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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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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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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25 00:19:03
第一一六章 這不是我的錯

暫的兩天轉眼即逝,安毅的模範營再次趕工製作出一長梯、六十套一米寬七米長可單向折疊的便攜橋板。

由於所有連接件、緊固件等配件均已耗盡,各軍官兵的準備工作接近尾聲,工兵營數百弟兄終於在九月四日下午獲得了停工休息的機會。

九月五日凌晨三點,安毅營五百餘弟兄除了二十二名火頭軍留守營地看護傷員、守護家當和馬匹之外,全營五百二十八名弟兄全都背上了槍支,全副武裝、忐忑不安地趴在四團和六團的六千弟兄身後,作為兩個攻城主力團的預備隊隨時聽候調遣——蔣總司令果斷將自己的嫡系部隊派上了攻堅的主戰場,就連聞名全軍的「模範營」工兵也派到戰場第一線,全軍將士同仇敵愾,豪氣干雲,以一往無前的革命氣概對頑固之敵展開有我無敵的猛烈進攻。

陰沉沉的夜色下,再次背上步槍和大刀的安毅率領全體弟兄們匍匐在距離忠孝門二點一公里的一帶殘垣後面,他透過茵茵裊裊的薄霧極目眺望前方,想看清緩慢潛行的陳繼承第四團和惠東昇第六團弟兄們的行進速度,心裡想著由這兩團團副率領的「敢死隊」,想著那四百名英勇頑強、視死如歸的弟兄身上的駁殼槍和手榴彈夠不夠用?他們抬著的四十架由工兵營五百多弟兄試了又試、盡力完善的長梯能不能架上敵人的城牆?甚至想到這五百弟兄有沒有機會掏出腰間的駁殼槍,再投出身上的六枚手榴彈?

一排長魯雄從安毅身後敏捷地爬上來,在安毅耳邊低聲笑道:「戰前宣佈成功登城的長官賞大洋兩百、士兵一百的規定真基巴小氣,還沒咱們自己營裡賞的多,只有最先登上城頭的師旅賞銀三萬這條還算勾人。營長,你說咱們師能不能領到這筆巨獎?」

安毅搖搖頭低聲回答:「估計很難,你忘了四軍的黃琪翔團和葉挺獨立團了嗎?無論是戰力還是人數,咱們都比不過人家,而且他們兩次攻城很有經驗,咱們卻是第一次,如何能比得上?三萬元不少,但咱們弟兄們的性命更寶貴,所以你得注意多護衛一下身邊二三連的弟兄們,他們中一半多都沒上過戰場,與各連剛入伙的一百多老兵弟兄也不是很熟悉,萬一要是衝了上去很難兼顧,到時候就得靠你們一連這幫弟兄穩住了,明白嗎?」

「遵命!」平時牛逼哄哄的魯雄老老實實地悄悄退回原地,將安毅的話傳給身邊弟兄,讓弟兄們一個個傳下去。

安毅另一側的鬍子聽得清楚心裡也明白,知道安毅的那條絕戶計今晚沒有被自己所在的二師所採用,所以安毅才說得如此肯定。

此時的鬍子不知自己心裡是喜是憂,他很希望看到安毅的計策得到實施,但又不願安毅的計策能夠實施,一喜一憂之間充滿著矛盾。

但是,儘管二師沒有實施安毅的計策,另一個精銳師卻毅然採納,而且做得比安毅和鬍子想像的更好——四軍的炮團六百餘名弟兄在十二師一個團弟兄的配合下,將提前準備的四十門輪子上纏著厚麻布的歐制大倍徑野炮一尺尺向前推進,黃琪翔團和葉挺獨立團的數千弟兄提著長梯板橋緩緩從兩翼跟進,沉重的野炮在前進中偶爾發出的短促尖厲的摩擦聲,讓周圍官兵無比揪心,深恐一個不幸就被城牆上的敵軍發現從而斷送了這次苦心準備的突襲行動。。

這個利用野炮迫近直射達到最大限度摧毀敵軍防禦力量地大膽計策。就是安毅苦思兩天得出地結果。而且是在沙盤推演時從一個個異想天開地部下爭論中突然感悟地。

這一奇計說白了就是一個賭博。賭地是用一個個活生生地生命和一門門價值昂貴地火炮換一座城池。賭地是兩次輕鬆擊潰對手之後守敵地麻痺和驕傲。

安毅當時地設想是:每個師都集中自己地野炮。利用黎明前最黑暗地時段悄悄迫近敵人城池三百米左右突然發難。利用火炮地強大破壞力和打擊面。在兩分鐘內盡可能多地發炮轟城。然後不管成敗所有地炮兵和輔助部隊扔下火炮全體後撤。埋伏在火炮兩側地主力攻堅部隊在最後三發炮彈發射之前全體進攻。隱蔽地炮陣到城牆之間三百米地奔襲距離。正好相當於三發炮彈發射完畢地時間。如果主攻部隊有悍不畏死地膽色冒險而上地話。完全可能抓住這稍縱即逝地一兩分鐘時機。成功登上城池。

如果行動被守敵提前發現。將會給潛行迫近地炮兵部隊帶來滅頂之災。弄不好兩翼地主攻部隊也會損失慘重。

如果敵人通信設施完備反應迅速。調動強大地炮火進行覆蓋。不但昂貴地火炮和難以培養地上千炮兵面臨盡數覆沒地險情。跟隨地突擊部隊在千米距離之內同樣得承受城頭上密集地機槍射擊和城內優勢炮火地覆蓋。失敗地慘重後果一目瞭然。最低損失也讓付出慘重代價地進攻一方在此後相當長一段時間裡士氣全無。一蹶不振!

而且此計地實施要求頗高。步炮之間必須擁有默契地配合。以及對短暫機會地精準把握。否則一個不好很可能轟死自己地攻城先鋒。

如此冒險的絕計被劉歭和胡樹森帶到蔣總司令那裡之後,隨即在當晚的軍事會議上公之於眾,頓時讓束手無策的滿堂文武心驚膽跳,一片驚呼,就連副總參謀長白崇禧將軍也被這個膽大包天的計策弄得臉色陰晴不定,心中起起落落始終無法取捨,只有素以勇猛頑強享譽全軍的第四軍十二師張發奎師長站起來大聲叫好,並詢問獻計之人是誰?

蔣總司令只是含含糊糊說了聲「一個在基層領兵的學生」就搪塞過去,於是就有了鐵軍的這次勇敢冒險,也得到各路將帥的熱烈讚揚和由衷敬佩——只要四軍成功運用這一冒險戰術,將會大大減輕各攻城部隊的沉重壓力!只要第四軍突破一條線,守敵為保城池不失就必須全力增援缺口,從而讓其他各個方向的進攻部隊獲得更大的成功登城機會,甚至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利益。

令人欣慰的是,擁有最堅定革命精神、堅毅勇猛的第四軍將士們歷經半個多小時的艱苦努力,終於將一字排開的四十門可直射野炮成功推到通湘門左側的預定陣地上。

此處距離城牆約三百五十米距離,正好處在守敵城

炮陣地射擊死角,望楚台上的守軍炮兵陣地也無法企|9要防備守敵的重機槍打擊之外,不需太過分心。

「啪——」

一聲槍響預示著總攻的開始,四十門火炮在近距離之內顯示出巨大的破壞力。

一輪齊射過後,前方城牆上兩百米區域磚石橫飛,硝煙滾滾,數十個城垛頃刻間被削平,一個個蜷縮在城頭機槍陣地上的守敵尚未睜眼就魂歸九泉,驚起的上千守敵在突如其來的猛烈打擊下驚叫不絕,四處狂奔,城下的主攻部隊架起輕重機槍猛烈射向牆頭,打得驚逃的守敵撲倒一片。

四軍的炮兵弟兄發揮了從未有過的潛力,幾乎每一門炮都能在短短的兩分鐘時間裡射出七發炮彈,當第八發炮彈進膛的時候,炮陣兩翼的數千弟兄已經飛身躍起,在震天的「革命萬歲」的吶喊聲中奮力前衝。

一塊塊橋板被迅速架設,一架架扛抵城牆下的長梯在零星的抵抗之中飛快架起,深受鼓勵、信心萬丈的革命軍官兵飛快登上梯子接踵而上,葉挺獨立團與黃琪翔三十六團的「敢死隊」前鋒幾乎同時登上硝煙瀰漫的城頭,與迅速馳援的守軍在城頭打響了短兵相接的殘酷近戰。

成功發射十一枚炮彈的數百炮兵在上千輔助官兵的大力配合下,沒有扔下一門火炮而是全力牽引迅速撤離陣地。

隨著第一陣炮聲的隆隆響起,潛伏到位的第七軍全體攻城將士、四軍余部各團以及第二師兩個主力團立刻發起猛烈攻擊,武昌城三面城頭彈雨如織,火光熊熊,槍聲、爆炸聲、吶喊聲響徹武昌上空。

忠孝門外的二師兩個主力團早已埋伏在衝擊位置,趁敵混亂之際,飛速鋪設折疊橋板通過城壕,衝至城下架起十餘架登城長梯,四團的兩百「敢死隊」在守敵的瘋狂打擊下悍不畏死,蜂擁而上,終於在付出損毀七架長梯、傷亡百餘人的代價之後成功登城。

數十名視死如歸的勇士吶喊著分頭衝向滾滾而來的敵群,一枚枚手榴彈在人堆中爆炸,一個個來不及射擊的勇士舉著吱吱冒煙的手榴彈衝向敵群,城頭上火光陣陣,血花飛濺,大批跟上的官兵飛速登上長梯,看得城下督戰的將校們驚心動魄,熱血沸騰,同樣的情況出現在葉挺獨立團和黃琪翔團將士們攻佔的城牆上。

安毅按規定率領麾下弟兄飛奔向前,緊緊跟隨在兩個主力團的身後,隨著前進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停下臥倒。

安毅最大的擔憂終於成為了現實:第七軍進攻方向震天的怒吼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而密集的重機槍聲、劃破夜空發出淒厲嘯聲的大口徑艦炮炮彈破空聲、以及隱隱傳來的嚎叫聲和悲呼聲;四軍各團進攻的賓陽門方向同樣如此,染紅半邊天的沖天火柱,昭示著賓陽門進攻的又一次慘敗。

隨著城內守敵源源不斷地飛速增援,二師四團、六團的兩百餘名成功登城弟兄遭到了悲涼的殺戮,右翼的六團弟兄最先消失在城牆上黑壓壓的敵人中間,一桶桶菜油、汽油隨即滾落而下,瞬間被引燃,數里長的城池被燒得劈啪作響,亮如白晝,一個個劇烈燃燒的鐵皮油桶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沖天而起,騰空翻滾,呼嘯的漫天烈焰如雨幕般從天而降,形成一條寬百餘米、長達千米的暴虐火龍,成百上千的官兵們在煉獄般的烈火中嚎叫掙扎,守敵的槍聲隨之響起,射出陣陣密集的彈雨,一個個逃過城壕的弟兄們被打得伏屍一片。

「團長——」

趴在地上來不及進攻的一千六百餘名四團弟兄齊聲高呼,卻無能為力,眼睜睜地看著團長陳繼承和數十名官兵在屍體之間快速移動,頑強地向城上射擊,卻無法衝過彈雨封鎖烈火熊熊的城壕。

在城頭左右兩挺重機槍交叉火力的無情打擊下,倖存的弟兄一個個倒下,再也沒能爬起來,城頭上百餘名反敗為勝、不可一世的守敵正在推動一個沉重的油桶,企圖將陳繼承等兩百餘名弟兄所在的最後一片沒有火焰的土地盡數燃燒。

驚呼聲震醒了面對慘狀全身顫抖的安毅,極度的自責和痛苦在他年輕的胸膛裡燃燒膨脹。

面紅目赤的安毅盯著火光中若隱若現的陳繼承,猛然站起突然前衝,快速越過伏在地上的千餘弟兄,衝向五百米開外的城壕,一邊衝鋒一邊反反覆覆地說「這不是我的錯」,最後發出一聲近似野獸般的哀嚎,在成百上千雙眼睛的驚恐注視下,飛速奔跑,解下背後的步槍,冒著迎面而來嗖嗖掠過的彈雨衝近城壕,突然雙腿跪地,利用慣性在滾燙的沙土地面上飛速滑行,移動中端起步槍準確到達沒有火幕阻礙視線的地段,對著城牆上就要滾落的油桶機械地扣動扳機。

「轟」的一聲巨響,發燙的大油桶被安毅一槍準確擊中,發生了劇烈爆炸,激射的成片火焰沖天而起,迅速將城頭百米範圍盡數點燃。

爆炸引發的衝擊力,將附近十餘名守敵送上天空,整個城頭一片火海,百餘名守敵和右側五十米出的機槍陣地成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火球。

一擊得手的安毅調轉槍口站起,移動了兩步,透過火焰間隙對準一百五十米距離的城頭左側機槍手再次射擊,被一槍擊中人中的城上機槍手臨死前下意識打出一串子彈,安毅只感到左肩一麻,隨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向後方,腦袋重重撞在地面上,頓時暈迷過去。

飛速趕到的鬍子和魯雄等弟兄抓起安毅的四肢和衣褲,在追逐而來的彈雨中竭盡全力逃向後方。

陳繼承見此良機,大聲呼喊,領著一隊隊在烈火烤灼下的官兵們奮不顧身衝過城壕上方搖搖欲墜的板橋。最後,有一百七十餘名四團弟兄幸運地躲過死神的魔爪,帶著滿身的硝煙和傷痕衝到後方一里外的樹林裡。

敵軍的密集炮彈姍姍飛來,轉眼間將忠孝門外方圓一公里的區域炸得烈焰騰空,火光四濺,激起的塵煙和焦土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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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25 00:19:20
第一一七章 峰迴路轉霧茫茫

「大哥醒了……大哥醒來了!胡大哥。我大哥醒了。」

冬伢子的叫聲。引來了蹲在屋外悶頭抽煙的鬍子和十幾位連排長。聽到動靜的弟兄們放下手中的一切。全都湧向安毅所在的臨時營部。由於太過擁擠裝不下多少人。擠不進的上百弟兄全都圍在這座狹小的民居正堂和大門之外。著急詢問營長怎麼樣了?

得知安毅已無大礙之後。眾弟兄興奮不已。一張張憂慮的臉上滿是笑容。死氣沉沉的營地立刻沸騰起來。就連營門外站崗的兩名一連老弟兄都高興得眉飛色舞。連聲說菩薩保佑、謝天謝地。

腦袋上纏著紗布的安毅呻吟一聲。剛想支撐起來。左肩胛傳來的劇痛差點兒讓他背過氣去。冬伢子和鬍子連忙上前攙扶。將一卷被子墊在他後背。讓他舒服地斜躺著。

安毅強忍疼痛低罵幾聲。抬起沉重的腦袋掃了一圈眾弟兄。再看向自己包裹層層紗布的肩膀。輕輕轉動用吊帶吊在胸前的左臂。突然發現自己全身一絲不掛。只在腰間蓋了張薄毯。頗為羞怒地轉向鬍子:「只蓋了半截毯子。內褲都不給老子留上一條?」

弟兄們聽到安毅的詢問。再看他惱羞成怒的樣子。愣了一下。全都放下心來。不住哈哈一笑。頓時也引來弟兄們的哄堂大笑。都覺得自己的老大還是原來那副親切的吊樣。雖然摔破了腦袋、被機槍打穿了肩窩。但好在腦子沒壞。昨晚老常小心替他刮過的俊臉雖然還沒有血色。可說話聲音已經中氣十足了。說不定明天就跑到營區裡像平常那樣到處溜躂轉悠。

鬍子坐下。指指安毅的腦袋和左肩:「腦袋側後撞開道一寸多長地口子。子彈從肩胛骨和胸骨之間穿過去。前面留下個小彈孔。後邊撕掉一大塊肉。咱們七八個弟兄剛把你抬下來就被突前指揮地師座和參謀長他們給堵住。幾個長官急得要命。說沒有你的悍勇和神槍。就救不出四團被困的兩百弟兄。立刻命令醫官老馬全力救治。一排的弟兄就抬著你擁著老馬回到咱們這個距離戰場最近的營地來了。

老馬那副老夫子的臭脾氣你也知道。他讓弟兄們幹什麼誰敢不聽啊?我帶領弟兄們回來就聽老魯說。老馬讓大家把你扒光了好治療。小郎中和另一個軍醫用酒精和消毒水把你全身上下仔仔細細擦了一遍。老馬在你左肩前後地兩個口子內外一陣搗騰。接著給你用針線補上。一邊補一邊說你這小子命大。子彈穿過去帶出那麼大塊肉也沒傷著骨頭筋脈。特別是你脖子被燙傷的這串水完藥膏後找來你地破衣服。看了看被子彈撕掉的半邊焦糊領子。大叫老天有眼。非常後怕地說要是子彈偏右那麼一寸。你的脖子恐怕就被打碎一半。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當時你一身糊味像個炭頭似的躺在那兒。咱們都沒注意到。只顧沒命地把你抬回來。現在想想真夠嚇人的。」

安毅痛苦地搖搖頭。喝完鬍子遞上的暖茶覺得好受很多。吩咐冬伢子拿支煙來。隨意望向窗口想看看時辰。卻看到窗外全是弟兄們一個個樂呵呵地腦袋。

安毅感激地笑了笑。點點頭算是打個招呼。轉向鬍子低聲問道:「繼南怎麼樣?我躺下多久了?」

「繼南好多了。昨晚掙扎著守了你大半夜。剛睡下沒多久。你睡了一天一夜。估計是失血不少也太累。昨天下午老馬來看你的時候。聽你直哼哼。就給你打了一針什麼止痛藥。」

鬍子劃著火柴給安毅點煙。從兜裡掏出兩包煙遞給魯雄。揮揮手把屋子裡的弟兄們全給打發出去。接過冬伢子遞來地茶水喝上一口低聲說道:

「昨晚四團的陳團長領著一幫僥倖活下來地營連長來看你。見你沒醒向我打聽你的的傷勢。待了好一會兒才走。四團弟兄們打從心眼兒裡感激你啊!晚上師座幾個也來了。命令我把留在前面的二三連弟兄回來。照這架勢估計近期內不會再攻城了。不過我看到參謀長臉色很不好。一直都在咳嗽。連腰都直不起來了。師座離開時勸參謀長趕快回廣州去治病。等病好了再回來。參謀長猶豫再三還是答應了。看樣子參謀長的確病的不輕。再硬撐下去恐怕不行了。」

安毅想了想歎息一聲:「咱們哥們都是師座、參謀長和蔣大哥要到二師的。一直以來多虧他們照顧。從剛到工兵營打一架開始。咱們有什麼紕漏都給兜著。要是參謀長離開的話。我真捨不得啊!他這人和和氣氣。穩健老辣。軍事素質和指揮水平咱們師沒人比得上。在謀略方面師座都服他。他這一走不單是咱們二師的損失。也是師座的一大損失。」

陳侃進來報告有客人來訪。對安毅低語了兩句便連忙迎出去。不一會兒領來四軍的黃琪翔少將和一位陌生少將。旁邊跟著四團長陳繼承等三位四團的弟兄。

大家上前樂呵呵地和安毅見面詢問傷勢。寒暄一番冬伢子和陳侃已經搬來凳子。

安毅彆扭地抬起夾著半截香煙的右手。一陣搖擺連聲致謝請大家坐下別客氣。僵硬彆扭的舉止一下就把大家給逗樂十歲左右濃眉隆鼻一臉英氣的微一笑對滿臉關切的黃琪翔問道:「翔哥。這位長官……」

「葉挺葉希夷兄。你應該知道。」黃琪翔說完把手放到葉挺肩上。看得出兩人私交很深。

安毅連忙再次致禮:「久仰鐵軍獨立團葉將軍威名!哎呀。怎麼能讓您來看屬下……」

「躺著吧。哈哈!」

豪邁地葉挺示意安毅不要客氣。微微前靠。對安毅和氣地說道:「安營長的事跡我早就聽說了。特別是對你昨天烈焰彈雨中的神勇出擊和精準槍法更為敬佩!我團的大部分連營長都是你的師兄。你們四期工兵科的六位同窗也在我團擔任連排幹部。被你叫做許老大地許繼慎營長是我麾下地猛將。他不止一次向我推薦你。當時正逢四期生分配。他讓我想方設法把你要到我們獨立團來。但是我們爭不過你們劉師長啊。否則如今享譽全軍的模範營就是我獨立團的了。哈哈!」

眾人一陣歡笑。安毅勉強笑笑禮貌詢問:「葉將軍。我許大哥怎麼樣了?」

葉挺看在眼裡。讚賞地點點頭。收起笑容傷感地說道:「沒事了。不過得靜養三五個月。目前已經送到長沙的總部醫院。不用擔心。只是昨天一戰。我獨立團傷亡慘重。元氣大傷。全團戰死兩千六將士。負傷者近達兩千。四個營十八名營長、營副、教導員和營參謀只剩下七人。連排級軍官戰損七成以上。犧牲的將士中有一千四百餘名優秀的黨員。幾乎把我們獨立團地老本打光了。令人悲痛重。在座地所有人都參加了昨天的激烈戰鬥。都知道此戰的殘酷和各部付出的慘重代價!」

心裡難過的黃琪翔看到氣氛壓抑。連忙笑道:「暫且不提這些吧……小毅。告訴你個好消息。昨天下午。鎮守漢陽的直系將領、鄂軍二師師長劉佐龍將軍已經公開通電歸附我國民革命軍。並迅速控制漢陽城。調轉炮口轟擊敵軍江上軍艦。為順流而下地第八軍何健師和夏斗寅師順利登岸開闢了道路。八軍的這兩個師已經進入漢陽城。協助劉佐龍將軍的國民革命軍第十五軍佔領了漢口。我們拿下眼前地武昌城指日可待。」

安毅驚訝地看著黃琪翔。突然感到心中一陣迷亂。葉挺和陳繼承以為安毅聽不清也隨聲附和。細細說明。

安毅強壓住心中諸多的疑問。點點頭低聲問道:「翔哥。目前咱們革命軍編制不是剛到第十軍嗎?怎麼劉佐龍將軍所部一下跳到第十五軍?」

黃琪翔和葉挺相視一笑。黃琪翔解釋道:「是這樣地。軍將士一路勞苦。並基於我軍不斷壯大的現實。已經召集全軍將帥的專門會議討論。原則上同意我軍在現有的第四軍基礎上。擴增一個第十一軍。其他幾個番號估計總部另有安排。我們的希夷兄很快要就任十一軍二十四師師長職務。愚兄也多得上峰提攜和弟兄們寬宏。準備就任十二師師長一職。各項準備工作已經展開。估計數日內就能編整完畢。只等總部的一紙批復了。哈哈……小毅。你還是到愚兄的十二師來吧。愚兄以主力團長兼工兵營長一職虛位以待。怎麼樣?」

眾人哈哈一笑。曉有興趣地看著安毅。

安毅也嘿嘿一笑。神色變得曖昧起來:「翔哥。你這話讓小弟心裡癢癢啊!聽說廣東婦女界獲知廣西有個北伐女子工作隊。北伐開始一直跟在七軍身後。弄得七軍弟兄渾身是膽豪氣干雲。士氣大振攻無不克。而且女子工作隊隊長就是李宗仁將軍的夫人郭女士。於是廣東方面也想方設法組織了一個聲勢浩大的婦女界前線慰問團。聽說不日即將開到武漢。是吧?」

到黃琪翔和葉挺兩人點了點頭。臉上滿是不解。

安毅繼續說道:「小弟突然想到其中可能有省立女師大和廣東黨部的那幫美女。這心裡就像貓抓似的。早就想求你把小弟領到四軍。當不當團長沒關係。堆裡逛兩圈。小弟就感恩不盡。說不定小弟的終身大事從此有了著落。先來個左擁右抱養上一兩年的傷。等孩子出來了也就沒什麼顧忌了。再趕赴翔哥麾下就任團長。到時翔哥你指哪小弟打哪。絕對是攻無不克。一路凱歌高奏!」

眾人哄然大笑。黃琪翔沒好氣地笑罵幾句也樂呵呵笑

其實。黃琪翔來此之前就知道挖不走這位令人無比心動的驍將。但心裡總是念念不忘無法割捨。加上葉挺也對安毅讚賞有加大感興趣。也就再次努力一下。此刻聽了安毅的這番玩笑話知道無法如願了。只能拋開這心事與大家閒聊起來。

半小時後。軍務繁忙的黃琪翔和葉挺愉快地與安毅依依告別。在陳繼承和鬍子等人的恭送下打馬回營。

安毅看到陳繼承幾個老哥們返回。掙扎著想要坐起。陳繼承連忙制止。說自己弟兄別那麼見外。

儒雅斯文戴副近視眼睛的陳繼承是個實在人。加上共事已久深知安毅的脾氣。因此也不言謝。掏出香煙給安毅點上一支:「我從師座那裡得知使用火炮抵近轟擊是你的主意。只可惜其他各軍都沒有四軍那樣冒險一搏的膽量。否則如今弟兄們都在武昌城裡舉杯同慶!」

安毅吐出口煙霧。難過地說道:「我一直在內疚呢。不是好是壞。最後的結果實在是折磨人啊!」

陳繼承擺擺手:「別這麼說。我也知道此計非常冒險。但相對於前兩次攻城的慘敗沒什麼。特別是在上上下下束手無策的時候非常值得放手一搏。要是七軍和咱們都敢像四軍那麼幹的話肯定成功了。昨天凌晨霧氣不小。守軍兩次大勝之後全都放鬆了警惕。加上連日的兩次苦戰他們也累。所以機會難得啊!要是按照你的計策全線實施的話。只需三分鐘齊射就能轟出三個大口子來。三個方向同時成功登城。敵人還能如何增援?算了。不說也罷。」

到安毅若有所思的樣子。陳繼承看看表站起來。低聲向安毅透露個消息:「我師要在明日上午全體開回咸寧大營休整補充。你得提前做好拔營準備。剛才我看你對四軍再分出個第十一軍很驚訝。其實大可不必如此。這就是擺在眼前的現實。各軍都在收攏各路人馬改編俘虜。規模急劇膨脹早就超出編製一到兩倍甚至更多。特別是唐生智的第八軍。如今的官兵總數已經達到五萬人。要求校長增加番號那是早晚的事。更別提戰功卓著的第四軍了。就拿葉挺的獨立團來說。元氣大傷之後一天之內就補上三千新兵。他一個團比咱們兩個團的人數還多。升級擴編是早晚的事。你也知道咱們二包括師座和我在內。大部分將校都是從粵軍中出來的。彼此關係很好。但如今分開了許多話不方便說。今天黃、葉兩位的心思我也清楚。好在你處理巧妙。沒鬧出尷尬來。這次咱們調往咸寧休整。估計得十天至半個月。接著就要下江西。借此機會你能擴大自己的隊伍就盡量擴大。時機一到自然水到渠成。不需要再仰人鼻息。明白我得意思了。」

安毅感激地點點頭:「明白了。謝謝陳大哥!」

「謝什麼啊?我還沒謝你的救命之恩呢。咱們四團上下都把你當自己親弟兄了。」

陳繼承指指小桌上的黃色小紙箱:「那是出發前我從廣州帶來的一點西藥。對槍傷有特效。這地方有錢都沒地方買去。好了。我那兒也是傷兵滿營。得回去看看了。估計下午師座和參謀長幾個開完會就來看望你。我走了!」

安毅讓鬍子代自己送送。斜靠在床頭上默默思考起來。感覺自己眼前總是霧濛濛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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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25 00:19:37
第一一八章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黑乎乎圓咕隆咚的蒸汽火車頭吐出陣陣囊著粉塵的濃煙。「呼呼哼哼」地拉著十一節斑駁的鐵皮盒子。由北向南吃力地爬行。

這一專列上乘坐的全是第一軍第二師的官兵。因為蔣鼎文的五團攻城前與敵意外遭遇。在戰鬥中傷亡頗大。已經提前回到咸寧大營進行休整。此次各部弟兄擁有的空間相對寬裕很多。行囊較多的工兵營也分到了三節車皮。

倒數第三節車廂裡。安毅和大病初癒的尹繼南靠在弟兄們用厚厚的草墊鋪上毯子特製的雅座上。與對面盤腿坐在草墊上的鬍子吸著煙低聲聊天。預測何時發起挺進江西的戰鬥。以及何應欽軍長率領三師的弟兄們是否已經和另一大軍閥孫傳芳的隊伍在閩粵一線幹起來了。

車門處。一連打賭輸掉的一個個弟兄們不情不願地跳下緩慢的火車。把一支支香煙交給後面兩節車皮上的其他弟兄。或者從左後一節車皮上的炊事班弟兄手裡接過滿噹噹的水壺。然後飛快追上車皮跑上百十米再爬上來。氣鼓鼓地要求報仇雪恨。這一獨特的遊戲到也給煩悶的旅程增添了不少樂趣。

聊著聊著。話題又轉到了鎩羽而歸的三次武昌城攻堅戰。安毅把軍用口盅遞給一旁的冬伢子。吩咐他也多喝點兒水。轉向尹繼南低聲回答他的問題:「問題很難解釋。在當時群情激奮的情況下。發動第三次攻城是必須的。至於這裡面有沒有其他原因。咱們都不能輕易下結論。鬍子剛才說校長借此機會考驗各部的忠誠和戰鬥力的設想也有道理。要知道從古至今。哪一個統帥不是藉著一次次戰鬥來考驗下屬的?就連咱們自己也是通過一次次任務和行動來提拔部下地。對吧?所以啊。更進一層地原因咱們哥幾個就不要再深究了。想到什麼也沒證據去證明對錯。也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對吧?這世界啊。很多事情都是做得說不得的。」

「大哥。我不同意你最後這觀點。男人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有什麼做的說不得的?」尹繼南大病一場仍然沒有想得開。

安毅白了他一眼:「等哪天你娶了老婆。晚上兩口子幹點兒事。第二天你能告訴咱們?」

鬍子哈哈大笑。尹繼南惱火地罵道:「大哥你怎麼這麼齷齪啊?真是的……」

「說對了!就是齷齪。」

安毅不笑反而鄭重地靠近尹繼南:「這一年多來。史書上的齷齪事你沒少讀。從北伐開始到現在一路上地齷齪事你也見過不少。別的不說。就說咱們自己為了實現心中地理想都偷偷摸摸幹起了鴉片生意。這事你都看得開而且大力看不開?死腦筋!」

尹繼南愣住了。緩緩靠在柔軟的草堆上。再次開始了痛苦的思索。

「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有道理!」

鬍子微微一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俯身看了一下安毅左肩和腦袋後的繃帶。沒見浸出血跡也放心不少。他穿過擁擠的弟兄走向車皮中間的敞開大門。繼續欣賞弟兄們自虐般地跳上跳下遊戲。看到一排弟兄穆文駿跳上車皮的動作拖泥帶水不利索。鬍子立刻詳細地指點他剛才腳步與腰身配合的錯誤。

數分鐘後。鬍子看得興起也閒不住了。等最後一個跟著車皮跑地弟兄氣喘吁吁地爬上來。鬍子站到門邊觀察一下前方的情況突然跳下去。在眾目睽睽之下衝出路基飛快越過鐵道下方地道溝。幾個起伏就衝到平緩草地上那個嚇得不行的放羊娃身邊。掏出一個大洋塞進發呆的孩子手裡。巧妙地側移幾步。飛快抱住身前那只四十多斤重的大公羊飛也似地跑起來。

後部七八節車皮上的各團弟兄一直在議論列車後工兵營弟兄們吃飽沒事幹的跳上跳下。發現一身軍裝的鬍子跳下車衝出那麼遠立刻來了興趣。驚歎之後指指點點。看到鬍子抱著那麼大一隻羊還跑得飛起來隨即齊聲喝彩。

鬍子衝刺五十餘米。突然接著一步跳上一米多高的路基。跟著最後一節車皮前衝二十幾秒。很快回到剛才的車皮大門前。奮力一躍穩穩跳上了火車。在弟兄們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把懷中嚇得「咩咩」叫的大公羊交給距離最近的屈通源。留下句「今晚燉羊肉」就回到安毅面前盤腿坐下。脫下濕漉漉的上衣。露出佈滿汗水的精壯上身。接過冬伢子遞來的茶盅美美地喝起茶來。

鬍子的舉動立刻引發各節車皮裡弟兄們的熱議。列車中部軍官車廂裡的劉歭等人正圍著方桌討論擴編的事。聽了看到這一奇景的副官繪聲繪色的描述。也非常驚訝。再聽說這幾十里過來工兵營那幫吃飽撐的傢伙都在後邊上躥下跳。劉歭搖搖頭說了句「瞎胡鬧」也就不再理睬。

此時的劉歭等老大包括一火車的弟兄們哪裡知道。鬍子並非瞎胡鬧。而是根據安毅制定的秘密計劃抓住每一個機會鍛煉隊伍。很快就會在這一群「瞎胡鬧」的弟兄們中間。挑選出最優秀的人才加入營部的警衛排。這個精幹的「警衛排」有個秘密名稱叫「特種分隊」。組成之後就會加緊訓練。安毅計劃中的「特種分隊」就要接受實戰的考驗。

最後一節敞篷車皮裡。待在四十二匹臭烘烘戰馬、馱馬中間的新兵李霄龍還在回味鬍子的神勇。對這支工兵部隊蘊和工作效率佩服不已。但他始終覺得自己與這支非常異樣地隊伍格格不入。

從咸寧加入安毅「模範營」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天。李霄龍每天都和二十個馬伕弟兄在一起。服侍馬匹。運送各種材料和物資。連步槍都沒有機會摸一下。

愛槍如命的李霄龍眼巴巴看著各連的炊事班長和營部的七個火頭軍、甚至給弟兄們理發剃頭的老常都在腰間掛著支威風凜凜的駁殼槍。而他只有身軍裝和腰帶。為此他恨恨不平。無比沮喪。他知道打掃戰場所得頗豐。營部槍彈庫裡有地是槍。可他求爺爺拜奶奶就是沒給他配上一支。這讓血氣方剛地李霄龍感覺到自己被歧視甚至被懷疑了。

李霄龍還發現。打下賀勝橋之後。最先趕赴戰場像餓狼一樣收羅值錢物品的工兵營精銳之一營部機炮排行動詭秘。六十餘名裝備精良的老兵神神秘秘用馬護送一批物資到武漢。他兩次詢問機炮排的小兵都遭來一頓呵斥。轉而多方打聽才知道。重兵押送的所謂軍用物資竟然是繳獲的鴉片煙膏!

這一結果讓這個正義正直、滿懷革命理想地優秀青年大吃一驚。同時也非常失望。李霄龍暗暗決定。一到咸寧就去找上級塗志遠書記匯報。同時再次要求離開這狗屁的「模範營」。

第二天他就曾悄悄跑到咸寧總部大營。向塗志遠提請調動沒有獲得批准。但這一次他決心已下。一定要離開這個令他無比失望的地方。儘管這個隊伍有著驚人的凝聚力。擁有嚴明的軍紀、暗藏強悍的戰鬥力、自行一套強橫卻非常有效的管理規定。還有超出任何部隊地優厚待遇和軍餉。

在「咣當咣當」的行進中。閉目假寐的安毅也在激烈地思考。和他身邊一直在痛苦思索地尹繼南一樣。安毅也在痛苦地思考這十天來所發生和偶爾感悟到的一切。

安毅心裡很凌亂。也很沉重。他不知道所有北伐將士心目中英明睿智地李宗仁將軍。是否真的不信任非自己嫡系的胡宗鐸。但他能確定飽受桂軍將校排擠的胡宗鐸已經生出了異心。而且一直在默默而又巧妙地積蓄完全屬於自己的力量;安毅不知道後兩次攻城的七軍都遭到守敵炮艇的猛烈打擊是不是無可奈何。但他知道胡宗鐸絕對會把自己的提醒告訴李宗仁。因為胡宗鐸自己也看到了。敵軍攻城部隊也做了防範。而且安毅深信胡宗鐸定有一套對付敵人炮艇轟擊的手段。因為安毅冥思苦想之後也有一套完全行得通的應對辦法。

可為何第三次群情激奮、規模盛大的攻城戰中。第七軍再次遭到了同樣的打擊。並且速潰敗。從而使得守敵能夠迅速調動中和門方向的預備隊。增援四軍和自己二師進攻的方向?

再一個。為何四軍敢於運用自己的冒險計策而七軍不用?難道是北伐路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同被稱之為鐵軍的第七軍突然膽怯了嗎?還是沒有了火炮?不!絕不可能!他們有的是膽識和足夠的火炮。

那又是什麼原因呢?

苦苦思索的安毅突然卑鄙地想到一個令人痛苦的可能:如果鬍子猜測的李宗仁將軍「借攻城之機消耗可能會尾大不掉的胡宗鐸部」成立的話。李宗仁將軍會不會故技重施。借第三次攻城之機出工不出力。藉以消耗掉第四軍的精銳。

這個念頭在安毅腦子裡一閃而過。立刻讓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腦子裡突然有個聲音義正詞嚴地大呼:「不可能!你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是這樣。李宗仁將軍為何會振臂北伐率先入湘。以自己的精銳部隊協助一敗再敗的唐生智將軍重新打回長沙進而壯大起來?要真是這樣。李宗仁將軍怎麼會指揮自己的兩萬多子弟。在汀泗橋和賀勝橋浴血奮戰。讓一個個年輕而勇敢的將士將滿腔熱血撒在他鄉的土地上?要真是這樣。李宗仁將軍為何率部追擊到武昌城下立刻展開一往無前的攻城行動。而且屢敗屢戰、懷天下的偉大將領。不是為著心中熾熱堅定的革命理想又是為了什麼?」

安毅腦子裡另一個卑鄙陰暗的聲音隨即響起:「人總是會變的。通過北伐樹立巨大聲望從而日益強大起來的李宗仁將軍。為何不會又為何不能有別的想法?自古以來凡遇亂世。盛行的正理就是「將相本無種皇帝輪流做」的潛規則。有了資本再樹立更高的人生理想有何不可?為實現自己的遠大抱負利用一切手段有何不對?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哪怕最倒霉的曹操被萬人唾罵。可他終歸成了魏朝開國皇帝。雖然他生前沒有自立為王。但誰也不能掩飾他的豐功偉績和成為魏武帝這一事實。退一萬步說。李宗仁將軍通過第三次攻城來消耗粵軍精銳又有何不可?兩廣山水相連。一富一貧。如果你是貧窮的廣西王。你能容忍身邊有個比你更強大的勢力嗎?你不擔心自己被別人併吞嗎?何況這幾十年來兩廣之間惡戰不斷。恩怨紛雜。今日的朋友說不定就是明日的敵人。只要有遠見的政治家都不會看不到這一潛在的危機。你看不到只能證明你是個庸人罷了!再說了。自古就是一將成名萬骨枯。為了遠大的理想。有什麼代價不能付出的?古往今來。哪一個開國皇帝的寶座之下不堆著數以萬計的森森白骨……」

安毅的心越來越沉。越來法再承受重負的腦子裡突然閃現一個更令他毛骨悚然的念頭:自己的校長有著淵博的軍事知識和指揮經驗。就連革命軍的建設綱要也是他編寫的。在中山先生的委派中長期作為粵軍參謀長。戰鬥在一次次討伐軍閥戰爭的前沿。還擁有兩次東征的豐富經驗。不可能沒看到武昌城下兩次攻城的慘敗。不可能不知道再次攻城將要付出的沉重代價。可為何還是要選擇攻城呢?

再一個。鎮守漢陽的敵軍守將在第三次攻城慘敗之後毅然宣佈歸附革命。這就證明在此之前雙方早已達成了某種協議。敵軍守將劉佐龍才會在革命軍攻城失敗的當日向全國通電反正。否則難以理解。

在以上兩個基礎上。又何必要再次發動徒勞無功傷亡慘重的攻城呢?難道自己的校長也存著消耗其他對手實力的心態嗎?這個時候為何身為攻城總指揮的李宗仁將軍不極力阻止。反而同聲附和呢?還有運籌帷幄、目光高遠的白崇禧將軍呢?要真是這樣。自己和整個二師的弟兄們不也是一個個淒慘的棋子了嗎……

驚秫的安毅突然坐起。把面前的鬍子和漸漸擺脫困擾的尹繼南嚇了一跳。兩人看到安毅滿身的大汗和驚恐的目光。連忙扶住了他。緊張地詢問怎麼了?

眼尖的鬍子伸出手輕輕拉開安毅的衣襟。看到血水再次的潔白紗布。歎了口氣。低聲埋怨起來。

肩部的劇痛和頭部的脹痛加上「咣當咣當」的聲音。讓安毅徹底清醒過來。他重重吐出口濁氣說自己做噩夢了。歉意地對自己的兩個弟兄微微一笑。接著再次緩緩躺下。閉起疲憊的雙眼情不自禁地說道:要是老道在咱們身邊就好了!

這時怎麼突然說起老道?鬍子和尹繼南莫名其妙地對視片刻。低下頭時發現安毅已經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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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25 00:19:53
第一一九章 計劃沒有變化快

第一軍第二師的專列在咸寧東站緩緩停下。骯髒的站台上佈滿了一隊隊荷槍實彈的憲兵和咸寧大營的警衛部隊。隨著警衛團長官的一聲長哨響起。一隊隊官兵奔向一節節車廂門口持槍站立。嚴禁車上任何官兵離開車廂下站台。

坐了一上午悶罐車皮的弟兄們一片嘩然。紛紛詢問為什麼不讓下車?封鎖車門的一隊隊衛兵牛逼哄哄地緊閉雙唇什麼也不說。頓時惹惱了十一節車皮上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二師官兵們。特別是後三節車廂裡的安毅工兵營的老兵們惱火不已。

工兵營的老兵痞本來一個個長得就不討人喜歡。身上多年養成的兵痞氣讓人避之不及。十二個警衛官兵中的排長卻在這時低聲罵了句「沒見過這樣的痞子」。

頓時將工兵營上百弟兄惹惱。只聽老兵中一聲吆喝。三四百弟兄全都跳下車皮圍住車下的警衛官兵。刺耳的謾罵加惡狠狠的威脅把車下的衛兵嚇得緊緊抱住槍一個勁兒後退。

不遠處的憲兵小隊見狀大吃一驚。連忙吹響警笛大步衝過來。就在混亂局面即將失控的時候。師部陳參謀及時趕來。大聲喝住了工兵營的官兵。

工兵營的弟兄們看到陳參謀立刻停手。但仍然氣勢洶洶地圍住十幾個警衛團的倒霉蛋。一雙雙眼睛鼓得像牛蛋似的。和尹繼南地攙扶下離開車皮走上站台。齊齊向陳參謀恭敬行禮。

神色匆匆的陳參謀大聲傳令:「奉師座急令:工兵營三名主官立刻前往列車中部指揮車廂召開緊急會議。所部物資禁止卸下。所部官兵由各連連長節制。在站台上集合進餐補充給養。任何人不許離開站台。違者軍法從事!」

聽到這話。安毅三人就知道情況有變。尹繼南叫來三名連長吩咐一番。立即跟隨陳參謀快步走向列車中部。

四人沒走出幾步。身後的弟兄們又再吵吵嚷嚷喊打喊殺。胸前吊著條左臂、腦袋上的紗布被沁出的血水和火車煙囪冒出的煤灰弄得骯髒不堪地安毅惱火地轉過身來。用他那特有地大嗓門兒對著一群不安份的弟兄們大聲呵斥:「住口!哪個再鬧?全都給老子滾回車上去!」

弟兄們一看安毅發火全都閉上嘴。老老實實一個接一個跳上車皮。安毅用警告的眼神掃視一圈。轉身向頻頻搖頭的陳參謀微笑致歉。

一票驁不馴地老兵痞子在年輕的安毅面前如此溫順。全都驚訝地相互低聲打聽。最後從憲兵弟兄嘴裡得知這個吼聲出奇嚇人地年輕長官就是全軍「模範營」中校營長安毅之後。沒有人再敢發牢騷了全軍各部誰不知道校長的得意門生安毅極為護短?為了麾下一個爬牆偷情的小兵他不惜得罪整個第八軍。別看他對自己手下凶巴巴的。真要較真兒恐怕他立刻就會變臉。和他的部下鬧起來絕對沒有好果子吃。何況整個警衛團中很多長官都是他黃埔畢業的師兄弟。就連憲兵隊老大趙鐵明少將也是他地一期師兄。這位軍功不斷、聲名顯赫的牛人誰敢招惹他?

指揮車廂裡已整齊擺上一長溜折椅。安毅在幾位老大和同僚們的問候笑容裡老老實實坐下。

劉看人來齊。立即開始了今天這個緊急會議:「接總司令部急電。皖系軍閥孫傳芳部。已經率先向駐守在粵北一線地我一軍三師、十四師等兄弟部隊發難。軍座何長官已於本月三日就任北伐軍東路總指揮。率部入閩迎戰。為確保北伐大業。我部奉命不做停留立即開赴長沙。休整一日補充完畢。隨即經瀏陽攻取贛西重鎮銅鼓。與正在開往萍鄉一線的國民革命軍第二軍、第三軍組成中央軍團。在蔣總司令親自指揮下。密切協作。盡快佔領高安至樟樹一線。最終與李宗仁將軍指揮地左翼第七軍等部合圍南昌。下面。請胡參謀長訓示。會後將把各部作戰計劃及行進路線詳圖下發諸位。」

臉色灰白。神色頗為疲憊森逐一掃視麾下熟悉的眾將校。微微一笑。從容不迫地說道:「大戰之後。各部弟兄未獲一日修整。再次日夜兼程東征江西。辛苦了!由於我患病在身。難以繼續與各位馳騁沙場。建功立業。不得不忍痛暫別弟兄們返回廣州去醫治。望諸位弟兄勉力殺敵。振興我民國大業。預祝各位弟兄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沒有掌聲。所有將帥都難過地望著這位深受全師官兵敬重的老長官。劉歭眼裡也露出濃重的失落與不捨。

胡樹森笑了笑接著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履行參謀長職責。宣讀一下總司令部以及我第一軍軍部決議:鑒於第二師參謀長胡樹森少將因病暫離、副參謀長兼政治委員嚴爾艾少將已調任總司令部另有任用。茲任命徐庭瑤少將擔任第二師參謀長兼政治委員。不再擔任副師長一職;任命第五團團長蔣鼎文少將擔任第二師副師長。不再兼任第五團團長一職;任命文志文上校擔任第五團團長;任命粱自厚中校擔任第五團團副。晉銜上校。」

到弟兄們巍然正座。無一不滿。胡樹森非常欣慰:「下面我簡要宣讀軍部及我師最新指示:因北伐大業之需要。責令二師各團、營在即將開始之征戰中同心同德。戮力殺敵。各團、營可根據戰事推進及各自作戰需要。適當補充持旺盛之戰鬥力。所增加部分當於自增加之日起。三十日內列表呈報師部審核。我軍需後勤部門將據此統計規劃。合理、及時地調配各團營之武器彈藥供給、軍餉發放、編製調整、軍官晉陞與任命等事宜……諸位。這是個發展壯大地好機會。機不可失時難再來。抓緊吧!散會後。諸位當盡快返回各部。對麾下將士進行安撫解釋。並大力宣傳振奮士氣。」

各團將校紛紛起立向胡樹森敬禮。接著逐一領取文件地圖匆匆離去。

安毅的工兵營按例排在最後。鬍子和尹繼南從作戰參謀處領取地圖文件。跟隨安毅一起走向劉和胡樹森幾人莊重敬禮。

胡樹森回個禮笑著問道:「你們的官兵一路上在車上車下折騰個沒完。這麼快的車速也不擔心玩出事來?」

安毅不好意思地回答:「參謀長。弟兄們並非只是玩耍。同時也是一種軍事技能鍛煉。列車車速在我們的計算之內。事先已經由我營營副胡家林少校以及三位經驗豐富的老兵排長逐一實驗。證實是可行地。正常情況下不會發生傷亡事故。若是發生傷亡事故。也只能責怪自告奮勇參加測試地弟兄學藝不精、訓練不夠。」

「哦?有這事?」

胡樹森與劉歭、徐庭瑤感毅和氣地問道:「你們這麼做一定是有目的吧?」

安毅如實回答。但言辭顯得較為含糊:「是。半月內。我營將從全營三個連的官兵中挑選出軍事素質最好的二十人。與營部機炮排挑選出的十名弟兄組成我營警衛通信排。承擔軍事行動的偵查、通信聯絡、潛入敵後抓捕審訊、對敵軍地道路橋樑及重要軍事設施進行破壞和襲擊、以及處理突發事件等任務。屬下三人一致認為。我軍從此將進入較為陌生複雜的地域作戰。在各部之間缺乏先進通信手段地情況下。有必要傚法我師特務連組建一支相對精銳的隊伍。以保證我營戰鬥、行軍、駐紮安全、與各部建立正常聯絡以及相互預警的順利進行。」

徐庭瑤驚訝地讚歎道:「這三個小子厲害啊!什麼事都比其他各團走在前頭。看樣子定是有了一個較為詳盡的實施計劃。而且一直在暗中準備。否則不可能說的如此全面。都快趕上咱們師部特務連了。以這三個小子的一貫做派分析。我覺得他們地訓練量和訓練方法要比師部特務連高得多。要不是今天胡家林這平時不動聲色的傢伙衝下車抱回隻羊。引發全師弟兄的熱議讚歎。我們幾個恐怕還蒙在鼓裡

劉歭點點頭轉向安毅:「抵達長沙休整期間。把你們報告的形式提交給我。」

「是!」安毅回答。

胡樹森上前扶住安毅地肩膀詢問傷勢。完了低聲叮囑勉勵一番。示意安毅時間緊急快返回本部。

安毅不捨地敬個禮。和胡家林尹繼南匆匆下車。

此時的安毅哪裡知道。這是他和胡樹森的最後一次見面。之後的兩年多安毅率部轉戰大江南北。策馬齊魯幽燕。等他回到南昌卻接到胡樹森病逝的噩耗。深受二師官兵愛戴對安毅諄諄教誨關愛提攜的胡樹森。已經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站台上混亂不堪。咸寧大營為二師官兵準備了豐盛的午餐。地上遍佈塵土垃圾。到處都是一堆堆蹲著緊張進食的官兵。

安毅三人返回自己的車皮前尚未來得及端起飯碗。在咸寧軍醫院治好傷的十一名老弟兄已經站在安毅三人的面前。排成一排整齊地向安毅三人敬禮。

安毅哈哈大笑上前詢問其他受傷弟兄如何?十一個老弟兄擔憂地看著安毅纏著紗布的腦袋和吊在胸前的胳膊。詳細回答安毅的問題。令安毅無比難過的是。其中的六名弟兄傷重不治相繼去世。其他九名弟兄還在醫院躺著。估計這輩子再也無法扛槍了。具體結果後勤部門將會送出最終的正式公函。

鬍子和尹繼南歎息不已。過去領飯。

安毅叫來冬伢子。讓他馬上帶兩個弟兄到車站辦公室那個小賣部裡買上四箱香煙。回來給每個連分上一箱。剩下一箱交給營部司務班老常保管。

弟兄們吃飽飯匆匆做好準備。在師部值星官的哨聲中登車完畢。後方的五節車皮卻在這時緩緩靠上專列的最後一節車皮。「咣當當」一陣巨響。列車振動幾下。四節車皮已經與專列連接在一起。這趟專列隨即增加了一個火車頭。

望完自己愛馬的安毅下車往後一看。發現身穿少將軍服的新任副師長蔣鼎文在兩名警衛的護衛下跳下車皮。大步走到他面前。指著他的腦袋和左臂問了又問。知道沒事後才算放下心來。

蔣鼎文迅即笑容滿面。走近安毅低聲說道:「老哥這次可是雙喜臨門了!到了長沙。你就和老哥一起到通商口岸的匯豐銀行去。老哥立馬給你轉進八萬。哈哈!」

「這麼多?不是七萬的嗎?大哥你陞官了。高興之下多賞小弟一萬?」安毅樂呵呵地笑了。

蔣鼎文豪爽地昂起頭:「不照顧老子的小弟照顧誰去?這趟生意你也讓無本生意的大哥賺得和你一樣多啊!多付你一萬算得了什麼?哈哈!」

安毅想了想笑瞇瞇靠上半步:「老大。今後軍需這一塊可是歸你管了。到了長沙你可小弟補充一個加強連的裝備。小弟那些受傷的弟兄們幾乎都回來了。五百六十號弟兄還有近兩百多沒槍呢。小弟早就向師部呈送過申請了。」

「放心吧。這事我知道了。除了一個連的標準配備。大哥這次還多給你五挺新的輕機槍、五十支花機關鎗以及相應的彈藥。哈哈!這一路上你得小心點兒。千萬別讓傷口感染了。晚上停車的時候我讓人給你送兩壺熱茶和一些點心過來。有什麼需要只管說。好了。大哥我得去和師座他們開會了。」

蔣鼎文說完輕輕拍了安毅一下。領著兩個警衛員大步跑向列車中部。

安毅走到自己的車皮邊登上車廂。站在車門邊的鬍子和尹繼南跟在他身後回到裡面的雅座上。

鬍子低聲笑問:「蔣副師長一定高興壞了吧?」

「還用說?雙喜臨門啊!蔣老大真他娘的厲害。從咱們手上接過的七十幾件上品煙膏讓他幾天就脫手了。竟然賣出十六萬的高價。很義氣地多付給咱們一萬。這樣一來。不算老道幫咱們保管的三十萬。也不算阿彪每月付給咱們的幾萬分紅和漢斯已經一次性支付給我的五萬專利費。咱們自己秘密賬戶裡的總額就快有十五萬了。我得好好琢磨怎麼發展才行。等打下南京。老子立刻委託歐先生和漢斯為咱們購買大設備。包括上次勞特那傢伙私下告訴我的那些德國佬從未銷到亞洲的先進機床。老子一定要建起中國自己的克虜伯!」安毅半閉著眼睛。一副老財主的愜意樣。

鬍子聽到這麼大的數額。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尹繼南卻對錢不感興趣。一個勁兒地詢問安毅為何不趁機問新官上任的蔣副師長多要點武器?

聽完安毅樂呵呵的解釋後。尹繼南高興地握緊拳頭。狠狠地搖動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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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25 00:20:10
第一二〇章 兵強馬壯的模範營

日上午九點,一軍二師一萬一千官兵再次開到出前講武堂,睹物思人,安毅頗為感慨。

想到當初自己的工兵三連被趕出這個舒服的老窩派到偏遠的郊外自建營地,安毅身邊的鬍子和尹繼南也頻頻歎息,深感如今扛著的全軍「模範營」這桿大旗的確來之不易,獲得的優厚待遇就連主力團的弟兄們也深深嫉妒了。

全營安頓完畢,遛馬歸來的鬍子立刻下令:所有弟兄必須在晚飯之前剪短頭刮乾淨臉!

此令一下,營地裡頓時一片忙碌,老常樂呵呵地搬出凳子,拿出推剪刀,準備大展身手。

大樹底下等候的弟兄們迅速排起了長隊,好在冬伢子也學會了理手藝,兩人一起埋頭苦幹,進度倒也不是太慢。

到了午飯時間,近三分之一的弟兄搞定了儀表,顯得神采奕奕。

聽到伙房傳來開飯的聲音,五百餘弟兄們一哄而散,全都興高采烈地來到簡易棚子下的一溜溜長桌周圍,看著辣椒回鍋肉、豬肉粉條、排骨燒土豆等一道道香氣四溢的美味佳餚,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迅速按連排坐下,準備大快朵頤一番。

剛開動沒多久,一輛滿是塵土地福特軍用卡車從大營門口緩緩開了進來。眼尖的弟兄看清坐在滿當當車廂頂上的夏儉,興奮得連聲大叫起來,百餘名老兵弟兄興沖沖放下飯碗,迅速圍了上去。

汽車尚未完全停穩,功夫頗佳、滿身塵土地夏儉從三米高的車頂一躍而下,前衝幾步抓住迎面而來的魯雄,高興地向後一指:「老魯、弟兄們,看看誰來了?」

眾弟兄一聽齊齊望去,只見壯實的吳立恆正在吆喝車箱上的十幾個身穿軍裝的陌生弟兄下車。

吳立恆看到上百弟兄迎上來,激動地吩咐他帶來的十幾個弟兄稍等,幾步小跑來到魯雄、屈通源這些久別重逢的老弟兄們中間,這個捶一錘那個喊兩聲,顯得親熱無比。這時,他突然想起什麼,連忙吩咐夏儉招呼兩位辛苦開車的軍部運輸團弟兄吃飯,無意間看到魯雄、屈通源、李順平、蘇鐵名這幾個老弟兄胸前的准尉胸牌,不由嚇了一大跳:「這這……你們幾個狗日地。不會是自己弄上去地吧?在廣州地時候。夏儉給老子中士胸牌老子都激動壞了。可現在你們……」

實在地李順平剛要說出實情。就被滿臉陰笑地老四川屈通源給攔住了。老四川轉向吳立恆。慢慢揚起了下巴。牛逼哄哄地拉長音調打起了官腔:「吳立恆中士。見了長官為何不主動敬禮?你小子當了八年地兵。難道連這點兒規矩都不懂嗎……看。看什麼看?你要曉得。這裡已經不是你原來地軍閥部隊了。這裡是第一軍第二師直屬工兵營。是蔣總司令親手豎起來地全軍模範營!懂不懂……立正!稍息立正!這還差不多。像養豬一樣養了幾個月。看樣子你地腦子還沒壞嘛。硬是要得……」

不情不願勉強敬禮地吳立恆無比痛苦。心想老子也就養了三個月地病。要不是夏儉這狗日地離不開新婚老婆地。硬是找這樣那樣地借口耽誤了半個月。說不定老子也趕上幾場大戰也能立功晉銜了。當年老子哪點兒比你們這幫狗日地差了?當初你們一個個還聽老子地呢!唉。如今竟讓這群狗屁不是地東西撿到了便宜。個個都走在老子前面啊!

吳立恆沮喪地放下敬禮地手。弟兄們見了立刻哄然大笑。樂得差點跌坐到地上。老四川屈通源幾年來好不容易賺了吳大個一次便宜。心裡虛。趁著暴虐地吳大個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悄悄地溜了。走向十二個羨慕注視吳立恆地陌生弟兄。熱情地領著這些弟兄一起去吃飯。

十幾個都是身穿小兵服裝地陌生弟兄看到老四川這個准尉走來。連忙立正敬禮。老四川大度地擺擺手說自己弟兄別客氣。你們是吳大個地弟兄就是我屈某地弟兄。

幾個年輕連長在夏儉的引領下,帶著一群弟兄卸車,魯雄幾個排長擁著吳立恆跑進了涼棚,恭恭敬敬地向正在吃飯的安毅三人報告。

吳立恆看到安毅負傷,急忙上前關切地問道:「連長,你怎麼受傷了?傷勢重不重啊?」

「沒大礙,過段時間就好了,來來來,一起坐,這桌就我們三個夠寬敝。」

安毅樂呵呵地看著住院三個月身材微微胖的吳大個,見他神情間顯得頗為拘束,沒有坐下得意思也不勉強,點點頭和氣地問道:「腿腳恢復得怎麼樣了?」

吳立恆感激地回答:「全好了……連長,不不!營長,屬下早就痊癒了,只是得跟隨夏儉那小子天天跑廣州城採購軍資,一切都辦完了軍校醫院的那些醫生又耽誤了咱們一星期,直到昨晚上才跟隨軍部的卡車押運咱們的物資到長沙。本來司機不耐煩要讓咱們卸貨,夏儉得知隊伍今天就到不想卸車添麻煩,便多給了些報酬,車子才等到今天早上的。營長、胡營副、尹參謀,屬下對各位長官感激不盡,一點兒忙沒幫、憑兩級軍銜成了中士,每月的餉錢一分不少比一同住院T的尉官還要多,屬下這心裡……」

「不說這些,就當是我給你的賠償吧。」心情大好的鬍子也開了句玩笑,惹來周圍弟兄們的一片笑聲。

安毅指指十米外正在屈通源陪同下吃飯的弟兄,好奇地問道:「大個,那群弟兄看樣子不賴啊,一個個精氣神十足,你是從哪兒領來的?」

吳立恆如實回答:「都是屬下住院時認識的新弟兄,一共十二個,原來是三軍和五軍的弟兄,有河南的、安徽的還有江西的。東征結束後他們一直奉命在北江一帶剿匪,受傷住院就認識了。三軍那些人不怎麼地道,把上百個受傷弟兄往醫院一扔就不管不顧了,五軍還好點兒,每個月還有個小官來看一看送點軍餉。這些弟兄挺不容易的,看到屬下得到這麼好的照顧,還領到這麼高的軍餉,他們整天唉聲歎氣,悄悄讓屬下領著來投奔長官。本來有五十多個弟兄想來的,屬下不敢一下子帶走那麼多人,選了又選挑了又挑,硬著頭皮帶回這十二個。這些弟兄都是五年以上的老兵,都有自己玩得轉的絕活,所以屬下和夏儉商量之後先斬後奏,咬咬牙帶來了,請長官收下他們吧。」

「這是好事啊!你不但沒錯,還應該給你記上一功……老韓頭,給那桌新來的弟兄送上兩瓶酒!」

吩咐完火頭軍,安毅樂呵呵地轉向吳立恆:「先去吃飯吧!我也不強留你在我這兒吃了,省得你彆扭,還是陪你的新弟兄一起吃快活些。對了,先跟你說件事,明天咱們營就要開拔打江西了,所以注意控制酒量,不要讓你和你的新弟兄喝個痛快,以後我再給你們補上。另外,就把這十二個弟兄安排在你的三排吧,怎麼用你自己拿主意,去吧!」

吳立恆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安毅:「我的三排?我……營長,我沒有三排啊!要不是幾位長官看得起屬下,屬下現在哪兒來這中士軍銜啊?這……」

邊上的一群弟兄終於忍不住了,看著蒙在鼓裡的吳大個再次大笑起來,李順平和魯雄強忍笑意,連忙向安毅三人告辭,轉身把吳大個拉到遠處一一向他解釋,告訴他現在他也是准尉排長了,三排長這個位置一直寫著他吳立恆的名字。

幾個老弟兄解釋完,還一再請求吳大個千萬別和老四川那生氣,要是真揍他一頓就不好看了,如今你我他個個都是准尉排長,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得注意影響!

不想幾個老弟兄錯誤地估計了吳立恆的反應,吳立恆沒有像從前那樣暴跳如雷,而是呆呆站在原地望著天空,極力忍住不讓自己的淚水流出來。他重重地呼出口氣,飛快抬起袖子猛然把腦門兒上的汗珠和快掉下的淚水一把擦去,哈哈一笑,大步走向自己的新弟兄,一屁股坐下抓起酒瓶給大家添酒,大大咧咧地說:「弟兄們別客氣,到這兒就等於到家了,明天咱們就得上江西戰場,信得過大哥我的就留下,家裡有事的就吱一聲,大哥我給離開的弟兄送點盤纏表表心意。」

此言一出,十二個弟兄全都站起來,端起酒碗立刻表態:「只要吳大哥一句話,弟兄們指哪兒打哪兒,絕不含糊!弟兄們都是死人堆裡鑽出來的還怕打仗?別說是禍害江西多年的孫傳芳了,哪怕是舊日的長官站在面前老子也照打不誤!」

安毅看得過癮,哈哈一笑:「吳大個,住幾天醫院倒長進了,知道怎麼籠絡人心了,不錯,不錯!看來咱們哥仨沒有信錯他。」

鬍子點點頭表示滿意,尹繼南卻有些擔心地說道:「這十二個弟兄都是從軍校醫院偷偷跑過來的,要是哪天與老部隊碰面被認出,估計咱們得費些口舌。」

「繼南你放一萬個心,這民國比他娘的三國還要亂,這幾仗下來,成千上萬的官兵死的死逃的逃,誰又為此急眼了?就拿四軍葉挺將軍新編整的二十四師來說,我敢肯定裡面至少有幾百人是從各友軍跑過去的,其他各軍也大多如此。這種屁事正常得很,到現在也沒見哪個著急,對吧?哈哈!」鬍子夾起一塊燉羊肉塞進嘴裡瀟灑得很。

尹繼南想了想確實如此,釋然地點點頭:「這倒也是,看來是小弟多慮了,!到現在還放不開……」

安毅和鬍子哈哈大笑,看到夏儉走來,安毅招招手讓他坐在對面:「隨便吃點兒吧……那一百套一體式作戰外掛弄回來了?」

夏儉連忙放下剛端起的碗:「弄回來了,歐先生叮囑要是你再要就給他電報,他將以最快速度給你生產。那天在歐先生倉庫裡把這一百套樣品拿回仁濟路家裡,我按大哥得意思一說,二嬸和我那岳母馬上去買染料,第二天就給染好了。離開廣州前一星期,歐先生還專程讓人送來兩千雙最新式的厚底高幫野戰膠鞋,還有兩台手提式德國縫機,說這些咱們部隊用得著。那野戰鞋太好了,結實防滑,輕便護腳,我和老吳試了試差點不想脫下。另外,大哥委託阿彪幫忙定制的連接配件全齊VTT產最新望遠鏡和三百把折疊鏟這次全拉回來……」

說到這裡,夏儉從隨身挎包裡拿出一大疊信封:「喏,這兒全都是大哥的信,有彪哥的、漢斯先生的,還有勞叔和冬子的,這封是歐小姐叮囑我轉交給大哥的……對了,大哥,冬子說他們第五期黃埔學員很可能在打下武漢之後全體北上,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

安毅接過信順手,順手放進衣兜裡:「冬子說的很有可能,如今各軍都在拚命擴編,咱們也不例外。這次打江西你可有得忙的,吃完飯你立刻去找一連的幾個排長,先挑二十個進入你的警通排,其他十個突擊手我們已經從機炮排裡給你挑選好了,都是綜合能力很不錯的老兵弟兄。下午三點,帶領你的三十個人跟隨二連弟兄一起去軍需處領取新裝備,回來後所有的裝備包括營部武庫裡的裝備你們先挑,只是輕機槍各連都需要,你們排五個小組暫時配五挺輕機槍。晚上全營列隊接受師部長官的檢閱,明天凌晨四點,全營就得乘坐四艘大氣船趕赴瀏陽西北二十五公里的永和鎮,那裡的兩座小木橋無法讓咱們主力團的火炮通過,必須在一天時間之內全部修好,所以你沒有時間練兵了,上去就是真槍實彈的幹,別給咱們丟臉。」

「是!」

當晚九點,二師駐地內外戒備森嚴,工兵營全體五百七十四名官兵結成四個整齊的方隊,全身披掛、荷槍實彈肅立在師部樓前的操場上,一個個身軀站得筆直,一張張剛刮過的臉神色凝重,在星月和路燈照映下巍然不動,鴉雀無聲,隱隱透出的殺氣令排列在四周的三個主力團一萬名官兵也為之一震。

檢閱完畢,回到高台上的劉歭看著麾下這個精銳營非常滿意,下午他看完了尹繼南呈上的《工兵營警通排特訓計劃》驚訝不已,因此剛才他和徐庭瑤、蔣鼎文特別巡視了由三十二名官兵匆匆組建的工兵營警通排,對一個個臉色恭敬的精兵們彪悍獨特的氣質感慨不已。才看完一半人劉歭就敏銳地意識到,這支小小的精銳部隊擁有巨大危害性和破壞力,與尹繼南遞上的那份措辭平淡、內容嚴謹的報告相比,這三十二名活生生、冷冰冰的官兵更讓劉歭和他的兩個助手感興趣,儘管他們三人一直沒有交流意見,但都感覺到對方身上生出的微微驚悸,這在劉歭的軍旅生涯中還從未有過,因此,他印象非常深刻,異常看好這支小小部隊的未來。

三個老大先後進行一番勉勵和鞭策之後,檢閱結束,安毅營五百餘官兵敬禮完畢幾乎是毫無聲息地整齊離去,與其他三個主力團官兵的嘈雜凌亂形成了鮮明對比,讓仍然留在高台上的劉歭三人頻頻搖頭歎氣。

徐庭瑤收回目光,低聲說道:「我一直忽視了他們的戰鬥力,總以為工兵營只是在專業方面具備領先全軍的優勢,今天我看到他們強橫的一面,不知道這三個小子是怎麼訓出來的,除了重火力缺乏之外,他們無論是武器裝備、訓練水平、精神面貌都比幾個主力團強很多,特別是他們擁有幾乎一半以上的精悍老兵,整個營的戰鬥力無形中增加了幾倍。看來我都被這三個小子平時的低調表象給欺騙了,從今天的檢閱看,我感覺他們沒有一天不在準備打仗!」

劉歭苦笑一下:「不單止你,我也一樣忽視他們了。中午我送樹森上車,他對我說他看好安毅營的戰鬥力,他預感到安毅營會給咱們整個師帶來好戰果、好運氣,悄悄叮囑我多給安毅三人一點支持和信任。如今看來,還是樹森比咱們細心啊……銘三,人都沒影了還看什麼?回去吧,明天凌晨咱們一起到上碼頭送送他們。」

蔣鼎文轉過身,頗為惱火的搖搖頭:「安毅這小子,竟然偷偷練出這等精兵,連老子他都敢瞞著,看老子怎麼收拾他,惹惱咱們乾脆把他的模範營給拆了,大不了再撥給他三五千人給他個團長當當,讓這陰險的小子天天幫咱們各主力團練兵!」

劉歭和徐庭瑤聽得有趣,開心地哈哈一笑,突然又雙雙止住笑聲,齊齊轉向蔣鼎文。徐庭瑤重重地點點頭:「銘三,你這計策絕對高啊,多得你提醒,我差點兒忘了這一層了!」

劉歭也點點頭:「值得一試,至少在工兵方面,安毅的兩個工兵連隨便拿出一個給任何一個主力團,都會讓該團大為受益笑得嘴都合不攏。銘三,估計你早就惦記上了吧?」

蔣鼎文歎了口氣:「其實工兵比武獲勝那天我就打主意了,還沒來得及動手,就現四團、六團早就在暗中虎視眈眈了,想來想去最終我不敢動了,否則還不成了眾矢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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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瀏陽河上的歌聲

凌晨四點。四艘時速十七公里的汽船離開長沙東山碼頭。保持間距三十米左右逆流而上。經過五小時的行駛於上午九點抵達瀏陽縣。短暫地停靠碼頭補給一番再次逆流而上。駛入九曲瀠洄的瀏陽河上游河段。

四艘船全都是總司令專門為二師的行動。從長沙湘江河運企業徵調的新型客貨兩用運輸船。這些能承載三百人之多的新船到了二師手裡。劉又把這四艘船全部撥給為幾個主力團的火炮輜重開路的工兵營。其他各團均從陸路出發尾隨而來。

第二艘汽船上的安毅從天濛濛亮開始。一直在欣賞這條清澈河流的迤邐風光。翠屏延綿風光無限的兩岸在金色朝陽下的美景令安毅為之傾倒。

過了瀏陽縣屬於瀏河的上游。河道逐漸變窄。進入了千溝萬壑的湘東北地區。兩岸茂密山崗間跌宕蜿蜒的支流層出不窮。有的自高而落如同飛瀑珠簾。有的嫻靜碧透安謐交匯如同婉約女子。此時白露已過中秋將至。位於九嶺山脈西麓的湘東北蔥鬱逐漸退去。現出滿山殘紅。清冽的河水因晝夜溫差加大不時白霧冉冉。幾乎每一段景致都讓安毅有種美不勝收的愉悅感。

船上的弟兄們可就沒有安毅的好心情了。所有的美景在他們面前都沒有補個覺舒服。除了鬍子率領的第一艘船上的通排弟兄、最後一艘船上地機炮排弟兄擔任警戒之外。幾乎所有弟兄都在睡覺。此時已是上午十點秋陽高照。弟兄們陸續醒來。望著兩岸不時出現的村子和牧童相互交談起來。

一連長陳侃看到第一艘船上傳令兵揮動令旗。連忙掏出昨晚才掛在胸前的漂亮望遠鏡觀察左岸前方。看到岸上揮舞紅旗、敲鑼打鼓的幾十人快速行走。連忙轉到安毅背後:

「營長。快到古港鎮了。岸上的人估計是當地農會和婦女會的人。看樣子是趕到鎮上迎接咱們了。」

安毅顧不得欣賞右岸美景。示意冬伢子拿過望遠鏡。單手舉起一看就樂了:「湖南地方黨組織地革命工作做得好啊!各村各鎮地鄉親們已經武裝起來了。可惜武器裝備差點兒。那些青壯幾乎個個手拿梭鏢。連大刀都少見。估計背大刀的都是隊長之類的官。」

陳侃嘿嘿一笑:「營長。如果咱們招兵的話。估計收穫不小。」

「不行!」安毅毫不猶豫地否定。

「為什麼啊?營長。岸上那些都是些吃苦耐勞的好兵苗子啊!個個都支持咱們革命軍的。」

陳侃非常不解。在瀏陽縣碼頭停下時就有不少赤衛隊員要求當兵。當時被營長樂呵呵的安毅大聲說道:「老大。平時總聽你哼哼一首首好聽地歌。但我估計老大你不會唱鄉間小曲。你聽……哈哈。親切啊!老大也來一首吧。讓岸上的婆娘們不敢小瞧咱們弟兄。怎麼樣?」

弟兄們立刻起哄。大叫營長來一首。

安毅本就覺得岸上的歌非常好聽。心裡也湧起一陣莫名其妙的親切感。此刻讓黃應武巧妙刺激一下。再看到滿船弟兄們盡情吆喝。

安毅立刻昂起腦袋:「黃應武。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擠兌老子?但看到弟兄們這麼大的興趣。就不跟你計較了。今天老子就唱一首真正地民歌。就唱眼前這條河。讓你這土包子長長見識。也讓岸上地婆娘聽聽。讓娘們兒知道咱們革命軍沒什麼不會的!聽著……」

安毅走近左舷昂首挺立。抱著自己受傷的左臂放開他洪亮的歌喉。一首濃郁湘韻的曲子脫口而出:

「瀏陽河喲。拐過了幾道彎啊?幾十里水路到湘江?江邊有個什麼縣吶?出了個什麼人啊領導人民得解放、啊咿呀咿子喲……」

安毅渾厚動人的歌聲在群山碧水間迴盪。這首問答式地優美曲子唱得岸上的姑娘媳婦兒心懷蕩漾。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唱得船上地船工人人側目。個個讚歎。唱得四。一臉憧憬。

滿懷驕傲的安毅唱得投入。大腦也轉的飛快。突然發現這個時候唱這首歌有些不對景。而且似乎也太過超前了。於是第一段最後的歌聲還在群山回音裊裊。他的第二段歌聲接踵而來。自豪地把前一段地提問。用他極富魅力的歌聲把答案告訴所有驚呆了的聽眾:「瀏陽河喲。拐過了九道彎啊。五十里水路到湘江。江邊有個湘潭縣吶。出了個什麼人啊我就是不告訴你、啊咿呀咿子喲……」

安毅唱完嘿嘿一笑。回到椅子上坐下吩咐一臉陶醉地冬伢子點煙。搞得岸上河裡的近千人欽佩之餘鬱悶不已。最關鍵地一個答案他竟然沒說。

左岸上聽呆了的婆娘們不知為什麼。嘰嘰喳喳一陣。突然抬腿就向前跑。惹來幾船弟兄們一陣歡快的笑聲。

古港鎮在碧水前方緩緩而近。汽船減速準備停靠這個最後的目的地。弟兄們距離很遠就看到碼頭上成百上千的鄉親。人群前方紅旗招展。敲鑼打鼓。兩三百農民自衛隊和婦女會的人搖晃著十幾面鐮刀錘子旗和青天白日旗。歡迎的陣勢竟然比瀏陽縣城農會弄得還大。

第一艘汽船已經靠岸。安毅所在的第二艘汽船也拋出了纜繩。安毅想了想大聲向陳侃傳令:「傳我命令。上岸卸下物資集合完畢。立刻開往東北十一公里的章磐村。」

陳侃敬禮完畢走到船舷邊。待船緩緩近岸一步躍下去通知鬍子。鬍子點點頭向身邊的兩個警通排弟兄吩咐幾句。看到四五個農會頭頭熱情地迎上來。鬍子連忙上前幾步敬禮:「國民革命軍第一軍第二師工兵營奉命執行任務。打擾鄉親們了。」

「看到了、看到了。我們老早就看到模範營的大旗了!前晚接到我們上級的通知。我們古港和周邊八個村的農會就眼巴巴地盼啊。還擔心模範營的同志們被縣農會留下呢。哈哈!介紹一下。我叫楊得道。是這十里八鄉的農會主席。這位是赤衛隊長譚振先同志。這位是婦女救國會的韓英同志。」古港鎮農會主席是個三十七八歲的高個漢子。臉膛黝黑誠懇實在。

鬍子聽說農會前晚就接到自己部隊開來的通知。心裡暗暗吃驚。加上不善於應酬。便指向碼頭邊剛剛下船的安毅:「那是我們營長安毅中校。如有事請各位與他聯繫。本人事務繁忙敬請見諒。」

「沒關係、沒關係!等會兒吃完午飯再走啊!」

楊得道幾人與鬍子告別快步走向安毅。早有準備的安毅樂呵呵迎上前去。伸出完好的右手:「麻煩鄉親們了。哈哈!本人安毅。工兵營營長。請問……」

得道連忙熱情地介紹起來。完了領著安毅走上碼頭高處熱情地聊起來。四週三百多赤衛隊員手拿梭鏢棍棒站得筆直。像是等待革命軍長官地檢閱一樣。

安毅心想這十里八村的地主老財恐怕都遭殃了。風起雲湧的農村革命運動已經在贛西南和湘東地區形成燎原之勢。如今連「農民自衛隊」這個名稱也變成了「赤衛隊」。顯然是鬥爭已經進入白熱化頭的情況著急了。

安毅的隊伍沒有接受任何的茶水和瓜果糧食饋贈。更沒有留下用午飯地意思。而是迅速集合完畢準備出發。就連安毅地大黑馬也讓冬伢子拉到了旁邊。

楊得道連忙拉住安毅的手。盛情挽留:「哎呀。安營長同志。停留一下吧。吃個飯指導指導我們農會的工作再走吧。我們幾百人和十里八村的鄉親們都盼了好幾天了!」

安毅非常抱歉地回答:「大叔。還有譚隊長、韓會長。小弟我軍務在身不得不趕緊出發啊!從剛才的談話中我瞭解到。你們也提前知道我們革命軍要經過這裡去江西打軍閥的事。你們也看得出我們這個工兵營就是打前站。就是給身後地大部隊修橋鋪路的。否則那些大炮汽車過不去。所以我們不敢停下。緊急趕往二十里外地章磐村就得架橋。聽橋快塌了。重點的馬車都不敢過。是不是真的?」

「對對。是真的。章磐村木橋再向前一里。那座旱河木橋一樣過不得重馬車。哎呀!原來你們工兵也幹這個事。這樣的話不敢留你們了……不過咱們一定協助你們。安營長同志等等啊!」楊得道與身邊的赤衛隊隊長緊急商量。

赤衛隊隊長點點頭。立刻集合自己地三百餘人隊伍:「同志們。革命軍要去江西打軍閥打土豪。很快就有很多汽車大炮從鎮西那邊開過來。可章磐村那兩座橋受不了大車。我命令大家快去找錘子斧頭鋸子柴刀。各村小隊長派人把各村所有的木匠集中送到章磐村。我們立刻行動。」

眼之間三百餘手拿梭鏢的赤衛隊員分頭跑開。安毅與來到身邊地鬍子和尹繼南略作商量低聲發出幾個命令。鬍子與尹繼南相繼離開。

安毅客氣地向楊得道幾個頭頭致謝。並說鄉親們不富裕。禮物我們不敢收下。能得到赤衛隊的支援就非常感激

在楊得道和一群農會、婦女會頭頭地熱情送別下。胸前吊著綁帶的安毅吹響口哨。愛馬小黑駒乖巧地伏在地上。等安毅跨上去才穩穩站起。看得周邊近千人驚訝不已。羨慕萬分。

安毅揮揮手剛要催馬離開。身後一個清脆的女聲叫道:「騎黑馬的同志。請等等!」

安毅調轉馬頭。驚訝地注視前面英姿颯爽的美麗短髮姑娘:「這位姑娘。有事嗎?」

婦女會會長韓英連忙介紹:「這是溪江村婦女會會長楊素珍同志。她們剛剛趕到……素珍。這是革命軍的安營長。他們任務緊急馬上要出發了。要到章磐村架橋去。」

白皙清秀二十出頭的楊素珍掠掠額前的劉海。紅著臉向安毅大聲問道:「安同志。能把你剛才在船上唱的那首歌教會我嗎?太好聽了。可惜你只唱了一遍。我都聽入迷了。你怎麼會唱我們瀏陽調子的?」

安毅頓時腦袋大了:「嘿嘿。你怎麼就認定是我唱的?船上那麼多人。你一定是弄錯!」

「沒錯!剛才我到革命軍隊伍裡找了一遍。沒有一個用白布包著腦袋手臂吊帶子的。只有你。那些熱情的革命軍大哥都說是他們營長唱的。你休想騙人!」

楊素珍看到安毅俊臉上的笑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又再勇敢地抬起來:「可惜跑到這兒我什麼都忘了。只記得結尾的那段好聽調子。一問姐妹們大家也是記不住。還有。你最後那句出了個什麼人也沒告訴我們。我們都想知道。你就教教我吧。要不我跟你們到章磐村。一路上你教我。我學會了就回來。」

看了看出發的隊伍。轉向楊素珍:「這首歌是我們一連教導員黃應武同志平時唱的。前幾天他洗衣服哼這首歌。我在一旁學了幾句就瞎吆喝。我也記不全。只能找黃應武了。他可是咱們第二師的優秀政治教導員。我讓他和你見見面吧……鸚鵡?」

「到——」人模狗樣腰間插著支駁殼槍的黃應武快速跑來。

安毅指指楊素珍:「這位婦女會的會長同志想跟你學唱歌。你教教她。教不會不許回來。哈哈……走了。再見了各位。」

十分鐘後。黃應武滿頭大汗追上騎馬的安毅:「老大。你唱那首出了個什麼人的歌我也沒記住啊!只記得前面一句和後面一句。怎麼教啊?你也知道。什麼新歌我都是至少聽兩遍以上才記住的……」

安毅哈哈大笑。突然看到半里路後面楊素珍正領著一群婆娘追上來。大駭之下打馬就走。留下氣喘吁吁的黃應武自己應付。

安毅策馬趕上尹繼南。兩人商量一陣安毅打馬向前。腰間掛駁殼槍背上挎支花機關鎗的冬伢子騎著黃驃馬緊緊跟在後。

尹繼南打馬來到二連和三連隊伍中間大聲下令:「二連聽令。趕赴章磐村東面的第二座木橋。到達之後立刻開始伐木建橋;三連。負責章磐村西面的第一座木橋。到達之後立連。負責對二連三連的施工作業進行保護警戒。全體注意。以中速跑步前進——」

整個隊伍隨即提速。得益於安毅的周旋。如今每個連都有二十匹年輕力壯的大馱馬。每個連長也分到一匹代步的好馬。裝備最好的戰鬥連一連。三個連級軍官和三個排長都分到一匹戰馬。因此各連的行軍速度提高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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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章 黃雀在後

行軍兩個小時二十分後,全體到達章磐村,一連一排立刻分散擴大警戒範圍,二排佈置哨位並用木頭石塊設置警戒線。

三連弟兄在三連長陳志標上尉、連副路程光上尉和教導員韓耀賢上士帶領下,放下行囊立刻揮舞工具拆毀一塊塊腐朽的木質橋面,十分鐘不到兩大堆橋板已經變成了三連炊事班大鍋下燃燒的柴火,剩下二十幾根光禿禿的柱子立在十五米寬、一米多深的河裡,弟兄們這才開始休息等著填肚子。

二連繼續向前奔跑,穿過村子在幾百鄉親驚訝的注視下來到東面橋頭安營紮寨,二連長蔡光慶上尉和連副穆追憶上尉大汗未擦,立刻召集各排班排長,對四十餘米寬的乾涸河床和周邊的林木進行勘測,快速計算工作量分配任務。教導員錢伯鈞准尉領著兩名江西籍弟兄走進村子,去做他的查訪安撫等密切軍民關係的工作。

鬍子和安毅則在村子西北的祠堂小院裡四處查看,邊走邊聽鬍子的匯報,得知夏儉的警通排已經分成五組分赴前方各方向展開偵查之後,安毅心裡非常滿意。

鬍子說完指指空蕩蕩的祠堂說正好充當臨時營部,小院裡的那顆大香樟遮天蔽日,樹齡至少也有三百年非常難得。

安毅隨聲附和,不過兩人都很奇怪,搞不清這個祠堂裡面為何什麼也沒有?除了祠堂大門柱子刻著「雲蒸霞蔚啟後人」的對聯,其他諸如牌位之類的東西影子都找不著,整個祠堂像是已經搬遷一樣。

半小時後,二連教導員錢伯鈞來報告,安毅兩人才算弄明白,村裡農會這幾個月開過幾次批鬥會了,祠堂屬於封建思想不能存在,準備改成農會講習所。

鬍子對此驚訝不已,安毅心知肚明笑了笑沒說什麼,吩咐老常把受傷未癒的幾個弟兄安排進來休息。

匆匆用完遲來的午飯,安毅讓小郎中換完藥領著冬伢子去二連、三連,鬍子也去巡查機炮排的營部警戒事宜。

安毅從二連工地來到三連已是下午五點,三連弟兄們吃完午飯休息一個小時就幹起來了,各項施工準備工作已經完成,建橋所需的原木砍伐完畢等候運送。

安毅和尹繼南聽完連長陳志標的匯報,再一起察看水中保留的十一根水桶粗的橋柱,對自己家之本的三連官兵讚不絕口,當場表揚弟兄們善於總結越來越會動腦子了,如此一來工作量至少減輕了三分之一,只需增加十八根立柱再做好近岸橋體的加固支撐。

橋面卻是整個工程中最簡單地部分。只需將一根根二十五厘米以上直徑地原木削出個三分之一地平面。固定在建好地承重主體上即可。再用粗鐵鏈將梁體下地八組鋼製緊固件緊緊連接加固。就足夠讓建成地橋樑承受總重八噸地卡車安全通過。

這時。西岸百米外地公路警戒哨傳來陣陣喧嘩。東岸上地安毅抬頭一看。現那個叫楊素珍地漂亮婆娘追來了。正在人群前面與嬉皮笑臉地黃應武交涉。

安毅無奈地搖了搖頭:「繼南。你過去看一下。這幾百農會地人是來給咱們幫忙了。看樣子他們帶來不少工具。讓他們進來和咱們一起建橋吧。有他們地幫助會快得多。不過在樑柱搭建和兩端支撐這些關鍵施工中不能讓他們參與。否則越幫越忙。讓他們去伐木、預制鋪設橋面地原木都可以。要看熱鬧地儘管讓看。等主體建成你立刻把兩個排連同炊事班一起調到二連營地。留下一個排繼續掃尾地工作。幹完也悄悄撤到二連營地。不能收下老百姓地東西。他們也不容易。橋樑保衛工作交給一排負責。等師部特務連過來交接之後他們會追上咱們地。合力幹完東邊那座橋咱們隨時開拔。否則當地農會甚至更高級別地黨組頭頭明天過來地話。咱們見也不是。不見也不是。」

尹繼南點點頭:「明白!如今三連地每個排都在七十人左右。施工速度會快三分之一左右。豎立承重樑柱地工作就要開始。兩端地基礎已經挖掘。估計四至五個小時就能完成主體。接下來地橋面施工有一個排就行。何況還有這麼多百姓幫忙。倒是二連那邊任務重。雖然河床乾涸好施工。但是樑柱支撐地施工很困難。你去看著二連吧。」

尹繼南跳上簡易竹排撐過河。安毅騎上大黑馬頭也不回趕往村東地二營。一路上聽到一聲沉悶地爆破聲。到了二營警戒哨位。下馬走下乾涸地河床。看到蔡光慶他們已經利用爆破技術。一次性炸斷上游二十米處河床中凸起地一座五米小石山。

安毅高興得大笑起來:「好樣的,弟兄們!老子也想不到這麼好的主意,這一炸炸出個四米見方的天然堅固橋墩,一下就把四十米長的橋分成兩個二十米來施工,只需再炸掉東西兩面的幾大塊生根石,讓幾十米道路改道上橋即可,好主意啊!光慶,幹完這橋老子賞你們二連一千大洋,外加兩匹戰馬!」

二連弟兄們歡呼起來,蔡光慶樂呵呵地與兩個助手對視一下,略作商量就向安毅定下軍令狀:「八小時內一定完工!」

問清楚蔡光慶如何把三十幾根水桶粗近四米長的支撐原木搬回之後,安毅一身輕鬆回到祠堂的大樟樹下,坐在舒服的竹椅上讓冬伢子給泡上一壺好茶,叫來小郎中詢問傷員的恢復情況,接著兩人一起樂呵呵扯些中草藥的事情,叨著煙喝著茶,愜意不已。

小郎中也是個人才,別看這小子只有二十二歲,卻會背誦四書五經,熟讀本草綱目,認識幾百種中草藥,掌握兩百多個中醫配方,天南地北三教九流什麼都懂一點,特別是有幾招祖傳的消炎拔毒醫術,讓受傷的弟兄們受益無窮,要不是他父親被鄉間土豪霸佔田產最後遭毆打重傷而死,這個「錢」途無量的傢伙絕不會一氣之下離開家鄉常德,連夜趕到長沙報名當兵。

臨離開武昌的那個清晨,小郎中不知從哪兒抓來一把各式各樣的野草,搗爛成青幽幽黑乎乎的糊狀,固執地往安毅腦袋和左肩傷口上一頓塗抹,完了再用紗布包紮好。當時把安毅嚇得夠嗆,但看到小郎中眼中無比自信的光彩安毅閉嘴忍著,心想只要感覺不對就立馬叫人扒開洗乾淨,誰知塗上藥一陣清涼疼痛倍減,僅僅兩天功夫腦袋上的一寸多口子封口結痂,肩上的傷勢迅速癒合,讓安毅高興得像撿到寶似的,已經賞小郎中一支半新舊的駁殼槍,暗自決定利用下一次機會給他個准尉,得到准尉軍銜小郎中就算是真正的官。

兩人正聊得起勁,鬍子匆匆而來,沒坐下就揮揮手讓安毅邊上的人統統退下,端起安毅的茶杯一口喝乾,再倒上一杯端在手裡: 「夏儉報告,三組在四小時前潛至東南方向十六公里的七寶山,現一股數十人的不明武裝正由東面谷口開來,在梭子谷北面山腰和兩個相距一點五公里左右的東西谷口查看了好一會兒,聚在一起商量之後飛快離去。」

「三組的弟兄覺得奇怪也悄悄摸進去,剛走近谷口沒能出來,又現三十幾個手上拿鳥銃和梭鏢大刀的武裝從西邊谷口進去,其中有幾個人擁有長短槍,三組弟兄連忙隱蔽,這夥人在谷口和南面峭壁下非常仔細地查看地形,指指點點一番匆匆順原路離開。」

「夏儉說看樣子兩伙人不是一路的,查看的梭子谷是楊溪鎮通向銅鼓的馬幫道必經之路,從水路陸路抵達楊溪之後,要想去銅鼓除了咱們現在修橋的這條北道之外,只能走梭子谷,而梭子谷兩邊都是高山峭壁,自山腰以下七八十米的緩坡樹木茂密,絕對是個打伏擊的好地方。」

安毅精神大振,高呼「冬伢子拿地圖來」,鬍子喝完杯茶點上煙,接過冬伢子匆匆拿來的地圖攤開,指指七寶山南道和梭子谷,再指向西南方二十幾公里的楊溪。安毅頓時明白過來:「你得意思是,這夥人想伏擊楊溪方向的某個隊伍或某批貨物?」

「不錯,而且我估計,很可能是運送鴉片煙的商隊,否則難以解釋,因為誰都知道咱們革命軍已經開始征討江西,從湘東的中部醴縣至西的萍鄉以南,幾乎所有地區都被我革命軍三軍的中路和五軍的右翼所佔據,中小規模的仗天天打,這個時候哪個商隊敢輕易進入?只有咱們湘東北的左翼還沒有交戰,而且第六軍和一師在咱們南面挺進,與咱們之間距離較大,足有近百公里,這近百公里的空隙足夠鴉片販子鋌而走險了。」

鬍子指著湘西至衡陽的道路,再指指湘西至長沙的道路:「據夏儉和他手下的弟兄們報告,整個湖南的鴉片販子通常走這一南一北兩條道,南邊現在走不通了,只剩下咱們北面這條道,走銅鼓到九江銷往江浙滬地區。夏儉甚至大膽地推測,如果是鴉片商隊的話,敢在這個時候出來的,很可能與湘軍程潛的第六軍有關,否則誰也沒有這個膽子。」

安毅細細查看地圖,冷靜思考一番,抬起頭低聲問鬍子:「你有何建議?」

鬍子微微一笑:「不管是誰,咱們都去湊湊熱鬧,先在暗中盯著,如果行的話咱們就來個黑吃黑,這些想要伏擊的人不是土匪就是地方武裝,打好了能得到俘虜,趁機擴編咱們的隊伍,打不好也沒關係,反正咱們今後一直向東打,打完誰也不回來了。退一步說,就算是友軍私下裡販鴉片,咱們也不能讓友軍吃虧啊!要是能幫幫友軍的忙,說不定今後咱們能藉機搭上關係,和他們一起把買賣做大,就像你常說的:廣開財路共同富裕。」

安毅哈哈一笑:「咱們想一塊兒了……五組的弟兄們有何消息?」

「還沒有,我已經派出四組去協助向西南方偵查的五組,配上了四匹快馬,夏儉也親率從西北方向返回的一組前往西南八公里外接應,一有消息就會快馬來報,用不了四十分鐘。不過按照我的推算,那兩伙人就算要打伏擊,也是明天早上的事。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商隊再多的人馬也不敢走上通往七寶山的山間馬車路,極有可能在明天拂曉或明天上午才會通過,甚至是明天中午,我押鏢那幾年走慣了,知道這裡面的艱險。」鬍子的佈置和考慮非常詳細。

安毅想了想收起地圖,讓冬伢子搬來飯菜一起吃完再說,在沒有進一步消息的情況下只能耐心等待。

果然,晚上九點十分夏儉返回報告:「一個多達一百二十多匹馱馬的商隊,在七寶山以南八公里的滿房彎紮營,三百餘人清一色的長短槍配置,還有兩挺輕機槍,儘管沒有穿軍裝,但一看就知道是當兵的人。由於對方防備森嚴,手下弟兄不敢接近細查,只能在兩三公里以外用望遠鏡悄悄查看,從馬背上貨物的外表和形狀來看,可以肯定是鴉片。目前四組的弟兄正在監視滿房彎方向,五組的弟兄監視梭子谷方向,有情況隨時回報。」

鬍子微微一笑:「果然如此,估計就是第六軍的人馬,只有他們離咱們最近,又跟咱們一起同屬總司令指揮的中路軍,知道咱們行進的方向和到達的位置,所以才敢在這個時候過來。」

「不錯!這幫人常年都走這條道,我甚至懷疑他們與銅鼓方向的鄧如琢部方鳳祥師的第十五團暗中勾結,或與銅鼓地方的某個豪強長期合作,所以才敢這麼大膽。大家想想,一百二十多匹馱馬,就算是普通的雲貴煙土至少也是兩萬五千斤,按最低市價折合大洋就是七十五萬左右啊!老天,足夠一個正規軍一年的正常開銷了……」安毅大為感歎。

夏儉上前一步:「兩位大哥,小弟有這樣的猜測,如果真是第六軍的人,他們一定認為咱們工兵營在一兩天之內無法修好這兩座橋,所以想搶在咱們前面一兩天,快速通過東面三十四公里的張坊鎮,過了張坊鎮就是江西的地盤了,道路寬敞好走很多了。」

鬍子和安毅同時走向地圖,查看片刻相繼點點頭。

安毅轉向夏儉:「如果最後的情報能進一步證實的話,你估算一下,咱們一連加上機炮排的六十五名弟兄,能在多少時間內能繞過七寶山北面這十三公里的羊腸小道,趕到梭子谷東面谷口?」

夏儉估算片刻:「要是一連和營部機炮排的老弟兄,最多三個半小時足夠,今晚的天色不算黑,彎月亮明暗正好,這種夜路很好走。」

安毅再與鬍子商量片刻立即拍板:「咱們就幹他娘的一把!鬍子去調集人馬做好準備,只要白天那兩伙人有一夥開進梭子谷埋伏,咱們就帶上足夠的火力立刻出,老子就不信兩百多響噹噹的兄弟,堵不住個小小的山谷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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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章 雁過也要拔根毛

凌晨一點,警通排五組策馬急報:一支六百餘人的武裝份子谷西口,留下二百餘人潛伏於谷口西面的密林之後,大部人馬沿著谷內南坡一線進入埋伏。

鬍子和夏儉當即領著早已整裝待的一連和機炮排共兩百四十餘名弟兄出,安毅帶上警通排二組五名弟兄來到村子西口即將完工的施工地點,把信交給尹繼南,命令二組的三名弟兄騎馬護送尹繼南趕赴古港鎮,把信交給最先抵達的四團長陳繼承。

凌晨四點五十分,陳繼承親率麾下一營急行軍來到章磐村南面四公里的永和鎮,安毅一見陳繼承,立刻把他拉到路邊的大樹下,拿出電筒照著地圖低聲解釋,陳繼承聽得頻頻點頭,興奮不已。

五分鐘不到兩人商議完畢,陳繼承命令一營在工兵營三個弟兄的引領下靜默前進,與安毅並馬齊驅,低聲商議。

走出三公里,陳繼承不時看到路邊的樹幹或大石頭上緊緊綁著一個個平民,而且每個被綁的雙眼都被寬寬的布條遮蓋得嚴嚴實實,心中對安毅的嚴密措施佩服不已。

陳繼承清楚地知道,這些平民中定有兩伙伏擊武裝派出的眼線,冤枉被綁的估計也不少,安毅這種不分青紅皂白一律控制的手段,雖說有些過頭但是無可指責,相反,也只有這樣才能最好地防止自己這一突然行動的洩露。

隊伍到達距離東谷口三公里的一個十餘戶人家的小村時天色漸亮,東面山巔上的浮雲被尚未升起的朝陽染黃。

一營弟兄進入路邊的林子邊沿休息,陳繼承和幾個團副、營長剛要詢問安毅,卻現安毅已經走到十幾個被蒙上眼睛五花大綁的人堆旁邊,站在一地的梭鏢大刀中間和一個全身上下掛滿衰草顏色碎布條的身影竊竊私語。

不一會兒,那個一身碎布條的身影快速離去,跑出數十米鑽進山邊樹林就沒了影子。

安毅回到陳繼承等人身邊,抱著隱隱作痛的左臂低聲笑道:「有意思,南面的六百餘雜亂武裝是午夜剛過進入南面伏擊位置的,北面八百餘人的雜亂武裝於黎明時分進入北面伏擊位置,後進入的部分沒現先進去的那部分,先進去的那部分也沒有驚動後進去的那部分,大家都在等,哈哈!南邊方向,一百二十六匹馱馬的馬幫商隊行進到距離谷口兩公里左右,他們的斥候小隊已經接近谷口,如果沒有意外出現,商隊的大隊人馬半小時之內進入山谷。陳大哥你讓弟兄們準備吧,我的人會提前解決靠近谷口的崗哨,只要槍聲一響就可以全力衝刺封鎖谷口,不管裡面的人打生打死,都是咱們砧板上的肉了。」

陳繼承命令邊上地兩個營長營副前去準備。示意副官拿出地圖鋪在地上。和安毅一起蹲下再次指向谷口東面:「小毅。你封鎖山谷東口地人馬夠不夠?」

安毅耐心地解釋:「谷口兩側相距百米地山腰上架著二十七支輕機槍、六十五支花機關鎗。還有一百六十名平均軍齡在四年以上地老兵架著步槍。其中地十六人在一百五十米距離之內十槍有八槍能打碎酒瓶子。這樣地封鎖能力如何?在沒有火炮支援地情況下。你地一營能衝過去嗎?」

陳繼承驚訝地看著安毅:「這麼牛?我還以為你就是一個加強連呢。這樣地戰力封鎖一個團都綽綽有餘。你小子什麼時候攢齊這份家當地?」

「小弟苦啊!辛辛苦苦這麼長時間才從全營抽出這一個連。私下裡小弟不少往他們身上貼老本。你看我地那些偵察兵。每一個組就耗費小弟四千多塊大洋地裝備。心疼啊!像今天這種機會一輩子能遇上幾次?不撈點回來不虧了嗎?」安毅說說就露出一副痛心疾地樣子。

陳繼承看得好笑忍不住罵道:「少在老子面前喊窮。你和銘三兄暗地裡做地事情以為我不知道啊?」

安毅大吃一驚:「完了……這輩子小弟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陳繼承歎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杜絕的事,整個革命軍哪個軍不在偷偷干?要不哪兒來的槍炮錢?我們二師要是沒有校長的照應,估計過得比地方軍隊還要淒涼。你也不用太擔心,全師上下誰不知道你對麾下弟兄仗義?不但從不剋扣軍餉,自己還貼錢買裝備和改善伙食,說實話,在這上面全師將校沒有一個比得上你,就連我手下弟兄也對你們工兵營的弟兄羨慕不已,不幹點偏門你哪兒來的錢?這年頭沒錢誰會替你賣命?等會兒幹完了我們兄弟兩個都得狠狠的賺他一筆。」

「好!所有的俘虜小弟一個不要,大哥你就讓小弟牽走五十匹馱著東西的馬就行,剩下全歸大哥你了。」安毅終於說出自己的分贓方案。

陳繼承高興地點點頭:「裡面一千六百人,哪怕打死一千剩下六百都夠我擴編一個營了,繳獲再分一半給師部,大哥我滿足了。」

兩人相視一笑同時站起,陳繼承的副官樂呵呵收起地圖站在一邊,幾個校尉佈置完任務大步走來,看到陳繼承和安毅這麼高興連問原因。

陳繼承指指不遠處看守地上一堆俘虜的弟兄們,對他們身上的奇怪背心很是好奇。安毅連忙詳細解釋,同時把「迷彩服」等概念輸入這些老大腦子裡,以便大家留下印象自己今後好推銷。

但是幾位老大有的喜歡,有的不屑,意見不一,正說到熱鬧的時候,谷口方向傳來了密集的槍聲和喊殺聲,其中竟然傳出一聲聲沉悶的土炮射聲。

「呯呯……噠噠噠噠……」

「弟兄們衝啊——」

一營的五百弟兄快速衝向谷口,陳繼承和安毅等隊伍全都過去才上馬,用了二十多分鐘才趕到谷口。

兩人下馬聽完各自屬下的報告,一同登上谷口北側的高崗,拿出望遠鏡觀察谷中戰況,不到一分鐘兩人笑了:谷中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和傷,運送鴉片的馬匹逃得到處都是,一聲聲馬嘶伴隨著一聲聲傷的哀嚎聲在山谷中此起彼伏,久久迴盪,近一千名交戰的三方倖存全都停止了戰鬥,驚慌失措地擠在山谷中間不敢動彈,顯然是對東西兩邊山谷出口強大的火力感到恐懼。

隨著一營弟兄抬起黑洞洞的槍口緩慢逼進,「放下武器舉起雙手」的陣陣怒吼出,谷中刀槍落地聲響成一片,一營弟兄很快將自動

俘虜分別隔開,東面谷口鬍子率領的工兵營弟兄也迫部,一匹匹逃散的馱馬被集中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中年俘虜被帶到陳繼承和安毅面前。

陳繼承接過滿臉血污的俘虜遞來的證件頗為驚訝,點點頭命令一營長好好招呼眼前的楊中校,並將他的所有弟兄護送到章磐村橋頭的工兵營營地休息。

看到這樣的情景,安毅頓感不妙,用眼神對趕來的鬍子示意一下,鬍子點點頭回到谷中,不一會兒就領著毫無傷的兩百多名弟兄,牽著五十匹背上還有貨物的馱馬大大咧咧走出西谷口向北慢行。

安毅對陳繼承哈哈一笑敬禮告辭,在陳繼承無可奈何的苦笑中瀟灑離開,在夏儉領著的十幾名精銳的護送下騎上馬,走出兩公里在小村南面折而向北,順著羊腸小道趕赴章磐村東面十三公里的跨馬村,與黎明前完成施工任務悄悄趕赴新營地的二、三連弟兄們匯合。

上午九點,回到新營地的安毅對警通排弟兄選擇的這個地方非常滿意,隔著一片雜草地距離公路不到五十米遠,依山傍水,林木成蔭,四米寬的清澈跨馬溪從南面流過,背後的延綿山峰下方距離紮營地五十餘米處有個山崗,只需安置一個哨位就能觀測東西南三個方向。

勤快的三連弟兄一到這新營地,沒等尹繼南吩咐,立刻砍伐幾棵七八米高的椎樹,架起了一座結實的簡易橋,全營弟兄的馬匹輜重順利進入,一頂頂帳篷也先後撐起。

傍晚,睡上一覺的弟兄們在開飯的哨聲中醒來。

安毅幾個樂呵呵地聚在主帳篷前席地而坐,美滋滋喝起了小酒,剛吃下一塊從跨馬溪裡撈起烹飪的鮮美魚肉,哨兵急沖沖前來報到:蔣副師長和幾位師部參謀到!

安毅忙領著鬍子和尹繼南過橋迎接,蔣鼎文看到漂亮的營地讚不絕口,在安毅三人的恭請下領著四個校官參謀席地而坐,面對剛剛端上的一盤水煮河魚食指大動,眾人吃下幾塊喝下兩口小酒,立刻對安毅營的橋樑建設質量和驚人的速度大讚特贊。

最後還是安毅忍不住了:「大哥,有話就說嘛,你這是折磨人啊!」

蔣鼎文哈哈一笑,幾個參謀也大笑起來,安毅幾個卻鬱悶不已。

蔣鼎文放下筷子低聲問道:「小毅,你知道梭子谷的三方人馬都是些什麼人嗎?」

安毅搖搖頭:「打完了我才知道馬幫是第六軍的,其他的地方武裝我分不清楚,看樣子都是些佔山為王打家劫舍的山匪。」

「這事兒不怪你,也不怪陳團長,只能怪第六軍的軍需副主任楊永江中校,如果他提前通知我們一聲,就不會生這樣的誤會。」

蔣鼎文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喝下一小口酒繼續說道:「那兩幫劫道的武裝挺有意思的,審訊完畢我們才知道,先進山谷佔領南面山坡的是楊溪地區十幾個鄉鎮組成的赤衛隊,他們非常仇恨販賣鴉片的黑道勢力,因此他們得到情報之後就組織起來決定嚴厲打擊。後進山谷佔領北面山坡的是長期盤踞在九嶺山脈深處的贛西北土匪,他們也有自己的情報來源,明知道是第六軍的人貨,也要聯合起來咬上一口,企圖在伏擊中繳獲槍支彈藥和馬匹鴉片壯大自己。」

「於是,等到馬幫進入山谷,這群多達八百餘人的土匪率先起攻擊,一下子就打死第六軍的四十餘人打傷上百人,特別是他們自製的松炮,一炮過去千萬顆細鐵砂打倒一大片。五分鐘後埋伏在南面的赤衛隊坐不住了,看到土匪全都湧向馬匹和第六軍的倒霉蛋,也就起了猛烈進攻,居高臨下衝下去,結果全亂套了,很多嚇壞了的人逃向兩邊谷口,被你和陳團長的弟兄們強大的火力打得死傷遍地,屁滾尿流,這一來谷中交戰的三方都不打了,最後的事情你在現場你也知道,哈哈!」

安毅微微一笑,歪著腦袋問道:「大哥,你不會是特意來嘉獎小弟的吧?」

「說對了!正是來嘉獎你的,師部決定:工兵營剿匪有功,獎勵現洋五千元。不過,你弄回來的東西得還給人家友軍,包括四團的所有繳獲也要原封不動送回去。這次突事件友軍損失慘重,死傷一百餘人,槍支馬匹貨物全都不齊全了,人家六軍的副參謀長都風風火火趕到咱們剛到瀏陽的師部解釋,咱們不能乘人之危啊!對吧,小毅?」蔣鼎文語重心長地勸解。

安毅皺著眉頭長歎一聲:「五千元換三十萬,怪不得老子回來的一路上右眼皮跳個不停……大哥啊,那些馱馬一路上摔死兩匹,連屍骨都沒法從深谷裡弄上來,還有啊,其中十五匹馱馬背上是沒有東西的……」

「哈哈!你這傢伙,別人不瞭解你,難道老子還不瞭解你嗎?少他娘的跟老子來這套,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命令等在營門外的三十幾個特務連的弟兄進來搜搜?」

說罷,蔣鼎文似笑非笑地看著安毅。

安毅只好投降了:「行了,我服你了老大!那五十匹馬都在後面的山腳下面,馬背上的東西還沒卸下來,等會兒你就牽回去吧……以後啊,這種事情小弟再也不幹了!」

蔣鼎文和幾個參謀哈哈大笑,站起來走出營門,安毅三個沮喪地吩咐弟兄們牽馬。

五十匹馬很快牽過小橋,特務連的弟兄們樂呵呵接過韁繩拉上公路,幾個參謀看到蔣鼎文摟著安毅的肩膀,也知趣地告辭離開。

蔣鼎文指指特務連弟兄留下的二十匹好馬,低聲對安毅說道:「這是師座吩咐賞給你們模範營的,都是些上得戰場的好馬。剛才人多大哥不好告訴你,現在就說給你聽,友軍的參謀長一到瀏陽就給咱們送上五萬大洋,咱們也不能不給他們面子,你說對吧?咱們收下錢還讓對方欠下個大人情,何樂而不為呢?四團在此次漂亮的行動中無一傷亡,不但獲得了五百名俘虜擴充編製,還得到師部的一萬元獎勵,陳團長那邊已經很滿意了。你呢,功勞最大得到最少,大哥心裡清楚,只能在別的方面給你補償了,附耳過來……」

蔣鼎文附在安毅耳邊一陣低語,安毅聽得兩眼光眉飛色舞,這時的他哪兒還有一點沮喪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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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25 00:21:21
第一二四章 提高士氣的途徑

繁星流動,彎月如鉤。

興奮不已的安毅回到營地,看到弟兄們三五成群議論紛紛有些意外,特別是把五十匹馱馬連同馬背上的鴉片煙土統統送出去的一連幾十個弟兄,個個神情萎靡,心疼得就像被人割肉似的,覺得辛辛苦苦弄回來的東西一下就被人拿走很窩囊。

秋風蕭瑟,安毅坐在掛上一盞馬燈的大樹下感覺有點涼,點燃支煙對小桌旁的尹繼南歎道:「今天這事是咱們工兵營成立以來碰到的第二件倒霉事,上一次是在岳陽東郊,辛辛苦苦俘虜那麼多人搶回那麼多好馬,結果除了幾匹受傷的馬什麼也沒得到。這一回好不容弄回價值三十萬的貨物五十匹上等馱馬,還沒捂熱又給人拿走了,難怪弟兄們想不開。」

「別說弟兄們,連我也想不開。弟兄們沒日沒夜來到這荒郊野嶺,氣都沒喘平接著干兩座橋,好不容易看到主力連排的弟兄們弄回點實惠的,轉眼就沒了,能不窩囊嗎?這士氣可成問題啊,弄不好下次還這樣。」

鬍子沒等尹繼南答話也發起了牢騷。

尹繼南想了想說道:「明早開個會吧,給各連排長說說,讓他們回去好好做做弟兄們的工作。不過,今天副師長留下的二十匹戰馬得盡快分下去,也好讓各連排弟兄心裡好受些,思想工作也好做些。」

安毅放下茶杯:「這馬可不能順便分下去,現在的戰馬金貴著呢,放在別的年代那就是一台台奔馳和悍馬啊……這個、這個一時你們不明白,哈哈!我說細點兒,打個比方說,把咱們工兵營比作歐耀庭先生的公司,咱們三個是公司的三個老闆,下面各連排就是『泰昌』『鴻昌』『恆昌』那些商行,各連排長就是商行的掌櫃,咱們三個老闆的馬相當於歐先生的那輛法國雪鐵龍轎車,幹著幹著咱們發財了,就想給下面的掌櫃弟兄也配上一輛轎車,下面的掌櫃弟兄絕對高興死了,這年頭有輛破卡車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何況有轎車?對吧?這些掌櫃得到老闆獎勵的一輛轎車心情會怎麼樣?可要是連掌櫃弟兄手下的大師傅也得到一輛,掌櫃的還有那麼稀罕嗎?哈哈!」

「我有點明白大哥得意思了,說得在理。」

尹繼南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許多友軍的營團長都難弄到一匹好馬,咱們是時時留意次次爭取,加上運氣一直不錯才積攢下幾十匹馬,其中真正可以上戰場的不到二十匹,的確來之不易啊!這次新增的二十匹戰馬,看來是要好好平衡一下才行。」

鬍子笑道:「怎麼平衡我都沒意見。就是不能委屈我手下地警通排和機炮排。這兩個排近百弟兄配幾匹戰馬可不是用來擺威風地。而是用來拚命、用來賺錢地。對吧?」

三人哈哈一笑。安毅轉念一想示意兩人靠近一陣嘀咕。尹繼南和鬍子聽得頻頻點頭。很快召集各連排長過來開會。

尹繼南把剛才地最高會議精神一說。二十幾個連排長歡聲一片。精神大振。立刻回去召集各自手下弟兄。

一堆堆熊熊篝火很快燃起。三連一個排地弟兄扛著工具、材料來到大樹下。轉眼間為三個老大建起一張三米長一米寬地木板長桌。並飛快鋸下三段大木頭當作高凳子搬來。二十幾個火頭軍忙著弄夜宵。「模範營」獲得授旗以來地第一次全體官兵表彰大會。就在湘贛交界地區地荒山野嶺跨馬溪畔隆重召開。

大樹下。安毅、胡家林、尹繼南巍然正座。居中地安毅腦袋上地白紗布不見了。癒合傷口上地縫合線也讓小郎中小心拿掉。雖然腦袋後面地頭髮被剪掉一塊像被狗啃掉似地。但從前面看還是相當地威風。在安毅右邊就坐地鬍子默默吸煙。那張滿是短胡茬地冷漠黑臉一如既往。只有左邊地尹繼南風紀嚴明、挺胸拔背。保持著黃埔軍人一絲不芶勤勉清正地本色形象。

四堆篝火周圍是盤腿而坐地四個整齊方隊。一個個弟兄看到三個老大一臉地嚴肅都不敢造次。五百餘人聚精會神鴉雀無聲。

營參謀兼教導員尹繼南主持會議,鄭重宣佈「模範營第一屆表彰大會」開始,首先有請安營長發表重要講話。

安毅一改平時的粗俗作風,回顧了「模範營」從廣州東郊竹溪口到今天凌晨為止的艱難歷程,歌了全體新老弟兄們的出色表現和為國家民族勇往直前的高尚情操,用一個個鮮活的事例、一個個優秀典型加以說明,聽得新老弟兄們心潮起伏,激情澎湃,想起數月來走過的每一段原來是那麼不容易,要不是幾個老大今天集中開大會總結出來,恐怕自己還是過得稀里糊塗昏昏浩浩,哪裡想得到自己為黨國、為天下勞苦大眾做了這麼多值得驕傲的事情。

接下來尹繼南宣佈獲獎集體和個人名單:工兵二連因創造性的橋樑施工獲得本月的「先進連隊」流動錦旗,並獲得一千元現洋獎勵,二連三名主官各獎勵戰馬一匹;工兵三連因善於總結經驗,出色完成本月各項任務,獲得五百元現洋獎勵,增配戰馬三匹歸三連自行調配;戰鬥一連在歷次執行任務中軍紀嚴明,責任心強,獲

元現洋獎勵,增配三匹戰馬歸一連自行調配;營部警T|排訓練刻苦軍事過硬,在昨日至今日的戰鬥中立下汗馬功勞,特獎勵現洋一千元,戰馬十匹。

在陣陣掌聲中,尹繼南繼續宣讀獲獎個人名單,包括二連長蔡光慶、二連爆破戰士楚先至、炊事班長老韓、後勤班長老常在內的二十五名官兵榮獲二十元現洋獎勵。最後尹繼南大聲宣佈,基於本營所有弟兄們的優異表現,明日上午增發一個月的軍餉!

如潮的掌聲平息,營副胡家林講話,他的話很簡單:十天後,我模範營將開展各項軍事技術大比武,全營官兵均可參加,五十名優勝者除獲得二十元現洋的獎勵之外,均調入我營警通排和機炮排,軍餉上浮一級。

整個會場一片沸騰,各連連長、連副、教導員在掌聲和歡呼聲中上台領取錦旗、獎金並牽走各自獲獎的高大戰馬。二十五名先進個人整齊列隊上台逐一從三位老大手裡接過現大洋,並接受三位老大的表揚和鼓勵,一個個百感交集,無比自豪。

簡簡單單的「表彰大會」,讓弟兄們心中的憂慮和不滿一掃而光,官兵們精神煥發無比自豪,戰鬥力、凝聚力急劇提升,大大超出了三個老大原先的期望。特別是跟隨三排長吳立恆准尉從廣州過來的十二位能力不凡的老兵,在他們的軍旅生涯中從未見過官兵之間如此互信互愛、互勉互助的動人場面,也從未獲得這麼高的軍餉與獎賞,也從不知道誰都看不起的工兵在這樣一個團隊裡竟有如此驚人的技術和地位。從此之後,深受激勵的十二名老兵暗下力氣奮勇作戰,其中的七人最終靠過硬的本事和一個個戰功當上了軍官。

會議結束,全都獲得優秀班組稱號的各部火頭軍們喜笑顏開,為弟兄們端來鮮美的魚湯和一籠籠大饅頭,個個都得到榮譽分到錢的弟兄們吃得興高采烈,笑語連連,整個營地在明亮的篝火映照中生氣勃勃無比溫暖。

五百餘官兵中只有一個失落者,他就是從咸寧大營進入模範營到現在一直鬱鬱不得志的李霄龍。表面上看,除了槍之外他什麼都得到了,優厚的軍餉、繁忙的工作讓他每日過得很充實,但是他的內心非常孤獨,這位性格倔強極富毅力的小伙子感覺到自己在虛度青春,認為自己連做飯的火頭軍都比上,甚至比不上和自己一樣養馬的弟兄們,雖然其他十九個一同養馬、一同從事輜重運輸的弟兄也沒配槍,但是他們的臉上有真心的笑容,他們極其滿足,心裡揣著希望,而李霄龍覺得自己連這些都沒有,除了壓抑、委屈和失望就剩下大洋了,他的夢想、理想、遠大抱負似乎越來越遠,他胸中的滿腔熱血似乎在慢慢冷卻。

內心苦楚的李霄龍悄悄離開歡笑的弟兄們,離開暖和的篝火,獨自來到清寒冷冽的小溪邊坐下,望著滿天燦爛的星斗只想流淚。不一會兒,他感覺自己身後有人走來,悄悄吐出口濁氣緩緩回頭,意外發現來人竟然是他頗為尊敬的政治教導員尹繼南。

李霄龍快速站起來立正:「教導員,有任務嗎?」

尹繼南解下肩上的步槍遞給他:「今天起你們配槍了,這支槍是我特意為你挑的,雖然不是全新的但很好使,拿去吧。」

「教導員……」

李霄龍接過槍激動得差點掉淚,來到模範營他沒有一個朋友,感覺只有眼前的尹繼南能理解他。

尹繼南微微一笑:「在咱們營,幹什麼都講本事,只要有真才實學就不會被埋沒,你也看到,就連給你理發的老常都自強不息日日進步,邊干邊學把營部的所有物資管理得井井有條,槍械擦了又擦算起數來既快又準,並在暗地裡練出了一手好槍法,終以優異的表現升為後勤班長;炊事班的老韓頭寬宏大量勤勤懇懇,教會了三個連十幾個弟兄做出既簡單又好吃的飯菜,深受官兵們的敬重;你們輜重班的班長朱啟發下士入伍前在家是個平凡的馬伕,流浪在外幹過苦力也熬過三天只吃一頓的苦日子,是營長把他從碼頭民夫中招進來的,可他虛心學習不懂就問,從北伐出發到現在短短幾個月,就掌握了養馬和馬病防治基礎技術,把全營的馱馬養得膘肥體壯,上個月改進馱馬承重架大大提高了馱馬的運輸能力。」

「好好想想吧,這些大字不識平平凡凡的弟兄都能做出一番成績,你這個湖南師大歷史專業的高才生難道比不上他們?我一直在留意你,營長和營副也不是不關心你,但是你應該知道咱們模範營的治軍原則,那就是什麼都得靠真本事說話!我之所以特意來給你送槍,就是希望你端正態度振作起來,用真本事去說服別人而不是用嘴,實在不行你就離開,別勉強自己。好了,早點休息吧。」

李霄龍默默看著尹繼南遠去,百般滋味湧上心頭,他抱著槍再次坐下,望著星光倒影的清冽溪水痛苦地沉思起來。

與此同時,在西面古港鎮瀏陽河畔的一間普通民居裡,一群信仰堅定、百折不撓的人也和李霄龍一樣相對無語痛苦沉思。

這群農民革命的先行者的慘敗無比難過,傷亡二百餘人的慘重代價是這個古)3興力量從未遇到過的慘敗,敗得令人痛苦,令人揪心,也令人迷茫!

委員楊正仁看著一個個沮喪的地方農會領導終於說話了,他沒有再糾纏失敗的責任問題,而是語重心長地鼓勵大家振作起來,告訴大家,我們從事的偉大神聖事業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不能因為一時的失誤或者失敗而喪失信心看不到光明的未來,何況我們還處於力量弱小的探索階段,怎麼能因為一時的挫折而灰心喪氣呢?

看到大家慢慢抬起頭來,楊委員欣慰地點點頭:「得道大哥,發生這樣的事情責任不在你們古港,是楊溪的同志們操之過急沒有做好充分的戰前工作才這樣的,他們的本意是好的,無可指責,可惜的是他們的軍事能力還不足以承擔起這樣大規模的行動,這是決策錯誤不是原則錯誤,所以大家都不要背包袱。得道大哥,這兩天你和古港的同志們與革命軍官兵接觸最多,能否向組織上提供一點情況,以便於組織上更好地與革命軍溝通合作。你就說說吧,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要有什麼顧慮。」

楊得道點點頭放下旱煙桿,想了想頗為感慨地說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一個到達我們古港的革命軍模範營,那個安營長很年輕,腦袋上和左臂都受傷了,後來我才從特意安排向模範營官兵打聽情況的小譚那兒得知,安營長身上的傷是打武昌城時留下的,聽說安營長打死了上百敵人救出兩百個同志,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也太嚇人了……」

楊委員微微一笑:「是真的,我們從北伐軍總部、黃埔軍校畢業後在革命軍各軍任職的同志、特別是第四軍的同志們那裡,得到過很多關於安毅同志的消息,對這位能力出眾的黃埔四期畢業軍官還是比較瞭解的,你繼續說吧。」

楊得道點點頭:「怪不得……模範營因為任務緊急,沒有在古港停留,他們一下船立刻趕往東邊二十幾里的章磐村修橋,我們的三百多赤衛隊馬上行動去協助他們,可中間準備傢伙找各村木匠費了兩個時辰,趕到章磐村西口木橋時他們已經開工了。」

「由於那會兒他們已經把舊橋拆了,咱們過不去,只能根據他們的要求幫忙砍樹,等我們砍完兩三百根樹他們竟然把大木橋的樑柱全都架好了,當時把我和幾個隊員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好好問就聽說二師主力團到鎮上了,我只好領著人馬趕回鎮上迎接,誰知今天上午我領著一百多青壯趕去章磐村幫忙,到那裡才發現大木橋已經造好,結結實實的!」

「我們到處找安同志不見人,倒是看到村中東口舊橋上游的那座十幾丈的更大的新木橋也造好了,當時把咱們百多人震撼得說不出話,一夜建成兩座大木橋的事情此前誰聽說過?咱們佩服啊!原本我還以為他們至少要三天時間才能建好的!」

「我連忙問守橋的革命軍排長模範營呢?那排長挺好說話,告訴我模範營已經在黎明前奉命開拔,往江西走了,具體到哪兒不知道。當時就讓我和赤衛隊後悔得要死,恨自己為何不派人跟著他們啊!可模範營人都沒影了,從來到走幾百人沒喝過咱們一碗水,沒收下咱們一個雞蛋,就連感謝的話咱們也沒機會跟人家說一句,我們幾百人心裡挺不是滋味的!」

滿座大吃一驚,楊委員佩服地說道:「果然厲害!原來我就聽說過這個模範營造橋的事情,還以為有點誇張,沒想到他們這麼厲害……得道大哥,接著說。」

「沒了!人都走了見都沒見著,還說什麼啊?」實在的楊得道滿臉都是遺憾。

楊委員笑道:「咱們在座的只有你見過模範營的安同志,就說說你對他有些什麼看法吧,比如這人好不好說話……」

「好說話,滿臉笑容很有規矩,還叫我大叔呢。」

楊得道臉上有了笑容:「安同志對人客客氣氣,說話實實在在,見咱們準備午飯他連忙推辭,說是任務緊急耽擱不得,還說鄉親們不容易,一句句實在話暖人心啊!原本我想啊,一定按照組織上的要求,送幾十個年輕人到模範營接受革命鍛煉的,可惜一直沒機會開口,現在我都後悔死了……」

楊委員連說兩句可惜了,轉向身邊的文書低聲吩咐:「小陳,把這些都記錄上,開完會連夜整理成報告,給特委和上級省委各送一份,毛委員正在南邊幾十里的鄉村考察,力爭明天上午送到他手裡,這個情況非常重要!」

「是!」

楊委員和氣地轉向楊得道:「哈哈,得道大哥接著說,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對這個安毅同志很感興趣。」

「怎麼說呢……安同志個子高高一表人材……對了!他會唱咱們的本地調子,婦女會的同志們都說他唱得好,為了學會他在船上唱的那首『有個什麼人』,趕了二十幾里路到章磐村找他,可惜他忙得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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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25 00:21:38
第一二五章 望風披靡的敵軍

晨曦空濛,炊煙裊裊,一覺醒來的模範營五百餘弟兄精神志昂揚,各連排也在整理行裝分發彈藥,為即將開始的進攻銅鼓縣城的戰鬥緊張準備。

大樟樹下的長桌四周聚集著警通牌的幾組先鋒,夏儉正在與精心挑選出來的五個贛北籍士兵圍著地圖指指點點,告訴這些擔任嚮導的弟兄將要配合偵察小組執行的任務內容、目的和時間等等。

人群中間的營副胡家林端詳著經過詳細補充的軍事地圖非常滿意,由於措施得當、官兵努力,潛出偵察的各部帶回大量的詳細資料和局部簡圖,匯聚之後不斷整理添加,方圓百里內的每一道河流、每一座山崗全都標於圖上,師部下發地圖上所沒有的山澗、小村、隘口、羊腸小道等內容都在自己的地圖上一一呈現,為模範營的下一步作戰方案的制定提供了詳實的基礎資料。

一匹黃色戰馬拐下公路衝過五十米草地,越過營門前的簡易木橋,馬背上的師部作戰參謀與哨兵打了個招呼策馬進入營區。

鬍子聽到動靜連忙迎上致禮,少校參謀從腰間的皮質公文包裡掏出一封命令、一份牛皮紙封面的卷宗遞給鬍子,拿出交接單和筆讓鬍子簽字,接過鬍子遞上的紙筆放入公文包敬個禮打馬離去。

鬍子拆開命令匆匆閱讀,隨手交給來到身邊的尹繼南,回到大樹下吩咐弟兄們任務有變暫時休息,揮手趕走所有人獨自坐下打開卷宗迅速翻閱,手中的兩份戰況簡報和一份贛西北地圖,詳細顯示出目前敵我雙方的軍事態勢和二師下一步的行動方向。

尹繼南拿著命令快步進入祠堂,看到小郎中正在給安毅的傷口換藥連忙通報:「師部命令:我部暫緩出發,等候下一步指示。」

安毅驚訝地抬起頭:「怎麼回事?」

「隨同命令一起送來的還有個卷宗,鬍子在外面大樹下翻閱,估計情況有變化。凌晨兩點四團從咱們門口路過,馬不停蹄趕赴東邊十二公里的張坊鎮,拂曉時分六團也過去了,估計五團很快也會經過咱們門口,師部這時卻命令我營暫緩拔營等候指示,估計是打銅鼓這一仗沒咱們的份了。 」

尹繼南頗為失望,如今正是士氣如虹的時候,卻讓弟兄們留在這兒無所事事,實在太過憋屈了。

安毅惱火地催促小郎中動作快點。傷口包好披上外衣站起來走出祠堂:「奶奶地!師部這不是欺負咱們嗎?昨晚剛把咱們洗劫一空。今天又讓咱們跟在幾個主力團後邊吃灰塵。這樣一來到了銅鼓咱們恐怕連口湯都喝不著……」

鬍子看到安毅和尹繼南快步走來。用鉛筆指向最新下發地態勢圖詳細介紹:「情況變化之大令人驚訝。你們看……咱們地右翼。第二軍、三軍佔領萍鄉後一鼓作氣繼續追擊。三軍已經拿下宜春。目前正在向東面地新余、高安挺進;二軍從萍鄉南下佔領蓮花。馬不停蹄攻向吉安。守敵不戰而退。我第二軍輕取吉安。」

「剛開始我還奇怪守敵為何放棄吉安。看完戰報後才知道贛南守敵賴世宣佈起義。率部加入我革命軍。與駐守在贛粵邊境地我軍第五軍一部夾擊守敵楊池生、楊如軒兩個軍師。破敵指日可待。不出意外地話。南將很快落入我軍之手。將會使得吉安處於第二軍和賴世璜部地兩面夾擊之中。與第二軍夾擊吉安。怪不得吉安守敵會不戰而退。」

安毅和尹繼南大為振奮。安毅拿起戰報詳細閱讀。隨後指著北面地修水方向驚訝地歎道:「程潛將軍地第六軍突然到了咱們北面。好快啊!十七師竟然在昨天上午就已攻克贛西北要地龍門。佔領渣津。十八師和我軍一師也趕至匯合。估計拿下修水只是三兩天地問題。隨後按計劃攻克武寧直奔南潯線(南昌至九江鐵路)中段德安。怪不得師部會這麼急。再不打下銅鼓咱們就落後一大截了。」

鬍子點點頭指向鄂贛邊境的大冶:「李宗仁將軍的第七軍已經於十一日、也就是昨天到達大冶,戰報顯示第七軍將在三天之內經陽新、武穴劍指瑞昌,最後攻向孫傳芳的江西老巢九江。從目前江西的整個戰場態勢來看,交戰的重心已經轉到中北部,雙方十八萬人馬擠在南昌南面的樟樹、撫州和南昌至九江一線,孫傳芳部的駐部隊還在源源不斷南下投入江西戰場,下面的仗恐怕不好打。」

尹繼南和安毅同意鬍子的判斷,鬍子手中的鉛筆徐徐指向銅鼓縣城:「根據我們的偵察,這兒只有孫傳芳部鄧如琢師的一個團,而且該團守敵分溫泉鎮、八畝塘三地駐紮較為分散,肯定擋不住我師幾個團的進攻,加上我師北面的主力逼向修水,守敵很可能因無法相互援助而主動撤離,退到東面一百三十公里外的奉新城固守,如此一來我們截斷銅鼓守敵退路的計劃也落空了。」

安毅想了想哈哈一笑:「沒關係,不用打仗就佔領銅鼓不更好嗎?剛才我還在想,要是咱們的計劃獲得師部的認可,從而成功切斷敵人一個團的退路之後,一千多俘虜是否也有咱們一份?如今看看主力團那副勢在必得的吊樣,我就知道哪怕咱們辛辛苦絕敵人退路,到最後肯定是又一次為他人做嫁衣裳,還不如跟隨師部直屬處科的後勤人員慢悠悠地往前走,反正弟兄們也累死累活一個多月了,多休息兩天正合適。」

鬍子咧嘴一笑,尹繼南沉思片刻指向地圖上的宜豐:「不知道師座他們會不會攻下銅鼓之後,分出一個團直插宜豐,從第三軍邊上賺點便宜?」

「估計不會,恐怕今晚第三軍就能拿下宜豐南面的上高城,宜豐守敵只能退卻到高安一線,否則立刻陷入兩軍夾擊之中,以朱培德將軍麾下第三軍的速度推測,他們不會放過北上二十公里佔領宜豐的機會。」

安毅繼續說道:「再一個,師座為人忠厚嚴謹,歷來都是老老實實中規中矩的,絕不會像咱們一樣總想著賺便宜,因此我師主力很可能繼續東進開往一百三十餘公里的奉新,只要拿下距離南昌六十公里的奉新,我師第一階段的任務便算是圓滿完成,此後就轉入戰役的第二階段,到時候攻堅的主力就不一定是咱們二師了。」

尹繼南隨聲附和:「大哥說的是,只不過咱們也不能一路跟在主力團屁股後面閒著,得想想辦法如何擴充咱們的隊伍才是,五團之所以落在四團、六團的後面,全是因為在瀏陽縣城和古港一帶大量招兵所致,凌晨我到公路上和經過的六團弟兄們打招呼,聽三期的老趙說五團至少增加了七百新兵,四團也在梭子谷戰鬥中收編了六百名俘虜,各團都比原來增加一個營以上的兵力,只有咱們一個人得不到,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啊!」

安毅無奈地點燃支煙:「我有什麼辦法?本來以為這次打銅鼓能得點益處的,誰知全都泡湯了,只能等待下次機會,實在不行就給各連排的江西籍弟兄發點大洋,讓弟兄們到處去拉人入伙,銅鼓這邊的兵源很單純能吃苦,招回來好帶。」

「可不能強征民夫啊!」尹繼南急忙提醒。

鬍子沒等安毅回答就哈哈一笑:「繼南你放心吧,咱們的規矩一直遵守的不錯,弟兄們一直不敢強迫平民百姓,就連咱們炊事班出去買菜買糧也公平合理童叟無欺,到哪兒都得到百姓們的誇獎,下面的弟兄如今也都養成了這個好習慣,無論是訓練還是遵紀都比幾個主力團強,絕不會幹那種強搶民夫的事,不過……面對的人如果不是老百姓的話,又當別論了,哈哈!」

安毅疑惑地看著鬍子:「聽你這話好像沒說完對吧?」

鬍子點點頭:「記得昨天上午的梭子谷嗎?裡面的八百多土匪可是來劫道的,讓四團留下一大半遣散了一小半,遣散的那些人聽說都投到東面的銅鼓地區九洞十八寨了,剛才夏儉幾個和一群祖籍贛西北的弟兄說到土匪的事我留意了一下,聽他們說這九洞十八寨大大小小的土匪加起來不下兩千人,要是咱們能在其中招安四五百人的話,不就壯大起來了嗎?何況這一帶的土匪腳力強健,爬山涉水如同家常便飯,怎麼也比老實巴交的莊稼漢能打仗,只要不是十惡不赦以及抽鴉片的,都可以收進來,放到魯雄、屈通源和吳立恆這幫老兵痞手下好好管教,再牛氣的土匪用不了半月也得老老實實的。」

安毅大喜,與尹繼南對視一眼相互點點頭,三個人一起樂哈哈地吩咐上早飯,同時把營部的夏儉、史俊仁幾個和所有連排長全叫來,二三十個人圍著長桌一面喝米粥啃饅頭,一面低聲商量招兵事宜。

商量了十幾分鐘,安毅看弟兄們大多面有難色,放下筷子樂哈哈地說道:「弟兄們,實話告訴你們,軍座在粵北閩南一線已經擴編了兩個師又一個團,這段時間你們也看到本師的幾個主力團都在拚命擴充實力,現在一個師的兵員差不多快變成兩個師了,因此,等打完南昌我軍說不定要擴編成兩個軍,到時候咱們模範營還是現在五百多條槍的話,幾百張老臉沒地方放不說,還只能站在一旁眼巴巴聽人家笑話看人家陞官發財!你們願意?」

「 如果咱們擴大一倍甚至兩三倍的話,老子敢說怎麼樣也能弄回個團長當當,等老子當了團長能忘記你們這幫狗日的嗎?可你們手下就那麼點人,讓老子怎麼提拔你們?今天我們哥三個想了很久才把你們找來說話,沒想到你們一個個的狗臉比褲襠下的蛋皮還皺,真他娘的沒出息!散會,滾吧!」

感覺招收土匪難度挺大的連排長們猶猶豫豫、依依不捨地站起來,看到鬍子仰著腦袋吸煙,尹繼南卻在低頭笑,立刻明白安毅不是真的趕自己走,面面相覷一番全都體會到安毅話裡得意思。

一群剛才還是滿臉猶豫的漢子稀里嘩啦爭先恐後坐下,圍著安毅三人立刻熱烈討論,出謀劃策,一個比一個熱情一個比一個積極,偷摸拐騙絕招頻出,人人眼冒綠光精神百倍,似乎全都看到了自己官升一級之後的高大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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