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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12 22:33:35
第九百二十七章 此消彼長(下)

  張大官人聽到電話內嘟嘟嘟地忙音,不禁笑了起來,向一旁的傅長征道:“宮市長好像有點生氣。”

  傅長征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心說宮還山不生氣才怪,人家是市長,你是縣委書記,讓你過去,你跟他推三阻四的,這根本就是對市長權威的挑戰,傅長征跟在張揚身邊久了,知道他的為官之道和別人不同,張揚喜歡挑戰一切可以挑戰之人,這並不代表著張大官人喜歡蠻幹,這會兒不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

  張揚向開車的周山虎道:“虎子,準備準備,咱們中午吃完飯去市里一趟。”

  周山虎笑道:“好嘞!張書記往哪兒指,我就往哪兒打!”

  汽車來到縣城西郊的啤酒廠,張揚並沒有通知啤酒廠方面今天要過來,所以在門前也沒有看到懸紅掛彩的場面,只有兩個老頭蹲在傳達室外面曬著太陽。看到小車過來了,他們連眼皮都沒翻,仍然自顧自聊著天。

  傅長征來到張揚身邊道:“要不要先和他們領導聯繫一下?”

  張揚搖了搖頭道:“等老劉他們到了再說!”他看了看時間,從行政中心出來的時候,他和劉金城通過電話,說已經到縣城外了,卻不知怎麼現在還沒趕過來,難道這麼小的濱海縣城也能迷路?

  張大官人正準備打電話的時候,看到一輛本田商務車開了過來。江城牌照,正是江城酒廠的那些高管們,商務車來到大門口停下,江城酒廠的劉金城忙不迭的從車內出來,笑得陽光燦爛,兩隻手向張揚伸了出去:“張書記,好久不見了!”

  張揚樂呵呵伸出手去,和劉金城握了握道:“老劉啊,又胖了!每次見你。這肚子都見長。”

  劉金城苦笑道:“全都壞在這公款吃喝上了,可咱們中國,不吃又做不成生意,談生意十有八九都得在酒桌上,我恨不能現在就退下來,這樣的日子實在要命啊!”

  張揚知道他嘴上抱怨,心裏未必這麼想,他向傅長征點了點頭道:“讓他們廠長出來!”

  張大官人做事從來都不按常理出牌,來啤酒廠考察也是興之所至,他根本沒有和任何人通過氣,也沒有這種打算,他從基層幹起,早就對種種形式主義的表現一清二楚,如果他事先通知了啤酒廠,工廠方面肯定會懸紅掛彩,列隊歡迎,企業領導會當成大事來辦。張大官人不喜歡弄虛作假,該什麼樣就是什麼樣,真要是讓他們準備好了,什麼問題都看不出來了,他請劉金城這群人過來的目的就是幫助啤酒廠會診。

  啤酒廠廠長王廣堂聽說縣委書記大駕光臨,而且還帶著一幫江城酒廠的高管一起過來,頓時就慌了,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縣委書記會突然光顧自己這裏。啤酒廠在濱海算不上什麼支柱產業,在過去很少有縣領導會關注這裏,前任縣委書記昝世傑在他的任期之中,連一次都沒來過,縣長許雙奇也是一樣,怎麼這位新來的張書記這才到任幾天啊,突然就來到了啤酒廠,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王廣堂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他一面通知門衛趕緊把大門打開放行,然後帶著一幫廠領導上氣不接下氣的沖向工廠大門。

  張揚和劉金城那群人走入啤酒廠,先在工廠兩旁的宣傳欄看看工廠的介紹,沒等他們看完,啤酒廠廠長王廣堂就已經來到了,這王廣堂是個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從辦公樓跑到這邊足有三百多米,其間還要從四樓沿著樓梯下來,對他來說算得上一次艱苦的歷程。

  王廣堂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還沒來到張揚身邊呢,遠遠就道:“歡迎……歡迎……歡迎……張書記……來我廠……視……視察……”

  張揚看到這麼一位大胖子跑過來,後面還跟了十多號工廠的中高層幹部,覺著非常有趣,唇角不禁露出了笑意。

  王廣堂來到張揚面前,腿都要軟了,一是感覺到累,二是心裏害怕,面對縣委書記他心裏沒底啊!

  張揚笑道:“你是王廣堂同志吧!”

  王廣堂連連點頭,這會兒說不出話來了,只覺著喉頭發乾,身上的汗不住的往外冒。

  張揚道:“你不用緊張,我今天特地請了江城酒廠的管理者和技術研發部門的人員過來,讓他們幫助濱海啤酒廠會會診,為什麼企業效益會不斷地下滑。”

  王廣堂是見過劉金城的,不過不是很熟,雖然同做酒水,但是類別不同,劉金城走過來笑著和王廣堂握了握手道:“王廠長,張書記讓我們過來參觀一下你們的廠子,不知你是否歡迎?”

  王廣堂道:“歡迎,歡迎,我平時請都請不來!”這會兒他氣順多了。

  整個上午王廣堂帶著這幫人在工廠裏參觀,看了他們的釀酒車間、灌裝車間、包裝車間、研發中心、工人食堂、辦公區,最後還帶他們參觀了工廠內的花園。總體來說啤酒廠的環境還是不錯的,但是內行人還是從中看出了很多問題,應張揚的要求,王廣堂組織工廠內的骨幹力量和江城釀酒廠過來的高管們進行了面對面的交流。

  張揚也出席了這次的交流會,在交流會現場,王廣堂把他們工廠生產的幾種產品都拿出來給大家品嘗。

  張揚喝了一大口啤酒道:“我雖然不是專業人士,可是我從一個外行的角度來看,我認為藍海牌啤酒口感真的很不錯,比起國產的名牌不差,價格比起知名廠家的啤酒還便宜這麼多,為什麼銷量上不去?有了好的產品,企業為什麼還會虧損?”

  王廣堂紅著臉做起了自我檢討,他充滿慚愧道:“張書記,這和我的管理水準有關,是我在管理水準上的欠缺才造成了眼前的局面。”

  張揚微笑道:“不是自我檢討的時候,我看過你們酒廠的資料,你當上廠長才一年,在你之前你們的經營狀況更差。”

  劉金城道:“既然張書記把我們叫來,讓我們幫忙出出主意,找找濱海啤酒廠的病因,有些話我就直說了,做酒水這一行,過去都奉行著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你酒好,通過口口相傳一樣可以做出品牌,可現在不一樣了,當今的時代是一個資訊時代,競爭前所未有的激烈,市場就這麼大,生產同一類型產品的企業有無數家,換句話來說,老百姓有很多種選擇,你想讓老百姓購買你的產品,必須要有打動他的地方,是你的口味比別人好?你的品牌比別人響?你的價格比別人有優勢?還是你的銷售管道夠廣?”

  王廣堂沒說話,聽得很認真。

  劉金城喝了口啤酒道:“我承認,藍海牌啤酒的口味不錯,但是比起國內頂尖品牌還有差距,比起周邊地區的啤酒品質上也沒有絕對勝出的地方,所以說拼口味未必有勝算,至於品牌,我就更不用說了,現在平海的啤酒市場基本上都被嵐山和東江的啤酒廠壟斷,我們江城市面上最常見的就是嵐山綠寶,其次是東江清泉,再往下是國內其他的品牌,那些品牌主打的是高端市場,甚至北原產的啤酒也見到不少,但是藍海基本上沒有商家在做,這就證明你們的品牌號召力不行,價格方面,你們的定價和綠寶、清泉相比也沒有優勢,至於銷售管道,就更沒有辦法相提並論了。”

  王廣堂道:“我知道,我們也很想打廣告,可是廠子沒錢啊!”他眼巴巴的看著張揚,這會兒他終於明白,這位新任縣委書記是想幫助自己的。

  劉金城道:“單憑廣告救不了啤酒廠,打價格戰也不是最終的目的,對於酒水行業來說,想做得長久,就得在工藝和品質上下功夫,我說句不客氣的話,濱海啤酒廠必須從根本上進行改革,否則最後只有倒閉這一條路。”

  濱海啤酒廠方面的代表都沒有說話,他們中甚至沒有人感到不服氣,因為說出這番話的是平海白酒界的老大,看看江城酒廠這幾年的發展,他們只有羨慕的份兒。

  張大官人覺著這幫啤酒廠的官員太沒有底氣了,今天的表現真是有些可憐,可張大官人畢竟是濱海的縣委書記,在心中還是很回護這個地方企業的,他把劉金城這幫人叫來,其目的也是幫助濱海的企業開拓思路,從而走出困境。

  張揚道:“老劉,我把你們請來可不是讓你們可著勁的打擊的,說點好聽的,談談啤酒廠的優點。”

  劉金城笑了起來:“張書記,好聽的就是,這啤酒真的不錯,其實現代企業都在往規模化集團化的道路上發展,我們酒水行業也不例外,通過今天的考察,我產生了一個想法,如果可能的話,我們兩個兄弟企業可以進行合作,這種合作是公平公正的,互利互惠的,我們的產品線只有白酒,如果我們合作,就可以極大地豐富我們的產品類別,在品牌和市場銷售方面,我們經過這些年的積累還是有著相當優勢的,就是不知道王廠長有沒有興趣?”

  王廣堂一聽激動地聲音都顫抖起來了:“有興趣,當然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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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13 01:40:38
第九百二十八章 初次較量(上)

  張揚請劉金城他們過來的初始目的是幫著啤酒廠會診,卻沒想到會促成一樁合作,誠如他們看到的那樣,濱海啤酒廠在方方面面都存在著很多的不足,單憑他們自身企業的實力,很難扭轉目前的困境,這就需要借助外力。湊巧的是江城酒廠在經過幾年的良性發展之後,目前酒廠的規模和實力在平海居首,他們的下一步戰略就是豐富產品線,走集團化的道路,劉金城在初步考察濱海啤酒廠之後就產生了合作的想法,雙方可謂是一拍即合。

  張大官人只負責牽線搭橋,至於兩家企業的後續合作,他可沒想過問。無論他的精力有多麼旺盛,也不可能做到事事關心。

  當天中午張揚並沒有留在啤酒廠吃飯,他還得前往北港,市長宮還山讓他下午兩點半去辦公室見面,張大官人雖然在電話中推三阻四,可他並沒有想和宮還山鬧僵的意思,這廝還不至於如此好鬥。

  張揚在下午兩點半準時走入了市長辦公室,滿面春風,一進去就恭敬地叫道:“宮市長,我沒晚吧!”

  宮還山其實已經做好了這廝要遲到的準備,上午的那通電話把宮還山氣得夠嗆,這小子也太狂妄了,我一個堂堂的市長給你打電話,你小子還不得聞風而動,屁顛顛地跑來,可你倒好,跟我推三阻四,把我的威嚴至於何地?宮還山甚至都準備好了,只要張揚敢遲到,今天就誰的面子都不給,狠狠把他訓斥一頓。

  看到張揚準時來到自己面前。宮還山積攢起來的那些火氣自然就消褪了許多,心中暗道,你小子還算識相,上午那筆帳,老子先給你記下了。

  宮還山這個人涵養還是很好的,臉上沒有任何動氣的意思,微笑道:“小張,很準時嘛!縣裏的工作忙完了?”

  張揚道:“沒完沒了的事情,怎麼可能忙完呢?不過既然宮市長召喚,天大的事情也得放一放。”這話充滿了影射宮還山的意思。

  宮還山笑道:“當然是工作重要。你這麼一說,要是工作上出了什麼問題,我還要承擔主要責任呢。”

  張揚呵呵笑了一聲:“哪能呢,您是下命令的,承擔責任的應該是我!”

  宮還山越聽越不順耳,指了指一旁的沙發道:“坐吧!”

  張揚在沙發上坐下,宮還山的目光卻仍然在盯著文件。他沒有馬上說話的意思,這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其實宮還山是故意這樣做,你小子不是狂嗎?我先晾一晾你,幫著你冷靜一下。

  張大官人心中明白得很,宮還山顯然是生自己氣了,但是張揚無所謂,他壓根就沒把這位市長放在眼裏。不就是個市長嗎?在北港頂天也就是排老二,等濱海的縣級市批下來,我就是市委書記。說出去比你丫的還氣派。宮還山不說話,長大管人的腦袋瓜子也沒閑著,坐在那兒精鶩八極、心游萬仞。

  宮還山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方才放下檔,在上面簽了個字,歉然笑道:“不好意思,剛剛回來,等我批復的檔不少。小張,有什麼事,你說你的,我聽著呢。”

  張大官人心說明明是你把我召來的,現在讓我說?我說什麼?你丫挺能裝啊!張揚笑道:“既然宮市長這麼忙,我今天就不打攪了!”這廝起身作勢要走。

  宮還山真是沒想到他居然來了這一手,頓時化被動為主動,自己再不說話,反而落了下乘,宮還山笑道:“你別急著走,你沒事說,我還有事情問你呢,等我一會兒,我把這幾份文件簽了就跟你談。”薑是老的辣,宮還山一句話就把主動權給奪了回來,想走?沒那麼容易,你不但不能走,還得老老實實的在這兒等我。你就是一隻猴子,在我面前也得安穩下來。

  張大官人只能重新坐下了。

  宮還山這次連看都不看他了,聚精會神的批閱著檔。

  張揚坐在沙發上,他知道宮還山是故意整自己,這廝在官場歷練這麼久,什麼樣的場面沒經過,對於宮還山的這種小伎倆,小手段打心底看不起,但是人家把話挑明瞭,自己也不能摔袖就走,不過張揚自有他的應對方法。

  宮還山今天是決心要挫一挫張揚的銳氣,反正是上班時間,這些檔他早晚都得處理,乾脆借著這個功夫全部處理完,至於張揚,就讓他在一旁等著,什麼時候自己忙完了,什麼時候再跟他談。

  宮還山似乎忘記了張揚的存在,可過了一會兒,他馬上覺著有些不對頭,室內發出了輕微的鼾聲,然後鼾聲越來越響,跟機關槍似的,毫無疑問,這鼾聲來自於張揚,這傢伙居然靠在沙發上睡著了。宮還山幾乎能夠斷定,這貨十有八九是故意裝出來的,這如同兩個高手過招,你一拳我一腳,但是到張揚這裏,他無招可用了,跟宮還山耍起了無賴,至少宮還山這麼認為。

  在這種狀態下,宮還山本想繼續看檔,可這廝的鼾聲打得實在太響,嚴重干擾到宮市長的正常工作,宮還山咳嗽了一聲,這是對張揚的提醒。

  張揚壓根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故我的打著呼嚕。

  宮還山無奈,只能停下案頭的工作:“小張!”

  小張正睡覺呢,不想理他。

  宮還山心中這個氣啊,明知道對方是在耍無賴,可偏偏沒有化解的方法,他唯有站起身,來到張揚面前:“張揚!”

  看來聲音不夠大,張揚還是不理他。

  宮還山心說你丫給我裝吧,他伸出手去,推了推張揚的肩膀,這下張揚不能繼續裝下去了,他故作迷惘的睜開了雙目,看到眼前的宮還山,顯得有些吃驚:“宮市長……啊!我睡著了?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

  宮還山心中氣得夠嗆,可臉上還得裝出關切的樣子:“小張啊,看來工作太辛苦了,雖然年輕也要多多注意身體!”

  張揚道:“謝謝宮市長關心,您坐,您坐!”這廝虛情假意的攙住宮還山的胳膊,宮還山本來不準備跟他坐在一起的,他是市長當然不想和一個縣委書記平起平坐,可張揚這麼一來,他只能坐下了。

  張揚在宮還山的身邊坐了,微笑道:“宮市長,我這人有個毛病,一到下午這個時候就犯困,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

  宮還山淡然笑道:“老虎都有打盹的時候,更何況是人,小張,我雖然剛剛回來,可也聽說了你的不少新聞,自從去濱海工作之後,你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

  “那是我應該做的,身為濱海縣委書記,當然要盡一切努力為濱海縣的老百姓謀求一些福利。”

  宮還山點了點頭道:“小張啊,一個年輕幹部能有你這樣的覺悟真的是很難的。”其實這樣的官話每個人都會說,宮還山心裏沒覺著張揚的話有什麼驚豔的地方,他盯住張揚的雙目道:“今天我把你找來,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

  張揚道:“宮市長請說!”

  宮還山道:“我聽說濱海縣已經向國務院遞交了撤縣改市的申請,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張揚道:“有!”

  宮還山沒想到他承認的這麼乾脆,心說你小子夠倡狂啊,皺了皺眉頭道:“這件事你沒有通過市里吧?”

  “通過了!”

  宮還山的目光中不免多出了幾分怒氣,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他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我怎麼不知道?”

  張揚笑道:“這事兒幾年前市里不就定下來了嗎?當初要是沒有市里的支持,我的前任昝世傑同志也不會向國務院遞申請撤縣改市,我瞭解過,當時是市里常委們全票通過的。”

  宮還山道:“當時是當時,可那次申請撤縣改市並沒有成功。”

  張揚道:“正因為沒成功,所以我們才會重新申請啊!”

  宮還山道:“重新申請必須先徵求市里的同意,不是你想申請就能申請的。”

  張揚道:“這樣啊,我還真不知道,我一直都以為,市里同意過一次,就等於認可了,不會再改變主意,宮市長,是我疏忽了。”

  宮還山道:“撤縣改市的事情必須要由市里慎重考慮,今年是不是提出申請,要綜合權衡之後才能決定。”

  張揚道:“可申請我已經遞上去了,我真沒想到情況會這麼複雜,宮市長,您這麼一說,我才知道自己犯錯誤了,可不做我都做過了,現在你說我該怎麼辦?”

  宮還山看到他那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心中這個鬱悶啊,這小子不知道才怪,他根本就是存心故意的,他就是要利用這件事挑戰市里忍耐的極限。宮還山道:“直到現在你都沒有正式知會市里,這是一種很不負責的態度,濱海作為北港的一部分,有沒有必要撤縣改市,什麼時候申請,都不是憑個人意願決定的事情。張揚同志,你要對這件事做出深刻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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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八章 初次較量(下)

  “深刻檢討?”張大官人重複道。

  宮還山點了點頭:“怎麼?你還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張大官人嬉皮笑臉道:“宮市長,我個人的事小,公家的事大。咱們還是先討論討論濱海撤縣改市的問題,您在這個問題上到底持什麼態度?您究竟是贊同還是反對呢?”

  宮還山深深看了張揚一眼,這小子不簡單啊,回避問題的本領一流,本來自己要揪著他窮追猛打,可他來了一句個人事小公家事大,宮還山道:“我跟你說東,你跟我扯西,小張啊,你的態度很不端正啊!”

  張揚笑道:“宮市長,我深刻地檢討我的錯誤,我沒說不承認啊,我都認錯了,你們當領導的總得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現在我不是想補救嗎?宮市長,您到底是贊同還是反對啊?”

  宮還山歎了口氣道:“小張,撤縣改市是好事,我不是不支持,前年濱海提出申請的時候,我是舉雙手贊成的。”

  張揚道:“我就知道您會贊成,您肯定比我要站得高看得遠,濱海撤縣改市對濱海乃至對整個北港的經濟發展只有好處,有了您的支持,我對這件事就更有信心了。”

  宮還山暗罵,你小子太滑頭了,想稀裏糊塗的把我給繞進來,我是那麼好糊弄的嗎?宮還山道:“任何事都是發展變化的,小張,你有沒有意識到現在申請濱海撤縣改市並不是時候?”

  張揚道:“宮市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既然前年都已經時機成熟了,為什麼發展了兩年之後,反而不是時候了?難道說這兩年濱海非但沒有發展,反而退步了?”

  宮還山真正開始重視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了,剛開始的時候,他認為張揚過於倡狂,而且這個年輕人的倡狂來自於對背景的依仗,政治手法更像是一個歪攪胡纏的無賴,可聽到張揚的這句話,他忽然明白,張揚的頭腦無比清晰,善於把握一切機會,這句話分明在影射昝世傑這兩年工作不力,濱海的綜合實力出現了相當大的下滑,如果自己堅持說撤縣改市不是時候,那麼剛好中了這小子的圈套。  宮還山道:“小張,濱海這兩年還是有發展的,你剛來濱海,對這裏的情況還不瞭解。”一句話就化解了張揚設下的這個圈套,宮還山才沒那麼容易上當呢。

  官位和閱歷讓他有了居高臨下的資格,在他面前,張揚對濱海當然談不上瞭解,宮還山道:“我所擔心的是福隆港的火災,今年春節期間的這場事故,在全國範圍內造成了惡劣的影響,現在事情剛剛平息下去,還沒有完全解決,國務院非常關注這件事,勒令我們北港領導層上上下下做出深刻地檢討,這種時候,濱海還要申請撤縣改市,小張,我說句不客氣的話,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識時務?不是說不可以申請,而是申請了,上頭也不會批准。”宮還山所說的理由的確很充分。

  張揚笑道:“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不會批准呢?”

  宮還山看到張揚信心滿滿的樣子,心中不禁產生了疑竇,難道這小子已經得到了高層的默許?他所能想到的高層就是國務院副總理文國權,文國權是張揚的乾爹,在這件事上很可能會給他很大的助力。

  宮還山道:“既然你已經把申請遞上去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看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如果這次申請還不能成功,豈不是浪費精力和金錢?”宮還山開始給張揚上綱上線了。

  張揚道:“宮市長,這一點我想過,我們這次成功的希望應該有百分之五十吧,萬一不能成功,也不能說是浪費精力和金錢,我們可以借著這個機會整頓一下濱海的社會秩序,增強幹部隊伍的凝聚力,增強老百姓對我們縣委縣政府領導班子的信心,怎麼看都會是一件好事。”

  宮還山道:“你真是怎麼都有道理,張揚,作為北港市市長,我當然希望看到濱海高速的發展,但是任何事都是有規則的,體制之中尤其如此,何謂體制?從管理學角度來說,指的是國家機關、企事業單位的機構設置和管理許可權劃分及其相應關係的制度指的是有關組織形式的制度,限於上下之間有層級關係的國家機關、企事業單位。一旦我們忽視了這種規則,那麼就會造成組織管理上的混亂,你的動機應該是好意,但是你的做法不值得提倡,濱海是北港的一部分,撤縣改市不僅僅是濱海自己的事情,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做,北港四個縣,五個區各自為政,那麼咱們北港很快就會成為一盤散沙。

  張揚道:“宮市長,您這麼一說,我覺著自己在這件事上處理的不夠成熟,過去經常有領導說我年輕,熱情有餘理性不足,現在看起來,真是那麼回事兒,宮市長,我剛才還有點不服氣,現在我終於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我檢討,向您深刻地檢討!下次不管遇到什麼事,我先跟您商量,宮市長,您把手機號碼留給我,要不您家的宅電留給我也行,我年輕沒經驗,遇到不懂的事兒,我隨時請示您!”

  宮還山望著這小子,心中警惕頓生,要我電話幹什麼?我這會兒都被你煩得夠嗆了,還想隨時折騰我?我犯賤啊?宮還山微笑道:“小張,認識到錯誤就是好同志,我這個人從來都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工作上你犯了錯誤,我會毫不留情的指出來,因為我是你的上級,我有監督幫助你的責任,生活上,你不用把我當成領導,我自問還沒有什麼架子,如果你願意,咱們平時可以一起喝酒,一起聊天,可以成為好朋友!”宮還山也明白,事情不能做絕了,無論他多麼討厭張揚,可是張揚的背景都是他無法忽略的事實,就算無法和這小子成為朋友,宮還山也不想多一個這樣的敵人。如果不是項誠發話,宮還山不會主動找張揚進行這番語重心長的對話,並對之提出批評的,得罪人的事兒誰都不想幹。

  張揚對宮還山的心理把握的很清楚,和宮還山這位上級領導相處必須要把握好分寸,太聽話了,他會覺著自己太軟,如果一味地硬著跟他對抗,只可能把他激怒,所以張大官人採取了軟磨硬泡,採取了死纏爛打,採取了顧而言他,採取了裝傻充愣,可以說今天在他和宮還山的初次交鋒中,張揚並沒有落入下風。

  甚至可以說還稍稍占那麼點優勢,你宮還山說讓我深刻檢討,你總不能撕開臉給我處罰,面子都是相互給的,你只要不做絕,我也就笑臉以對,你要是真給我甩出領導的臭臉色,我馬上就讓你知道我沒那麼好欺負。

  人心叵測用在這幫官員身上是最合適不過,明明對對方沒什麼好感,臉上還得裝出遇到多年沒見的老友一般,心裏挺累的,臉上的肌肉也累,張大官人感覺到就算是和別人大打出手,轟轟烈烈地幹上一場也沒那麼累。官場拼的是心機,比的是陰謀,和憑拳頭說話的武林相比複雜多了。

  宮還山到底沒有把自己的手機號給張揚,其實給不給,這小子也能查到,和張揚談了一個多小時,並沒有起到太大的效果,這小子嘴上深刻檢討,可宮還山可以斷定,他內心中壓根就不在乎。

  四點鐘的時候,宮還山開始抬起手腕看錶,張揚也跟著他看了看,自從發現濱海縣委辦公室主任洪長青都帶著幾十萬的江詩丹唐之後,張大官人對官員們的手錶開始產生了興趣,讓他意外的是,宮還山戴得手錶是一塊東方紅,應該是有些年頭了,錶盤都發黃了。單從戴錶的檔次來看,宮還山應該算得上清廉。

  宮還山也留意到張揚在盯著自己的手錶看,他笑了笑道:“東方紅,現在已經停產了,我結婚的時候,岳父送給我的,一直戴到現在,走得很准,不比瑞士名錶差。”

  張揚笑了笑:“我就說沒見過市場上有賣的。”

  宮還山也看了看張揚的鑽表,心說你小子夠奢侈的,單單是這塊表,就夠普通人奮鬥一輩子的了,可他沒說什麼,畢竟張揚的未婚妻楚嫣然是美國貝寧財團總裁的事情,整個平海都知道,誰讓人家運氣好,找了個好老婆,不但有錢而且有權,權當然是省委書記宋懷明賦予的,想起宋懷明,宮還山也打消了繼續教育張揚的念頭:“小張,繼續努力吧,以後工作上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可以直接找我。”

  張揚點了點頭,宮還山看手錶就意味著在給他傳遞逐客令的信號,張揚其實早就不想在這裏呆了,他起身道:“宮市長,沒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宮還山笑道:“好啊,等我忙完這幾天,約你一起吃飯。”這句話只是客套。

  張揚臨行之前專門留下來一份濱海縣撤縣改市的申請材料,木已成舟,你們市里幾位領導愛怎麼討論就怎麼討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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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九章 潛規則(上)

  張揚來到停車場,周山虎坐在車內臉上蒙著報紙,居然睡著了,張揚敲了敲車窗,周山虎慌忙推開車門下來了,笑道:“張書記,您忙完了?”

  張揚道:“沒什麼好忙的,咱們回去……”張揚話都沒說完呢,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看手機號碼卻是常海心的,笑了笑,向遠處走去,走出兒段距離方才接通了電話。

  那邊常海心的聲音略帶嗔怪:“怎麼這麼久?”

  張揚笑道:“身邊有人,不方便說話。”

  常海心道:“有什麼不方便的?”

  張揚笑了笑道:“這幾天給你打了無數小電話,總是打不通。”

  常海心小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切斷了我和外界的一切聯繫,把我的所有通訊工具都給沒收了,他真是霸道啊!”

  張揚呵呵笑了起來:“別生氣,其實他很關心你。”

  常海心歎了口氣道:“我知道,可是這次也太荒唐了,他居然相信外面的傳言。”

  “關心則亂,因為你是他最疼愛的人,所以才會亂了陣腳,不然也不會判斷失誤,要把你主動送到我的身邊。”

  常海心輕笑了一聲,小聲道:“你不想我去?”

  張揚道:“你想來嗎?”

  “不,我挺害怕的。”

  “怕什麼?”

  “怕我這次去,羊入虎口”被你吃得連渣都不剩。”

  張大官人得意地笑了起來。

  常海心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想不想我去?”

  張揚向周圍看了看方才道:“想,想得不得了,每天晚上一想起你,我家小弟弟就高舉紅旗到天亮。”

  “去死,你有沒有正形?”

  張揚道:“說真的,丫頭,早點過來吧,我這種粗枝大葉的男人,身邊要是沒有個女人照顧可不行。”

  “誰說沒有?你的身邊不是有兩個美女服務員照顧嗎?”

  張揚笑道:“她們加起來也不如你啊!”

  常海心小聲啐道:“甜言蜜語,你就是一個大騙子。”

  張揚笑了一聲道:“你爸和你談了?”其實從常海心已經可以給他打電話來看,常頌對女兒的制裁應該告一段落了。

  常海心道:“手續辦好了,讓我去你們濱海縣團縣委書記!”

  張揚笑道:“那敢情好啊,以後讓我這小黨委書記好好指導你這位團委書記的工作,海心同志,要想把工作做好,首先要讓我這個上級領導滿意。”

  常海心道:“你這個領導可夠無恥的,我還沒到任呢,你就想潛規則?”

  張揚道:“黨委書記潛規則團委書記,於公於私都很正常啊!”

  常海心的心情很好,禁不住格格笑了起來,她小聲道:“張書記,以後請多多關照啊。”

  張大官人一臉淫笑道:“放心,我一定會全方位的關照你。”

  常海心道:“知道我在哪里嗎?”

  張大官人搖了搖頭:“嵐山?”

  “我在江城火車站,馬上就要上火車了,今晚八點半到北港火車東站。”

  張大官人笑道:“那敢情好啊,我剛好在北港,今晚我就不走了,留下來接你。”

  常海心道:“就是想讓你接我。”想到即將可以和情郎長相廝守,常海心的心底又有些發熱了。

  張大官人和常海心通完話,回到奧迪車內,向周山虎道:“虎子,今晚不回去了。”

  周山虎點了點頭,在張揚的面前他永遠都絕對服從,是張揚改變了他的命運,如果不是遇到了張揚,他還是小石窪村的一個山民,走出大山最多是某個工地的一個農民工,不可能成為司機,不可能有正式的編制,更不可能找到一個城裏的女朋友。

  張揚也沒瞞他:“常海心調來濱海工作了,晚上八點半到北港,咱們去接她。”

  周山虎道:“好!”

  因為時間尚早,張揚讓周山虎送他先去曹向東的家裏去一趟,張揚答應過要去他家裏給曹父做第二次治療,雖然他並沒有從曹向東那裏得到需要的資料,但是張揚仍然會把好事做完。

  曹向東已經返回江城工作了,通過上次的治療,曹父的情況改善了許多,看到張揚過來,曹父很熱情的把他迎了進去,曹向東的母親也在,老兩口真是把張揚當成救命恩人一樣看待了。

  曹父道:“老婆子,趕緊去買菜,今晚我要留張書記在家裏吃飯。”

  張揚笑道:“曹伯伯,您千萬別跟我客氣,我這次來市里是專程辦事的,晚上還得跟幾位市里的領導吃飯,您這頓飯我先記下了,等改天有空,我一定過來吃。”

  曹父聽他這樣說當然不好勉強,感歎道:“還是陪領導要緊,等你有時間了,我親自下廚給你做幾道菜嘗嘗。”

  張揚笑道:“曹伯伯,想親自下廚給我做飯,也得等您的病好了再說,走,屋裏去,我幫您再針一次。”

  有了上次的基礎,這次的治療更加順利,為曹父針灸之後,曹母那邊已經把茶準備好,送到了張揚的手裏,張揚坐著喝了幾口茶,笑眯眯望著躺在床上的曹父道:“曹伯伯,感覺怎麼樣?沒什麼不舒服吧?”

  曹父道:“好多了,這次感覺比上次還好,上次還有點疼痛,這次不疼了,只是有些發酸,還有,自從你幫我針灸之後,我的頭暈病就沒犯過。”

  張揚道:“曹伯伯,我幫你針灸這兩次是除不了根的,估計一年後還得幫你針灸一次,不過下次的效果會維持的長久一些。”

  曹父道:“能夠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我今年七十二歲了,跟日本人打過,國民黨幹過,抗美援朝也去過,飛機大炮我都不怕,最怕的就是那個暈病,實在是受不了。”

  張揚笑道:“曹伯伯,您是革命前輩了,我門之所以能有現在的好日子過,全都依靠你們這些前輩當年捨生忘死的英勇奮戰。”

  曹父笑道:“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時代變了,誰還打仗?能把經濟搞上去才是真本事。張書記……”

  張揚道:“曹伯伯,您還是叫我張揚,在您這位老革命面前我這個書記什麼都不是!”

  曹父笑了起來:“那好,我就叫你張揚,像你這麼謙虛的幹部已經越來越少了。”

  兩人聊天的時候,門鈴響了,從門外走進來一位熟人,居然是北港市委副書記蔣洪剛。

  蔣洪剛來這裏並不稀奇,曹父是他的老領導,當年曹父曾經官任北港市工商局局長,可以說蔣洪剛是他一手捉拔起來的幹部,蔣洪剛也是聽說曹父身體不好,這才抽時間過來看看,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張揚。

  張揚起身笑道:“蔣書記,這麼巧!”

  蔣洪剛笑著將手裏的營養品放下道:“我剛才在樓下看到那輛奧迪車,就猜到是哪位濱海縣的幹部過來,想不到居然是你。

  蔣洪剛先去問候了一下曹父,曹父在他心中的地位和老師一樣。

  兩人在曹家並沒有呆太久,陪著曹父聊了一會兒,便一起告辭離去。來到樓梯門,蔣洪剛道:“曹老是我的老領導,是我的老師,我經常過來看他。”

  張揚笑道:“我在江城的時候和曹副市長關係不錯,來到北港,理當要來探望一下他的父母。”他害怕蔣洪剛懷疑他前來的動機,所以特地解釋了一下。

  蔣洪剛笑道:“咱們兩人還真是有緣!”

  張揚也跟著笑了笑,他們並肩來到停車的地方,兩人都沒有急於上車,蔣洪剛道:“對了,你還記得去白島參加婚禮的事情嗎?”

  張揚點了點頭:“蔣書記,我正想問你這件事呢,我聽說當天晚上發生了血案?”

  蔣洪剛歎了口氣道:“真是沒想到,好端端的一場婚禮竟然變成了葬禮,新郎馮敬國被潘強給槍殺了,丁琳新婚之夜就成了寡婦,現在警方已經發出了通緝令,至今還沒有抓住殺人的傢伙。”

  張揚道:“我聽說殺人的就是那晚喝醉的潘強,據說他還是丁高山的乾兒子。”

  蔣洪剛道:“的確有這麼一回事兒,潘強一直都暗戀丁琳,看到丁琳結婚,因愛生恨,所以做出了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這次的事情時丁琳的打擊太大了,那女孩子挺乖巧的,我看著她長大,想不到居然命運這麼悲慘。”

  張揚也跟著歎了口氣:“蔣書記,丁琳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蔣洪剛道:“不太好,前兩天被送到了醫院,明天是馮敬國出殯的日子,張揚,有時間的話一起過去吧,丁高山見到你一定會很感動的。”

  張揚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好啊,明天上午我應該在北港,我和您一起過去。”

  蔣洪剛伸出手去和張揚握了握道:“那,我明天上午給你電話。”

  張揚點了點頭,他本想和蔣洪剛多聊幾句,蔣洪剛是市委常委,他想從蔣洪剛那裏得到一些市里的內幕消息,可蔣洪剛看來還有事要辦,和他握手之後,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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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九章【潛規則】(下)

因為火車晚點,常海心在晚上九點的時候才抵達北港火車站,走下火車,看到了站在月臺上的張揚和周山虎,常海心微笑走了過去,周山虎快步向前接過她的行李,然後在前方引路,張揚和常海心並肩走在後面,張揚笑道:“歡迎常書記來濱海工作!”

常海心一雙美眸嫵媚地瞟了他一眼道:“以後還要請張書記多多關照。”

兩人目光接觸到一起,心中都是一熱,心領神會的笑了起來。

張揚事先以私人的名義在北港四季花酒店訂好了房間,當然是三間房,張大官人還不至於明目張膽的和常海心住在一起,安頓下來之後,三人一起就在四季花酒店內簡單吃了一些。

作為北港有數的五星級酒店,這裡無論是住宿條件還是飯菜品質都相當不錯,不過價位偏高了一些。

常海心早早回房去了,剛剛進入房內,就接到了張揚的電話,卻是讓她把陽臺的門給打開,常海心嫣然一笑,合上電話,先將房門反鎖,然後走向陽臺,拉開窗簾,將房門打開,卻見張揚已經在陽臺上了,他的房間就在隔壁,從陽臺跨過對他來說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常海心望著張揚,輕聲道:“你已經是縣委書記了,還改不了翻牆越戶的毛病。”

張揚笑道:“只怪常書記魅力太大,不然我也不會冒著風險從十九樓上爬過來。”

常海心莞爾一笑,投身入懷,緊緊擁住張揚的身軀道:“張揚,我想你!”

一句話頓時點燃了張大官人的熱情。他親吻著常海心的櫻唇,兩人的唇舌膠著在一起,相互褪去對方的衣服,很快就坦誠相見,張大官人野性十足地將常海心推倒在大床上,劍履及地直奔主題,常海心一雙修長晶瑩的美腿因為受不了他突然侵入的刺激,緊緊纏繞在他的身軀之上。黑夜因為他們灼熱的激情而變得曖昧,張大官人不知疲倦的征伐,讓常海心的呼吸急促而灼熱,她竭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避免因強烈的刺激而失去控制。喉頭發出含混不清的低低呻吟聲,忽然她緊緊摟住張揚的身體,嬌軀不受控制地顫抖抽搐著,因為過度的愉悅,一雙美眸蒙上了一層淒迷的淚光,她用力咬住櫻唇,過了好久方才將張揚帶給她的洶湧澎湃的激情消化掉,輕啟櫻唇,在張揚的耳邊發出了哈!的聲音。

張揚撫摸著她的俏臉,手指輕揉她的櫻唇,被常海心濕潤柔軟的唇輕輕含住。她的嬌軀在張揚身下輕輕動作著,張揚的大手托起她彈性驚人的玉臀,讓她的嬌軀貼得更加緊密,宛如暴風驟雨般發起了衝擊,常海心感覺自己變成了大海中的一葉孤舟,時而被高高拋上了風口浪尖。時而急沖墜入深不可測的波谷,整個人在不停經歷著失重和超重的狀態,這種奇妙的感覺讓她感到刺激的同時又感到飄飄欲仙,剛開始時,她還能做到有所回應,到最後常海心將自己完全交給了張揚,隨便他掌控著自己的身體,掌控著自己的意識,一波又一波的愉悅讓她的腦海變成了一片空白……

常海心癱軟在張揚的懷抱中,感受著他均勻的呼吸,有力的心跳,手掌撫摸著他堅實的胸膛。她的身體酥軟無力,只想這樣永遠偎依在張揚的懷中,她輕聲道:“終有一日,我會死在你的手上。”

張揚呵呵低笑:“不可能!這種事其實越做越年輕。”

常海心撅起櫻唇道:“你真的好厲害,我有些後悔了。”

“後悔什麼?”

常海心俏臉微微一紅,在東江的時候,還有秦清分擔火力,現在來到濱海,自己單獨面對張揚,真的吃不消他,她摟住張揚的身體,含羞將俏臉埋在他的懷抱中:“你不是人!居然潛規則你的女部下。”

張大官人微笑道:“咱倆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常書記,以後啊,咱們一定要多多增強黨團合作,多多交流。”

常海心啐道:“你就是用這種方式溝通交流的?”

張大官人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常海心輕輕啊了一聲,感覺到這廝又侵入了自己,她咬了咬櫻唇:“我怕了你了……”

張大官人笑道:“常書記,在我身邊工作的感覺怎麼樣?”

常海心一雙妙目春意盎然:“無與倫比!”

張大官人的體質不是蓋得,第二天上午八點多鐘已經出現在北港市殯儀館,他沒讓周山虎送自己,讓他上午全程陪同常海心報到。他則搭市委副書記蔣洪剛的順風車前往殯儀館。

當天上午有些小雨,北港的天空異常昏暗,蔣洪剛身穿黑色西服,帶著墨鏡,其實來殯儀館的人多數都是這副打扮,張大官人也是這樣的裝扮,兩人在簽到處簽了名,拿了小白花,各自佩帶在胸前。

一身黑衣的丁高山聽聞蔣洪剛和張揚到來,快步趕了過來,蔣洪剛迎上去,握住丁高山的手道:“老同學,節哀順變!”

丁高山歎了口氣,握住蔣洪剛的手用力晃了晃,他的表情非常悲愴。然後他又走向張揚,握住張揚的手道:“張書記,謝謝您能來參加敬國的葬禮。”

張揚心說是蔣洪剛拉自己過來的,不然他和丁高山可沒這份交情。張揚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丁總就不必難過了。”

丁高山點了點頭,此時丁琳在兩名女伴的陪同下來到他們面前答謝,丁琳本準備下跪的,被蔣洪剛搶先扶起道:“小琳,不用!”

這件事對丁琳的打擊顯然不小,她的俏臉蒼白如紙,找不到絲毫的血色。不過張揚並沒有從她的眼中找到淚水,或許淚水早已流幹。

張揚向丁琳道:“節哀順變!”

“謝謝張書記!”丁琳的頭腦應該還是相當的冷靜。

因為距離追悼會還有一段時間,丁高山安排張揚和蔣洪剛到貴賓室休息,張大官人發現任何社會都做不到絕對的平等,連殯儀館都出現了VIP室,足以證明,無論生死都是有高低貴賤之分的,何謂VIP?張大官人現在的英文水準可謂是突飛猛進,VeryImportantPerson,英文的意思是非常重要的人,既然都說人人平等了,人哪裡還需要分成非常重要的,不重要的,有些重要的?張大官人雖然不理解,但是不能否認的是,他現在已經成為了——VeryImportantPerson,這廝看著VIP的招牌禁不住浮想聯翩,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已經嚴重脫離群眾了?

貴賓室內只有張揚和蔣洪剛在,本來丁高山的意思是想讓蔣洪剛說話的,蔣洪剛婉言謝絕了他的要求,死的是馮敬國,理當由他工作單位的領導主持,蔣洪剛今天來是沖著老同學的面子,參加完追悼會他就走。

張揚舒了口氣。

蔣洪剛道:“是不是覺著有些壓抑?”

張揚點了點頭,殯儀館本來就是一個陰氣很重的地方,加上今天陰雨綿綿,感覺更是壓抑,張大官人擰開礦泉水,猛灌了兩口道:“看到別人生離死別的場景,總是有些觸景生情。”

蔣洪剛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道:“所以一般沒有必要,我很少參加葬禮,心情或多或少都會受到一些影響。”他掏出了一盒煙,遞給張揚,張揚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會。

蔣洪剛自己抽出一支點上,抽了一口,吐出一團煙霧,望著青煙在自己的面前嫋嫋升起,低聲道:“其實人生就像這支香煙,除了煙霧和灰燼,到最後什麼都剩不下。”

張揚笑道:“蔣書記的這句話很有禪機,但是有漏洞,最後還是剩下一個過濾嘴的。”

蔣洪剛不禁笑了起來,他看了張揚一眼道:“我聽說你已經向國務院申請撤縣改市了?”

張揚道:“不錯,我這次來北港就是為了這件事,宮市長把我叫過去狠狠批評了一頓,說讓我深刻檢討,為什麼要擅作主張?”

蔣洪剛微微一笑,張揚因為這件事被批在情理之中,濱海申請撤縣改市根本沒有提請北港常委會討論,這小子直接就把頂頭上司給繞了過去,換成誰都得生氣,但是蔣洪剛個人倒是沒覺著什麼,在他看來,這件事和自己無關,張揚傷得是項誠和宮還山的面子。蔣洪剛道:“身在體制之中,就得按照體制的規則來辦事情,雖然你做得是一件好事,對濱海有好處,對北港也有好處,但是你的程式沒走對,會讓領導很不開心。”

張揚道:“蔣書記也生我氣了?”

蔣洪剛呵呵笑道:“我為什麼要生氣?我做事喜歡看重實際,只要對城市有好處,對老百姓有好處,你就算繞過我,我也不會感覺到面子上過意不去。”蔣洪剛的這番話顯然在影射北港的兩位最高領導,張揚敏銳地覺察到,他和項誠、宮還山之間的關係未必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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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章寧信其有(上)

蔣洪剛看了張揚一眼道:“這件事最後怎麼說?”

張揚道:“我估計後續影響不會這麼結束,可能會拿到常委會上討論。”他向蔣洪剛靠近了一些,低聲道:“還希望蔣書記幫我多說點好話。”

蔣洪剛笑了起來,張揚的這句話讓他感覺到相當的舒服,別人有求於自己,從某個側面證明了自己的能量,蔣洪剛在北港政壇還是有著相當競爭力的,他也是下一任北港市委書記的可能人選之一,當然和市長宮還山相比,這種可能性很小。旁觀者清,在蔣洪剛看來,張揚這次所犯的錯誤並不算嚴重,宮還山剛剛從京城回來,他找張揚談話十有**是經過了項誠的暗示,如果說北港領導層內有一個人不想濱海撤縣改市,那個人肯定就是項誠,宮還山在這件事上只是項誠的代言人。這也從另一層面上證明項誠對張揚還是頗為忌憚的,如果換成別人項誠根本不必這麼拐彎抹角。蔣洪剛感到非常的好笑,宮還山毫無意外的再次被項誠當槍使了,每次遇到頭疼不好解決的事情,項誠總會把宮還山推出去。

但是有一點必須要承認的是,項誠對宮還山也是很夠意思的,種種跡象表明,項誠退下去之後,這個位子十有**是屬於宮還山的,蔣洪剛這個副書記只在理論上存有可能。蔣洪剛絕不是一個安於現狀的人,他在骨子裡是瞧不起宮還山的,認為宮還山只不過是項誠的政治附庸,缺少人格魅力,缺乏個人主見,這樣的一個人如果成為北港市委書記,將會是北港政壇的悲哀,但事情的關鍵在項誠身上,項誠支持宮還山,在項誠的身後還有實力雄厚的薛家。蔣洪剛一直都明白,想在日後擊敗宮還山,甚至取而代之,除非奇跡出現,如今他終於看到了希望,這個希望就是張揚。

張揚擁有著不弱于項誠的政治背景,薛家雖然很強大,但畢竟薛老已經退下來,他的後代中並沒有政治上的突出人物。最有成就的薛世綸如今在香港經商,而且早早就加入了美國國籍。薛老雖然支持項誠,並不代表著,他以後會給予宮還山同樣的助力。而張揚不同,他的乾爹是國務院副總理文國權,准岳父是平海省委書記宋懷明,前者很有可能在下屆成為國務院的領軍人物,而後者更是一手掌握平海政治命脈的大佬,如果自己能夠通過張揚搭上這些關係,在未來擊敗宮還山登上北港市委書記的位置並非沒有可能。

蔣洪剛的算盤打得很清楚,從知道張揚來北港工作,蔣洪剛就做好了和他搞好關係的準備。蔣洪剛道:“張揚,我對你的工作肯定會全力支持的,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倒不是害怕批評,我是為了濱海的發展考慮,如果濱海可以撤縣改市成功,那麼我們會躍升上一個全新的。”

蔣洪剛微笑道:“想要做成這件事,恐怕要和上層搞好關係,私下的動作肯定不能少。”

張揚歎了口氣道:“過去我一直都以為體制中的事情都是公對公,可現在發現遠不是那麼回事兒。”

蔣洪剛道:“中國人喜歡打感情牌,同樣的條件下,當然要選擇和自己感情好的,這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張揚,別看現在有人不高興,但是只要你把這件事辦成了,馬上就會成為北港的英雄,不會再有人讓你深刻檢討。”

張揚笑了起來,他知道蔣洪剛所說的都是實話。市里的這幫領導雖然對他頗有微詞,但是不會有人當真要處理他。但是這件事的關鍵在於撤縣改市的事情能否成功,只要他成功了,就證明了自身的實力,向前跨升半級絕不是沒有可能。

此時有人過來通知他們去參加追悼會,追悼會由北港市海關關長梅景運主持,這位梅關長的煽情功夫一流,在現場聲情並茂的朗誦了悼詞,並回憶了馮敬國同志短暫而光輝燦爛的一聲,因為梅關長的成功煽情,現場有不少同志留下了傷心的眼淚。

遺體告別的時候,張大官人看了馮敬國的遺體一眼,因為致命的一槍是打在他腦門上,化妝師為了遮擋這個彈孔也是煞費心機,最後還是用和膚色相近的創可貼一貼了事。

看著馮敬國的遺體,張大官人不免又生出人生命薄如紙的感慨來。

雖然蔣洪剛並沒有在追悼會上發言,還是有很多人得知了他的到來,紛紛過來和這位市委書記握手寒暄,如果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蔣洪剛是死者家屬呢。

海關關長梅景運也過來和蔣洪剛打招呼,握著蔣洪剛的手,滿臉悲傷道:“小馮死得太慘了!”

蔣洪剛道:“你們失去了一個好同志啊!”

梅景運連連點頭,感覺這廝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到底他心中是不是表現出的這樣悲傷,誰也不清楚。蔣洪剛把身邊的張揚介紹給梅景運認識。

梅景運很熱情地握住張揚的手道:“張書記,我對你可是久仰大名了。”

張揚笑道:“梅關長客氣了,我初來北港,以後還望梅關長在工作上多多關照。”

“沒問題,沒問題!”梅景運爽快地回答道。

蔣洪剛並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他和張揚提前離開了現場,回到車內,他長舒了一口氣,向司機道:“去海邊轉轉!”

司機開著車往濱海路而去,外面仍然飄著細雨,可蔣洪剛卻將窗戶開得很大,車內很涼,他向張揚笑道:“總覺著火葬場的空氣中帶著煙火味兒,好好把那股味道給散乾淨。”

張揚笑了起來,陪著蔣洪剛來到了沿海大堤,蔣洪剛讓司機把車停在一座船錨的雕塑前,推開車門走了下去。張揚跟著蔣洪剛的腳步來到大堤上,司機慌忙跟下來撐起雨傘,蔣洪剛不悅地看了司機一眼,銳利的目光宛如閃電般穿透了蒼茫的天空。

張大官人還是第一次發現蔣洪剛的目光原來如此犀利,看來平時的他很好地掩飾了自身的鋒芒。

蔣洪剛站在大堤上,望著灰濛濛的海面,細雨將遠方的天際模糊起來,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海,風吹送著海浪此起彼伏的來到他們的腳下,以一個極其暴虐地方式將海浪狠狠摔打在腳下的大堤上,海浪被摔得粉身碎骨,無數白沫散落在水面上空氣中,一聲聲澎湃的拍擊聲震撼著他們的心扉。蔣洪剛抱緊了雙臂,試圖不讓體內的溫度被海風吹走,低聲道:“這裡的水很深。”

張揚學著蔣洪剛的樣子將目光投向遠方的天際,無論他怎樣努力也看不清此時的天際線,蔣洪剛的這句話充滿了一語雙關的味道。張揚道:“我來濱海只是想踏踏實實地做點事。”

蔣洪剛道:“很多政治鬥爭都是莫名其妙的,無論你的出發點是不是好的,你都要考慮,你所做的事情是不是對他人造成了影響。”他抬起頭看了張揚一眼,低聲道:“在你來到北港之前,這裡的官場已經形成了她的固有規則,也可以說是一種平衡,你來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你的出現已經開始挑戰這一規則,而且極有可能打破這一平衡,所以你會得罪一些人。”

張揚很認真地看著蔣洪剛。

蔣洪剛道:“規則的制定者和維護者,所以矛盾的產生是在所難免的,你想改變這一切,就必須要證明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

張揚當然知道蔣洪剛嘴裡的規則制定者就是市委書記項誠,而維護者之一就是市長宮還山,至於其他人一定還有很多。蔣洪剛既然能對自己說出這番話來,證明他應該不屬於項誠一方。

張揚道:“項誠是個怎樣的人?”

蔣洪剛沒有回答張揚的這個問題,他笑了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評判標準,人性是複雜的,你不能憑藉表面的印象就倉促做出對一個人的判斷,因為那樣必然是盲目的,不公平的,這個問題還是留給你自己去解答。”

張揚道:“我來濱海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對濱海也有了一些瞭解,濱海社會秩序混亂,治安極差,在北港算得上最差,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這麼久以來,濱海方面沒有進行大力的整頓?”

蔣洪剛微笑道:“你大概不瞭解北港的歷史,這一帶在隋朝之前是一片荒蕪之地,隋唐時代在這裡開了幾家官辦鹽場,鹽場的工人都是那些作奸犯科的犯人,後來這些犯人服刑期滿後就在這附近安家落戶,娶妻生子,從那時起才開始漸漸興旺發達起來,形成了集鎮,城市,雖然時代在變,可是有些東西始終無法改變,或許祖先爭強鬥狠的基因也隨之延續了下來,造成這一帶的民風彪悍。”說到這裡他笑著搖了搖頭道:“只是一個傳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我個人還是覺得有些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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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章 寧信其有(中)

  張揚和蔣洪剛之間的探討看似很深,但是並沒有真正深入的話題,張大官人能夠看出蔣洪剛這位市委副書記對自己很友好,也主動在拉近和他之間的距離,但是蔣洪剛非常的謹慎,談話只是點到即止,絕不深入,他在傳遞給張揚一個信號,他對市委書記項誠不滿,他們兩人不在同一陣線。張揚也沒有將自己心底太多的東西暴露給蔣洪剛,正如蔣洪剛所說,人性是複雜的,你不能憑藉表面的印象就倉促做出對一個人的判斷,說的是項誠,可是卻適用於每一個人,張揚對蔣洪剛同樣存在一個認識的過程,他不瞭解蔣洪剛,這位市委書記究竟是忠是奸還不知道,張揚對蔣洪剛此人還是抱有警惕的。

  張揚跟著蔣洪剛的車來到市委,他沒有進入市委大門,在外面下了車,斜風細雨仍然在沒完沒了的繼續著,張揚給常海心打了個電話,看她有沒有忙完,常海心正在市委組織部,組織部長孟啟智已經帶她和團市委書記靳棟樑見了面,常海心今天來市委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常海心道:“孟部長打算把我送過去的。”

  張揚笑道:“不用送,我這不親自過來接你了嗎?”

  常海心笑了一聲,她捂住電話向一旁的孟啟智道:“孟部長,說曹操曹操就到,我們張書記的電話,他在北港,說要親自過來接我!”

  孟啟智笑道:“張書記來了更好,我就不用往濱海跑一趟了,把電話給我。”

  孟啟智接過電話道:“張書記,您在北港啊!”

  張揚心說這位孟部長可夠客氣的,居然稱呼為自己張叔記,人家級別比自己高啊,張大官人有些不好意思了:“孟部長,我今天來北港參加葬禮的。”

  孟啟智道:“馮敬國的葬禮?”

  看來馮敬國的死在北港震動挺大,連孟啟智這位組織部長都知道了。

  馮敬國在北港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之所以能夠引起這麼多人的關注。主要是因為他是丁高山的女婿,丁高山的恒茂商務在北港很有名氣。

  張揚點了點頭道:“是,孟部長也聽說了。”

  孟啟智道:“這件事轟動北港,很多人都在說。”他笑了一聲道:“話題扯遠了,張書記啊。省裏派常海心同志去你們濱海工作。以後你可要多多關照啊!”

  張揚笑道:“孟部長,過去我和海心同志就共事過,我不瞞您說,這次她來濱海工作,常書記提前就跟我打了招呼。”自己和常海心的履歷檔案都在那兒擺著呢,孟啟智身為組織部長當然清清楚楚,在這一點上張揚根本沒必要隱瞞什麼,與其讓別人猜度其中的關係,不如自己主動挑明。

  孟啟智道:“那樣就更好了。總之一句話,要多多照顧海心同志。”

  張揚笑道:“孟部長,我來的時候怎麼沒見您這麼關心我?”

  孟啟智那邊也笑了起來:“關心你的人太多,我都排不上隊!”這位組織部長也難得的幽默了一次。

  張揚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看到周山虎開著奧迪車從裏面出來,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常海心手裏拿著一個檔案袋,笑盈盈望著他:“張書記,咱們是不是回濱海啊?”

  張揚道:“走!剛好還趕得及回濱海吃午飯。”

  途中張揚接到了丁高山的電話,他打電話過來是為了感謝張揚今天前往出席追悼會,中午本來丁高山安排好了飯,可張揚和蔣洪剛都提前走了,丁高山在禮節上還是要客氣一下。

  張揚道:“丁總不必客氣,我縣裏還有事,不然就留下來吃飯了,來日方長,咱們以後有的是機會。”

  丁高山道:“張書記的這份情誼,丁某銘記於心,以後有什麼差遣只管明說。”

  張揚笑道:“丁總是爽快人,以後少不得麻煩你。”他心中對丁高山的話卻不以為然,自己其實沒做什麼,和丁高山的交情無非是參加了一次婚禮一次葬禮,沒到讓他銘記於心感恩戴德的地步,但是張揚有種預感,丁高山之所以說出這樣的話,是為了以後和他交往做鋪墊。

  張揚剛剛抵達濱海,程焱東的電話就打來了,原來是公安槍擊案取得了進展,涉案的兩名疑凶已經被抓住。程焱東的語氣顯得非常凝重,想和張揚單獨談這件事。

  張揚只能打消了和常海心一起吃飯的念頭,讓周山虎先陪著常海心安頓下來,自己則去了辦公室,程焱東已經坐在辦公室裏等著了。

  張揚指了指手錶道:“還有十分鐘就下班了,多大點事情啊,非得現在說?”

  程焱東道:“我抓住了兩名涉嫌槍擊高波的疑犯。”

  張揚道:“好事啊,讓高波認認人這件事不就清楚了?”

  程焱東道:“可高波說不認識這兩人。”

  張揚道:“他當時有沒有認清兇犯的樣子?”

  程焱東道:“他說看清了,不是這兩個人。”

  張揚道:“如果抓錯了人就放人唄。”

  程焱東道:“張書記,事情就複雜在這裏,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這兩名疑犯擁有最大的嫌疑,高波很有可能在撒謊。”

  張揚道:“他為什麼要撒謊?人家都差點把他給殺了,他居然還要撒謊?這世上有這麼荒唐的事情嗎?”

  程焱東道:“這段時間我調查了高波的一些資料,他的身上有很多疑點,我懷疑……”他停頓了一下方才道:“我懷疑他很可能涉黑。”

  張揚皺了皺眉頭,這就不難瞭解為什麼高波要矢口否認兩名疑犯對他開槍的事實,他一定想隱瞞什麼,對方也很可能掌握了高波的把柄,所以他才會有所顧忌,張揚道:“懷疑就大膽地查!”

  程焱東道:“如果僅僅是高波一個人的問題,自然沒有什麼顧忌,可是如果高波的問題僅僅是濱海的一個縮影,我現在鬧得動靜太大只可能打草驚蛇。”

  張揚道:“你是想放長線釣大魚?”

  程焱東道:“我來濱海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我已經看出這裏存在著很大的問題,和你的感覺相同,這裏的人警惕性都很強,對我充滿了排外情緒,我懷疑在濱海內部存在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利益聯盟,想要把這件事搞清楚,就必須做好長久的打算。”

  張揚道:“焱東,我贊同你的想法,高波的事情可以放一放,我們既然來了,就得將隱藏在濱海內部的黑惡勢力連根拔起,我才不管他是誰,他有什麼後臺,只要是敢違法亂紀,只要是他敢侵犯國家和老百姓的利益,我絕不放過任何一個。”

  程焱東道:“這兩天我特地統計了一下濱海的數量,這邊的進口車很多,濱海汽車市場就有很多的走私車,我讓高廉明留意了一下,只要花錢,那些車販就能將非法變成合法,將黑車變成白車。”

  張揚道:“先放任他們自由交易,勒得太早反而容易讓他們產生警惕。濱海走私車一直都很猖獗,最近因為我們的到來還有所收斂,對這種事,我們不能急著打,打早了,容易讓他們產生警惕,幕後的大佬就不會浮出水面。”

  程焱東道:“我也是這麼想,必須要先松一陣,讓他們麻痹大意,讓他們以為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切和過去都一樣,只有那樣他們才會重新活動起來,也只有那樣,我們才可能打得到大魚。”

  兩人聊得很投機,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十二點半,程焱東看了看時間笑道:“不好意思,只顧著聊天,耽誤您吃飯了。”

  張揚道:“走吧,機關食堂隨便吃點兒,下午我得開個會,中午不能喝酒,晚上咱們一起給常海心接風洗塵。”

  程焱東點了點頭,和張揚一起去了機關食堂,到了這個點,基本上大家都吃過飯了,縣委辦公室主任洪長青也吃完了,正準備離開,看到張揚和程焱東一起過來,慌忙過去打招呼,把兩人請到了單間,忙不迭的去安排,張揚向洪長青道:“洪大姐,不用特別安排,我們就是吃個便飯,越簡單越好。”

  洪長青在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幹了不止一天,早就練就了一雙善於察言觀色的眼睛,任何事都講究個分寸,領導需要尊敬,儘量伺候的周到,但是過了就不行,奉承也是一門藝術,洪長青自認為在這方面已經修煉的爐火純青,但是她還沒有找到迎合這位新任書記的辦法,官場上最常見的敲門磚無非是財色兩樣,可張書記對這兩樣都不感冒,財方面,人家有個跨國財團董事長當未婚妻;色方面,洪長青這種姿色還入不得張書記的法眼。

  自從傅長征來到濱海之後,洪長青就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她預料到自己終有一日會被傅長征取代,縣委辦公室主任的權力大小,應該與自身和縣委書記關係的親密程度直接掛鈎,她和張揚之間始終無法走近,張揚信任的親信就是傅長征,洪長青明顯覺察到自己在縣委辦公室的權力一天不如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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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章 寧信其有(下)

  這從辦公室內部工作人員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現在那幫傢伙有事沒事都喜歡和傅長征套近乎,自己這個正職反倒被人忽略了。

  洪長青認為之所以造成現在的局面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和張揚一起去汽車交易市場的時候自己失常的舉動,一向冷靜理智的她竟然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沖上去給了那個車販子一巴掌,那一巴掌就成為點燃當天衝突的導火索。惡劣的印象一旦造成,就很難改變,洪長青深切意識到了這一點,在張揚的眼中,或許已經把她當成了一個衝動的瘋婆子。不過洪長青仍然在努力搞好和張揚的關係,她親自把四樣小菜端到了包間內,四菜一湯,雖然種類不多,但是每一樣都很精心。張揚看到洪長青親自端著飯菜過來,笑道:“洪大姐,怎麼好意思讓你親自動手?”

  洪長青笑道:“我看到他們忙,乾脆幫忙端過來了,張書記,程局長你們吃,我走了!”

  張揚和程焱東笑著點了點頭,洪長青臨走之前特別指出道:“那道酸辣湯是我燒得,嘗嘗我的手藝怎麼樣。”

  洪長青走後,張揚盛了一碗湯,喝了一口,連連點頭,想不到洪長青居然燒得一手好菜,這就是洪長青的高明之處,她開始走曲線救國的路線,以這種方式給張書記留下一個良好的印象。

  程焱東也喝了口湯,贊道:“洪主任手藝不錯,還別說,跟著張書記就是有口福,不然洪主任怎麼肯親自下廚燒湯給我喝。”

  張揚笑了起來,兩人邊吃邊聊。其實剛才已經達成了共識,現在他們剛剛來到濱海,主要任務是站穩腳跟,暫時不進行大動作,以免打草驚蛇。

  通過這十幾天的觀察和工作。張揚的內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輪廓,他的第一步就是撤縣改市。利用撤縣改市的機會對濱海的城區面貌進行一個徹底的改善。如果撤縣改市成功,領導層內部必然面臨一輪調整。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構築這個新的領導團隊。排除異己,形成以自己為核心的領導團隊。

  縣委常委中有不少人已經猜到了張揚的想法,縣長許雙奇就是其中一個,張揚剛來的十來天沒開過一次常委會,這兩天開得倒是頻繁,前天剛剛開過,這次又通知召開常委會。當天的常委會上常務副縣長董玉武因為下鄉視察而缺席,其他人全都在場。

  張揚道:“今天召開這個常委會,是向大家通報一個好消息。我們撤縣改市的計畫得到了市委領導的高度褒揚和支持?”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

  所有常委們鼓掌,許雙奇望著張揚,心說這廝說謊話都不臉紅,市長宮還山把他叫去明明是很批了他一頓,到了他嘴裏成了表揚,人怎麼可以這麼無恥呢?

  張大官人不覺得自己無恥,反正宮還山批評他的時候沒有其他人在場,老子愛怎麼說都行,張揚道:“既然我們已經把撤縣改市的申請遞了上去,就不能只喊喊口號,我們這次一定要成功,所以我決定成立一個創建辦,這個創建辦成立的目的就是為了撤縣改市而服務,及時和高層溝通,創建辦的主任嘛,我看就由軍強同志兼任。”

  王軍強是縣委宣傳部長,由他兼任這個主任應該是非常合適的,王軍強點了點頭,心頭還是有些小激動的,畢竟這代表著張書記對自己的信任,縣委書記剛剛到來,肯定要組建自己的團隊,能讓自己擔任這個創建辦主任,張揚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對自己產生了好感。

  張揚道:“考慮到軍強主任平時的工作很忙,創建辦的具體工作非常的繁重,要經常往返于省城、京城,要搞好方方面面的關係,所以人脈很重要,我看這個副主任就由咱們新來的團縣委書記常海心兼任,她過去有過在省城工作的經驗,和省委領導也比較熟悉,這也為她的工作提供了便利,大家覺著怎麼樣?”

  王軍強這下明白了,搞了半天自己是個名譽主任,也就是掛個名,人家常海心才是正主兒,不過張揚有句話沒說錯,常海心和省裏幾位領導都熟悉,能說得上話,畢竟她老子就是嵐山市委書記常頌,常頌早晚也是要進入省領導層的人物,王軍強率先表態道:“我覺著海心同志很合適。”

  縣長許雙奇也點了點頭道:“創建辦的工作重點就是跑關係走門路,放眼咱們濱海的這些年輕幹部,也只有常海心同志最合適。”

  張揚微笑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正如許縣長剛才所說,創建辦的工作重點就是跑關係走門路,雖然我們撤縣改市是公家的事兒,可是想做成這件事必須要和上層溝通好,在國內辦事,你不送禮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的各個部門都要給創建辦開綠燈,一切為撤縣改市讓路。”

  聽到這句話,所有常委們都明白了,敢情這創建辦的權力這麼大,張書記成立創建辦的目的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撤縣改市,而是利用創建辦將濱海的權力更加有力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在許雙奇看來,張揚已經開始表現出他強烈的權力欲,這很正常,畢竟他是濱海的一把手,目前看來,這位新來的書記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撤縣改市的事情上,這就決定他忽略了其他的一些事,對許雙奇來說未嘗不是好事。輪到許雙奇說話的時候,他提起福隆港火災的後續處理情況。

  許雙奇道:“通過詳細的調查,福隆港火災的原因已經基本查明,和工人的違章操作有著直接的關係,當時他們沒有按照易燃物品的裝卸規定操作,所以才引起了這場火災,這次的大火完全是一次意外。”

  張揚道:“事情的後續處理進展怎樣?”

  許雙奇歎了口氣道:“只有那個李明芳不願簽字,其他的家屬都已經簽字領走了賠償金。考慮到李明芳的特殊情況,我們把她的撫恤金增加到了十萬,港口方面也同意解決她的工作問題,可是她仍然不願簽,這件事只能暫時擱置下來了。”

  張揚道:“有沒有考慮過,李明芳在乎的不是錢。”

  政法委書記周翔道:“這個女人精神上應該有些問題,她有被害妄想症,整天說她丈夫是被人害死的?誰會這麼做?我看對這種腦子不正常的女人根本就不用理會。”

  張揚道:“話不能這麼說,剛才許縣長不是說火災的事情只是基本查明,本著對那四十七條人命負責的態度,我們要把基本這兩個字給去掉,查就查個水落石出,一定不能存在任何的模糊,哪怕是有任何一個小問題交代不清楚,都必須從頭查起,周書記,這件事你督促程局長那邊認真辦理。”

  周翔點了點頭,心中卻認為張揚有些誇張了,從火災發生到現在已經調查了一個多月,為此市里的專家、省裏的專家都請來了,哪有什麼疑點?

  張揚的話題又回到撤縣改市上:“從現在起,我們濱海就要以一個新的標準來要求自己,通過這兩天的治理,占道經營的現象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我們的下一步要進行道路的整修,城市的綠化和亮化,我重點提一個路燈的問題,路燈不僅僅起到照明的作用,還可以起到亮化城市減少犯罪的作用,讓老百姓看得清回家的路,這是我們這幫地方官的責任,許市長,這件事你必須要抓緊,一個星期之內,務必要讓我們的濱海城亮起來!”

  許雙奇道:“這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啊,購買設施要錢,每天耗費的電費也不少。”

  張揚道:“再省也不能省這一塊兒,還有,我們目前的路燈非常的落後,現在大城市已經採用太陽能路燈了,這種環保設備就很好,一次性投入長久受益,我看我們可以學習一下。”

  許雙奇沒說話,還是錢,縣財政連年赤字,這位張書記說得輕巧,錢從哪兒出?

  張揚道:“我還有個提議,都說我們濱海的治安不好,任何投資商都不願意去一個社會環境不安定的地方投資,老百姓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也沒有安全感,我和程局長商量了一下,打算在濱海的每一個路口建設一座警戒亭,進行24小時不間斷值守,每一個十字路口安裝監控攝像,對犯罪分子進行威懾,發生了犯罪行為也能夠及時記錄。”

  常委們全都保持著沉默,這位張書記開始利用手頭的權力大作文章了,他的這幾項提議,沒有一樣不需要用錢,可濱海縣那點捉襟見肘的財政禁得住他這麼折騰嗎?

  許雙奇冷眼看著張揚,他發現張揚的精力還是在城區面貌上折騰,亮化、綠化,這些都是表面文章,這位年輕書記的政治手段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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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一章 保持沉默(上)

  多數常委對張大官人的宏圖大志都沒什麼興趣,領導在市政建設上做文章不乏先例,現在張揚是濱海的縣委書記,自然是他說了算,撤縣改市也罷,大搞城建也罷,其根本的目的不外乎是撈取政治資本,大家看的都很清楚,認為這位張書記來濱海只不過是一個跳板,只有通過這個跳板他才能順利地躍升到下一個臺階。

  許雙奇當然希望張揚只是把濱海作為一個跳板而已,對張揚來說這裏只是他輝煌仕途生涯中的一個小站,可對許雙奇而言成為濱海縣委書記卻是他夢寐以求的目標。

  政法委書記周翔和許雙奇走在了一起,周翔道:“許縣長!”

  許雙奇向周翔笑了笑道:“有事?”

  周翔點了點頭道:“許縣長,福隆港火災的事情已經查的很清楚了,只是那個李明芳還在歪攪胡纏。”

  許雙奇道:“那就好好做通人家的思想工作,你今天的那番話很不好,明顯帶著個人情緒,什麼精神有問題?一個女人死了丈夫,要體諒人家的感受。”

  周翔有些尷尬道:“這件事拖得時間太長,而且這個李明芳實在是有些過份。上次爬塔吊自殺的事情搞得我們很難看,影響很壞,市領導打電話過來把我批評了一頓,省裏也對這件事表示關注。”

  許雙奇歎了口氣,李明芳自殺事件成就了張揚的英雄壯舉。這小子是從中獲益最多的一個。許雙奇道:“這件事的確也拖得太久,你提高一些效率,儘快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讓公眾看到事實證據,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只能儘量補救。”

  周翔道:“我知道了。”

  許雙奇看出周翔還有話要說,他微笑道:“你還想說什麼?別遮遮掩掩的,有話就說。”

  周翔道:“張書記和程焱東是好朋友啊,對他很信任。”

  許雙奇明白了。周翔的內心顯然是非常不安的,他的不安來自于程焱東,程焱東是新任公安局長,政法委副書記,他和張揚之間的交情很深,這次之所以能來濱海工作,應該和張揚有著直接的關係。感到威脅最大的就是周翔,他是政法委書記。按理說程焱東屬於他的下級,可是程焱東並不買他的帳,來濱海之後已經表現出獨立強勢的工作作風,很多事情都沒有向周翔說過,就說在路口設立警戒亭,進行24小時全天候值守的事情,程焱東根本沒有向他說過。而是直接和張揚商量。

  許雙奇道:“早在豐澤的時候他們就認識。

  周翔道:“我感覺程焱東這個人有些不太好相處。來到濱海之後,他還沒有主動和我溝通交流過。”

  許雙奇笑了笑道:“警戒亭的事情就是他提出來的。”

  周翔道:“我在大城市裏見到過,警戒亭,幾乎每個路口都有一個,上面閃著警燈,裏面裝著空調電話,造價可不低,這件事不談,每個警戒亭都得配備值班人員。少說也得四個,按照咱們濱海現有的情況來說,城區內至少要增加三十個,值班人員加上管理人員,就得增加一百五十號人,或許還得更多,這些人的人員工資就不是一個小數目。養這麼一批人。再加上警戒亭的運營維護,每年的運營成本都得在百萬元左右,初聽不多,可是咱們縣去年的財政總收入才8500萬,拿出這麼多錢去搞這樣的面子工程值得嗎?”

  許雙奇沒說話,嘴唇抿起表情顯得非常嚴肅。

  周翔又道:“最關鍵的問題是這種事不是一次性投入,隨著濱海城區面積的擴大。警戒亭也會越高越多,人員也會越來越龐大,支出當然會越來越多,更何況我們本來就有警察,有公安人員,再搞什麼警戒亭不是職能上的重複嗎?也是一種浪費。”

  許雙奇道:“剛才開會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

  周翔苦笑道:“張書記定下來的事情,我說有用嗎?您以為他會聽我的嗎?”

  許雙奇道:“常委會就是一個讓你暢所欲言的地方,你這種態度是不對的。”

  周翔道:“撤縣改市的事情還不是有很多人反對,為什麼沒人說?”

  許雙奇道:“兩件事不一樣。”他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怎麼不一樣?其實都是張揚獨斷專行。

  周翔在許雙奇的面前也沒有太多的顧忌,他歎了口氣道:“許縣長,我為濱海的未來感到擔憂,面子工程解決不了濱海存在的問題。”

  濱海召開縣委常委會的時候,北港市委同樣在召開著常委會,北港市委書記項誠把濱海撤縣改市的事情擺在了桌面上,張揚關於撤縣改市的申請遞到了市長宮還山的手裏,宮還山已經將這份申請複印,在常委會之前給每位常委分發了一份,現在大家對申請的內容都已經瞭解,應該說申請本身是沒有什麼問題的,無論張揚抱著怎樣的動機去做這件事,有一點不可否認他的目的還是為濱海發展的。

  項誠也首先肯定了這件事:“濱海撤縣改市早晚都會走這一步,我也相信,早晚都會成功,但是政治上是要懂得權衡利弊,是要有長遠的目光的,不可以憑著激情衝動去做事!做每件事之前要充分考慮到是不是對老百姓有好處,是不是對城市的發展有好處,我們要的是踏踏實實的做事,而不是為了政績去做一些浮誇的面子工程。”項誠的這番言辭是極其嚴肅的,這也是他針對濱海撤縣改市的事情第一次發表公開的言論,給予這件事做出了定性,認為濱海撤縣改市是一件浮誇的面子工程。

  項誠定出了調子,其他常委的發言也開始變得熱烈了起來,紀委書記陳崗是率先跳出來的第一個,他和張揚的積怨從弟弟陳凱開始,如果不是張揚做手腳,弟弟也不會從濱海縣公安局的位子上下來,陳崗道:“我談談對濱海這次撤縣改市的看法,撤縣改市本身是好事,我記得濱海之前也申請過一次,後來沒能通過,這就證明濱海的條件尚不成熟,距離上次申請只不過兩年的時間,難道說這兩年濱海申請撤縣改市的時機已經成熟?”

  “我看未必,濱海這兩年的財政總收入上漲緩慢,財政赤字居高不下,到現在財政總收入都沒有過億,這樣的一個縣,想去申請撤縣改市,去和其他一些年收入早已過億的縣區競爭,我們根本沒有勝算,在沒有勝算的前提下去做這件事,就是盲目,撤縣改市不需要花錢嗎?花得誰的錢?老百姓的錢,所以我們的幹部在做出每一個重大決定之前,都必須要慎重的考慮,不可以盲目的作出決定,更不要為了政績而迷失!”

  市委宣傳部長黃步成道:“我也說一句,濱海撤縣改市的事情並沒有拿到市委常委會上討論,這件事在程式上不對啊,濱海是北港的轄縣,這麼重要的事情,按照正規的程式應該是由他們縣常委會討論拿出決定,先上報給北港市委,經過市常委會討論通過,再將這件事向省裏通報,獲得批准之後才能遞交國務院,為什麼濱海可以繞過市里、省裏直接向國務院遞申請呢?”

  組織部長孟啟智說了一句:“這份申請和前年的那份申請沒什麼不同,只是多了一個張揚的簽名,據說那份申請一直都在國務院裏,他說是重啟審批程式,而不是重新遞交申請。”

  市長宮還山道:“關於這件事,我和張揚同志進行了一番深刻的談話,對他目無組織紀律性的行為做出了嚴肅地批評,應該說張揚同志承認錯誤的態度還是誠懇的,這件事已經發生了,我認為對年輕幹部,還是要以批評教育為主。”

  市紀委書記陳崗道:“批評教育也要看事情性質的嚴重程度,我認為這次的事情不是小事,如果我們不認真對待,那麼用不了多久時間,我們的這些轄縣都會以他為榜樣,各自為政,濱海可以繞過市里提出撤縣改市的要求,其他轄縣一樣可以,年輕不是犯錯的理由,犯了錯誤就一定要付出代價,只有嚴肅處理,才能杜絕以後再犯,對他個人是一件好事,對其他同志也能夠起到警示作用。”

  市委副書記蔣洪剛望著情緒激動的陳崗,心中暗自好笑,陳崗之所以這樣激動,無非是因為他的政治利益受到了侵犯,如果不是他弟弟被張揚從濱海踢了出來,他不會表現的這樣主動,項誠分明想利用這次撤縣改市做文章,可是這幫人也就是瞎嚷嚷罷了,張揚既然有本事把申請直接遞到國務院,就證明他心中根本沒把這幫人放在眼裏,嚴肅處理?你陳崗叫得這麼歡,可你倒是拿出一個處理他的方案?只怕到了事情具體落實的時候,誰也不敢承擔這個責任,這些人怕的不是張揚,真正害怕的是他的背景。在國內當官真的很不容易,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得考慮到。想要少犯錯誤,就是要少說話,蔣洪剛在這件事上選擇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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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一章 保持沉默(下)

  市委書記項誠道:“洪剛同志,你有什麼看法?”看到蔣洪剛始終沉默不語,項誠直接點名了、蔣洪剛笑了笑:“我覺著大家說的都有道理,項書記說得對,濱海撤縣改市是好事,早晚都會走這一步,也早晚都會成功,但是這件事必須要慎重考慮,不可以操之過急。”

  宮還山望著蔣洪剛,心中暗道:“說了等於沒說。”如果說常委中有一個宮還山最反感的人,那就是蔣洪剛,原因很簡單,他把蔣洪剛視為自己前進道路上唯一的對手,雖然目前在方方面面蔣洪剛在和他的競爭中都處於弱勢,但是他知道蔣洪剛從未放棄過和自己競爭的念頭。

  蔣洪剛道:“我覺著這件事也沒那麼嚴重,張揚同志初來北港,年輕同志做事考慮問題肯定不會像老同志那麼周到,要考慮到他剛剛上任,急於做出成績的心理,我也認為,他在濱海撤縣改市的問題上有些操之過急,在很多程式上都沒有考慮到,可是我們也要肯定他的工作熱情,肯定他急於改變濱海面貌的迫切心情,所以在這件事的處理上,我們既不能放任不管,也不能一棒子把他打死,不批評不行,可批評的太狠了也不行。”

  宮還山暗罵了一聲老狐狸,這貨是想兩邊都不得罪啊。項誠當然能夠明白蔣洪剛的心意,他緩緩點了點頭道:“洪剛同志。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你去和張揚同志好好談談,既要讓他認清自己的錯誤。也要注意好尺度,儘量不要影響到他的工作熱情。”

  蔣洪剛心說,你不是讓宮還山找他談過了嗎?又讓我找他談?這不是多此一舉嗎?可當著項城的面他還是非常配合的,笑著點了點頭道:“項書記。我會儘快找他談。”

  項誠道:“散會!”

  張揚的到來讓項誠已經感覺到越來越不爽了,他總覺著這小子的存在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爆炸,而且項誠有種預感。這次的撤縣改市十有八九會成功,一旦濱海縣成為濱海市,張揚這小子的翅膀就會變得更硬,到時候,他想控制住這小子肯會很難。

  但是項誠直到現在都沒有想出對付張揚的方法,雖然他很想給這小子一個教訓,讓他知道北港的話語權到底掌握在誰的手中。可是考慮到張揚背後的宋懷明,項誠還是猶豫了,如果能夠相安無事最好,他授意宮還山去找張揚談話。其目的就是要讓張揚懂得遵守規矩,可是從張揚回去之後的反應來看,宮還山顯然沒有很好地完成這個任務,張揚沒有把宮還山放在眼裏。

  濱海常委會上發生的事情,當天晚上就回饋到了項城的耳朵裏。

  濱海縣長許雙奇在當天的晚間來到了北港市委書記項誠家裏,將今天濱海常委會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彙報給了他。

  項誠聽得很認真,許雙奇的表情很鬱悶也很無奈,在項城的面前他說出了很多憋在心裏的想法:“項書記,我感覺和張揚同志溝通很難。”

  項誠微笑道:“他來了沒多久,熟悉肯定需要一個過程。”

  許雙奇道:“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這個人主觀性很強。不喜歡接受別人的意見,認准的事情就一定要搞下去,就說撤縣改市的事情,他事先根本沒有徵求任何人的意見,等申請上去才告訴我們。”許雙奇在有意挑起項城的怒氣,因為在這件事上張揚也沒有知會項誠,把北港市領導全都繞了過去。

  項誠道:“你應該和他增強交流,別忘了,這幾年都是你們兩人搭班子,如果你們欠缺瞭解,以後工作還怎麼開展?”

  許雙奇道:“我都這麼大年齡了,他和我兒子差不多大,我們的思想和觀點差距都太大,您知道的,我們濱海縣的財務狀況並不好,財政赤字還沒有消除,可他為了撤縣改市,已經提出了加大市政投入的建議,而且馬上就會付諸實施,我個人認為濱海的近期工作重點不是什麼撤縣改市,而是要消除貧困,消滅財政赤字,我們的主攻方向應該是發展經濟,而不是把錢投入到毫無意義的面子工程上。”

  項誠沒說話,似乎在想著什麼。

  許雙奇又道:“市政建設搞得再漂亮又有什麼用?馬路再寬,跑的還是那幾輛車,路燈再亮無非是增加了共用電費的消耗,種花植樹城市亮化,無非是驢屎蛋兒表面光,有那些錢,不如去買些好種子支援困難農戶,我們濱海還是以農業為主,我覺著張揚同志來到濱海之後的作為有些捨本逐末。”

  項誠道:“這些話你為什麼不向他直接說?”

  許雙奇歎了口氣道:“項書記,他要是願意聽我的意見才怪。”

  項誠道:“雙奇同志,他是縣委書記你是縣長,你這種態度我很不喜歡,工作上應該允許不同意見存在,求同存異,你如果認為他的某些做法不對,你應該據理力爭,濱海縣十一名常委,重大的決定需要半數以上的人支援才能通過,怎樣才能體現我們黨的民主和公平公正?你工作了這麼多年,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許雙奇老臉有些發燒,項誠這番話既是對他的批評也是對他的提醒,身為濱海縣縣長,濱海縣常委他並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在張揚這位新任縣委書記面前他表現得過於軟弱。許雙奇道:“項書記,我明白了。”

  項誠道:“做事小心並不代表著膽小,謹慎並不意味著怕事,你是一個工作多年的老同志,這些事用不著我來提醒。”

  許雙奇不斷點頭。

  濱海縣財政局長趙海青苦著臉,可憐兮兮地看著張揚道:“張書記,咱們縣真沒這麼多錢,去年全縣財政總收入8500萬,今年一季度沒結束,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也就是兩千萬上下,在城區範圍內更換路燈,各個重要路口建設警戒亭,完善城區綠化,單單這三樣至少需要一千萬元,咱們拿不出這個錢來,真拿不出來……”趙海青哭的心都有了,現在全縣上下都盯著他這一塊,哪個部門都想要錢,可是濱海縣財政已經連續三年出現赤字,政府部門的工資這個月都不知能發出來不,這位新來的縣太爺又突發奇想,要大搞市政建設,讓他哪弄錢去?張大官人瞪大了眼睛:“你這個財政局長是怎麼當的?一千萬不是什麼大數目,這點錢都拿不出來?”

  趙海青道:“張書記,咱們全年財政總收入才八千多萬,一千萬可不是什麼小數目。我不怕跟您說實話,下個月政府部門的工資就出現問題了。”

  張揚道:“我就納悶了,行政中心蓋得這麼漂亮,縣領導們一個個海景別墅住著,你現在跟我說沒錢,錢呢?”

  趙海青無言以對。

  張揚道:“現在跟我哭窮,早幹什麼去了?有建設行政中心的錢,有蓋海景別墅的錢,拿出來投入到市政建設中,濱海還會像現在這幅混亂不堪的模樣?啊?搞什麼?什麼叫面子工程,我看這座行政中心就是最大的面子工程,一個縣委縣政府大樓,蓋這麼氣派幹什麼?一個縣委書記用得上這麼大的辦公室嗎?還有這幫縣領導住的地方,省領導都沒享受這樣的待遇。”張大官人發火了,這口氣憋在肚子裏許多天了,趙海青不幸趕上了,一句沒錢把張書記惹火了。好不容易等張書記發完了火,趙海青道:“張書記,咱們這座行政辦公樓還欠人家三千多萬呢!”

  張揚指了指趙海青沒說話,狠狠在桌面上拍了一記:“胡鬧!什麼叫主次不分?我要建三十多個警戒亭就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這麼大一座辦公樓基建要多少錢?每年所花的電費是多少,為了維護這座大樓需要多少工作人員?憑什麼縣裏的財政就可以花在政府官員的身上,為什麼該給老百姓花錢了,你這邊沒錢了,那邊有人說我搞面子工程?趙海青,你給我聽清楚,這錢你給我去想辦法,一個月內,路燈必須要全部給我亮起來,各大路口的警戒亭必須要全部建起來,你拿不出錢來,就不配當這個財政局長。”

  趙海青真是欲哭無淚,這他媽呀太霸道了,我就是一財政局長,你還真把我當成財神爺了?真沒錢,你當我們家能印出來啊?趙海青道:“張書記,你要是真這麼說,我也沒辦法了,我拿不出錢來,財政局的賬目都在那裏,我真拿不出錢來。”

  張揚道:“給你三天時間,自己想辦法去。”

  趙海清哭喪著臉離開了縣委書記辦公室,這位張書記也太不講理了,讓自己去哪兒找錢去?縣財政局要是拿錢應該還拿得出一些,可那都是要發工資的,難道為了路燈和警戒亭,要把全體幹部的口糧給斷了?財政沒錢也不能把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吧?要怨也該怨這幫領導,誰讓他們把濱海管理成這個樣子,財政赤字,連年虧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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