身側的所有人,道:“只是現在似乎不需要什麼別的手段,我也可以殺死你。你們只有一名聖師,加一名最多算擁有聖師戰力,但卻並非是聖師的人。”

林夕直接打斷了申屠念的話,“我們還有很多的雲秦軍人。”

申屠念微嘲道:“只可惜他們一時也絶對無法突破到這裡。”

林夕平靜道:“那你可以試試。”

申屠唸點頭道:“我正想試試。”

說想試試的是申屠念,但第一時間出手的,卻不是他,而是他身後側的白衫劍客。

他並指為劍,往前伸出。

在他做出這個動作之時,一股狂暴的劍氣,已經如山洪般爆發,破開空氣,形成了一道近乎真空的通道。

他的劍,就在這條真空的通道中飛行,一劍刺向林夕。

他的雙袖在發出這一劍時,便已經全部震裂,如兩道白色的流蘇,他白潔如玉的雙臂上,肌膚上出現了一道道裂紋,如一道道符文。

這一劍,是他的最強一劍。

從昔日墜星陵一戰,他的老師讓他離開墜星陵,回大莽靜修至今,他所能修煉出的最強一劍,真空劍。

他將他的雙臂中的某條經絡,吸入某種流金,也就像煉成了一條符文。

魂力徹底爆發之時,直接催發力量破空,然後魂力貫入飛劍,飛劍在近乎真空中飛行,幾無風阻,速度自然更快。

尋常人的飛劍,若是走這直直的通道,即便再快,也是如同一枝箭矢,容易被厲害的對手攔截。

然而他的飛劍,本身便是七宮劍,在飛臨對手面前時,他的這柄劍,便會化成七片劍片,行蹤驟變不定,唯有他自己,才知道這七片劍片的下一個軌跡。

……

楚夜晗不知道林夕為什麼一定要出現在這裡。

在他看來,在林夕的修為不到聖師之前,他在如此大戰之中,最為重要的便是統帥和決策,而不是前來拚殺,所以這種赤裸裸的聖師戰爆發的危險之地,越是危險,林夕便越是應該避開才對。

他不能理解,但他可以預感道白衫劍師的出手。

春江水暖鴨先知。

在海中的潮汐即將來臨時,有些東西,便已經能夠知道潮汐來臨。

在白衫劍師出手的前一瞬,他背上古銅色,帶著許多細密至極的花紋的大箱子,貼近他肌膚的某處,便已經因為空氣中異樣的元氣波動,而開始自動戲聚他的魂力。

這個大箱子,在外人看來,只是他用於裝納許多武器的容器,然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個大箱子,才是他的真正秘密,才是他以大國師巔峰,都可以應對聖師的真正秘密。

所以他的出手,並不比白衫劍師慢。

在白衫劍師雙臂金鐵之氣大震,魂力流動便直接破開真空通道時,他背上古銅色大箱子的某一個孔洞之中,也如同老牛噴氣一般,噴出了一股氣流。

一根銀色的桿子從孔洞中射了出來,釘在地上,然後伸長,展開,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旋轉。

就像是瞬間撐開了一柄旋轉的傘。

但這柄傘沒有真正的傘面。

唯有成百上千根銀白色的絲線連著的尖梭形尖錐。

就如同無數條細小的鎖鏈槍在他們的面前飛舞,又如同撐開了許多層的金屬旋傘。

他沒有灌輸魂力到這件武器之中。

因為作為雲秦最會戰鬥的大匠師,他也從來不用正常修行者的戰鬥方法和對方對敵。

他這件不知道是基於何種基理以如此力量旋轉的武器,在白衫劍師的薄劍分裂成七片時,一條條銀白色的絲線,便已纏住了一片片的薄薄劍片。

薄薄劍片震鳴,一條條銀白色的絲線開始支撐不住斷裂,一節節旋轉的銀色桿子,也開始發出無數火星,即將要損毀。

就在此時,林夕看了唐初晴一眼。

此間的夜色,驟然被驅散。

四周亮如白晝。

他的雙目之中,發出了無數純淨而比陽光更加耀眼的純淨光線,落在了唐初晴的身上,沁入了唐初晴的身體。

因為大量失血,而變得極其虛弱,甚至近乎無力動用魂力的唐初晴的目光,也瞬間變得震驚和明亮。

他手中沾滿了他自己血跡的倚天小劍,在這一瞬間,飛起。

因為速度太快,劍身上的空氣燃燒了起來,變成了幽藍色的火焰。

空中一條幽藍色的火線生成。

而在所有人看到這條火線之時,火線的盡頭,他的劍已然狠狠的斬在了其中一片輕薄的劍片上。

任何一片劍片,都是白衫劍客這柄劍的一部分,就是這柄劍的本體。

這一擊,就像是白衫劍客在和人拔河,相持之時,被人在胸口狠狠敲擊了一棒。

七片劍片依舊掙斷那些絲線,飛了回去。

一節節旋轉的銀色桿子,也在無數火星中一節節折斷,掉落在地。

然而白衫劍客也身體一晃,退了一步才站穩。

一口猩紅的鮮血伴隨著他輕輕的咳嗽,從口中洶湧而出。

他的雙臂,一時也無法再行舉起。

“可惜了這一件巧奪天工之物。”林夕看著折斷的那些銀色桿子,由衷的讚歎。

震撼於方才的光明,楚夜晗不由得微躬身,嘆道:“是可惜。”

“我說了殺不死,事實也是如此。”林夕轉過了頭,看著申屠念,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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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俠之大者 第五十三章 過了保質期麼

林夕此時說話的語氣和做派,自然會讓對手覺得很不舒服,但申屠念卻是反而笑了笑。

“其實你和我說這麼多話,一直是在拖延時間。”

他看著林夕笑著,看著林夕後方東景陵的深深街巷,看著那些屋面上抖動著的蒿草,平靜而自負的說道:“因為我雖然將所有的總軍力砸了進來,但畢竟大軍被你們所遏,在這條街巷裡,我和君先生等人還算是孤軍深入,你們有神木飛鶴,調動起來又比我們更快,所以你拖延時間,便是想要曾柔那些修行者,能夠解決掉我們那些煉獄山使徒,可以有更多的人出現在我們這裡。但我和你說這麼多,甚至讓君先生施出真空劍,負這樣的傷,我也同樣是在拖延時間。”

高亞楠等人聽到這一句,臉色都是微變,林夕眉頭微微蹙起,平靜道:“所以你還有手段,且這應該是寄託你這戰最後希望的手段,否則你也不會親自出現在這裡。現在你這手段,已經準備好了?”

“你很聰明。”

申屠念緩緩的伸出了手,“只是再聰明也是人,不能和仙魔並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申屠念的手中。

除了白衫劍師之外,所有人的臉上,都充斥著驚異的神色。

他的手中,有一顆透明的珠子。

透明得不帶任何的色澤和光華,然而表面,卻是有著無數細密的紋理,像是一條條符文。

在這顆龍眼大小的透明珠子的最中心,有一顆米粒大小的光星在閃動。

一閃一閃,像是遙遠星空中的一顆星辰,又像是遙遠星空之中,一個人發光的眼睛。

這一顆珠子上,散發著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氣息,宛如不是該這世間所有。

……

高亞楠的秀眉挑起,她看著這顆珠子,一步想要走到林夕身前。

她根本沒有想到,申屠念最後寄希望改變這一戰結果的,竟然是這樣一顆珠子。

她也根本不知道這是一顆什麼樣的珠子,是魂兵還是別的什麼,但她此刻的唯一意識,就是想要擋在林夕身前。

只是她的腳步方動,林夕已經握住了她的手,然後對著她搖了搖頭。

高亞楠的心微微的一顫。

從青鸞學院第一次見到林夕開始,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顯得要比林夕強勢,甚至在青鸞學院,她還可以“痛毆”林夕…然而自從林夕在她們御藥系的新生殿後放了一把火開始,她心裡就很清楚,她和林夕之間,就一直是林夕比較強勢。

她一直習慣於聽從林夕,尤其在這樣的戰爭之中,林夕是將神…她便更無法拒絶林夕。

她想要上前,卻又被林夕這一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她看到林夕決然的朝前跨出了一步,站在她的身前。

“就這樣吧。”

申屠念也感到了疲憊。無論是誰做統帥,在面對這樣的戰爭,面對這些將榮光視得比生命還重的雲秦人時,都會感到由心的無力和疲憊。所以他此時在心中說了這樣一句,不想再多耗更多的時間。

他手中的珠子開始發光,開始發出一種很清淡的光華。

這光華,是由這顆珠子最中心那一點米粒大小的光星擴散而來。

這片清淡的,如同秋天清晨裡灑落的陽光一樣的光華,落在了林夕的身上。

沒有人來得及阻擋。

就連唐初晴快到可以一息間不知貼著自身做多少次飛舞的倚天小劍,都根本不可能抵擋。

因為這世間沒有任何一柄飛劍,可以和真正的光一樣快。

沒有飛劍,可以超越光的速度。

他手中的這顆珠子,發出的是真正的光。

林夕就好像站在地平線上的一片樹林裡,看著一輪初秋的太陽,在自己面前升起。

這輪太陽很大,就像是將他融入了進去。

這些清淡的光華,進入了林夕的腦海之中。

林夕的腦海之中,有一個青色的“輪盤”。

此時這個青色的“輪盤”已經因為他的耗用,而變得十分的黯淡,就像烏雲夜裡的暗月。

這些清淡的光華掃過林夕的腦海,雖然沒有令林夕這個青色“輪盤”有任何的改變,但卻好像吹走了所有的烏雲,甚至吹走了夜空之中所有漂浮的塵埃,讓這夜空裡面一片澄清,乾淨到了極點。

林夕感到一片清明,他甚至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乾淨。

沒有絲毫不適的感覺,而且他的頭腦,似乎變得比平時更為清醒。

他不由得微怔,心中原先的緊張和恐懼,也不自覺的開始消散。

高亞楠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她和姜笑依等人看到了林夕被光華掃過,然後光華消失,林夕卻是安然無恙,而且似乎眼瞳還變得更加乾淨明亮。

……

申屠念也微怔。

似乎不能理解和確定目前這狀況,他看了一眼林夕,看到林夕微怔著,似乎在感知自己身體的變化,又感知不出來,他的面容便不由得微僵。

“喀”的一聲輕響,從他的手中發出。

他驚醒過來,垂下頭,目光落在他手心裡托著的珠子上。

透明的珠子,已經沒有任何的光華,內裡那一顆細小的光星已經蕩然無存,這一顆珠子,純淨和透明得就像是清晨草葉上的一顆露珠。

而此刻,這顆珠子上數條極細的符文中,掉落出了不少透明的粉末,數條裂紋,就像冰川崩裂一般,迅速蔓延,深入到了珠子的最中心。

他僵住的面容驟然變得精采。

他的嘴唇變得異常蒼白,顫抖著,每一絲微小的顫抖都顯得異常艱難,他的眼中,全部都是不敢相信和失魂落魄的神色。

“怎麼可能!”

他失魂落魄的抬起了頭,目光似乎搜尋了很久,才茫然、絶望和恐懼的落到了他要找尋的,就在他面前直直過去的林夕的身上。他忽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得他的腰都彎了下來,他用一種如小孩般哭嚎的聲音叫道:“不可能!你怎麼會沒有一點事情的!”

所有雲秦這方的人都不能理解的看著申屠念,他們不明白這顆珠子和林夕的身上發生了什麼,才使得這名大莽七軍統帥,這名煉獄山申屠氏聖師竟然會失態到這種程度。

唯有他身後的白衫劍客臉色變得雪白…原本他靜修了這麼多年,靜修成了一柄絶世的真空劍,足以睥睨天下絶大多數御劍聖師,他將自己都如同修成了一柄溫雅而不變的劍,但此時,他也是失神,他也用一種不像是看著人的目光,看著林夕。

無論是他,還是申屠念此時的神態,都不可能是裝得出來的。

林夕在驚訝和不解中感到了欣喜。

不管怎麼樣,對方好像已經用出了最強的手段,但自己卻依舊好好的活著,而且對方因為失敗而失態,“你們搞什麼啊?浪費我這麼多時間。”這種欣喜,讓他甚至暫時從先前戰爭的慘烈中脫離了出來,讓他似乎又變成了最早時那名歡快的鹿林鎮少年,他忍不住裝出了同情的樣子,看著申屠念道:“到底什麼東西啊?會不會時間太久了,過了保質期,所以不靈了?”

這個世間,無論是雲秦還是大莽,都沒有什麼保質期的說法。

對於東西的好壞,人們自然有著自己最樸實的判斷方法。

申屠念不知道什麼叫做保質期,但光是林夕的第一句話,便已然讓他更加難以承受。

“噗”

一口在他體內走岔了的魂力,帶著一股鮮血,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

“喀”,他手中的珠子,便因為他的身體一震,而徹底的裂開,變成了四瓣,就好像變成了四片普普通通的透明玻璃塊。

“怎麼這麼調皮。”

林夕笑了笑,道:“我在和你說話,你吐這麼多血出來嚇人做什麼?你不要以為吐著吐著我就習慣了。”

申屠念也不可能知道“吐著吐著就習慣了”這句話的真正內涵。

但林夕的這句話,卻是讓他的一口血,又到了喉間,讓他的臉孔都腫脹了起來,變得紫紅。

唐初晴雖然也驚訝莫名,但他可以肯定,此刻是申屠念和白衫劍師心神波動最劇烈的時候,也是出手對付他們的最好時機。

所以在申屠念手中的那顆珠子開始發光時,便已經蓄勢待發的倚天小劍,便在這個時候,飛了出去。

帶著他體內殘餘的所有力量,貼著地面,挑向申屠念大腿的動脈處。

申屠念的手往下拂了下去。

因為比平時慢了數分,所以他直接掉下了四根手指。

小劍刺入了他的大腿,在此時,一團赤紅色,帶著紫氣的火焰,才在倚天小劍周圍生成。

這股唯有煉獄山申屠氏才能施展的火焰,硬生生的在瞬間灼燒掉了唐初晴流淌於劍身符文上的魂力。

唐初晴力盡,咳出了一口血,坐了下來。

這柄看似尋常無奇的小劍,包裹著火焰,掉落在地。

申屠念手掌和大腿的傷口,瞬間被火焰封合,封合處光滑黝黑,如凝固的岩漿。

申屠念的身上,也冒起了熊熊的火光。

他徹底的變成了一個火人,朝著林夕前行。

林夕後方的街巷中,屋面也開始震顫起來,有許多人極快的腳步聲,如同雲秦鼓師敲擊的鼓點一般響起。

就在此時,有數條紅影堵在那些街巷之中,有一隻雪白色的蜘蛛,不停的噴吐著,在那些街巷之中結出一張張白色的大網,阻擋那些已然趕過來的雲秦軍方修行者。

“呼”!

楚夜晗背上的大鐵箱中又發出了一股氣流。

一根古銅色的短棍出現在他的手中。

一根長刺,由這根短棍的棍尖射出,以根本不亞於唐初晴一擊的速度,狠狠落向申屠念的胸口。

申屠念雙掌收合。

雙掌未真正接觸這根帶著恐怖力量的長刺,一層層擠壓上去的火焰,卻是硬生生的將這根長刺逼停在他胸口一寸處。

“咿….”

一聲奶聲奶氣的嘶叫響起。

一隻黑乎乎的小肉爪子伸了出來。

高亞楠的雙手,也伸了出來。

無數白色的冰花在空中生成,湧向申屠念。

申屠念分開雙掌,長刺往下掉落,壓縮在他掌間的熱力轟然爆發,所有的白色冰花瞬間融化成水滴,融化成蒸汽,轟然四射。

這名絶望但依舊強大的大莽統帥,繼續壓向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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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俠之大者 第五十四章 最深的黑

白色的蒸汽帶著炙熱的氣息如浪潮般席捲。

高亞楠一聲驚呼,急拉著林夕倒退。

一層層細密的青色金屬在姜笑依的身上蔓延。

神威至極的青鸞戰神甲再現。

姜笑依身後的那一條條青色金屬長翎再度分解,化成一片片的飛刃。

“轟!”

但只是白色蒸汽一炸,還未真正的和申屠念身上翻滾的火焰相觸,姜笑依就已一聲悶哼,雙足在地上擦出長痕,往後連連倒滑而出。

楚夜晗先前很欣喜,很振奮,然而他此時很緊張。

大莽第一箭師公孫羊來了東景陵。

很多年前就已經進階聖師的大莽劍齋主人君先生也來了東景陵。

還有唐藏的兩柄劍。

大莽出現在這裡的聖師,都並非許天望那種很普通的聖師,都是足以讓倪鶴年覺得精采的修行者。

這樣的幾名聖師,可能相當於平時的六七名普通聖階修行者。

大莽東景陵方面的力量,因為這些人的出現,已經遠遠超出了雲秦軍方事先的想像。因為如果只有兩三名聖師的話,那鐘城、夜鶯和唐初晴等人已經足夠應付。

可以說沒有林夕的調度,根本對付不了那唐藏雙劍,但即便如此,鐘城和夜鶯已無再戰之力,唐初晴也已經無法出手。現在對方君先生雖然也已經和唐初晴兩敗俱傷,但申屠念…卻也是一名聖師。

東景陵之中,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出手的聖師。

且申屠念是煉獄山申屠氏,他同樣不是一般的聖師。

他有信心阻擋住一名普通的聖師,但是對於阻止一名將來甚至有資格成為煉獄山大長老的聖師,他卻是沒有絲毫的信心。

面對著瞬間冷凝時會釋放出恐怖溫度的白色蒸汽,他掠到了倒飛的姜笑依的身前。

此時申屠念已經距離他不到三十步。

即便有著魂力的保護,他身上的肌膚也已經被周圍的熱力蒸得發紅,甚至有些地方已經撩起了水泡。但他依舊穩定的將一股魂力,貫入到他背著的大箱子上。

一股氣流衝出。

又一根銀白色的短棍從他大箱子的頂部一個孔洞中飛出。

只是一飛出來,這根銀白色的短棍就馬上展開,原來只是由一張極大的銀白色金屬薄膜,摺疊捲曲而成。

申屠念已經距離他不到十步。

他的眉毛和頭髮,都已經焦黃,燃燒起火星。

這張巨大的金屬薄膜,就在此時,像一個被風吹起的帳篷,罩向申屠念。

申屠念的右手手掌只剩下了一根大拇指。

此時,這根大拇指上飄起了一朵紫紅色的火花,就像蠟燭上燃起的一條小小的燭火。

“轟!”

只是這一條小小的火焰,他身周的空氣便是再度一炸,楚夜晗無法睜得開眼睛,他的眉毛和頭髮徹底的燃燒起來。

急劇上升的熱氣,將罩落的巨大金屬薄膜似要吹起。

然而這一張巨大的金屬膜薄,在這一瞬間,卻反而朝著翻滾的元氣急劇的收縮,“嗤”的一聲,形成了一個數米直徑的金屬口袋,將申屠念囚在其中。

直到此時,楚夜晗才開始發出了一聲呼痛聲,才飛速的倒退,撲打著自己頭上的火焰。

…….

楚夜晗的戰鬥方式自然也讓林夕感到十分的新奇。

這種戰鬥方式甚至讓他覺得就像一個普通特種兵在依靠一些獨特的裝備,對決一個異能者。

閃亮的銀色金屬薄膜還在飛快的收縮著,往申屠念的身上繼續貼緊。

他看得很緊張。

所有人也都很緊張。

一般的聖師和溫度那麼高的火焰和蒸汽困在這樣小的空間裡,也恐怕已經被燙熟了。可是所有這溫度和熱力都本身來自於申屠念的身上,誰也不知道這樣的一張銀色金屬薄膜能不能真正的困死他。

……

有雨絲在此時飄灑到了銀色的金屬薄膜上,發出了嗤嗤的聲響,馬上又被燙成了一縷縷的蒸汽。

“咚!”

收縮的銀色金屬薄膜驟然往外猛的一鼓,發出了一聲敲鼓般的響聲。

沒有破。

但林夕等人依舊沒有絲毫的欣喜,因為他們所有人都感覺出來,內裡有一股更為可怕的力量,正在震盪。

“你們快乘神木飛鶴離開!”

楚夜晗回頭,對著身後的林夕等人厲喝道。

“咚!”

他的聲音才剛剛發出,第一個“你”字才剛剛出口,不到一息,銀色金屬薄膜便已經再次巨震。

一秒鐘的時間,就足以讓聖師做很多的事情。

有幾條明亮的火線出現在了銀色金屬薄膜上,從金屬薄膜上透出,化成了裂縫。

金屬薄膜裂了開來。

申屠念渾身纏繞著紫色的火煙,從裂開的金屬薄膜中走出。

一道熾烈的火氣,凝結成束,湧向還在厲喝的楚夜晗。

楚夜晗這一瞬間,只來得及轉身。

“當!”

和他身體同樣大小的古銅色箱子擋住了這一束煙火,使得他沒有直接被這一束煙火燃成灰燼,但他的身體也根本無法站穩,往前飛撲了出去,一口滾燙的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在天上,我拿它無奈。但降下來,便別想再飛起來了。”

申屠念沒有看噴血往前摔出的楚夜晗,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夕和林夕身後不遠處的神木飛鶴上。

他繼續前行,呼出的呼吸,都似乎帶著火星。

“發生在這座城裡和你身上的事情,我不能理解。我不能理解將神到底算是什麼…我也知道你同樣也是毫無道理的越階殺死了胥秋白。你讓我都很絶望…但是我最後還想試試,你的毫無理由的越階…在你的魂力都已經快要耗盡的情形下,到底還能不能越階,殺死一名聖師。”

他想要完整的說出這句話,所以他的動作,並不像先前的那麼快。

申屠念的這句話,完全是他最真摯的情感。

他已經無奈和絶望到了極點,他將所有能夠致勝的東西砸了出去,然而在林夕面前都沒有換來勝利,最後他一無所有,只剩下了自己。

他此時甚至想要死了算了,想死在林夕的手裡。

然而林夕十分清楚,申屠念此刻的這種方式,卻反而是最有效的。

反而在對方最絶望之時,被對方殺死的話,那對方會不會傻掉,這會不會讓他覺得太過戲劇化?

林夕此時的腦海之中,甚至也忍不住出現了這樣的想法。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姜笑依,牽住了高亞楠的手,口中微苦的想到了先前他們三個人的話。

他的祭司長袍寬大的袖中,有金色的光芒閃現,那是金色的雲秦小鳳凰瑞瑞身上發出的光。

它也想戰鬥,也想等待出手的機會,然而此時它也很絶望,因為它知道自己一衝上去,就不會再是墜星天鳳,而會直接變成一個飛著的烤雞。

……

所有這些和這座城生死與共的雲秦人,都已經拼盡了全力,無法再戰。

然而此時,有一個還能戰的人,卻還在猶豫。

這個人就在旁邊河畔一座快要燒起來的涼亭頂上,籠在一件可以讓她和涼亭融為一體,連申屠念和白衫聖師都無法察覺她的很大黑袍之中。

她的使命,就是保護林夕,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只是她此刻手中的東西,和讓申屠念直接失態和絶望的珠子一樣,太過寶貴,即便是在學院的內亂之中,即便在交給她這件東西的人被追殺得重傷將死時,都甚至沒有動用,和明哥一樣,這也是青鸞學院的真正底蘊。

她捨不得。

如果用她的命,可以換這件東西不用的話,那她肯定會用自己的生命來交換,讓學院的這件東西留下來。

但是現在沒辦法換。

她猶豫,希望林夕還能表現出一些奇蹟,讓她可以不用這件東西。

但是這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

她再也沒有辦法…她猶豫著,想到交給自己這件東西的人,流著淚,積蓄在手心的魂力,朝著她手心中的這件東西灌入了進去。

她手中的這件東西,像是一片黑色的破布,但世間沒有任何一種絲或者棉線,有這片“破布”的材質那麼輕薄,那麼柔軟。所以這片“破布”更像是一片柔軟至極的雲彩。

只是這片東西又有許多玄奧的符紋,又像是一道符。

在她的魂力流淌進去的瞬間,這片東西,就驟然分解,就像一抹黑色的輕紗,打向了申屠念。

申屠念感知到了身側高處驟然迸發的魂力波動,他也隨即感知到了從未感知過的奇特元氣震盪。

他陡然覺得無比的恐懼。

近乎直覺,他的呼吸停頓,身體肌膚所有的毛細孔,也頓時收縮關閉。

他的雙手一合,壓出了一股如刀般的火焰,倏然斬向那抹黑色的輕紗。

黑色的輕紗在火焰的撞擊下,驟然崩解成億萬細小的黑色碎屑,擴散而出,隨風而散,不知瀰漫多少里的範圍。

奇異的是,申屠念發出的這一股帶著恐怖力量的火焰,在擊散這一抹黑色輕紗之後,便也消失,就像是化成了將這些黑色碎屑吹拂出去的微風。

這種黑色碎屑擴散的速度十分詭異驚人。

在申屠念根本來不及做出第二個動作,甚至根本來不及思考,來不及震駭的極短時間裡,便有數百粒細小的黑色碎屑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身體本能反應,想將這些黑色碎屑震飛出去。

然而這些黑色碎屑,卻似根本不受力,滲入他的體內。

他體內所有的魂力,便在這些黑色碎屑和肌膚接觸的地方,不受他控制的,往體外散去,瞬間消逝於空中。

他身上的火焰全然消失,光彩神華黯淡。

從一個掌控烈火的神,瞬間變成了一個沒有絲毫魂力的普通人。

林夕也是一樣。

他的感知無法和申屠念相比,所以他甚至感覺不到這細微的世界,他只知道在這一瞬間,體內僅有的一些魂力,也迅速的流出了體外,消散。

他身旁的高亞楠也是一樣…不僅是他身周的所有人,就連遠處那些還在戰鬥著的雲秦軍中修行者和煉獄山神官,也是一樣。

一聲聲驚駭絶倫的叫聲,從遠處,從更遠處不斷的響起。

所有這些人裡面,唯一還算平靜的,唯有白衫劍師。

因為他見過這樣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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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俠之大者 第五十五章 你不懂

三十萬大軍從四面八方圍向一個城池的景象,光是想像就令人覺得震撼和充滿真正史詩的感覺。

對於任何親身經歷過當年墜星陵一戰的人而言,很多戰爭中的場景,都是深刻於內心深處,永不會磨滅的畫面。

唐初晴當年也在這樣的一場史詩之戰裡面,但當時還很幼小的他,大多數時候只是在協助照顧傷員和搬運箭矢等軍械,他沒有時刻在戰鬥的最前線,所以他看到的震撼的畫面,要比白衫劍師少得多。

他也沒有見過這樣的黑。

然而這名白衫劍師的老師,在當年的墜星陵一戰之中,也和這兩日的白衫劍師一樣,想儘可能的讓自己的弟子多看到些東西,多學到些東西,所以這名白衫劍師當年雖然在墜星陵一戰之中也和唐初晴一樣年幼,但他絶大多數時候,卻都跟隨著自己的老師,處在戰場的前沿。

他見過許多跟隨著張院長的強大雲秦修行者的出手…在那場大戰裡面,因為雲秦一方的普通軍士數量太少,而跟隨著張院長的強大修行者數量太多,所以戰場上的主角,始終便是那些強大到非人的雲秦修行者。

從那些雲秦修行者的出手,從那一戰的許多畫面中,這名白衫劍師也得到了許多感悟,才有了今日這樣的成就。

也就在那某一個畫面之中,他見過這樣的黑。

正是在當時烈日下的一抹這樣的黑暗,同時頃刻間化成瀰漫數里的億萬黑色微粒,將當時南摩國的兩千魂兵重鎧軍士和數十名其中有許多聖師存在的強大修行者,體內的魂力頃刻間如冰雪般消融。

失去魂力支持的兩千魂兵重鎧在高速中墜倒,像一塊塊廢鐵跌撞在一起,那數十名足以令世間絶大多數修行者仰視的強者,便如同普通人一樣,在鋼鐵的擠壓、撞擊之中血肉模糊的死去。

這是他腦海之中許多的畫面之中,最為震撼的畫面之一。

……

跟著著自己的老師,這名白衫劍師是親眼見到了南摩國的大軍當日何等浩蕩無敵,何等風光的直逼墜星陵,又親眼見證了南摩國的大軍在占盡優勢的情況下,節節失利,最終膽寒、陷入必敗之中的全過程。當時他的老師和那些同一時代的南摩國最強的修行者,也不知道這樣的一片足以讓所有敵人的心頭陷入最深沉的黑的東西,到底是藥物,還是魂兵,唯一能夠確定的,必定不是這個世間的任何匠師能夠製造,肯定是和大黑一樣,是來自一些不可知之地的遺留之物。

在利用這樣的一樣東西,殺死了當時南摩國大軍最為重要和強大的一股力量之後,整個墜星陵,還有很多更危急的時刻。

在那種時刻裡,一些跟隨著張院長的修行者,張院長的朋友,甚至是硬生生的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填補著城牆的一些缺口,直至耗盡最後的一絲魂力,流盡體內最後的鮮血,身上帶著無數的傷口倒下。

但在很多這些對於張院長至關重要的朋友戰死的最危急時刻,也沒有再次出現這樣最深沉的黑,所以對於當時的南摩國,後來的大莽的修行者而言,這樣的東西,便只有一件,已經耗盡,世間再也沒有這樣的東西。

然而在這東景陵,他卻又見到了這樣最深沉的黑。

讓所有修行者,瞬間由雲端跌落成普通人的黑。

這一刻,體內所有殘餘魂力消散的這名白衫劍師,就像是真的見到了自己的宿命,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一般,他如同再次來到了當日的墜星陵前。

他的心中微苦。

他知道當時的張院長肯定的確已經沒有這樣的東西了,他有,當時肯定也會用掉了…肯定是後來的青鸞學院,在這雲秦立國之後的漫長歲月裡,又找到了這樣的一件東西。

而青鸞學院也並沒有過分託大,過分看重將神的能力。

青鸞學院,也始終將自己最強的力量,放在林夕的身上。

所以東景陵,便就是這戰中,青鸞學院放諸力量最強的一個城。

……

從超脫這時間的聖階,到直接被打落凡塵,身上所有火焰和光華熄滅的申屠念,臉上的神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他一個踉蹌,前衝的身體差點站立不穩,直接摔倒在地。

林夕也十分的震撼。

這種變化的第一感覺,便讓他覺得好像被瞬間廢了修為。

但他也很快看到了在河畔涼亭頂端站起的那條披著黑袍的嬌小身影,他便知道了這是自己人,他便頓時有些心安,不再徹底的恐慌。

然後他便很快感知出來,自己的身體除了魂力消散之外,沒有其餘任何的變化,他便明白,這樣的一件東西,只是能夠摧毀籠罩範圍內所有的修行者積蓄在體內的魂力,就像瞬間排空一片片池塘的水,但沒有損壞池塘本身…所以只是耗光了魂力,並非是廢除了修為,只要有時間冥想修行,魂力便還能慢慢的積蓄起來。

這樣的確定感知,便讓他心情更加平靜和冷靜。

申屠念站穩了,他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面孔扭曲得出現了深刻的皺紋,他也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想到了在煉獄山典籍之中的某個記載。

“這樣的東西…青鸞學院居然還有。”

他喃喃自語的,說道。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你們煉獄山有瘋狗,我們青鸞學院,當然也會有好東西。”林夕想著這一件東西的強大,感慨著說了一句,又陡然覺得和申屠念說這些沒有意思,也喃喃自語道:“不過你也是白天不懂夜的黑,和你說了也是廢話,你也聽不懂。”

申屠念的確是白天不懂夜的黑,他當然不可能知道什麼是張良計,什麼是過牆梯。但聽到林夕此句濃濃嘲諷的話,他卻就像是煉獄山中那些已經被折磨的徹底麻木的農奴一樣,已經根本生不出多少憤怒的情緒。

他只是抬起了頭,看著林夕,“那又如何?即便大家沒有魂力,我依舊是聖師的身體,我的氣力,依舊要比你強大。”

林夕反手拔出了自己的劍,用一種莫名的語氣,帶著一絲隱隱的傷感,看著申屠念,“你可以來試試。”

申屠念的身體微頓。

此時看著林夕的面容,他甚至開始懷疑這個世界。

林夕平靜而略帶傷感的面容,讓人可以看到強大的自信。

所以即便按理沒有魂力的聖師絶對比沒有魂力的國士要強許多,且申屠念修煉的時間更長,經歷的戰鬥更多,但沒有人想要上前幫他,只是看著他提起長劍,單獨面對申屠念。

申屠念深吸了一口氣,此時他強迫自己將所有的情緒,將對這個世界的懷疑全部拋開腦外,他彎下腰,撿起了一截銀白色的金屬空心斷管。

這是楚夜晗最早用出的,抵擋白衫劍師飛劍的兵器毀壞後的一截,但只要刺入人的體內,同樣可以殺人。

申屠念開始小步的奔跑,他的動作依舊很快,一聲空氣炸響,他手中的銀白色空心斷管驟然脫手,直飛林夕的頸部,與此同時,他的身體綳直,一腳,踢向林夕的小腹。

這一瞬間,虛實變幻。

以他一腳的力量,也足以能夠踢得沒有魂力護體的林夕重傷,或者至少直接失去戰力。

然而在他手中的空心斷管脫手之時,林夕就已經開始轉身。

所以這一瞬間的畫面,申屠念的每一個動作,都好像是在配合林夕。

林夕轉身,沉劍往下。

空中嗚嗚作響的銀白色空心斷管從他的脖側掠過,申屠念的膝蓋,自己撞上了林夕的劍。

所以申屠念這一腳踢出,他的整條小腿,就斷了下來。

林夕的身體從申屠念身旁滑步而過。

他的動作在所有人的眼中顯得並不算迅疾,但身體的某一部分重量驟然和身體脫離之下,申屠念此時也無法保持平衡,所以他的身體在傾倒。林夕沒有客氣,在申屠念的一拳擊出,卻因為身體的失去平衡而顯得姿勢怪異且沒有威脅的同時,他的劍再撩起,輕易的切下了申屠念這一條手臂。

他站在了申屠念的身後。

失去了一條手臂和一條小腿的申屠念,在他身後重重倒地。

申屠念的身體已經麻木。

摔倒在地的時候他甚至沒有感到痛苦。

他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太過不合道理。

“我真是不懂麼?還是這只是一個噩夢?”

他咳嗽了一聲,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將自己的頭顱狠狠的撞在濕潤的石板露面上。

粘稠的熱血從他破裂的頭顱之中飛灑而出。

“你錯了,錯得很離譜。”

林夕還沒有回頭,但通過聲音,他便知道發生了什麼,於是他在心中說了這一句,緩緩轉身。

他的視線之中,如最濃水墨畫的東景陵黑暗街巷之中,有許多鮮血在飛灑。

這個世界,一切都是真實的。

因為許多雲秦人在這裡面流下的熱血,前所未有的真實。

“不是沒道理,只是有些道理,你不懂。”

他又輕聲的在心中說了一句。

白衫劍師看著林夕,誰也不知道他此刻看懂了什麼,又看明白了什麼,他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只是無聲的苦笑,往前躬身。

他雙掌夾著,豎起的劍,刺破了他的心臟,從他的背後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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