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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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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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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26 00:56:49
第一三六章 秉燭夜談

劉峙和蔣鼎文一臉索然地走出模範營駐地華林書院,在一群劉副官警衛的簇擁下驅馬走過滿是彈痕的大橋。躺在病床上的安毅一直沒有醒來,劉峙和蔣鼎文也沒能和安毅說句話,只能在細細詢問陪伴在安毅身邊的醫官老馬之後悄悄退出,心頭的愧疚和哀歎,使得兩人返回的路上一句話也沒有。

進入重兵把守的南城門,戰馬的鐵蹄敲打在街心的石板路面上,發出清脆的踢踏聲,蔣鼎文看到一家小酒店昏黃的光線灑出半閉的大門,向劉峙建議進去喝一杯。

心情沉重的劉峙欣然同意,這位不芶言笑的虎將同樣需要疏解心中的沉重壓力。

第一天恢復開業的老闆戰戰兢兢接待兩位革命軍將軍和他們的一群侍衛,叫來剛哄完孩子睡覺的婆娘一起忙碌起來,領著兩位將軍登上十五平米方左右的小閣樓,點上兩根大蠟燭很快送上兩碟小菜、一壺茶和一壺本地佳釀。

蔣鼎文接過酒壺,吩咐老闆下去忙,推開擋在面前的茶壺,給劉峙斟滿一杯酒,自己也斟滿,提起酒杯雙雙輕碰一飲而盡,放下小杯邊續酒邊歎了口氣,一句廢話沒有直奔主題:「劉峙兄,我們這些人對小毅是否太不公平了?」

劉峙苦笑一下:「你又不是看不出來,幾個主力團一直在打模範營的主意,想拆散的有之,想一口併吞的有之,就是不願自己動手培養自己的尖兵,小毅要是沒有校長親封的『全軍模範營』這塊擋箭牌,恐怕早就被分拆得七零八落了。我知道某些人還越過我這一層,直接走王副軍長的關係來個軟硬兼施,最終目的是將小毅的模範營收為己有,一師那幾個人更加過分,不止一次去找校長請求把模範營調到一師,好在校長目光如炬堅持原則,那些人才沒能如願。」

「今天看到小毅這樣,我心裡很難受,平日看他嘻嘻哈哈百無顧忌,一到關鍵時刻就表現出識大體、顧大局的寬闊胸襟,有膽有謀愛兵如子,說出的話實實在在感人至深,讓誰也沒有脾氣。唉,我感覺到小毅已經猜測到其中的微妙關係,來了個坦然面對、以退為進,一下就把自己的想法和決心巧妙地告訴所有人,年紀輕輕就有這份練達、這份城府,實在超出我的預料,今晚恐怕參加會議的弟兄們都睡不著覺了!」

兩人再碰一杯,一飲而盡,蔣鼎文長長地舒了口氣:「別說那幾個弟兄,老子何嘗不是這樣?從北伐開始老子一直想把小毅拉到身邊,有這樣一位心計百出、什麼仗都能打的小弟還擔心什麼?但是我沒那幾個做得如此赤裸裸的,而是想等擴軍之時把小毅弄到手下做個主力團長,利己利人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呢?」

「放屁!還好意思說利己利人,你這個想法首先就損害了我。」兩杯佳釀下肚,劉峙也放開了,一句話說完兩人同時笑了。

蔣鼎文收起了笑容,揮揮手讓上菜的老闆退下,頗為感慨地說道:「小毅誠摯寬宏討人喜歡,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只有付出絕無虧欠,但他又是個非常奸詐狡猾的傢伙,打仗和做生意一樣出色,特別是昨天的攻城戰,老子怎麼也沒想到平時嘻嘻哈哈的小子會這麼狠,以前他打仗全是以智取勝謀定後動,從不做賠本的買賣,可昨天的硬仗他的表現截然不同,義無反顧一往無前,讓我看到他極其冷血的一面,不但他夠狠,手下一群弟兄個個敢打敢拚如狼似虎的,看得一群主力團主官膽戰心驚,自歎弗如。」

劉峙點點頭:「他昨天是被激怒了,上午和我在一起督戰,眼睜睜看著文思進(文志文)把他的老底子三連耗去了三分之一,他心疼啊!」

「文思進和李吉甫(李延年)幾個都是他一期地學長。彼此間雖然交情不深。但關係一直不錯。所以他咬牙忍著。為此我還旁敲側擊地開導他。他也很快平靜下來。後來轉移到你指揮地北面戰場。到了指揮所我沒見他人影還奇怪。一個小時之後他上來。之後說出妙計。你和月祥(徐庭瑤)都在。當時不知你們兩個注意沒有。小毅左肩地舊傷口滲出血斑。遠遠就聞到渾身地血腥味。儘管說話地語氣還是不緊不慢地。可他兩隻眼睛紅得嚇人。後來我問過四團地人才知道。他地二連在候龍渡飛浮橋死傷過半。不少屍首無法找尋。他就在那時發怒了。單手揮鏟埋掉個排長就被手下強行勸住。他當即命令二連倖存下來地幾十個弟兄加固浮橋。這才來向我們幾個獻計。」

「我也是瞭解完所有情況才知道。這傢伙早已有了用汽車蒙上厚棉被澆水濕透、再架設機槍倒退攻城這一迅速而狠准地奇計。經他一弄。簡簡單單地卡車變成了鐵甲車一般地攻城利器。效果驚人。之前他之所以不說。我估計是他不願出現更大地傷亡。可一旦他手下弟兄地死刺激到他。他就什麼也不在乎了。」

「由此可見。小毅地復仇心理非同一般。只要傷害到他地利益。他就會不擇手段瘋狂報復。這樣地人非常可怕。估計各級主官都清楚地體會到了。所以今天在會上誰也不敢說一句得罪他地話。 敢說狠話。還好。小毅心胸寬識大體。我很欣慰。」

「今天別看我無所謂地樣子。其實我也擔心他發火。所以才特意安排他坐我旁邊地。畢竟我和他地私交很好。我說出地話他從沒有違背過。否則也只有你地威嚴能夠鎮住他。但你出面不合適。我看著他好點。」

蔣鼎文再次提起酒壺倒滿兩杯:「昨天他地模範營傷亡太大。做出了這麼大地貢獻、立下這麼顯赫地軍功。我們不但不給他晉陞。反而要拆分他地家當。想起來我就臉紅。之前個個都擺老資格講輩分。都認為他資歷淺好欺負。於是暗中排擠打壓他。沒想到他地反擊這麼凌厲漂亮。」

「正如你剛才所言,我也認為他早已有了預見,但我沒想到這小子做得這麼好,非常慷慨地將自己親手置下的家底拱手相讓,先把所有人嘴巴堵上,然後以退為進,答應幫所有主力團培養工兵,委婉地表明自己獨立發展的決心,一下就把妄想吞併他的這條路給堵死,厲害啊!說出去誰能相信這是個二十出頭年輕人的表現?」

劉峙飲下一杯,夾起顆五香豆扔進嘴裡:「從今往後,估計這些人會絕了這吞併的心思,這對你我而言都是件好事。限於小毅的資歷,我不能一下就提拔他,這樣容易授人以柄,所以我一直強忍著沒表態,估計只有你和月祥能看出我的心思。」

蔣鼎文放下筷子:「其實我們都知道,等校長進入南昌最遲也就在年底之前,我們第一軍就要變成兩到三個軍,也許更多,這麼一來幾乎所有將校都會順升一至兩級,月祥和我最差也能當個師長,而你呢,已經走在我們前面了,所以你比我們兩個都更有條件建立自己理想中的一支勁旅。只是你這人太過仁厚,從來不為權利和利益與人相鬥,這種品質既好也不好,好的是獲得上下的信任與尊重,不好的是很多機會白白錯過。」

「唉……我也知道這是最大的弱點,可就是不願改,想改也改不了啊!」劉峙端起杯子與蔣鼎文再碰一杯。

蔣鼎文放下杯子低聲開導:「你非改不可,否則會誤很多事!就拿小毅的模範營來說,不單止你想要、我想要、月祥想要,我們黃埔的副校長、身在廣州的四軍元老李任潮也想要。」

「在長沙出發來江西之前,我和總司令部的那幾個老大閒聊時聽他們說,一貫對我們黃埔看不上眼的白健生(白崇禧),悄悄讓政治部的人給他送去安毅和尹繼南的檔案資料;還有一個,中央黨部機要局也在密切注意安毅的發展;再有一個是校長親口告訴我的,校長說,剛從唐孟瀟(唐生智)身邊調到總司令部做高參的劉文島親口證實,唐孟瀟在一次宴請麾下眾將的宴會上,公開稱讚安毅的智謀和統兵能力,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表示,周瑜二十四歲就做了吳國都督,年輕的安毅儘管年輕,也能勝任師旅長的重任……」

「所有這些,無不證明安毅和他的模範營越來越出色的表現,已經引起了方方面面的重視甚至垂涎,這次奉新之戰傳出去之後更不得了,明白我得意思吧?你這次若不重用提拔他,估計就會有方方面面的人以這樣那樣的方式來引誘他,雖然小毅極為念舊看重情義,對你對我和樹森都非常感激,對二師忠心耿耿,可要是立下了戰功得不到提拔,做出了貢獻卻得不到承認,你能讓他永遠蹲在主力團的陰影下,一直當個小小的工兵營營長嗎?何況他根本不缺錢,而且麾下猛將如雲,比主力團很能打,他能久困池中與魚蝦為伍?」

劉峙的筷子停在半空,神色凝重地緩緩放下,沉思片刻低聲問道:「銘三,你說校長對這一切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不就是等下面主動提議,校長他欣然批准嗎?我說你……」

蔣鼎文放下筷子大聲說道:「劉峙兄,今天就跟你說句心裡話吧,今天個個讓我在會議之初強調什麼紀律什麼服從,不就是看到老子與小毅關係非同一般,既讓老子做惡人也能用大帽子壓制小毅,從而從中獲得利益嗎?老子只是放不下老朋友間的面子,硬著頭皮聲色俱厲地說出來罷了,等小毅醒過來老子就去向他解釋,這次擴編正在進行,正式的番號最遲在年底前公佈,要是你再猶猶豫豫,別怪小弟我捷足先登了!」

劉峙一愣,突然哈哈一笑:「行!我還是按照自己的方法來做,你呢,高昇了儘管去找小毅談,只要他願意跟你走我劉峙絕無意見,相反還會和現在一樣,在日後繼續對他予以關照。不過要是小毅不願跟你走,你可不能強迫,更不能像那些當面是人背後是鬼的傢伙一樣不擇手段!」

「一言為定?」蔣鼎文信心大振,挖走安毅的唯一顧慮就是礙於自己與劉峙之間的多年友情,如今劉峙這麼看得開,讓他心中最後的一點顧慮煙消雲散,怎麼不令他高興萬分?

劉峙也非常自信地點點頭:「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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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章 形勢急轉直下

年的軍閥戰爭和各方政府的橫徵暴斂,使得華林書院依舊,行將廢棄的書院裡已經沒有了學生,模範營進駐略加修葺清掃,隨即氣像一新,精緻的佈局和典雅流暢的飛簷式仿古建築,隱約見到初建的規模和良苦用心。

這個坐落在潦河南岸距離縣城僅有一點五公里的華林書院,並非歷史上與岳麓書院、白鹿洞書院、鵝湖書院齊名的、享譽華夏數百年的華林書院,真正的書院位於縣城西南二十五公里的華林山,遺憾的是華林山的諸多名勝已成遺址,雕樑畫棟早已變成殘垣斷壁,城南的華林書院只是寄名追思的書院罷了,不過,作為臨時軍營倒也寬闊實用,交通便利。

書院寬大的重簷式正堂後面是個佔地兩畝左右的精巧園林,樹木參天,配以假山魚池花徑石欄,倒也顯示出南派園林風格的婉約雅致,院子兩邊是兩排整齊寬敞的高脊瓦房,原是師生們的安寢之所,如今成為模範營直屬各連排的臨時營房,安毅的寢室就設置東面緊鄰主建築的第一間。

朝陽射進了寬闊的窗戶,斷斷續續昏睡了兩夜一天的安毅喝完肉粥已能坐起,接過尹繼南遞來的技能比武賽程表細細觀看:

「很好,這麼一來,今天上下午可以完成初賽和第二輪比賽,明天的第三輪比賽規模就小多了,便於組織和裁判工作的進行……書院正堂門口的地方夠大嗎?」

「夠了,四個新編工兵連用了一天時間平整和清理,面積足有三個籃球場那麼大,最後的搏擊項目安排在明天下午舉行。可惜的是,蔡光慶和老二連的八十二名弟兄沒法參加,一小時後他們就要調到城北的四團駐地,幾百老弟兄此刻都在前面營房裡哭哭啼啼的,我不敢過去了,多說幾句自己也難過得想掉淚。」尹繼南連連搖頭。

安毅悠悠地長歎一聲:「咱們腰腿還不夠壯,只能忍著……當初咱們的三連剛成立不也是被分出七十個弟兄嗎?告訴弟兄們別在意,都在一個師裡,抬頭不見低頭見,以後打起仗來還得互相照應,無論到哪兒大家還是兄弟,這份同經生死的交情永遠也不會變。」

尹繼南點點頭,看到鬍子匆匆進來神色嚴峻,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情。

鬍子來到床邊坐下,低聲通報:「我剛去師部送文件回來,戰局突變,程潛將軍的第十九師和咱們一師駐守的南昌城被敵軍攻破,敵軍鎮守在豐城一線的鄧如琢部一萬七千餘人由南向北猛攻南昌,鎮守德安的敵軍盧香亭師同時順著南潯鐵路南下,南北夾擊之下程潛將軍的十九師幾乎全軍覆沒,程潛將軍在敵軍一片『活捉程大鬍子』的喊聲中割掉長鬚脫去軍服,在兩名侍衛的保護下於今日凌晨逃到我奉新城師部。」

「 特務連長喬世傑私下向我透露,我一師佔領南昌之後,也和十九師一樣沒有按規範進行警戒,王副軍長通宵達旦流連於花巷青樓,致使敵軍驟然而至,一師將帥群龍無首,面對優勢敵軍倉促應戰,瞬間被打得潰不成軍,到現在仍然沒有王副軍長和黨代表繆主任兩人的消息。經師部電台反覆聯繫證實,我一師潰退殘部已陸續集結於高安,另一部分陸續到達靖安。我師三個主力團各派出一部,向東、南、北三個方向將防線前移,以確保奉新城的安全。」

安毅大吃一驚:「我的天吶!王副軍長怎麼會如此荒唐?程潛將軍割須棄袍堪比三國時的曹操了……鬍子,德安之敵盧香亭師不是被第七軍牽制住了嗎?怎麼會突然南下與鄧如琢師合擊南昌呢?」

「我也覺得奇怪。細問蔣副師長才知道。李宗仁將軍因無法與第六軍取得聯繫。自陽新派出四組偵察分隊潛出搜尋數日無果。深恐右翼被敵軍襲擊不敢孤軍深入。中途捨棄原定攻擊目標九江。果斷改變行軍方向。從陽新向南翻閱羊腸山企圖向第六軍靠攏。殊不知六軍已經放棄修水。只留下十七師駐守靖安。十八師駐守安義。程潛將軍率領十九師和我軍一師乘虛佔領南昌。由於無線電無法聯繫到七軍。估計至今七軍仍未獲知南昌得而復失之事。目前地最新情況表明。孫傳芳部勁旅謝鴻勳師兩萬官兵已佔領武寧一線。似乎已發現七軍主力……」鬍子詳細說明。

安毅急得要命。蒼白地臉泛起了紅潮:「修水呢?怎麼可以放棄修水啊?這不是把咱們二師置於敵軍地腹背夾擊之下嗎?我操他奶奶地第六軍。有這樣打仗地嗎?氣死我了!」

鬍子連忙解釋:「你急什麼啊?沒聽我說完呢。我軍新收編地湘軍賀耀祖部改編成獨立第二師。三日前出咸寧經通城急速馳援。已於昨日進駐修水。我軍後路及側後暫時尚無憂慮。另外。校長已於昨日抵達宜春城西。明日可抵達高安。親臨前線坐鎮指揮。 」

安毅和尹繼南同時鬆了口氣。鬍子接著說道:「師部目前尚未接到總部地行動命令。估計總部體恤我師經過奉新激戰急需休整。師部命令我營加強警戒。隨時聽從調遣。現在就想聽聽你們倆地意見。我營是否預作某些準備或調整。」

「繼南。你地意思呢?」安毅問道。

尹繼南回答:「既然這樣,我們更得抓緊時間完成選拔和編製調整,目前,原一連分開重組的五連、六連、機槍連、炮連已經組建完畢,通信連七十名官兵已經初步編成,各連已於昨日開始進行緊張訓練,四個新編工兵連的官兵基本完成編整,唯獨連級主官的任命尚未完成,兩日內全營各連即可按照原定計劃進行第一階段訓練。這幾天你得好好養傷,別再嚇咱們弟兄了,以後負傷千萬別瞞著,否則別怪小弟對你不客氣!」

「遵命!」安毅哈哈一笑:「鬍子,你去告訴夏儉,他的六十五名弟兄不需要參加這兩天的選拔賽,一定要把偵察範圍擴大到二十公里半徑,目前形勢險惡,瞬息萬變,我們面對的敵人並不比革命軍差,十九師和一師在南昌的潰敗就是最好的證明,而且還讓我看到了敵軍優秀的隱蔽性和突然性,調動三萬軍隊進行大規模的南北夾擊,我們的六軍和我軍一師竟然毫無發覺,足以看得到敵人擁有很強的戰鬥力和良好的軍事素養,決不能麻痺大意!」

鬍子點頭道:「我這就去辦。」

「我得去看看要走的那些弟兄們……如果睡不著的話,你多想想連排級軍官的提拔和配置,這事可不能拖了,必須在三日內完成,否則影響下一步的工作。」尹繼南說完也快步離去。

安靜下來,安毅就感覺到腹部傷口和左肩傷口的陣陣疼痛,冬伢子機靈地將一床被子快速折疊,小心地墊在安毅身後。

顧老二悄悄進來看了一眼安毅的氣色,笑著開了句玩笑,隨即稟報:「老大,蔡連長帶著那個李霄龍前來求見,兩人在正廳裡等候半個多小時了,剛才我看你在開會,沒讓他們進來。」

「有請!」安毅將手中剛剛打開的人事評議報告合起來放到床頭,吩咐冬伢子端來幾杯熱茶。

「報告:二連長蔡光慶、文書李霄龍求見,請營長訓示!」

蔡光慶進門一步立正敬禮,和往日一樣根本就不像即將離開這個集體的人。

李霄龍神色複雜地站在蔡光慶身後,身體挺得筆直,敬禮有力而又標準。

安毅心中一黯,堆起笑臉大聲說道:「進來坐吧!光慶,你是咱們模範營唯一沒被我罵過的人,有時老子真想罵你幾句,可又找不到罵你的理由,足以表明你的工作有多麼出色。」

蔡光慶眼睛一紅:「營長……」

「坐下吧,喝口熱茶再說。」

安毅望向李霄龍:「前天晚上本來想去看看你的,誰知我自己也倒下了,你恢復得怎麼樣?」

李霄龍再次立正:「報告營長,屬下基本痊癒,謝謝營長讓醫官馬上校給屬下診斷治療。」

安毅示意他坐下:「喝杯茶吧,別客氣……李霄龍,今天我向你道個歉,是我沒有給你公平的競爭機會和良好環境,請原諒!這人哪,就是他娘的賤,直到失去了才知道寶貴和珍惜。」

李霄龍捧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營長,我沒想到你會對我說道歉的話。其實不必,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軍事主官,雖然沒能獲得你的指導,但是我在模範營、在每一個官兵身上都學到很多東西,很多寶貴的東西,而這些東西,都有你的影子在裡面,比如弟兄們的自信自尊、友愛團結、勤勞上進甚至傲氣,與別的部隊都不一樣,剛開始我不理解,現在我理解了。」

安毅驚訝地盯著李霄龍微紅的眼睛,心中湧起淡淡的失落和內疚:「客氣了,其實你很優秀,只不過咱們見面時間太短,從咸寧到這裡不是緊張的施工就是打仗,難得有幾天休息。你也不輕鬆,我聽說你沒日沒夜的練技能練槍法,和弟兄們相處越來越好,方方面面進步的很快。」

「對了,我得告訴你們一件事,前天中午開完會光慶向我要你李霄龍擔任二連文書,剛開始我不同意最後被光慶說服了,當時我根本不知道師部會把你們全部調到四團去,原打算把你們二連拆開,從連長到下面弟兄順升一級充實到新編各連,起到骨幹帶頭作用,以使各新編連盡快形成戰鬥力。」

「當時在師部會議上,我聽參謀長宣佈調動決定頓時傻了,很激動,一激動肚子和後腰的兩個槍眼就疼得厲害,我藉著胸口憋住的一口氣說出我得意見,看到實在熬不下去我提前退場,走出大門就暈過去了。其實我心裡很不好受,李霄龍你也許不知道,可光慶知道,他知道我和二連每一個老弟兄之間的感情。」

「老大,別說了……」蔡光慶終於忍不住自己的淚水。

「光慶,你怎麼回事啊?怎麼像個娘們兒似的,不就是離開幾步遠嗎?以後還不是常見面?到了那邊下點力氣,當上營長了不就時時和老子坐在一起開會了嗎?真是的……」安毅強裝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其實他心裡也一樣的難過。

蔡光慶點點頭,擦去眼淚望向窗外。

安毅微微歎了口氣:「冬伢子,把你抄寫的那本小冊子拿來……李霄龍,臨走沒什麼送你,就把我自己編寫的這本《射擊訓練法》送給你做個紀念,上面有我的兩個射擊教官傳授給我的基礎知識,還有我自己在實踐中總結出的一點經驗,打算作為我營內部試行教材使用,有待於在實戰中總結和豐富,你文化基礎紮實,估計會學得很快。」

「有一點心得我上面沒寫,現在就告訴你:每一個優秀射手都是一箱箱子彈堆出來的,一萬個優秀射手裡面能出一個神槍手就很了不起,因為,神槍手都是萬里挑一的天才。別看我槍打得好,嚴格來說我也只能算是個優秀射手而已,給!拿著吧。」

李霄龍激動地接過小冊子,嘴巴蠕動好久,才低聲說道:「營長,剛才你有句話說錯了,你說蔡連長是全營唯一不被你罵過的人,不對,還有我也沒被你罵過……剛開始我看到你罵某個弟兄很反感,可後來我才知道,能讓你罵的人是幸運的,因為你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兄弟,每一個被你罵過的兄弟轉過背就樂滋滋的,讓我很羨慕,雖然我不喜歡這種粗暴的方式,但我羨慕裡面飽含的真情,你的粗話聽起來刺耳,細細一想卻非常在理,誰也學不來。營長,臨別前能給屬下一句臨別贈言嗎?」

安毅哈哈一笑:「李霄龍,你相信算命嗎?」

「我……我不信,我相信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李霄龍笑了笑。

安毅點點頭:「跟你打個賭,我敢說二十年後你要是還活著,絕對是個將軍!不管你信不信,事實會證明一切,要是我預言兌現的話,你別忘了在回憶錄裡寫上這段。」

李霄龍重重點點頭:「好,我記住了……」

「營長——營長——營長——」行將離去的弟兄們嗚咽的齊聲呼喚從外面陣陣傳來,打破了安毅的平衡、打碎了他的自控力。

臉色蒼白的安毅揮揮手,讓蔡光慶和李霄龍離去,對匆匆進門通報的顧老二大聲吼道:「外面幹什麼?喊個吊啊喊?給老子把他們轟走,告訴他們,到了四團要是丟了模範營的精氣神,老子活剮了他們!」

顧老二看著安毅滿臉的淚水,難過地點點頭,悄悄轉過身低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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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章 俘獲人心

摸范營的軍事技能大比武經過昨天的兩輪淘汰,開始進入關鍵的決賽階段,經過六公里二十公斤武裝越野、百米胸靶射擊、單兵避彈坑挖掘、全副武裝六百米障礙這四項比賽,全營包括新分來的三百俘虜和零星歸附的一百四十多名潰兵在內共一千四百餘人,不管喜不喜歡願不願意,都在那些凶神惡煞的老兵連排長的鞭子下完成了昨天兩輪預賽,最後剩下三百六十七人獲得今天下午的複賽資格。

上午八點半,模範營除擔任營區警戒的機槍連百餘官兵和警衛連六十名前出偵察的官兵之外,全營一千四百一十名新老官兵全部集中在書院大門外,以連為單位排成整齊的隊列分居大操場的東南西三個方位,靜靜等待營長安毅到來發佈比賽命令。

隨著值星官一聲洪亮的口令響起,全場官兵噤若寒蟬,巍然肅立,穿上筆挺軍服吊著左臂的安毅在胡家林、尹繼南、顧長風等校尉的陪伴下,大步進入操場。

溫暖的朝陽在安毅蒼白的臉上鍍上金色的柔光,他挺拔的身軀、堅定的步履以及銳利的目光,讓所有官兵忽略了安毅的年紀忘記了他的傷勢,老兵們眼裡閃爍熱切的光澤,新兵們臉上則是驚訝和敬畏。

安毅靜靜掃視全場,滿意地點點頭低聲誇獎鬍子和尹繼南的組織能力,隨即挺直仍然虛弱的身軀步行檢閱,所到之處官兵們踏步立正,舉槍致禮,威嚴軍旅特有的鏗鏘氣概一覽無遺,整個深秋蕭瑟的空間驟然變熱。

安毅和他的校尉們每到一個隊形前,都整齊劃一地停下腳步,聆聽主官的大聲報告,莊重地向官兵們回禮,雖然沒有一句話,卻比所有的語言更令官兵們凜然震動,士氣突升。

回到北面的寬闊高台下,安毅看了一眼高台側面的十幾個頑固俘虜軍官,停下腳步吩咐鬍子和尹繼南負責主持,叮囑老常再搬七八張桌子和十幾張椅子到高台上擺好以便觀摩,隨即走向那十六個神色不一的被俘敵軍軍官,心裡暗笑這群或是傲慢、或是不安的孫子不識時務,到了這個地步還擺出這副讓人一看就想痛扁的吊樣來。

原來十六名頑固不化、心存僥倖的校尉在城破之際,匆匆換上小兵的衣服,混雜在兩千俘虜中間,被俘後經過兩次排查都沒被二師師部那幫傢伙甄別出來,再次被分到模範營,他們原以為過了關,心想一到城外的營地就會獲得輕鬆逃跑的機會,一個個心中暗自得意。

可一到模範營完全是兩碼事,整個營地戒備森嚴不說,一進去鬍子就領著數十名老兵痞子三兩下就把這十六名校尉一一揪出,隨即分開審訊,再逐一查證,很快就讓這些倒霉蛋無所遁形,並將一個個倒霉蛋的身份、軍銜和簡要履歷整理出來上報安毅。這些倒霉蛋絕望之下也拿出了自己當官時的威風,重振失卻的尊嚴,冷眼相對不予合作。

安毅心裡雖然不痛快,臉上卻帶著微笑,停下腳步,逐一掃視廊簷下這幫不願加入自己隊伍的狂徒,非常客氣誠懇地發出邀請:「各位,幾天來多有得罪尚請海涵!我知道你們中間不少人的軍銜不低,資歷比我深,軍齡、能力和見識也遠在我之上,所以我很想借這個難得的機會向諸位虛心請教,請各位一起上台就坐,觀摩我營計劃已久這兩天才得以舉行的軍事技能比賽,其他的事情等下午的競技結束咱們再好好商量,有請!」

這群看不起黃埔畢業生年紀輕輕就官居中校地俘虜們無動於衷。但也顯得較為意外。最後在安毅誠懇地笑臉中。軍銜最高地中校團副楊斌與同僚們達成一致。跟在安毅幾人身後無所畏懼地走上高台。來到台上整齊排成一排地桌椅後面傲慢地站立。安毅彷彿沒有看到各人地臉色。很禮貌地請大家入席坐下品茶慢慢觀看。

年約三十濃眉大眼頗為健壯地楊斌對安毅地以禮相待頗為驚訝。略作猶豫。大大方方領著手下十五個弟兄上前坐下。端起擺在桌面地茶水不客氣地大口喝起來。其中幾個含著香郁溫潤地茶水久久不願吞下。閉上眼仰起腦袋顯得無比陶醉。好一會兒才吞下這久違了地香茶低聲哀歎:這幾天想喝口茶想瘋了!

安毅非常自然地坐在楊斌和那個叫葉成地略微消瘦地少校中間。顧老二不動聲色地站到安毅身後。一雙細長地丹鳳眼半開半閉。像是俯瞰台下地操場。其實是在警惕地注視著安毅身邊每個人地一舉一動。若是有誰敢對安毅發起襲擊。恐怕剛剛站起來就會被武藝超凡出手如電地顧老二砍下腦袋。

操場上。四個新編工兵連各選出地八十名官兵挺胸肅立在操場四邊地中央。他們肩負著為自己地連隊爭奪五百大洋獎金地重任。各種提前備下地材料和工具整齊地擺放在四個隊伍地正前方。

官兵們此刻全都像一根根繃緊地弓弦和即將射出地利箭。聚精會神望著各自地連長向站在操場正中央地鬍子匯報。只等鬍子一聲令下立刻發動。

楊斌摸摸滿是斷胡茬地堅毅下巴。看了又看。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最後還是放下矜持。低聲詢問身邊地安毅:「請問安營長。場上地四隊官兵準備幹什麼?」

安毅低聲回答:「我聽說楊中校曾就讀的保定軍官學校有個四百五十米周長的訓練場,上面建有跑道、深坑、高牆和狹長的三米高台等障礙設施,所以也想建一個差不多的簡易訓練場,看怎樣的形狀,也好心中有個數,以後要是和別人聊天的事情,也不顯得自己孤陋寡聞。」

楊斌驚訝地看看下方的操場,再轉向安毅:「這個操場周長至少五百米,建好這麼多設施得需要多長時間啊?」

安毅平靜地回答:「我現在心裡也沒底,因為前幾天和你們打的那場硬仗,我手下兩個連的工兵死傷過半,這四隊參賽人馬是從新編的四個工兵連自行挑選出來的尖子,新編的每個連一百五十名官兵中,約有五十人左右是我親手帶出來的倖存老兵,其他都是剛剛進行幾天基本訓練的新兵,所以他們在配合協同方面受到制約。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兩個半小時就能結束比賽,我們的面前將會出現兩個長四米寬三米深兩米的土坑、兩面寬三米高兩米三的木牆、兩條高兩米長六米的獨木橋、兩張距離地面七十厘米長寬各五米的鐵絲網。」

「這不可能!」楊斌大聲說道。

安毅笑道:「沒有什麼不可能的,要不……我和你打個賭,如何?」

楊斌愣住了,看著安毅狡猾的雙眼心裡一怵,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地望向前方的操場。

場中央高台上的鬍子向四面略作示意,立刻吹響了哨子,四個方向的參賽官兵飛快行動起來,五分鐘不到,三百二十名工兵弟兄散佈在周長約五百米的操場四周緊張施工,飛揚的塵土和叮噹的錘聲響成一片,四周觀戰的千餘名官兵震天的加油聲、歡笑聲一浪高過一浪。

尹繼南率領的裁判小組不斷來往其間,三十名裁判組成員中,有一大半人不是腦袋上纏著白紗布就是胳膊吊在胸前的受傷官兵,每一個都是從工兵連成立以來一直走到今天的幸運者,他們的經驗豐富技術熟練,都是工兵中的佼佼者,對於眼前這種小小施工的裁決評判自然擁有足夠的權威。

東面指揮施工的一連新任連長兼教導員黃應武非常投入,他在飛揚的塵土和陣陣噪音中大喊大叫,罵罵咧咧好長時間,舔舔乾燥的嘴唇望向西面的三連,當他看到三連挖掘深坑的十幾個弟兄的身影越來越短,深坑前邊的獨木橋幾乎與自己這邊的獨木橋同時架起,著急之下衝到邊上數百觀戰的弟兄前面,又是哀求又是作揖,懇求聲援助威,得到其中近百名老弟兄的同意,不由欣喜若狂,立刻引吭高歌,手舞足蹈地打拍子,工兵營發家初期在湘粵邊境的荒山野嶺上唱起的戰歌再次響起,而且加入歌唱的弟兄們越來越多,就連分佈在四周擔任警戒的機槍連官兵、高台四周的營部後勤弟兄們也情不自禁開口高唱,歌聲越來越整齊,越來越響亮,詼諧無奈的歌詞洪亮豪邁的曲聲瞬間震天響起,傳向四面八方。

「加油干啦嘛呵嘿,死了算啦嘛呵嘿……」

台上的十六名軍官俘虜無比驚訝地凝望著眼前的一切,聽著如此粗俗卻極像勞動號子的歌聲,目瞪口呆,坐在中間的安毅卻樂得哈哈大笑,一口一個「狗日的」罵得不亦樂乎,幾個擔任勤務兵的弟兄歡天喜地地上來添加茶水,退下去立刻放下茶壺擠到高台側前方興奮地眺望各個方向。

坐在安毅左邊的被俘少校參謀葉成驚愕之餘大為感歎,二十七歲的葉成畢業於南開大學文科教育專業,在前往日本深造前被孫傳芳部師長陳儀推薦進入系陸軍軍官速成學堂,畢業後分配到孫傳芳的鄭俊彥師擔任獨立團連副,苦幹三年剛剛積功升至獨立團參謀,不到一個月就奉命開來奉新駐防,協助奉新駐軍童江旅與革命軍作戰。

在之前的上富之戰前期,只有葉成一人對童江旅的上富鎮防禦計劃提出質疑,接著又激烈反對副旅長張榮率部馳援的方案,但是他人微言輕被人蔑視和嘲笑,他只能咬牙閉嘴,眼睜睜看著一個旅的友軍被革命軍二師步步蠶食卻無能為力。奉新惡戰中,葉成擔任城南方面的前敵指揮,正是葉成的指揮若定使得二師五團傷亡慘重無功而返,要不是城北被攻破,他今天也不會成為安毅的座上客。

眼看安毅描繪的藍圖一點點展現雛形,思想開明對三民主義歷來抱有認同感的葉成沉思良久,終於和心潮起伏的楊斌一樣低下高傲的腦袋,轉過臉和氣地問道:「安營長,能否請教你兩個問題?」

「別說什麼請教,我還要向你請教呢,哈哈!葉少校儘管直言,小弟知無不言。」心情大好的安毅笑容滿面地望向葉成。

葉成尷尬一笑問道:「這兩天我聽說你們這個技能比武是為了挑選尖兵的,我想知道你們工兵營挑選尖兵幹什麼?再就是聽說攻破我們城池的是革命軍模範營,操場正中央的高台上正好插著一面模範營的旗幟,請問你們革命軍二師有幾個模範營?」

葉成說完,周邊的軍官俘虜都應聲望過來,楊斌也一臉的好奇。

安毅哈哈一笑:「首先我得向諸位說明,高台上那面『模範營』的戰旗以及模範營的稱號,是由國民革命軍蔣總司令提議,經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以及國民革命軍總部批准,由革命軍總政治部和革命軍第一軍聯合授予我們的,在國民革命軍現有的十一個軍中,『模範營』的稱號和旗幟只有一個,就是小弟的工兵營,哈哈!」

看著周圍一張張驚愕的臉,自豪的安毅繼續說道:「現在我回答你的另一個問題,之所以舉行這個比賽挑選尖兵,是因為我們模範營很快就要擴編為團,屆時作戰部隊將佔據整個三分之二,而且我的工兵營不但擁有專業技能,而且還擁有不遜於主力團的戰鬥力。比如,之前的上富之戰,正是我營脫胎於工兵連的警衛排、機槍連和步兵連先行發動,一舉截斷童江旅的後路從而贏得全面主動,就連童江將軍也是我手下弟兄俘虜的,我們師座大義,已經將童江將軍一行送走了,不過他的腰帶成了我手下弟兄的戰利品,此時就在我身後弟兄的腰上,各位估計都熟悉這根將官腰帶,不妨轉頭看看……在楊斌等人痛苦而又震驚地注視下,安毅身後的顧老二故意挺挺肚子,讓明媚的陽光把他腰間那條精美將軍掛帶上的光澤反射出去,晃得距離最近的楊斌和葉成幾個無比傷感而又鬱悶。

誰知安毅恍如不知,繼續陳述自己的功績:「不瞞各位,奉新城就是小弟指揮手下兩個連率先攻破西北城牆的,可惜當時殺戮太深,攻城之前我的兄弟就死傷了兩三百,所以弟兄們下手狠了些,苦戰之下貴軍鎮守城西城北方向的十餘名校尉軍官全都斃命,否則留下一兩個也許會認得我,當時我在城頭指揮火力壓制和擴大戰果,為此我的小腹被一顆不長眼的子彈打穿,所以今天我只能坐在這裡陪大家一起觀摩,否則你們也許會看到我揮舞鏟子鐵錘。我們的工兵營不但掌握步兵缺少的專業技術,而且在軍事技能和作戰訓練方面有自己一套嚴格的制度,缺少的只是一次次戰火的歷練、大規模協同作戰的經驗和重火力,否則也沒有現在的榮譽和功績。」

楊斌和他的倒霉同僚們垂頭喪氣,安毅的話深深刺痛了他們,也深深觸動了他們即將沉寂的理想和抱負。他們從安毅的話裡感受到一種強大的信心,一種暢快恩仇的豪邁,情感細膩的葉成甚至能感受到安毅話語中令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的英雄氣概。

「安營長,你得意思是說,我們眼前的一切只是正式比賽前的熱身?」對模範營的戰鬥力頗為欽佩的楊斌問道。

安毅笑著點點頭:「可以這麼認為,現在舉行的比賽並不是我們挑選精兵的比賽,而是借此機會檢驗一下我的工兵損失過半之後,還剩下多少戰鬥力?也檢驗一下四個新編工兵連的一批暫任連排長的指揮水平和軍事技能,讓失去戰友、失去兄弟的官兵們振奮士氣樹立必勝的信心,同時,把我『模範營』創造並一直保持的獨特精神展現出來,讓新加入的弟兄們感受一下,進而很好地融入其中,盡可能好的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做足準備。」

楊斌微微感歎:「原來安營長是在為以後做打算……安營長居安思危、步步領先,令人佩服啊!據我所知加上自身的經歷和體會,在目前這個豪強四起內憂外患、各種主義滿天飛的戰亂時代,為將者總是無法明瞭自己想要擁有一支什麼樣的軍隊,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對手,達到一種什麼樣的目的,安營長對此有何看法?」

安毅無奈地搖搖頭:「其實我也說不太明白,既然楊中校提起,我只能說說心裡的一點粗淺感受……關於為將者理想中的軍隊,我認為很簡單,就是一支心中時刻裝著祖國和人民利益,具有先進的理念和裝備、科學的訓練手段,更要擁有勝不驕、敗不餒的鐵血精神的軍隊!這看起來似乎很遙遠,其實就在身邊,不怕諸位笑我眼高手低癡心妄想,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朝那個方向努力……你們看看下面的操場,我的工兵怎麼樣……幾乎完成工作量的一半了,你們想不到吧?」

看到眾人驚愕的樣子,安毅按照預定的計策加大說服的力度:「關於對手的問題,這比較難以回答,這麼說吧,我們彼此間的戰爭讓我很難受,我真的不想和自己的同胞打仗,不管你信仰什麼,只要是中國人我都不願意端起槍,可我不打不行啊!退縮了我也許就沒命,所以只能打,打到大家願意調轉槍口一致對外為止。」

「我們的槍口對準的人就是我們不共戴天的對手,我可以明確告訴大家,一切佔據我們中華國土地異族都是我的對手,比如英、法、葡、美等列強,還有一直在東三省悄悄蠶食我國領土、蹂躪我們的父老鄉親弟兄姐妹、瘋狂掠奪我國資源來為其更大的侵略做準備的日本,還有亡我之心不死、繼續霸佔我國大片領土地新沙俄,這些都是我的對手!而你們,包括孫傳芳、張作霖、閻錫山、馮玉祥、揚森、劉湘、龍雲等等割據軍閥地方勢力,嚴格來說都是自己人,和你們打仗叫同室操戈,親者痛仇者快,但在目前的情況下又不能不打,再不早日統一中國一致對外,咱們的國家和民族就要大難臨頭了!」

「這些話也許我不該講,很多人會覺得是危言聳聽,可我看到了,不得不說,否則一直壓在心坎上沉甸甸的很難受……我現在做的包括與你們之間打過的仗,其實都是為了面對即將到來的真正戰鬥而進行的熱身,希望我來得及擁有一支一往無前、永不言敗的鐵血軍隊。」

安毅的話深深打動了楊斌、葉成、盧明迪等人的心,他們呆呆看著安毅透著淡淡哀傷的眼神,再轉向台下前方熱火朝天的競技場面,不由自主陷入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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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章 有容乃大

隨著最後一聲哨音響起,操場西面落在最後的施工隊伍快速列隊,高台上的鬍子大聲宣佈::「總耗時兩小時二十八分!其中新編一連最先完成任務,經檢驗完全達到設計標準,耗時兩小時零六分。我宣佈,新編一連獲得此次工兵技能競賽第一名!」

這一成績令安毅非常滿意,也讓台上觀摩的十六位被俘軍官佩服不已。

楊斌、葉成等十六名被俘虜的軍官跟隨安毅走了一圈操場,逐一檢查建設完畢的各種訓練設施的施工質量、穩固程度和精確度,不約而同地由衷讚歎:無可挑剔!

院高大寬敞的正堂裡,安毅設下豐盛的午宴款待楊斌等十六名軍官,胡家林、尹繼南、夏儉、顧長風和今天獲勝的一連長兼指導員黃應武也一起陪同。

也許是經過一個上午的相處認識加深,也許是軍人身上特有的氣度使然,彼此之間漸漸放下了隔膜,相互交流起來。

安毅頻頻向十六人敬酒,胡家林等人則嚴格遵循戰時軍令滴酒不沾,但非常禮貌地回答客人們的一個個專業問題,坦率地將工兵訓練的三個階段簡要告訴客人們。安毅更是慷慨大方,對客人們提出的時政、軍事、民生甚至各大軍事集團未來的命運問題,都能開誠佈公地相互探討交流,並在客人們的詢問中懇切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見。

酒足飯飽,宴席撤下,一杯杯香茗絡繹端上。

等大家都喝了幾口茶,安毅向一旁站立的冬伢子略微示意,兩名軍需股的弟兄很快捧著兩個托盤進來,冬伢子客氣地將一個個沉甸甸的牛皮信封分別放到十六個客人面前的桌子上,分完畢便與兩名弟兄悄悄退到一旁。

坐在安毅左下的楊斌滿臉不悅,指指自己面前的信封問道:「安營長,這是怎麼回事?」

安毅放下茶杯和氣地解釋:「根據我軍的慣例,對不願繼續從軍的被俘軍官可酌情遣散,我安某年紀輕輕地位低下,不敢耽誤各位的前程。這信封裡有三十個大洋和一封遣散證明,大洋是我模範營全體弟兄的一點心意,遣散證明是我們第一軍政治部提前下的,填上個名字就行,以防路上通過各軍防區時產生不必要的誤會。請各位收下吧,喝完這杯茶,我安毅親自送諸位出營門。」

「安營長,能不能讓我們看完下午的競賽再說?」名叫丁木華的少校大聲詢問。

安毅歉意地搖搖頭:「對不起了。各位。下午地最後決賽將會出現數種新裝備新戰法。涉及到我軍正在試行地特種訓練和選拔手段等機密。就連我軍普通士兵也要遠離競技場地百米之內嚴禁觀看。所以還清諸位多多諒解。」

楊斌等人面面相覷。顯得非常失望。

心中早已拿定主意地葉成終於緩緩站起朗聲問道:「安營長。我願意留下在你地模範營效力。不知安營長是否願意收留?」

安毅連忙站起。高興地回答:「求之不得啊!不過。根據我軍最新地歸附軍官安置辦法。留用地歸附軍官可保留原有軍銜。但須降級使用。我這小小地工兵營恐怕委屈葉少校了。」

葉成哈哈一笑:「比我預想地要好多了!安營長。本人決心已定。願意留下來在你麾下效力。如何使用悉聽尊便。我葉某說一不二。堅決服從!」

安毅大喜過望。彎腰示意葉成坐下:「小弟欣喜若狂啊!葉兄請坐。讓我向各位道個別……各位。俗語道不打不相識。彼此認識一場也算是冥冥注定。之前地恩恩怨怨就此一筆勾銷。希望下次見面我們能以朋友相待。哈哈!時間不早了。我就送送諸位吧。請!」

「慢!」

楊斌站起來緊盯著安毅的眼睛:「安營長,雖然你我之間相見時短,但楊某有幸聆聽安營長的肺腑之言,領略到安營長的治軍之道和滿腔豪氣,足以令楊某深感欽佩,受益無窮,特別是安營長一片憂國憂民之苦心令楊某生出知己之感,因此楊某也想和方綠兄葉成的字號一起留下向安營長請教,不知安營長能否讓楊某如願?」

盧明迪、張顯功、曲慕辰三人相繼站起,誠懇地表示希望能留在模範營中效力,紛紛說安毅寬厚的為人、獨到的眼光以及先進的治軍理念深深打動了他們,他們願意和安毅一起創造一支理想中的鐵血勁旅,為國為民傾盡全力,驅除所有在中華國土上瘋狂掠奪、肆意踐踏中華尊嚴的強盜。

安毅和胡家林、尹繼南等人一樣深受感動,激動萬分,紛紛站起赤誠見禮。午宴之前,安毅和鬍子等人覺得只要能留下其中的一兩個軍官,就算心滿意足大賺特賺了,因為這十六名被俘的中低級軍官大部分接受過正規系統的軍事教育,而且沒有明確的政治取向,最優秀的楊斌和葉成暫且不說,盧明迪畢業於保定軍校第八期,張顯功和葉成同是系軍官速成學校兩年制畢業的年輕軍官,曲慕辰原是安徽師範的歷史專業講師,投筆從戎進入軍不到三年,這些人全都是受過正規教育的優秀人才,否則難以進入孫傳芳部四大王牌部隊之一的鄭俊彥師,而且還是他麾下最受器重的獨立團,一下能獲得五人加入即將升級的模範營,怎麼不讓安毅欣喜若狂?困擾他多T不安的軍官緊缺問題至此迎刃而解,安毅和他的兩個心腹兄弟再也不用為那些居心叵測的打壓、分化和併吞憂心忡忡了!

楊斌五人在安毅等校尉的陪同下走出營門三里,依依送別滿懷落寞卻又歸心似箭的十一名系軍官,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那面小山下的繡林盡頭才高聲哀歎。

安毅走到楊斌和葉成身前,笑著問道:「走吧,咱們邊走邊談……老楊、老葉還有諸位,現在沒有外人了,自己弟兄就說說心裡話吧,幾位老哥這麼看得起小弟,到底是為什麼?」

楊斌五人愣了一下,隨即莞爾一笑。

葉成在弟兄們的示意下低聲解釋:「安營長,難得你如此坦率,再不和你說出心裡話,我們都臉紅了,不瞞……」

「先等等!各位,我安毅年紀比你們小,如果你們真看得起我,就和鬍子一樣叫我小毅吧,正式場合再稱呼官銜也不遲,私下裡不需要那麼生分,除非你們堅持我也不敢勉強,但私下裡我不會再稱呼你們的字號,只會叫老楊、老葉、老盧、老張、老曲。也許你們還不習慣,等待上十天半月就知道我的臭脾氣和臭嘴巴了,通常情況下,我只對兄弟之外的人客氣,對自己弟兄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那種虛情假意的做派實在太累人了。」 安毅說完,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楊斌五人全都笑了,紛紛說這樣更好省得麻煩,葉成哈哈大笑接著剛才的話題: 「現在的局勢看似微妙,其實已經漸漸明朗,只不過絕大多數人看不到而已。據我本人和楊大哥獲得的點滴消息,我們現自己所在的系軍隊已經出現了微妙的變化,而且波及面越來越大。」

「在國民革命軍方方面面特別是蔣總司令的不懈努力下,江浙滬地區的顯赫財閥、各界領袖已經與我們系軍中的不少將軍暗中往來,其中的商界領袖如孔祥熙、虞洽卿以及工商業巨臂榮、張等家族,都是蔣總司令的故交和知己,孫大帥已經面臨一個行將失控甚至分崩離析的系,除了目前聚集在南昌周圍和南潯線上的幾個嫡系師旅之外,其他各部將校對孫大帥的命令已經開始陽奉陰違,接到徵召不是故意拖延就是諸多借口駐足不前,只要革命軍打下南昌,這半個中國就全都是青天白日旗了。」

「所以,我們幾個經過反覆的商議,還是決定乘此機會先行一步,反正已經提前被你們給打敗,也盡到了自己的職責從此問心無愧,能夠做到你所說的最終爭取一致對外也是我們最大的心願。」

楊斌接過葉成的話題加以補充:「作為一名軍人,在自己的國土仍然處於淪喪的狀態下還內鬥不止,我們都非常的困惑和厭惡,縱觀如今全國的軍隊,只有以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為最高理想的國民革命軍才是真正的國家軍隊,不像那些為了自己個人的利益不惜出賣國家民族利益的各路軍閥,我們從革命軍的身上看到了國家振興的希望,這正是當年我們從軍的最大理想,因此投誠革命也是遲早的事情。」

「先前之所以遲疑猶豫,是因為我們被俘虜得太快了,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就被迅速擊潰,這讓我們很沮喪很沒面子。我們走出如此重要的一步還有個原因,也是非常重要、非常關鍵的原因,是因為你!」

「沒錯,不要遲疑,就是你!雖然你年紀輕,但是我們從你身上看到了希望,體會到一種久違的澎湃激情和沖天豪氣,從你的軍隊中看到了令人震驚的獨特氣質和超凡的戰鬥力,從模範營普普通通的官兵身上看到了先進訓練手段的成果,看到了非同一般的凝聚力和自信心,這些都是我們所缺乏卻又期待擁有的,所以我們下定決心跟隨你。」

「雖然現在的模範營還較為弱小,但我們對你充滿了信心,對自己的未來充滿希望,何況我們如今也不是什麼顯赫人物,也是些正在為自己的前途苦苦掙扎的中低級軍官,我們沒有什麼放不下的,相反,能與你這樣的俊傑一起共同建功立業,更令我們激動和自豪。這就是我們的心裡話,哪怕你今天不問,我們也會很快告訴你的。」

聽完這些實實在在的話,安毅百感交集,他慶幸自己遇到了幾個志同道合、坦坦蕩蕩的好兄弟,同時也深切地感受到財力和各種實力的重要性,也感受到自己肩上的擔子越來越沉重。

葉成和楊斌所透露的秘密消息令安毅很吃驚,同時也對自己的校長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對他巧妙隱秘的手段極其佩服,對他包容的心態敬慕不已,同時也對金錢的作用有了更深的認識:佔據全國財富三分之一的江浙滬財閥終於全都站在校長這一邊,令安毅欣喜之餘也深思不已。

不知為何,安毅腦海中突然蹦出個成語有容乃大,這個成語突然有了個極其荒謬的解釋: 有容乃大不就是「有奶容大」嗎?沒有奶哪怕長得再漂亮也沒人叫你一聲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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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十章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安毅一行十餘人邊走邊談,尚未回到營區大門口,值星尉邁開長腿飛跑來報:師座、蔣副師長、徐參謀長和陳團長等老大在特務連長喬世傑的陪同下已經進入營區,目前正在操場上參觀剛建成的訓練設施,蔣副師長一進門劈頭蓋臉就問咱們鬼哭狼嚎一上午幹什麼?估計是上午比賽弟兄們聲音太大驚動他們了。

眾人頗為緊張地看向安毅,鬍子和尹繼南也因為這麼大的事情沒有通報師部甚感不安。

安毅沉思片刻,心念一動,叫來楊斌五人低語一番,然後和鬍子、尹繼南商議幾句,領著眾人大步走進營門。

楊斌等人在冬伢子和一班副官警衛的陪同下繞過操場西面走向營部,安毅率領鬍子、尹繼南和顧長風快步走向東面的劉峙等人。

「報告,不知師座和各位長官駕到,有失遠迎,還請寬恕!」安毅領著三個弟兄立正敬禮大聲稟報。

劉峙等人正對著東面七十餘米遠的小山崗下緊張施工的工兵指指點點,聽到安毅的報告紛紛轉過身來。

劉峙上前兩步,頗為不悅地問道:「你們舉行規模盛大的軍事技能比賽和尖兵選拔,為何不事先將方案呈送師部?」

「師座,咱們只是小打小鬧,哪兒能稱為規模盛大?屬下幾個全是因為苦戰之後弟兄們士氣萎靡、大部分新兵迷迷糊糊不知所謂,才用比賽的方式活躍氣氛,讓弟兄們暫時忘掉過去的不痛快,這點彫蟲小技哪裡能入師座和各位老大的法眼啊?對吧,師座,嘿嘿……」

安毅說說就恢復了往日嬉皮笑臉的樣子,似乎他從沒受過傷,也忘記了被挖走一個骨幹連隊的事情。

蔣鼎文沉下臉呵斥:「要不看你受傷,老子真想揍你一頓,什麼時候你這小子才能安分點?看看……這操場上的訓練設施,再看看東面山崗下正在挖掘的五十米戰壕和邊上幾十塊胸靶人形靶,不是大規模的練兵比武是什麼?幾天來你們全營發瘋似地越野訓練,城郊每座大山都是你們的槍聲,一千多人分成幾路展開技能測試和淘汰選拔,竟然成功蒙蔽我們,以為你們真的是在進行常規訓練。今天一上午整個奉新城都聽到你們震天的嚎叫,城裡的鄉紳名流嚇得一個勁往師部跑,這麼大的動靜你竟然還敢說是小打小鬧?」

安毅苦著臉連聲解釋:「哎呀……這主要是其他幾個兄弟團都在休整,四處靜悄悄的,在城南放個屁城北都能聽到,所以才顯得我們這邊動靜大,對吧?要是每個團都像平時那樣一天三操,歌聲嘹亮吼聲震天,一兩天下來這方圓幾十里不就習慣了嗎?這可不能怪我們工兵營啊!各位長官,哪怕我們真的做錯了,本意也是好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是嗎?要不這樣折騰,滿營的弟兄天天想著近日來的生離死別,時時泡在苦水之中,小弟這兵沒法帶了……」

「閉嘴……」蔣鼎文吼了一聲自己先笑了。他這一笑所有人也憋不住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劉峙呵呵幾聲閉嘴搖頭。指指環繞操場一圈地訓練設施問道:「你從那裡學來地?師部都沒有這麼完善地訓練設施。全師就你模範營有。你不覺得該解釋一下嗎?」

安毅連忙回答:「師座言重了!這些臨時設施花不了幾個錢。幾百弟兄出身汗就能弄好。由於咱們太窮。沒錢買鋼筋水泥和好木料製作。估計一場大雨下來。這場上地大半設施都用不了啦。嘿嘿……」

「其實這些玩意兒還是從師座和參謀長地母校保定軍校打聽到地呢。正好屬下地四個新編工兵連沒事幹。於是就讓這些弟兄利用建訓練設施地機會比試一下。看看各連地水平下降多少?」

「要是師座喜歡。等哪天咱們地師部安定下來。屬下定會領著手下弟兄給我二師建一個。到時就不會僅僅是這些簡單地設施了。還要增加攀爬、高台障礙、高空索降、單雙槓、半封閉地下射擊場、自動標靶移動裝置等等。相比之下。這些小小地簡陋設施都不好意思讓師座和長官們看到。寒酸啊!」

眾人又是一笑,連說安毅這小子狡猾,只有劉峙和徐庭瑤注意到安毅話裡的諸多新名詞新設施,心中對安毅為何能知曉這麼多東西感到驚訝。

安毅卻在這時樂哈哈地請大家前往北面的高台就坐,遲來的「恭請臨訓導」說完,接著無比謙虛地說什麼自己不自量力班門弄斧,一個勁兒地請求各位老大斧正加批評,弄得一群長官笑罵不絕,一點兒脾氣也沒有了。

高台上早已擺上兩排整齊的長桌,第一排長官席的桌面上鋪設潔白的新床單,一杯杯香茶水霧升騰,清香撲鼻,幾位站了半天的老大一坐下就倍感舒服頗為愜意,哪裡還有一絲一毫責怪之心。

「報告師座,競賽可以開始了嗎?」安毅忙碌完大步來到劉峙桌前請示。

劉峙看了一眼聚集在操場中央的三百餘名參賽官兵,遙望寬闊的營地四周和空蕩蕩的操場三面,與左右同樣疑惑的徐庭瑤、蔣鼎文和陳繼承商量片刻,環指一圈低聲問道:「為何只有參賽的三百餘人和幾個小隊的官兵?營地四週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什麼意思?東邊四十米遠的那棟小樓的兩層門窗為何全部用木板封上?這是搞什麼名堂?」

「報告師長,由於此次尖兵選拔和訓練成果檢驗非常重要,中間會出現一些新的裝備,用到一些新的戰法,所以屬下召開各營連主官軍事會議後一致決定嚴守秘密。」

「為了保密,我們封鎖了軍營周邊五百米範圍,一千餘名沒有比賽任務的各連排弟兄,已經開出軍營進行野外訓練或是執行外圍警戒任務,只有場中三百餘名參賽官兵才有資格觀看,便於他們以後有個努力的方向。」

「此次獲勝的前五十名將會直接進入我營直屬警衛連,從此擔負起我營的偵察、抓捕、深入敵後顛覆破壞、襲擊敵軍重要軍事設施、綁架甚至暗殺敵軍重要將領等任務,因此我們只能嚴加保密,決不能讓我部擁有這樣一支尖兵的機密洩露出去。」安毅如實而詳細地解釋。

劉峙等人之前聽安毅提起過他的警通排擔負的重任,幾個人默默看著安毅平靜的臉

該怎麼說,要是真讓安毅訓練出這樣一支尖兵,將是營的一把極其鋒利的匕首,但這樣強悍的尖兵從沒有人見過成建制地選拔、培訓和能力展現,因此幾個老大半信半疑,卻又充滿期待,也終於理解安毅為何如此慎重地嚴加保密。

「開始吧,按照你們的計劃進行,不需要再請示什麼,就由你全權負責。」劉峙低聲叮囑。

「遵命!」

安毅轉身走到高台邊沿,向操場中間的尹繼南舉手示意,再向高台右前方出發點位置的鬍子揮揮手,大步回到劉峙身後提前留下的椅子上就坐,擔任整場選拔比賽和訓練成果展現的講解。

安毅低聲介紹:「各位長官,現在位於我們右前方跑道出發點的,是已經正式入選警衛連的十名弟兄,他們將分成兩組進行示範,讓場中的三百六十七名弟兄熟悉一下,便於他們即將進行的全力較量……鬍子舉起棋子,開始了……」

鬍子的旗子劃出風聲果斷揮下,五名全副武裝的警衛連官兵猛然前衝三十餘米,幾乎在三秒鐘之內全部翻越兩米多高的木牆,落地後迅速趴下匍匐前進,爬出五米見方的低矮鐵絲網隨即發足狂奔,一個接著一個跳上六米長的獨木橋高速通過,前衝十餘米接連躍進渾濁泥濘的深坑,激起片片污濁的水花。

等五個官兵從深坑另一側爬起來的時候,全都變成了泥人,渾身污濁不堪盡數濕透,他們不管不顧,緊接著衝向半程處剛剛建成不久的四米高四米寬的繩網,一個個奮力攀上晃悠悠的升上頂端,翻越上方粗大的橫樑急速爬下一兩米就半空躍下,落地後迅速衝向又一個深坑,繼續前半程的障礙征服,不一會兒全部衝過終點。

「六分二十一秒!這個成績還不錯。」安毅低聲通報,看到劉峙等人毫無反應安毅重複了一次。

哪知道劉峙等人已經看得目不暇給,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安毅警衛連的訓練水平如此之高,難度如此之大,特別是五名示範官兵通過兩個蓄水深坑和一面四米繩網的速度和方法令人眼界大開,如此複雜的組合障礙和非同一般的難度,這五個全副武裝的官兵全都順利通過,而且幾乎同時到達左前方的終點,只用了短短的六分二十一秒,這是劉峙等人無法想像的,他們全都為安毅警衛連的訓練有素和強悍戰力深感震驚。可沒等他們長歎完畢,第二組示範官兵已經出發,眾人的眼球再次被緊緊抓住。

「六分十二秒!不錯……這五個傢伙估計是認真觀察了前面弟兄的通過技巧,縮短了九秒鐘之多,奶奶的!看來有希望把完成時間大幅縮短,得修改一下標準才行,哈哈……」安毅非常滿意。

劉峙等人全都回頭望向安毅,看到他一臉的壞笑也沒再罵他一句,劉峙長歎一聲:「小毅,我們知道你們原來的警通排擁有很強的作戰能力和豐富的野外偵察經驗,也知道這些尖兵訓練很苦,在上富之戰中各團官兵都看到了他們出色的表現,加上這次奉新攻堅戰的驚人表現,全師已經將你們的警衛連當成追趕目標,但我們想不到竟會如此強悍……」

「你讓我們非常吃驚,也深思不已,這次你們再選拔出一批優秀的官兵補充進去,這支隊伍的作戰能力將會迅速提升,全師各團營恐怕都無法追趕了。因此,我希望你能將尖兵選拔、訓練、管理等方法和手段,再次以更為詳盡的資料形式呈報師部,便於我師的軍事訓練改良和推廣,一旦完善,我們將迅速呈報軍部甚至總司令部,其中的影響和意義你應該知道。」

安毅鄭重地回答:「屬下遵命,三日之內必定完成任務!其實屬下早有這樣的打算,畢竟我們革命軍整體軍事素質的提高也是屬下的願望之一,只是屬下年輕氣短,人微言輕,擔心弄巧成拙,所以一直在猶豫,本想悄悄地印證一段時間,取得更多的數據反覆研討和對比總結,盡力完善之後才上呈師部,沒想到師座和各位長官來了,屬下也就順其自然了。」

劉峙欣慰地點點頭,一旁的徐庭瑤哪裡還聽不出安毅的話中深意?他佯裝不知,讚許地笑道:「小毅,這事辦好了我們給你記功,師部和全體官兵也不會忘記模範營的戰績和貢獻的。」

安毅嘿嘿一笑,悄悄與蔣鼎文交換了個眼神,立刻提出一個條件:「參謀長,什麼榮譽和功勞屬下都不在乎,只希望等最後的演練結束,長官們如果覺得還行的話,請求師部給予我模範營警衛連的弟兄們一個特殊照顧。」

「哦?說吧,只要能辦到我們一定照顧。」徐庭瑤與劉峙、蔣鼎文交換個眼神隨即笑著表態。

安毅回答:「屬下請求給予有能力進入模範營警衛連的士兵,能夠獲得自動晉級下士的特殊待遇,軍官則不需要任何照顧。屬下自認為這個要求理由充分,第一,模範營警衛連的編制不會超過一百三十五人,這些弟兄都是全營一千五百餘弟兄中的佼佼者,只要進入警衛連訓練一年,絕對可勝任一般步兵連隊排長的工作,這一點屬下很有信心;其次,這些弟兄所擔負的任務充滿了危險,時刻都有可能送命,哪怕是在平時的訓練當中也是危險重重,屬下希望不幸死去的弟兄能獲得更高的榮譽,能讓他們的家人念及自己的親人時,多點安慰和自豪,而不是金錢方面的原因。」

「說實話,屬下只要願意,隨時都能夠光明正大地賺到錢,這麼長時間來長官們也應該看到,屬下為了模範營自掏腰包已經不下三萬元,而且還有價值七萬五千元的最新裝備,正委託歐耀庭先生向歐美採購,其中包括十二挺風冷式重機槍,口徑與子彈和我軍現有的水冷式機槍完全一樣,這種機槍不但重量成倍減輕,還不需要邊開火邊加水降溫,估計年底即可全部到齊,屆時懇請師部為我模範營將該批裝備從廣州運到弟兄們手裡。」

劉峙幾個面面相覷,滿懷感慨,一旁的陳繼承也唏噓不已,大家再次看到了安毅的寬闊胸懷和深遠目光,也知道安毅如此苦心積慮的另一個重要目的是什麼--今後誰也沒有臉去瓜分安毅的部隊了!

三百餘名官兵分成四十組進行的嚴格選拔耗時三個小時全部結束,劉峙等人看到鬍子和尹繼南上台與安毅緊看到他們反覆權衡劃定的「七分二十秒」及格線這才知道,之前兩個五人小隊的示範成績原來是他們劃線錄取的重要參數,三十九名官兵達到這一標準被順利錄取。

操場中,三十九名弟兄聽到錄取名單中有自己的名字興奮不已,其中幾個多血質的傢伙竟然激動地發出聲聲長嘯,其他三百餘名失敗的官兵無比傷心,許多人都悄悄流下眼淚。誰知鬍子大步走去突然宣佈:落選官兵中成績在八分鐘之內的七十四人,將會獲得本年度進入警衛連的最後一個機會,再接下來加賽的七十五米移動靶的射擊比賽中,獲勝的前十一名官兵將會成為最後一批入選者。

消息一經公佈歡呼一片,七十四名官兵懷著絕處逢生般的喜悅快速集合,一個個濕漉漉的漢子全身滿是泥漿污垢,在勁吹的冷風下開始了最後的努力。

八輪移動靶十發速射結束,十一名幸運的官兵加入到左邊那一小隊同樣污濁不堪卻滿臉自豪笑容的隊伍,右邊的三百一十一名濕漉漉的失意者只能在原地發抖和哀歎。

鬍子登上操場高台高呼肅靜,虎眼環視一圈鄭重宣佈:警衛連訓練成果檢驗演練開始!鬍子冷冰冰地發佈完命令,向高台右前方靜靜地凝視了數秒,緩緩拔出自己的配槍指向天空。

令在場所有人終生難忘的一幕出現了:七名身穿迷彩色新式戰術背心的彪悍官兵,不知何時悄悄站在了障礙比賽的起跑線上,這些腳蹬新式野戰鞋的精銳沒有一個戴帽子,每一張臉都被塗抹得面目全非無法辨認,全身披掛最好的武器齊全的裝備,其中一人背上還掛著一挺輕機槍,顯得那麼的冷酷,那麼的詭秘,遠遠望去,陣陣令人膽寒的濃濃殺氣迎面襲來,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官兵們全都知道,這七個人身上散發的是何等可怕的氣勢。

「啪--」

槍聲響起的同時,七個身影閃電般飛速衝出,以令人瞠目的速度開始了他們的旅程,一個個敏捷的身影顯示出強大的力量和驚人的彈跳力,同樣是原來的障礙,同樣是原來的難度,但對這七個人來說輕鬆得如履平地,全場所有的目光都在追逐他們的身影,一顆顆心臟在他們強大的威懾下幾乎停止了跳動。

高台上,劉峙等十餘名長官早已站在高台邊沿,極度震驚地凝視著七個飛速起伏、跳躍翻騰的身影,安毅在距離劉峙和徐庭瑤、蔣鼎文之間的半步位置低沉而又快速地介紹,深恐自己說得太慢而失去了七個人的勇士的身影:「衝在最前面的尖兵是竇方,他和處在第五位的顧長風是結義兄弟,嚴格地說他是顧長風的徒弟,來自贛北第一大匪窟楊家寨,爬山涉水如履平地,擅於精確射擊和設置陷阱機關;第二位是連長夏儉,他是分隊的行動指揮員,看不出是他吧?哈哈……第三位是狙擊手李福強,原是五軍的一個擁有七年兵齡身經百戰卻不被賞識的上等兵,在長沙跟隨傷癒歸隊的吳立恆加入我模範營,他的槍法不在我之下,對目標的判斷和選擇比屬下更快;第六位身背機槍的是當初被鬍子打斷腿的老兵頭子吳立恆,這傢伙戰場經驗極其豐富,能熟練操作和修理當今國內任何一種輕重機槍,性格火爆,戰力強悍;第四位是同樣來自第五軍的丁志誠,河南嵩縣人,擅長飛刀和翻牆入室,屬下親眼見過他隨手飛出槍刺釘住八米外門框上方的蟑螂,入木深度約為一寸;落在最後的小個子叫楚先至,是我們從湘北大山裡收羅的那批潰兵中發現的奇才,此人十四歲跟隨父親在湖南水口礦區挖礦,十七歲成為坑道爆破手,一幹就是六年,不識字但擁有驚人的爆破天賦,能改裝雷管自製炸藥,熟練地掌握爆炸藥量和威力,我們在瀏陽東面施工的第二座橋的橋墩,平整的爆破就是此人的傑作,弱點是身體素質差些。這七個人組合在一起,構成了我們模範營最尖銳的戰鬥分隊,屬下敢放言,如果需要,他們七人能悄悄端掉我們三個主力團的任何一個團部。」

陳繼承舔舔乾燥的嘴唇:「我相信……」

「報告,五百米障礙通過耗時四分二十六秒。」冬伢子站在安毅身後大聲匯報,手裡還捏著一塊老式瑞士懷表。

劉峙驚歎一聲:「不可思議!這幫人通過障礙的方式完全不同,彼此間的配合非常默契,過高牆和繩網竟然能用兩人協力拋送的方式把人直接送上頂端,從四米高往下跳非常輕鬆,個個身懷絕技,了不起啊……」

安毅大聲提醒:「快看東邊的小樓,七人已經分散堵住了小樓前後左右,正在模擬的戰鬥是奇襲敵人指揮部……」

「啪--啪啪--」

顧長風抬手三槍,小樓緩緩打開的窗戶裡出現的三個瓷盤假腦袋應聲而碎,就在眾人眼花繚亂目不暇給的時候,小個子幾個翻滾潛到小樓大門外很快後仰,「轟」的一聲響起,大門被炸得粉碎但極少向外飛濺碎片,夏儉冒著滾滾濃煙率先入內,機槍手吳立恆接著進入,一陣機槍和駁殼槍的點射聲音。

與此同時,小樓北側的屋頂突然出現個口咬匕首的敏捷身影,他腰繫細繩,巧妙翻身,頭下腳上用匕首敲開緊閉的窗戶,左手的駁殼槍抬起就將一個剛剛出現的腦袋打碎,接著飛快一蕩消失在窗口之內。

槍聲至此停止,小樓上下兩層的一個個窗戶裡伸出一面面綠色小旗,只有東南面的陽台上出現一面黃色的小旗,七個奇襲勇士魚貫走出大門,在夏儉低沉的口令聲中邁開整齊的步子跑向營部右側的小門。

「報告:奇襲行動耗時三分二十六秒,基本達到預定目的,參加行動的七名隊員出現一次失誤,第二突擊手被尹參謀裁定死亡。」

冬伢子的聲音把一群將校從沉思中喚醒,劉峙抬頭前往,一片靜寂的操場內仍然站立著數百名參加完選拔比賽的官兵,一個個呆若木雞地望著七人分隊消失的那個小門,全都忘記了自己全身濕透正站在凜冽的寒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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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章 戰場如商場

隨著鬍子一聲令下,整個寬闊的操場很快變得空空蕩蕩被蹂躪得面目全非的設施仍然靜靜地佇立在那裡。

回到營部正堂的劉峙百感交集,望了一眼坐在長桌周圍三三兩兩熱烈交流心得體會的同僚和屬下,剛想說兩句就看到安毅悄悄來到自己側後方。

安毅在劉峙耳邊低聲匯報楊斌五人的情況,請求劉峙將這五人留在自己的模範營並委以重任,讓這五名經驗豐富的中低級軍官協助自己將模範營帶上一個新的高度。

劉峙微微搖頭:「小毅,你知道我雖然有權利任命本師營連級主官,但也需呈報軍部備案,普通的人事任免都需要慎之又慎,何況是被校長親手樹立起來、聲威越來越大的模範營?這事還需從長計議,至少要拿到師部會議上認真討論過後才行。」

安毅笑道:「師座,如今擴軍在即,各部均缺乏富有實戰經驗的中低級軍官,比如我營,現已擁有四個新編工兵連隊、五個戰鬥連隊、兩個通訊和後勤連隊,編成三個營都夠了,楊斌幾人的出現正好能彌補我營的不足,能讓屬下和各級官兵接觸到不同的治軍方略,檢討自身的不足,利大於弊啊!」

「再一個,如今我部王副軍長和繆主任已被總司令部宣佈失蹤,咱們一軍在江西戰場上的兩個師交給副總參謀長白崇禧將軍來指揮,我軍上下會怎麼想?別的屬下不敢說,只說一師各級主官絕對是軍心浮動、惶惶不安,校長前天提升王俊副師長為代理師長,這才讓一師稍微平靜下來。眼下一師剛受重創,元氣難以恢復,咱們一軍在江西戰場上不靠你靠誰?何況幾個小小的營級軍官的任命?」

「這……這根本就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明白嗎,小毅?」劉峙搖搖頭,還是不同意。

安毅痛苦地扯了扯頭髮,想了想鄭重地請求道:「師座,你……你聽屬下解釋,北伐以來,只要是可以爭取的對象,校長全都既往不咎委以重任,比如劉佐龍的十五軍,賴世璜、賀耀祖等人的獨立師,無不順升一級給予重用,估計下去還有很多這樣的例子出現。師座何不傚法校長的英明之舉呢?難道師座已經為屬下的模範營配備好了各級主官了嗎?」

劉峙微微一歎,示意安毅坐在自己身邊:「小毅,我理解你的苦衷,也看到你一直以來為了模範營所做出的艱苦努力和創造出的優異成績,也正因為這樣,模範營的地位與其他任何一個團、營都截然不同,可以毫不誇張地對你說,你們卓有成效的軍事訓練、管理改良所展現的效果,以及層出不窮的成績,已經引起了方方面面的極大關注,模範營逐漸成為全軍矚目的對象,所以我不能不慎重啊!」

「今天上午,我剛剛婉言拒絕了訓練部、政治部的調研請求,去電告訴他們模範營尚在休整之中,此時搞調研為時尚早,意思就是讓你們獲得更充裕的時間進行自我調整。你知道的,一直以來我對你們模範營有功人員的晉級提拔都極為重視,非常希望從模範營中湧現出來的人才能盡快走上各級主官的位置,根本不贊成給你們塞進什麼人,更不會對你們良好的發展進行粗暴的干涉和約束。」

「之所以對你提到的這五人不予確認,並非我懷疑他們的能力,能讓你安毅看得上眼的都不會是庸人,我擔憂的是模範營的純潔性,不願意看到你們今後遇到一些可能的責難和某種微妙的阻撓。」

安毅感激地點點頭:「對不起。師座。屬下太過魯莽了……不過屬下真地捨不得這五個人離開。他們中地兩個人畢業於保定軍校七期和八期。另外兩個畢業於系軍官速成學校。也就是設置在浙江講武堂地軍官培訓系統。剩下一個原是安徽師範學院歷史專業地講師。心懷報國之志投筆從戎進入系軍隊。這五人無論是理論水平還是實踐水平都極為難得啊!可惜了。屬下和他們沒緣分……」

劉峙驚訝地望著安毅:「啊……原來是這樣。你為何不早點兒說出他們地這些履歷?只告訴我他們地指揮能力和一些皮毛地東西……快去把人請來。我要親自見他們……回來!讓你地廚子弄桌好菜。今晚我要宴請這五個人。特別是其中兩個畢業於保定軍校地人。都是一校之友。一脈相承。我劉峙不能怠慢了他們。」

「遵命!」安毅強壓住心中地喜悅從容走向後院。為自己地計策得逞興奮不已。

安毅剛走。劉峙立刻把徐庭瑤、蔣鼎文和陳繼承叫在一起。將安毅所說地五人告訴大家。

浙江講武堂出身的蔣鼎文非常驚訝,與劉峙同樣畢業於保定軍校二期步科的陳繼承一愣之後欣喜不已,徐庭瑤當即要求見見這五人。得知安毅已經去請之後,徐庭瑤對負責俘虜甄別的師部政治科和參謀科非常不滿。

蔣鼎文笑著打圓場:「我們師部的各科室弟兄們太正規了,甄別不出俘虜中的軍官不奇怪,對手的很多軍官都是久經沙場的老油條,善於偽裝狡猾得很。模範營則不一樣,安毅手下有的是不按照規則出牌的老兵痞子,這些人每一個都長著一雙賊眼,從打掃戰場這樣的小事中可見一斑:幾次打掃戰場都聽到各團官兵的低聲抱怨,說只要是模範營那幫老痞子走過的地方,別人休想再撿到什麼便宜,那一兩百個老痞子連敵軍士兵屍體上好一點的腰帶都搜刮一空,何況那些身上有錢有好東西的敵軍軍官,那些軍官能剩下條體面的內褲就不錯了!加上安毅本人古靈精怪詭計百出,俘虜中的軍官被他們查出是很正常的事情,查不出才不正常。」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議論一會看到安毅領來五個身穿系軍服的年輕人,立刻禮貌地站起來笑臉相迎。

楊斌等五人是在熱烈的談論之中被安毅打斷的,下午模範營的競技比賽和訓練成果檢驗他們都坐在角落裡看到了,此刻他們的心還沉浸在極度震驚之中,那七個彪悍得令人恐懼的身影仍深深銘刻在他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聽安毅說自己的師長劉峙有請,五人連忙站起,心懷忐忑地跟隨安毅來到大廳,看到劉峙等人立刻大步上前恭敬敬禮。

劉峙等人禮貌回禮,和氣地招呼五人坐下,彼此在安毅周到的介紹下相互認識。

劉峙和陳繼承詢問楊斌和盧明迪的師承,得知楊斌的恩師居然就是自己的恩師劉汝賢之後感慨萬千,對這兩個師弟的態度立即發生了顯著變化。

另一邊,蔣鼎文與同為浙江籍的葉成、張顯功兩人就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談笑甚歡,蔣鼎文用他那極有特色的諸暨話詢問講武堂的那些師長們的近況,談起母校的昨日今天,三人時而唏噓不已時而哈哈大笑,哪裡能看出幾天前彼此還是打得你死我活的對手?

安毅陪著曲慕辰低聲交談,向他介紹自己的幾個長官的履歷和性格,以及自己畢業於黃埔的一些情況,謙虛地向曲慕辰請教系軍隊獨立團的編制情況和日常訓練方式,令曲慕辰感激之餘非常寬慰,更加堅定了留下來做出一番事業的決心。

不一會兒,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徐庭瑤與其他四人說了會兒話,也興致勃勃地參與安毅和曲慕辰的交談,得知奉新激戰當日團副楊斌和三營長盧明迪鎮守東門、團參謀葉成和四營長張顯功鎮守南門、曲慕辰率領打完炮彈的獨立團炮兵連作為預備隊的情況,感慨之餘開玩笑說道:

「好在今天五團長文志文和六團長惠東昇檢查所部防務沒時間來,否則肯定非常難受,正是因為你們五個將奉新城東、南兩個方向守得滴水不漏,才讓他們在奉新之戰中一籌莫展的。 」

安毅將一切看在眼裡喜在心上,他知道通過這次見面,劉峙的心態絕對會發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在如今的中國軍界普遍注重出身和淵源的主流之中,重情重義、寬厚敦實的劉峙更不能例外,而且奉新一戰讓劉峙打得很辛苦也付出了慘重代價,他更能瞭解這五個人的真實水平和能力,絕不會再有什麼門戶之見淵源之分,因為目前的革命軍高級將校中充斥著大量的保定軍校畢業生,包括蔣校長在內的很多赴日留學回來的高級將領都出身於保定這所軍事名校,自然不會排斥投誠過來的師兄弟,而且在人事任免決定中起著舉足輕重作用的蔣鼎文,又與葉成兩人是同出一源的老鄉,徐庭瑤對文質彬彬的曲慕辰也非常喜歡,兩人竟然從民國扯到漢代歌賦上去了,根本就不需要安毅私下再走蔣鼎文和徐庭瑤的後門,哀求兩人為自己作通劉峙的工作了。

入夜,恭送劉峙等人離開的安毅幾個和楊斌等五人仍然坐在寬闊的正堂裡,品嚐香茗,談笑風生。

楊斌還在為曲慕辰差點被徐庭瑤要過去的事開玩笑,曲慕辰則一本正經地說自己哪兒也不去就留在模範營,當好即將成立的直屬教導隊隊長,為模範營官兵素質的提高奉獻微薄之力。

安毅樂哈哈地傾聽眾弟兄的交談,回想今天的一切和酒桌上的親密無間,心中感慨萬千感觸深刻,他再次弄清了一個道理:哪一個行業都無法避免這樣那樣的潛規則,比如淵源、師承、派系和地域情結等等因素。如今的軍界與商界在本質上毫無不同之處,起到根本性作用的還是那個被刻意忽略卻若隱若現無處不在的利益因素,一句話,戰場就是商場,其中的爭鬥、聯合、利用、分裂等等,博弈的本質都一樣,不一樣的只是手段和表現方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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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章 流水的營盤鐵打的兵

北伐軍總部的七輛運輸卡車駛出奉新城南的模範營駐地,開往城西那座簡陋的第二師野戰醫院,按計劃盡可能多的運載重傷員經銅鼓過平江開往長沙總醫院,至於這一路顛簸會讓多少奄奄一息的重傷員死去,卻是誰都擔憂可誰都不願說出口的話題。

模範營的一千五百九十名官兵終於全部領到了冬裝,奉新之戰結束到現在已經過去十二天,模範營獲得成立以來首次超過兩天的休整。

但是在名為休整的十二天裡,全營官兵除傷員之外誰也沒有一天的休息時間,每天三次的訓練讓一千餘名官兵精疲力竭卻又毫無怨言,因為一大批剛剛晉陞幹勁十足的連排軍官也和士兵們一樣,早上六點號聲一響就是五公里的全副武裝越野,回來吃完早飯接著進行兩小時的隊列訓練,隨後以連為單位開出營區,分頭前往周邊各個山坳寬谷,野餐完畢休息片刻就是每天雷打不動的射擊訓練。

相比之下,在全營弟兄心目中已經變得非常強悍而又神秘的營屬警衛連弟兄們更苦,整個連一百三十五名官兵在比武後的第四天中午悄悄出發,身上除了一天的乾糧全都是武器彈藥和各種陌生的裝備,一去就是六天,直到昨天傍晚才返回大營,一個個衣衫襤褸無比憔悴已經辨不出人樣,隊伍中間八人抬著兩張自製的簡易擔架,擔架上是兩名不知為何受傷的官兵,但他們仍然挺直腰板,保持著整齊的隊形,默然無聲地進入營區大門,對營區內弟兄們一雙雙驚訝的眼睛和一聲聲驚歎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很快就在營部側門兩個哨兵的敬禮中魚貫鑽進屬於他們的後營房。

十二天來,模範營的官兵們很累也很充實,足額的軍餉、優厚的伙食、齊全的穿戴和稱手的武器裝備令官兵們深感滿足,良好的官兵關係和模範營獨特的氛圍,使得新加入的近千弟兄感慨萬千很快適應。

他們從言談粗魯的連排長們身上看到了兢兢業業一絲不芶的精神,也看到了真摯的友愛和關心,他們能按照自己的願望推選出自己的班長副班長,而且一經認可隨即任命,這在以前是無法想像的。

不僅如此,營長、營副、教導員等長官每天都會抽時間看望他們,和氣地詢問有何要求,耐心地解釋什麼是革命軍隊?我們為什麼當兵?怎麼樣當個問心無愧的中國人等等。

鬍子營副冷峻嚴肅,不芶言笑,但一舉一動實實在在令人感激;尹參謀心細如髮,性情隨和,受傷未癒的安營長會講多種方言,毫無架子大大咧咧的,與弟兄們的交談中不時嘣出一兩句玩笑話,讓累了一天的弟兄們笑得合不攏嘴。長官們的隨和大度熱情鼓勵,令官兵們體會到一種從未獲得過的信任與溫暖。

新加入的弟兄們從第一天開始,就感受到模範營獨特的管理方式:別的部隊到了發餉的時候時常不見動靜,士兵們等得脖子長了還時時被剋扣本就少得可憐的餉錢,可模範營就是不一樣,一進來就能獲得餉錢,而且餉錢高過任何部隊,發餉的同時還進行檔案登記,各連長官一定要士兵們留下老家的詳細地址,長官們一面記錄士兵的自述一面吩咐:「軍餉高了別忘了給家裡寄錢。」

偶爾有士兵問:「為什麼要把所有家庭成員也寫上?」

長官大大咧咧地一句話:「這個世道不太平,事情做細點總沒錯,之所以讓你說清楚就是以防萬一,萬一哪天你這孫子光榮了,這份檔案能讓咱們把撫恤金和革命烈士證書給你家人送去。」

又有人問:「革命軍每個部隊都這麼做嗎?」

長官還是一副大大咧咧的吊樣:「別人怎麼做老子不管,咱們模範營從成立那天起一直這麼做,以後還會堅持這麼做下去……完事了,滾吧小子!下一個……」

楊斌五人也終於安心了。當日獲得師長劉峙等人同意之後。

安毅徵求楊斌五人地意見。很快把五人地軍銜與履歷上報師部。次日即獲得確認和批復。

楊斌五人從此列入國民革命軍第一軍第二師軍官編製。並獲得正式授銜和任命:楊斌中校、葉成少校、盧明迪少校、曲慕辰少校均擔任模範營作戰參謀。

張顯功上尉擔任模範營通訊連連長。其中。曲慕辰少校兼任模範營教導隊隊長。

楊斌五人對這一臨時性分工很滿意。他們都知道師長劉峙即將代理第一軍軍長職務。也通過安毅瞭解到葉成和張顯功地師兄、二師副師長蔣鼎文就是革命軍蔣總司令地結拜兄弟。也通過與劉峙幾人地交談以及自己地觀察。瞭解到安毅與二師這幾個老大之間非同一般地關係。因此。安毅地申請報告兩天內就獲得師部批准並行文下達。他們一點兒也不感到奇怪。

入夜。安毅看望了後院地傷員來到西側地教室後排坐下。靜靜聆聽新任營部作戰參謀盧明迪向一百二十名連排級幹部和文化基礎較好地士官授課。

一周來。這一百二十名學員每晚八點至十點都必須來到這個教室。參加營部舉辦地第一期培訓班。參加楊斌和張顯功主講地步兵戰術、盧明迪主講地軍事地形學基礎、葉成主講地局部防禦理論、曲慕辰主講地步炮協同、尹繼南主講地工兵戰訓基礎以及軍隊基層政治思想工作地方法與目地。

安毅也沒閒著。他每週一節課主講地是愛國主義教育、革命軍與舊軍閥地區別、新型官兵關係地實質、訓練作戰地目標與要求等。

舉辦基層指揮員培訓班的決定是由安毅提議、通過全體連營主官會議認真討論一致通過的,各科內容由負責講授的人自行編寫,寫出一章傳授一章,八人集體討論通過即可實施。建立這個速成培訓班的目的是,通過三個月左右的強化學習,盡可能提高模範營基層指揮員的理論水平和軍事素養,讓他們邊學邊干,在實踐中總結對比,逐漸提高,為即將到來的擴軍升級提前做好準備。

下課時間到,學員們全體起立整齊敬禮,盧明迪回個禮收起講義大步來到安毅身邊,兩人低聲交談並肩走向正堂,與長桌周圍的鬍子等人點頭示意,分別坐下。

五官端正、身上洋溢出濃郁軍人氣質的盧明迪看到所有營級主官都在,意識到將有重要事情討論,習慣性地脫下大蓋帽,坐得端端正正。

鬍子看到人到齊,掐滅煙頭掃視一圈大聲通報:「我和繼南剛從師部開會回來,帶回一個消息一個命令。消息是,失去聯繫多時的李宗仁將軍的第七軍,於昨天日落前攻下贛北重鎮武寧,一舉擊潰系謝鴻勳部第四師又兩個旅,殲滅敵軍六千餘人俘虜上萬,繳獲大量武器裝備和軍需輜重,目前正在武寧一線進行戰後休整,他們的電報說將在兩日內進逼南潯線咽喉重鎮德安。革命軍總部接到北線捷報後立刻通報全軍,並予以李宗仁將軍及其麾下將士通報嘉獎。」

消息一出滿座嘩然,出身系的楊斌等人不可置信地相互對視,鬍子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接著傳達革命軍總部命令:「基於目前的敵我態勢、以及我第一軍的具體實際,總部命令我師於四十八小時之內,開赴南面四十八公里的高安待命,奉新城交由我軍第一師駐防。目前,第一師各團即將抵達奉新接防,我營駐地必須在明天上午十點之前向第一師第二團移交完畢,並作為全師先頭部隊率先起程,經西面的山口南下,過汪家圩前往高安。」

楊斌來不及討論系王牌師謝鴻勳部的覆滅問題,轉向安毅建議道:「時間如此緊急,是否立刻召集各連排主官傳達命令,以便做好換防和開拔的準備工作?」

「不急,時間來得及,各連已經漸入正軌,一聲令下就能在五十分鐘內完成所有準備工作,我們只需提前通知警衛連長夏儉和五連長陳侃,讓他們的兩個連做好前出偵察和沿途警戒工作,我營即可從容開拔。」尹繼南臉帶微笑自信地回答。

安毅哈哈大笑:「繼南、鬍子,一師二團正是老胡的部隊啊!這傢伙領兵以來,無論是兩次東征兼回師平叛,還是北伐途中協同友軍進行的七八次局部作戰,全都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使得這傢伙和二團那幫一期二期的老大得意洋洋牛逼哄哄的,上次咱們打汀泗橋取得大勝,他心裡佩服嘴裡卻說咱們是劍走偏鋒純屬彫蟲小技,七軍和四軍打賀勝橋獲得鐵軍之美譽,老胡這孫子又擺出酸溜溜的嘴臉,說什麼換成他掌握那麼多將士,照樣能打出四軍、七軍的水平和氣勢,恐怕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在南昌城打了個大敗仗,哈哈!你們倆應該記得,老胡這孫子上次在長沙北郊使詐搶走老子的駿馬和望遠鏡,這次老子可要好好向他討教討教,讓這孫子給咱們傳授一下如何才能打敗仗的經驗,哈哈!」

眾人哄然大笑,尹繼南笑完低聲提醒安毅:「可別再刺激胡學長了,他也挺不容易的,一師遭數倍於己的敵軍主力突襲,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只有老胡的二團基本能保持建制奮起抵抗,手下三千六百官兵一邊抵抗一邊掩護兄弟團撤退仍能保存近半,這種戰鬥精神很值得我們學習。另外這次總部調配給一師的兩個新兵團還在銅鼓整訓,這個時候咱們得多給他點安慰和幫助才是。」

安毅搖頭笑了笑,隨即收起笑容,沉思片刻轉向鬍子:「鬍子,等會兒你和繼南統計一下,看看咱們庫存的那些俄制莫甘步槍有多少,等明早上咱們拿來和老胡換點別的東西,他的二團裝備的幾乎全是莫甘步槍。」

鬍子點點頭:「這主意不錯,我軍裝備的莫甘步槍雖然是俄國人送的舊貨,但比很多國產仿製槍好用,只是配件難找維護困難,軍械所的沈建平和陶勳向我反映過幾次,建議盡可能統一制式便於修理維護。我營的步槍大多數都是七點九二口徑的德國槍和漢陽造,留著這些莫甘步槍彈藥補給很麻煩,咱們的彈藥型號已經達到五種,輕重機槍的彈藥不通用,步槍彈和輕機槍彈不通用,花機關鎗和手槍彈也不通用,太麻煩了,我擔心以後的彈藥補給很成問題。」

「老楊,你們幾個意見如何?」

安毅習慣性地徵求大家得意見,楊斌等人經過十幾天的瞭解,對模範營的各部情況已經較為熟悉,也適應了安毅幾個主官處理問題的方式和決策程序,因此聽到安毅的詢問很樂意說出自己得意見,大家得意見很一致,都贊成鬍子的看法。

次日凌晨,模範營的駐地華林書院沒有例行的早操,各連炊事班都把自己的家當拿到操場兩旁,一鍋鍋熱氣騰騰的米飯和肉菜被一千五百餘弟兄瓜分一空,官兵們填飽肚子收拾碗筷各自集合傳達命令,隨即返回營房收拾行囊準備撤離,各連的火頭軍卻還在操場上繼續忙碌,為即將到來接防的二團一千七百餘名官兵奉上一餐慰勞的早飯。

上午八點 ,安毅的小黑駒躁動不安地對著西南方向仰首嘶叫,鬍子和尹繼南立刻知道胡宗南一定是騎著大黑馬來了,否則聰敏高傲的小黑駒不會這麼激動。

安毅開心地笑了起來,與鬍子、尹繼南、夏儉、顧老二和楊斌五人翻身上馬迎出營門兩里,遠遠看到胡宗南一行騎著馬行走在隊伍前面。

安毅樂哈哈地下馬,領著自己成倍壯大的營連主官熱情地迎上前去,一師二團長胡宗南和團副李玉堂等七八名團營主官也連忙下馬,師兄弟們久別重逢,自然是無比的親切。

安毅按照軍規敬個禮大聲匯報:「長官們日夜兼程辛苦了!二師工兵營營長安毅率領本部同仁,向胡長官及各位長官致意!工兵營已經做好換防交接準備工作,敬請胡長官及各位長官訓示!」

神色複雜的胡宗南看到安毅眼中笑意閃爍,哪裡還不知道狡猾的安毅表面恭恭敬敬實則是噁心自己,惱火之下一巴掌拍向安毅的腦袋,誰知道安毅早有準備後退半步,安然無恙。

頓時,安毅身前身後許多不熟悉的校尉全都會心地笑了起來,好多天沒刮鬍子的胡宗南上校只能悻悻地呵斥:「安毅中校,時間緊急請前面帶路!」

「遵命!」安毅立正回答完畢,做了個請的手勢,陪伴在胡宗南身邊走向大營,低聲向他介紹攻打奉新城和得到楊斌五人的經過。

鬍子、尹繼南也和李玉堂等黃埔學長熱情相見,並將楊斌、葉成等五人介紹給大家。

胡宗南聽完暗暗歎了口氣,關切地詢問安毅的傷勢,告訴安毅長沙一別之後的自己的經歷和某些感悟。最後說到南昌慘敗胡宗南頗為惱怒,耿耿於懷,就差沒破口大罵副軍長兼師長王柏齡全家了。

安毅看到胡宗南心情太過憂鬱,想了想指指邊上已經貼在一起興奮摩挲的小黑駒母子,建議胡宗南尋找一匹好馬來配種。

胡宗南點點頭感歎不已,低聲告訴安毅要不是有這匹大黑馬,在當日南昌陷落的危急關頭,他根本不能衝出包圍找到自己的部下,迅速收羅潰兵步步抵抗,弄不好連自己都無法逃脫戰敗被俘的悲慘命運。

走到營門口,一陣陣飯香和大鍋燉肉的誘人味道陣陣飄來,胡宗南抬起頭望著操場兩邊一口口蒸汽騰騰的大鍋無言感激。

安毅笑了笑,低聲告訴他:「這是模範營弟兄們的一點心意,這頓早飯連同大鍋都留下了,省得耽誤開拔時間,模範營還有一套備用的行軍炊具已經分發各連;營地內各營房已經打掃乾淨,能留下的東西都留下了,省得二團弟兄們再麻煩。」

胡宗南心裡感激不已,臉上卻沒有任何表示,打發走身邊的各級主官,胡宗南在安毅的陪伴下進入乾乾淨淨、設施齊全的營部正堂坐下,喝下半杯香茶這才長歎一聲:「模範營就是模範營啊……小毅,大哥感謝你!數月來你的一系列成績讓咱們這些老大哥汗顏啊!」

「唉,自家兄弟別說這些客套話,萬里征途才邁出第一步呢,倒是小弟有件事得和大哥商量商量。」

安毅靠向胡宗南低聲說出交換裝備的建議,胡宗南沉思片刻點點頭:「行,你的一百二十幾枝莫甘槍正合我用,剛才你也看到了,我手下弟兄傷痕纍纍士氣全無,不少人逃得槍都沒了,恥辱啊……還好,我的二營在逃離南昌之前,拼老命搶出一團扔下的六門法國八一迫擊炮,都是一團剛配發沒打過幾發炮彈的新東西,事後我沒吱聲悄悄藏起來,師部已經向軍部和校長報損,你就拿去吧,省得放我這裡被一團的弟兄看到又要扯皮,只是沒了炮彈,不過這對你不成問題。你到了高安就去找軍部的軍需處長老何,他本來就是從你們二師升上去的,你和他關係也非同一般,要幾個基數的迫擊炮彈不在話下,你有機會再去找找校長,求校長給你的模範營再配發六門,這樣你就能組建個迫擊炮連了,這對你們輜重繁多的工兵來說,要比配笨重的山炮、野炮方便得多。」

「我記住了,後院東廂房第一間是小弟的臥室,我給你留下十箱香煙和一箱香皂在裡面,都是這次打奉新手下弟兄繳獲的。好了,估計外面已交接完畢,我得盡快出發了,大哥你用完飯早點休息吧,你們可是走了一夜的。」安毅點點頭示意冬子傳令集合。

響亮的軍號聲中,胡宗南站起來整理軍容,完了吩咐副官去把那六門迫擊炮轉給模範營,把換來的一百二十幾枝步槍立刻發到弟兄們手上。

一切交代完畢,胡宗南與安毅並肩走出正堂,邊走邊商量以後相互串換裝備、互通有無的事情,幾句話就定下諸多方面全力合作得意向,師兄弟之間自然有一種別人無法比擬的默契。

來到大門口的廊簷下,胡宗南掃視操場上正在快速集合的一千五百餘名官兵,對兵強馬壯、訓練有素的模範營甚為佩服,想起模範營數月來的一個個顯赫戰績,胡宗南的心情格外沉重,他知道自己小師弟的超凡能力,也知道用不了多久自己的小師弟就會超越自己。

看到隊伍集合完畢安毅敬禮告辭,領著前來覆命的七八個弟兄大步登上操場正前方的高台,環視一下場中整整齊齊的模範營官兵,再看一眼場地四周捧著晚飯有氣無力的胡宗南二團千餘官兵,心念一動上前兩步,發表了模範營成立以來的又一次重要演講。

「弟兄們,剛才老子迎接二團的兄弟回到大營的時候,聽到咱們模範營的兩個孫子在長吁短歎胡說八道,他們說什麼呢?說的是一句老話,叫做『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我知道這兩個弟兄心裡想著什麼,他們認為到哪兒當兵都一個吊樣,軍營搬不走,只是當兵的像流水一樣走了一批又一批,當兵的命沒有了軍營也不會消失。這話老子不愛聽,一聽就想揍人,因為有這種念頭的人根本就不是個好兵,要是不及時改正觀念,根本就不配待在咱們革命軍隊裡面!」

安毅的聲音在空曠的草場上空迴響,全場官兵包括二團的所有官兵都屏氣停息地望著高台,每一個人都預感到名聲越來越大的安毅中校將有更重要的話說。

果然,安毅那副超人的大嗓門兒再次響起:「休整以來,我們這群長官無時無刻不在告訴弟兄們什麼是革命軍?什麼是光榮的中國人?我們當兵除了混口飯吃還該做些什麼?想想我們端著碗吃著肉的時候,我們的親人、我們的兄弟姐妹是不是也能吃上肉?這些不是大道理,你們都懂,因為你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進入老子的模範營之前,都是一年吃不上幾次肉的窮苦人,難道今天你們吃飽了,就忘記自己昨天餓肚子的滋味了嗎?難道忘記了自己家鄉的親人還在過著吃不飽、穿不暖的苦日子嗎?難道忘了我們災難深重的祖國還有千千萬萬吃不飽肚子的父老鄉親嗎?忘記了各地軍閥的苛捐雜稅和肆意魚肉百姓嗎?忘記了歐美列強和小日本正在霸佔咱們的大片土地、天天在欺辱咱們的親人嗎?告訴我,你們能忘記嗎?」

「不能——」

一千多名弟兄經過十多天的教育都有所認識,此刻在安毅極富煽動力的語言感染下熱血澎湃,幾乎是怒吼著齊聲回答。

安毅點點頭:「對!絕對不能忘記這一個個恥辱,身為革命軍人,忘記了這許許多多的恥辱就等於忘了本,忘了自己是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忘記了自己是個讓老百姓省吃儉用供養著的中國人!」

「今天,老子再告訴你們一個道理,天底下沒有攻不破的城池,同樣也就沒有鐵打的營盤!從古到今,從威震天下的漢朝到開創天下盛世的唐朝,都有一個最大的共同之處,那就是擁有一支天下無敵的鐵軍,擁有一支勝不驕、敗不餒的鐵血軍隊,正是這樣的鐵血之師為國為民反抗異族的侵略,用他們的熱血、用他們的腦袋抵抗外辱開疆拓土,為自己的國家自己的親人帶來安寧與幸福,給自己的國家自己的親人帶來流芳百世的榮耀!」

「今天,面對滿目蒼涼的祖國,面對自己吃不飽穿不暖過得牛馬不如的同胞,我們就要繼承祖先的血性,完成中山先生和無數先烈的遺志,把所有的軍閥統統消滅,把所有的侵略者趕出我們神聖的土地,要達到這樣的目的,就必須把我們自己變成一支鋼鐵般的軍隊,一支威武雄壯的鐵血之師!」

「從今往後,我們腦袋上的天就是我們的被子,腳下的土地就是我們的床,華夏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們的軍營!弟兄們,你們是光榮的模範營的一員,想要把咱們的模範營變成一支鋼鐵雄獅,就必須拿出你們的血性來,從現在開始,就給老子挺起你們的脊樑,抬起你們的腦袋,朝著三民主義指引的方向,前進——」

「前進!前進!前進——」

豪邁的聲音響徹四方,直衝雲霄,模範營的一千五百餘官兵挺起了熾熱的胸膛,在連排長一聲聲怒吼般的號令和戰馬的嘶叫聲中,雄赳赳氣昂昂列隊出發。

安毅和他自豪的下屬們大步走下高台跨上戰馬,跟隨意氣風發的隊伍離開了這個待了十三天的營地。

高大的屋簷下,胡宗南望著模範營官兵整齊的隊伍百感交集,李玉堂等十餘名校尉靜立在他身後,操場上原本怨聲四起的一千餘官兵全都自覺地閉上了嘴巴。

胡宗南長歎一聲:「奶奶的!安毅這孫子是故意恥笑老子,恥笑咱們二團的這群窩囊廢,哈哈……笑得好,笑得好啊!」

深有感觸的李玉堂上前半步:「是笑得好,從模範營官兵身上,我們看到了非同一般的差距,要是時間充足,我真想和小毅他們幾個多多交流。」

胡宗南沒好氣地哈哈大笑:「跟他交流有個屁用,哪怕他把滿肚子的餿主意和盤托出,咱們也學不來,這狗日的真他娘的特別,就連保定軍校和浙江講武堂的投誠校官都願聽他驅使,這孫子和胡家林、尹繼南臭味相投相互彌補,簡直就是一個鼎的三條腿,帶出的模範營活脫脫和他們一個吊樣,能打能偷更能搜刮,咱們能學得來嗎?吃飯吧,吃完洗洗睡,天大的事情醒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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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26 00:58:57
第一四三章 在總司令身邊的日子

安毅的模範營與二師師部一起,於十月三日下午兩點提前抵達高安縣城。

由於這時北伐軍總司令部、朱培德將軍的第三軍軍部和眾多直屬部隊全都擠在高安縣城之中,周邊十公里內的各主要村鎮都被各主力作戰師、團所佔據,無奈之下,模範營只能根據自己的偵察小組提供的地形情報,開赴縣城北面三點五公里的將軍廟駐紮。

破敗不堪的將軍廟位於城北三點五公里那座八十餘米高的山崗下,坍塌的屋頂、野草叢生的地面、雜亂的碎石看起來一片荒涼,山下是自北向南流入錦江的支流乾河,北面和西面地勢起伏,丘陵延綿,東面翠繡連片樹木茁壯,方圓十里內坐落著四個村莊。

模範營各連一到此地,不需安毅等長官吩咐,各連主官聚集一起略加商議,立刻劃定了自己的駐紮區域,設置警戒哨位,千餘人甩開膀子忙碌起來。

三小時之後,將軍廟前的寬闊平台已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就連砍掉小樹、拔掉野草帶起的疏鬆泥土也被夯實,破敗的廟宇和後院東西廂房收拾得乾乾淨淨,所有的屋頂全都被帆布帳篷巧妙地覆蓋,整理出前前後後共十三間大小房屋供營部使用。一公里範圍內的營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放眼望去,茅棚帳篷林立,秩序一片井然,哪裡還有半點兒荒涼頹敗的景色?

楊斌幾個站在廟前的平台上注視眼前的一切,對模範營官兵的優秀素質和戰鬥作風連聲稱歎,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模範營在野外紮營,第一次看到如此快速高效的營區建設,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無可挑剔,甚至在佈局的合理性和哨位設置的準確性方面,已經遠遠地超出他們的預料。

「轟……轟……」這時,北面傳來六次沉悶的爆炸聲,心細如髮的葉成和曲慕辰立刻叫來擔任營部警戒任務的五連長陳侃詢問。

陳侃小跑而至,敬了個禮笑著說道:「這是警通排弟兄在干河上游一點五公里處的河灣炸魚,中午我就聽他們說那裡有一片片的魚群,一顆手榴彈下去至少能撈起幾十條,今晚咱們全營弟兄都有魚吃了。」

葉成幾人面面相覷,楊斌上前問道:「行軍的一路上各連先後展開長時間的實彈射擊訓練,我粗略地統計了一下,從奉新休整開始到現在,全營的射擊訓練至少耗費了十七萬發子彈和五百發左右的炮彈,這麼大幅度的消耗如何承受得了?」

「長官們過慮了,從我營成立以來就沒缺少過彈藥,無論怎麼消耗我們都保有一個基數的彈藥,不會因此而影響到可能突發的戰事。


陳侃含笑解釋:「這十幾天來不間斷地實彈訓練所消耗地彈藥。得益於奉新之戰中我營警衛連和屬下率領地一百餘名攻城弟兄地努力。當日破城之後。我們率先佔據守軍地軍需倉庫和守軍指揮部。不但悄悄藏起三千多塊大洋和一批貴重物資。最後還分得十萬發步槍子彈和駁殼槍彈。兩日後。營長根據炮連官兵地意見。用我營炮連原有八門火炮中地兩門。向師部換取五萬發機槍子彈和六百發炮彈。滿足了弟兄們足夠地訓練所需。」

聽了陳侃地介紹。楊斌幾個連連點頭。曲慕辰想了想低聲問道:「你所說地昂貴物資。是不是出發前地當晚警衛連秘密送出去地那些鴉片煙土?」

陳侃笑容滿面地點頭說道:「正是。連同我們在上富之戰繳獲地煙土一起送了出去。共換回兩萬元現洋。我營地公積金賬上又增加了兩萬元。根據尹參謀在營務會議上公佈地數字。我營官兵自有公積金總額已經達到五萬六千元。這還是數月來頻繁支付獎金和增加官兵福利之後地結餘數字。所以我營在開支上很有保證。」

曲慕辰等人歎服不已。五萬元地數字相當於系軍隊一個營一年地軍餉了。安毅和他地弟兄們果然敢想敢干生財有道。怪不得模範營官兵天天都有肉吃個個紅光滿面地。無論是穿著還是裝備都比其他友軍好地多。而且能挖空心思弄回大量彈藥用於官兵訓練。使得官兵地作戰能力迅速提高。特別是營裡新成立地炮兵連。經過大量實彈地訓練之後基本形成了戰鬥力。如此不計消耗地大手筆訓練方式。在其他部隊是根本不敢想像地事情。

南面地緩坡下。馬蹄聲聲。越來越近。承蒙校長召見地安毅三人在七名副官和侍衛地陪伴下策馬歸來。不一會兒就來到廟宇前地高台前翻身下馬。陳侃和楊斌等人從安毅春風得意地笑臉上已經看得出他滿載而歸了。

安毅望了一眼山頂上地觀察哨。高興地點了點頭。然後大步走向眾人:「陳侃。你這傢伙幹得不錯嘛。老子一出城就看到山頂地哨位了。地點和偽裝都非常令人滿意。看來得好好獎勵你才行……繼南。把咱們從老曾那兒弄回來地短劍獎給陳侃吧。他和陳志標看腰上的短劍眼紅眼熱的,說什麼他們同出黃埔一系,小娘養的,這回我看他們還說什麼。」

眾人哈哈一笑,尹繼南笑瞇瞇地從腰間解下兩把短劍遞給陳侃:「你給志標送一把過去,這兩把短劍可是大哥從黃埔同學會幾個老大那裡生生搶回來的,做工和質量比我們佩戴的這批好很多,上面同樣刻有校長的名款,聽說是準備獎給北伐有功的黃埔將校的。」

陳侃大喜過望,接過短劍連聲致謝,敬了個禮匆匆去尋找六連長陳志標。

安毅哈哈一笑告訴楊斌幾位:「這次我們去覲見總司令收穫不小,總司令對咱們模範營北伐以來的戰績評價極高,我們三個呢,就借此機會哭窮,校長體恤之下當場通知總部軍需部門,一次性配發給咱們模範營十二門法國產的勃蘭特八十一毫米迫擊炮,外加一千二百發炮彈,還有一百五十支德國產花機關鎗和十萬發各式子彈,產自南洋歐耀庭先生旗下工廠的新式軍用雨衣兩千套,明天上午軍需部一併送來,哈哈!」

楊斌高興地說道:「十二門迫擊炮完全可以單獨成立一個迫擊炮連了,還有那一百五十支近戰威力強大的花機關鎗,也可以組成一個輕機槍連,我營的戰力定能大大增強。」

安毅擺了擺手:「迫擊炮連必須成立,但是成立輕機槍連就不用了,我們三個在回來的路上簡單商量了一下,初步決定把全營原有的一百三十幾支花機關鎗集中起來,再分發到每一個正副排長手裡,以後爭取配發到每一個正副班長手裡,以增強基層班排的作戰火力以及官兵榮譽感。新到的一百五十支這麼安排,七十六支配備給警衛連,連同二團換給咱們的六門法國迫擊炮一起裝備警衛連。另外的十六支配給我們這幫人的副官和警衛,剩下四十八支裝備迫擊炮連和炮兵連的護衛排,你們幾個意見如何?」

「我贊成,特別是炮兵連,他們的護衛排三十五名官兵只有一挺輕機槍,火力的確單薄了些,增加二十四支花機關鎗就能大大加強炮兵連的護衛能力。」盧明迪對此非常滿意,楊斌和葉成幾個也紛紛同意這一配置方案。

安毅望了望徐徐西墜的斜陽,一時間心情大好,大聲吩咐站在廟門口的後勤股長老常把沈建平、陶勳兩個軍械師叫來一起開個會,然後獨自走到高台前對著遠處的二連長楊飛大聲喊叫。

不一會兒,二連一個排的官兵扛著工具和木板衝上高台,在西面高大的樟樹下一陣猛干,十分鐘不到就做好了一張足以讓三十個人圍坐的簡易長桌和長凳,結實的做工、合理的尺寸和驚人的速度,令楊斌五人瞪大眼睛歎為觀止,一個個都說模範營的工兵絕對是全國最優秀的官兵,一句句贊語讓連長楊飛和一個排的弟兄們走路都吊得不行。

「來來來,大家都坐下,咱們先開個小會,等會兒把各連主官都叫到一起吃頓飯並分配任務。小郎中,你過來一下……」

安毅吩咐小郎中去通知廚房加菜,坐下來對弟兄們說道:「根據總司令的指示,一周之內我革命軍各部就會發起南昌戰役,昨天第三軍在高安東面距離南昌三十公里的萬壽宮打了個大勝仗,擊潰敵人一個師,殲滅楊鎮東旅三千餘人,消除了我軍向南昌前進的一個最大障礙,總司令高興啊!否則今天咱們也得不到這麼多好東西。」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都說安毅這是趕上好時候了,坐在安毅左下首的楊斌笑完立刻意識到模範營的任務內容,他身子前傾望向對面的鬍子:「是不是要求我們模範營提前趕到贛江邊上去架設浮橋?」

鬍子對楊斌的敏感預見極為敬佩:「正是,而且要求很高,難度也很大,這幾天我們的四個工兵連都必須開赴高安城西南面的左家渡,在錦江水面上進行浮橋架設訓練,具體由繼南負責指揮。明日凌晨,我將率領警衛連的一排、三排、四排前出偵察,你們哥幾個要是願意,就選個方向一起去看看。不過,老曲你重任在肩,可不能跟隨我們一塊兒出去,培訓班和教導隊那一塊還得靠你來授課。」

楊斌五人立刻緊張地商議起來,並很快做出了選擇,楊斌和盧明迪跟隨鬍子的幾個排行動,力求選定四到六個浮橋架設地段。葉成和張顯功跟隨尹繼南觀摩工兵實戰訓練,並與幾個士官一起負責高安城三個鐵匠鋪承接的浮橋固定連接鋼件的監製工作。

只有二十八歲長得文質彬彬的曲慕辰深感遺憾,他頗為不滿地轉向安毅,皺著眉頭大聲說道:「小毅,你有傷在身,正好替我給培訓班和教導隊授課,我還是跟隨鬍子他們出去走走吧。」

安毅嘿嘿一笑:「你知道鬍子除了去勘測施工地點外,還要去幹點兒什麼嗎?」

「還能幹什麼?」曲慕辰好奇地問道。

尹繼南看到安毅閉嘴不答賣關子,笑了笑對身邊的曲慕辰說道:「下午我們在總司令部侍從室等待校長召見的時候,蔣副師長非常感慨地說,鎮守南昌城西南八公里那座浮橋的敵軍旅長景彥宗是他同學,當年兩人在浙江講武堂讀書時同吃一鍋飯共用一張課桌,不料如今卻成了生死對手。」

「大哥聽說之後就與鬍子和我商量,然後與蔣副師長賭上了,說三天之內定能把蔣副師長的老同學給他請來,蔣副師長哪裡肯相信?立刻就和我大哥打賭,說只要能辦到他願意付五千大洋,要是辦不到付給他一千大洋就行了。」

「我大哥的性子你也知道,說起話來錦裡藏針,挺刺激人的,幾句笑話就把副師長激得惱火不已,他當即請師座和徐參謀長作證人,誰知參謀長和六團的惠團長也來勁兒了,也按照副師長的條件和我大哥對賭,我大哥立刻接下三人的賭注並寫下賭約。」

「師座在一旁看得心癢癢的也想賭,誰知總司令正好出來了,看到大家這麼激動連問為什麼。副師長是總司令的把兄弟,沒什麼顧忌,當即就把和我大哥打賭的事情告訴總司令,總司令哈哈一笑對我大哥說,要是真能辦到,他會獎給我大哥一萬元,於是就有了鬍子剛才的任務分配,明白了吧?」

曲慕辰和楊斌幾個大吃一驚,感到任務非常棘手,葉成卻馬上聯想到警衛連七個彪悍官兵那天的變態演練,覺得安毅的計劃成功幾率相當高,於是當即就把系軍隊通常的駐紮警戒手段和盤托出,楊斌幾個也醒悟過來,一一作出補充,積極獻謀獻策,並將抓捕對像景彥宗的年齡、長相、愛好和習慣等等詳細說出。

鬍子聽得眉飛色舞,心花怒放,心想如此鬆懈的軍紀和漏洞百出的警戒手段,實在再好不過了,對任務又增添了幾分把握。

曲慕辰眼看著楊斌和盧明迪都獲得參加秘密行動的機會,葉成和張顯功也得到學習和觀摩工兵實戰的差事,心裡憤憤不平,再次責問安毅:「小毅,你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幹嘛不願意替我上幾天課?」

安毅嘿嘿一笑:「誰說我閒著的?弟兄們打仗的打仗,訓練的訓練,我這個營長好意思以這點兒小傷為借口躺著嗎?我得去做點兒生意,為咱們幾個和全營弟兄弄點小錢回來花花,哈哈!」

曲慕辰大駭:「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做生意?老子算服你了!」

安毅哈哈大笑:「不幹不行啊!這年頭只要逮住機會就不能放過,否則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哈哈!」

「這年頭兵荒馬亂的,有什麼生意可做?」葉成奇怪地問道。

安毅壓低聲音娓娓道來:「今年湖南大旱,又打了半年仗,庫存的糧食開始緊張了,加上唐生智將軍的六萬人馬和第四軍的四萬餘官兵不停地從湖南往武漢調運糧食,我估計一個月之後長沙的糧價至少要上漲一倍。」

「 正好,下午我拿校長的批條去找軍需處長老何的時候,看到我軍運輸團的車子全都放空返回廣東和長沙,於是辦完事後立刻找到蔣副師長,我們倆一合計立刻拍板決定一起幹。高安、上高、樟樹這三縣歷來都是旱澇保收的魚米之鄉,今年因為打仗,商人們手上壓著數千噸的糧食賣不出去,價格低得只是去年的一半多點,咱們得趁湖南那邊的消息尚未傳來搶先下手,付出幾萬定金把商人們手裡的大批屯糧一舉買下,只需運出一兩百噸即可,剩下的絕大多數糧食就地起價賣給各地的米商。」

「咱們手上有兵有槍,那些唯利是圖的糧商只要接下咱們的定金就不敢反悔,哈哈!做好了老子至少能分到五萬大洋,哈哈……弟兄們啊,這年頭上哪兒去找五萬大洋啊?你們都忙自己的去吧,最遲一個星期老子就給你們每人分一千大洋,剩下的全都放進我營的公積金賬戶裡面,等打下南昌,我們得在城東或者城北買下一塊百畝以上的土地,開始建設咱們的工廠,向全軍推銷咱們生產的軍用水壺、各種裝具、工兵器械、壓縮軍糧、軍服、鋼盔等等。」

「我想過了,咱們工廠的各種機器設備和大型柴油發電機組都採用歐美各國的最新產品,到時候只需一個電報就能訂購,兩個月內就能運到廣州,一年之後就能出產品。咱們生產的玩意兒絕對是各軍最需要的東西,這段時間老子能天天蹲在總司令身邊,得爭分奪秒狠狠使勁,有機會要上,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上,一定要把我那副師長大哥甚至總司令一起拉進來入伙,到時候在座的哥幾個和各連主官都有一股,老子就不信不發財,一年後你們就等著分紅吧,哈哈!」

楊斌等人聽得目瞪口呆,好久都沒能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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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四章由不的你不信

日暖陽高懸天空。十二匹高大的戰馬奔出將軍廟大營|欄營門。立刻加快速度向高安縣城奔去。

馬上的十二人分別是安毅鬍子顧老二楊斌和其餘七名圓滿完成「縛虎行動」的精銳。只不過他們一身的精良裝備留在了營區。全都換上了革命軍的灰色軍服和尋常武器。

十二騎士進入縣城。直接趕到鳳凰湖邊的總司令部。作為全軍預備隊的二師師部也設在這個條件優越的臨時大莊園裡。

守門的警衛團官兵早就認識安毅。看到他領著一隊風塵僕僕的人馬到來。僅僅只是上前詢問了兩句。告訴安毅長官們正在主樓開會就升起粗大的橫桿。

安毅率領弟兄們進入莊園。在主樓側邊下馬。抬上麻袋大步走向主樓中間的大門。

蔣總司令的侍衛長王世和聽到下屬急報。很快下到一樓走出洋樓大門。看到安毅等人和的上的兩個麻布袋。驚訝不已。

「小毅。這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啊?」王世和看著不停蠕動的麻袋。的非常疑惑。

安毅上前低聲回答:「小弟手下的弟兄們運氣好。昨天下午一到南昌西南面的贛江邊。就看到麻袋裡的景彥宗和他的參謀長周華源一起坐著小艇到西岸巡查江防。我的弟兄穿上敵軍服裝。好不容易潛到碼頭。順利幹掉六名守衛悄悄拿下了小氣艇。等他們十幾人巡查完畢。一上船就出手制住了。」

「可惜的是通往咱們高安的錦江河口被兩艘炮艇封鎖了。否則小弟的弟兄們非把那艘小氣艇開回來不可。沒辦法。他們最後只能在距離河口八公里的小洲村碼頭登岸。扛著這兩個人走出十幾里才在擔任接應任務的弟兄們那裡騎上馬。趕了一個晚上才送到小弟的營的。接到人小弟不敢怠慢。立刻送到司令部來了。嘿嘿!」

王世和大吃一驚。飛快解開袋口的繩子細細查看。迅速紮緊再打開另一個袋口。看清裡面被五花大綁塞住嘴巴的人和他身上的將官衣服。王世和放下心來哈哈大笑:「你小子行啊……快。軍事會議就要結束了。叫鬍子領著幾個弟兄把人給抬到侍從室。其他人留在外面……你小子這回發財了。老子也想看看蔣銘三他們幾個的老臉往哪兒放。哈哈!」

「王哥放心。一直以來受到你的照顧。回頭小弟收完錢給你送點好東西。哈哈!」安毅吩咐吳立恆領著弟兄們在外等候。帶上鬍子楊斌盧明迪和顧老二抬起兩個麻袋跟隨王世和登上二樓。

剛走上二樓寬闊的過道。會議室的大門就打開了。二三十名師級以上的第一軍第三軍將帥看到安毅等人抬著兩個沉重的麻袋非常驚訝。

王世和連忙入內向蔣總司令報告。老蔣聽了大吃一驚。連忙和劉峙幾個走出大門。看到將帥圍觀中的兩個大麻袋不停蠕動。連忙命令打開。

鬍子和顧老二飛快的解開袋口。一把將兩個五花大綁的將官生生提出來輕輕放到的上。

蔣鼎文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看清鼻青臉腫的景彥宗立刻大叫鬆綁。疾步走到景彥宗身邊扶起他連聲道歉:「承先兄(景彥宗字號)請見諒請見諒……哎呀!那個混蛋綁這麼緊?誰他娘的用這麼髒的布堵嘴的……承先兄站穩了。活動活動就好……」

長相威武四方臉膛的景彥宗活動一下僵硬的舌頭。對著蔣鼎文大罵起來:「好你個蔣銘三。竟然用此下作手段對付老子。有本事你他娘的放馬過來真刀真槍拼一場啊!你……沒想到你竟然會用如此下三濫的詭計。你不覺的勝之不武嗎?」

「承先兄息怒!請息怒。是小弟無禮了……來來。小弟帶你到裡面坐坐。先喝杯茶壓壓驚再說。」蔣鼎文連聲道歉。擁著憤怒的老同學進入對面的侍從室。

王世和也客氣的把被顛的七葷八素暈頭轉向的敵軍少將周華源領進侍從室。讓會議室大門口的二十餘名將帥看的震驚不已議論紛紛。弄清楚始作俑者就是模範營的營長安毅之後全都樂了。不的不佩服這個屢建新功的年輕人的智謀和勇猛。

三軍的幾個師長剛想問問安毅是怎麼抓到人的。就聽到蔣總司令威嚴的命令安毅幾個隨他進入會議室。

三軍軍長朱培德和劉峙相互看了一言。也樂哈哈的跟隨進去。一干人無奈之下只好陸續下樓另行打聽。

蔣總司令親切的示意朱培德劉峙坐在自己身旁。抬起頭對自己面前的愛將安毅和氣的問道:「才過了一天時間就讓你成功了。足以證明你們模範營擁有優秀的戰鬥力。很不錯!說說看。怎麼抓到的?說說!」

安毅挺起胸膛。樂哈哈回答:「校長。學生傷沒好沒能去成。是鬍子帶隊把人弄回來的。讓鬍子匯報吧?」

老蔣與朱培德相視一笑。點點頭表示允許。劉峙心裡自豪不已。

鬍子上前一步大聲回答:「報告校長。屬下率領警衛連一個排的官兵。於昨日中午抵達南昌西南的生米渡口以南一點三公里的江岸隱蔽。經過三個半小時的觀察。計劃今日凌晨三點半潛入東岸的敵軍大營。」

「臨離前。屬下率領的十人分隊意外發現敵軍旅長景彥宗等率領二十餘副官護衛策馬來到東岸。很快下到碼頭登上小氣艇開過西岸。隨即登視察西岸的江防陣地。」

「經我營作戰參謀楊斌中校和盧明迪少校確認其身份之後。屬下當即下令換上敵軍服裝。列隊假扮成四軍江防巡邏隊靠近碼頭。在對方尚未辨認清楚屬下等人的身份之前。屬下等出其不意迅速制服碼頭上的十一名守軍。一擊的手全部塞進小氣艇。屬下的排長竇方早已登船用槍抵住了船上駕駛員的腦袋。」

「 經過一個半小時的焦急等待之後。敵軍旅長景彥宗和參謀長等人下到碼頭。尚未反應過來就被我警衛連連長夏儉副連長顧長風用駁殼槍槍口頂住腦門兒。所有人只能乖乖按照屬下的命令放下武器登船。屬下命令小氣艇駕駛員開到下游的小洲村碼頭。將船上所有人捆綁起來。並告訴他們只要合作絕不傷及性命。最後順利登岸迅速返回!」

「好!深入虎穴一身是膽。了不起啊!介公。手下擁有如此智勇雙全的悍將。培德羨慕不已啊!哈哈……」朱培德大聲讚道。

蔣總司令微微一笑。客氣的說道:「僥倖。僥倖啊!我這回可的輸給他們一萬元了。」

劉峙咧開嘴樂了。心想好彩老子來不及下注。否則回去的給安毅數錢了。

朱培德驚訝的詢問怎麼回事。蔣總司令含笑將安毅和蔣鼎文等人打賭的事詳細道來。

朱培德哈哈大笑。站起來讚揚了安毅和鬍子等人好一會兒才告辭離去。老蔣和劉峙親切的將朱培德送出門口。兩人回到座位上立刻放下矜持。笑的樂開了花。

安毅看到沒有了外人。上前一步低聲說道:「校長。學生擔心三個上司賴賬啊!」

老蔣和劉峙同時哈哈大笑。老蔣笑容滿面的說道:「沒關係。這事我清楚。只要他們敢賴皮不給錢。你就告訴他們。我要你們劉軍長從他們的軍餉中雙倍扣除用以還債。看他們誰敢言而無信。」

安毅高興萬分連聲感謝。劉峙藉機指指楊斌和盧明迪向老蔣介紹。

老蔣細細打量二人。對兩人良好的軍人風範和端正的長相非常滿意:「很好。都是出自名門的俊傑啊!我在民國前四年就進保定就讀了。算起來你們還是我的保定小師弟呢。哈哈!難的的是。你們能看清時局深明大義。克己復禮身先士卒。很好很好嘛!這次出色的行動一舉俘獲敵人兩名將軍。定會給頑敵沉重的心理打擊。功勞很大!劉峙。建議你給參加這次行動的官兵們晉一級軍銜。我也要命令總部向全軍通報這一鼓舞士氣的消息。」

劉峙點點頭:「這一行動確實非常漂亮。深入敵後活捉兩名敵軍將領的功完全達到破格晉級的標準。屬下回去就辦。」

「校長師座。能不能在通報中隱去模範營的番號。或者換成二師也行。學生不想把正在實驗階段的特種作戰方式洩露出去。學生昨日給您和師座上呈的那份報告的第一章。就是特種作戰單位的保密制度。學生認為特種作戰單位及其官兵都需要隱秘行蹤。嚴格保密。更不能讓對手瞭解我特種作戰單位的番號。學生之所以堅持用警衛連的番號。正是基於保密原則的考慮。」安毅小心翼的提出請求。

老蔣這才記起兩天來太忙。尚未有時間翻閱的安毅報告。與劉峙略作商議隨即答應下來:「你還是很謹慎的。不錯。我同意。就把這個榮譽給你們二師。反正你們模範營也屬於二師嘛。」

安毅看老蔣站起來走到窗子左側的大桌前。提起毛筆準備寫取錢的條子。趕緊上前與劉峙商議。得到劉峙的同意隨即來到老蔣身邊笑瞇瞇的提出要求:「校長。學生請求您把一萬元獎金換成五十支花機關鎗。行嗎?」

「哦?不是剛批給你一百五十支嗎?不夠用?」老蔣放下毛筆低聲詢問。

安毅如實回答:「真的不夠。因為學生的四個工兵連並非作戰隊伍。每個連都需要一個排的力量保衛三個排的工兵正常施工。如果能給這些擔任護衛任務的班排長都配備火力相對強大的花機關鎗。更能保證施工官兵的安全和輜重物資運送的安全。哪怕遇到一個連敵軍的攻擊。有了自動火力也能頂到其他作戰連隊的救援。」

「屬下也是這個意見。」劉峙也示贊同。

老蔣點點頭:「不錯。這個理由還是比較充分的。我這就給你寫個條子。你拿到總部的軍需部領取五十支槍和配套的裝具彈藥。以後你們的軍需處軍需科會根據你們模範營的消耗及時補充的。」

「感謝校長!」安毅大聲致謝。

老蔣微微一笑。提起筆很快寫下紙條遞給安毅:「明天晚上十點你到我這兒來。我要和你討論一下你所說的特種作戰問題。順便把你們正在試行的新型團的編組配備情況寫成報告拿來給我。如果可行。我打算在你們二師先行推開。看看效果如何。」

「學生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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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章 牛刀小試顯奇效

昌城裡,孫傳芳的手下大將鄧如琢憂心忡忡,也氣憤、萬壽宮一南一北大敗之後,接著又被革命軍李宗仁的第七軍攻佔擁有天然屏障、被稱為固若金湯的德安城。

雖然李宗仁的第七軍看到兩面夾擊的危險很快便撤離了德安,臨走前留下了三千具革命軍將士的屍體,但血戰過後系軍隊的損失更大,盧香亭、李俊義的兩個軍三萬餘人,在第七軍將士從凌晨到日落不間斷的瘋狂打擊下,死的死,逃的逃,已經不復存在。

更為可恨的是,自己手下的精銳混成旅、鎮守南昌城西南江岸的一個四千餘人部隊,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對手擄去少將旅長景彥宗和參謀長周華源,這一消息使得南昌城內外的各部守軍無比震驚,風聲鶴唳。

景彥宗旅受此打擊尚未緩過勁,再次遭到神出鬼沒的小股敵人上百次的無恥偷襲,這一股股以班排為單位的敵軍非常狡猾,也非常強悍,不但來去如風而且槍法奇準,一擊得手立刻消失,僅僅在兩天兩夜之內就擊斃或俘虜己方四百餘名官兵,卻極少出現傷者,一具具屍體上的傷口幾乎全都在要害之處,不是被敵軍的子彈掀開腦袋就是被打穿咽喉和心臟,還有十餘人被剁下了腦袋,搞得全軍人心惶惶,不敢邁出大營一步,已經有一千餘名官兵逃離或失蹤。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個曾被寄予厚望的精銳之師士氣已失,完全喪失了戰鬥力,全部撤出贛江西岸回到東面軍營之後,仍無法止住一批批被嚇得魂飛膽喪的官兵連夜脫下軍服逃出大營。

最讓人沮喪的,是生米渡口東岸大營上空的五色旗,竟然被隱藏在西岸的對手兩次準確的開槍打斷繩索墜落在地,東岸大營再也沒人敢升起旗旛了。

針對敵人一系列令人厭惡也令人無比恐懼的襲擊戰和騷擾戰,以及三個方向大規模的失敗之後,損兵折將的鄧如琢不得不痛苦地下令收縮防線,一面命令手下三萬餘守軍全都回防,鎮守在南昌城內外,一面不停地向身在杭州的孫傳芳大帥發去電報求援,眼睜睜地看著一道道防線和一座座堅固的工事任由對手步步蠶食,層層佔據。

生米渡口西岸的小樹林裡,蔣總司令的侍衛長王世和從望遠鏡裡看到東岸空蕩蕩的營房,長歎一聲,對身邊的鬍子說道:「難以想像啊!你們的特種作戰竟然產生如此巨大的威懾力,小弟這兩天算是開眼界了,僅僅是你率領的四排就取得了生擒敵軍官兵三十五人,擊斃敵軍一百七十餘人的戰績,打得敵人聞風喪膽,唯恐避之不及!這次回去,我知道怎麼向校長匯報了。」

鬍子微微一笑:「夏儉和顧老二的兩個排也打得好,夏儉僅以三十一人分隊三面出擊,就取得了擊斃敵人四十八人、俘虜七十七人的戰績,一個敵人都沒放跑,繳獲兩挺漢陽仿製的馬克沁重機槍、三挺全新的美國輕機槍和九十多支全新德制步槍,可見他襲擊的同田鎮守軍連隊的確是梁鴻恩師的主力部隊,否則不可能擁有這麼精良的裝備。顧長風帶領的二排戰績更大,不但取得消滅敵人一個炮連五十餘人俘虜三十餘人的佳績,竟然讓他們在昨天夜裡用迫擊炮連續炮擊敵軍停在錦江河口的兩艘小炮艇,打得敵軍水軍碼頭和甲板上屍橫遍地,前天還耀武揚威、逆錦江而上逼近高安十五公里實施炮擊的兩艘炮艇,被他的弟兄們和炮連的六個迫擊炮小組用十二門炮打得傷痕纍纍,奪路而逃,再也不敢靠近生米渡口以南江面。」

「是啊!」

王世和感慨不已:「兩天來取得地一系列成績就連我也沒有料到。現在想起來不得不佩服小毅地腦子。足以證明小毅地特種作戰計劃和一系列從嚴從高地訓練手段是正確地。今天打完南面地張溪回來。一路上我總是在想。要是讓我把你們警衛連拉到對岸地敵軍縱深地帶。只需三天時間定能消滅上千敵軍。」

鬍子笑了笑:「這可不行。特種作戰地原則很特別。小毅也絕不允許這樣地冒險。各級指揮員都不能去幹沒有明確目地和價值地事情。

「這次我們之所以連續出動。一是要通過這次行動。檢驗一下訓練方向和訓練手段是否達到預期目地;二是為我們四個工兵營地浮橋架設爭得盡可能好地環境和便利。這兩個目地基本都達到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很服小毅。要是沒有他地指點和堅持。讓我領著弟兄們從開始北伐就展開嚴格訓練。也就沒有今天地成績。可惜他地肩傷和小腹側面地傷口沒長好。否則你定能欣賞到他地神槍。兩百米內指哪兒打哪兒。全營也只有昨天兩次射斷敵人大旗繩子地神槍李福強能和他一比。哈哈……」

「我們也該回去了。三軍地弟兄們很快就會到來。咱們留下沒啥用。也不想讓他們看到我們地裝備。到了高安你還得把身上地這套裝備脫下還我。」

「不還了。我得拿回去給總司令看看。」

王世和走進林子深處,翻身躍上警衛員牽來的戰馬,等鬍子上馬,兩人結伴西行:「鬍子,等打下南京之後,我們很可能從全軍挑選人才,成立一支團級的特種大隊,這是出發前那天晚上我聽校長親口說的。校長詳細看過小毅的那幾份報告,對比模範營從建立到現在的每一個進步,感慨不已。」

「小毅離開之後,他頻頻誇獎小毅是生來就該帶兵的天才,不但目光高遠,就連經商也極有天賦,很顯然,校長已經被小毅說服了,還答應打下南京就在南昌或者南京給小毅和廣東的歐耀庭先生弄塊地皮建廠,利用國內愛國財團的強大實力帶動南昌、南京周邊地區的工業發展。還有就是打下南京之後,你們模範營可能要升級為模範師或者教導師,你和小毅、繼南三人的前途都不可限量。」

鬍子心裡高興,臉上卻沒太多表示:「前幾天我獲得破格晉級也只是個中校,等混到將軍沒十年八年根本不敢想。」

「哈哈!看來你和小毅這傢伙混久了,連他的圓滑也學到了。」二十六歲的王世和是蔣總司令的表侄,六年前就追隨蔣介石南下投奔中山先生,畢業於黃埔一期,為人忠耿謙沖,話語不多,與同樣實實在在的胡家林一見投緣,兩人惺惺相惜,就像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樣:「你沒注意到嗎?我們一期的曾擴情今年才二十九歲,早已經晉陞少將主任,和我同樣年紀的賀衷寒如果不是去俄國留學,如今至少也是少將了,還有侍從室的俞濟時、一師的胡宗南、二師的文志文等等一二期畢業的近百人成了上校中校,最可惜的是蔣先雲,如果不離開一軍今何止是個上校?至少是個少將師長了!」

「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北伐大業未定,今後的晉陞機會還有很多,再打一兩年仗升上將軍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下去有空的話小弟建議你自修一些課程,打完仗就去軍校進修個一年半載的,這樣一來什麼都有了,加上你本來就出自咱們黃埔一系,升上去帶兵也容易很多。」

鬍子感激地點點頭,與王世和又聊了一會立刻下令加速返回。

高安將軍廟門前的高台上,站立著五十名精心挑選留下來的俘虜兵,教導連長曲慕辰正在對俘虜們大聲訓話。

在安毅的提攜下,曲慕辰、張顯功、葉成和尹繼南也被寫入立功報告中的指揮策劃軍官一欄,晉陞一級軍銜,而曲慕辰成為了中校參謀,警衛連的兩個正副連長均有提升,夏儉這小子屢立戰功終於進入校官行列,攻打奉新已經軍功在身的顧老二更是個奇跡,一個月前還是佔山為王的土匪,今天卻順利晉級為國民革命軍上尉,心中感歎萬千,越發堅定了畢生追隨安毅的信念。

安毅自己這一次卻非常低調,沒有在立功報告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繼續當他的中校營長,軍銜比晉陞上校的楊斌還低一級,弄得一幫弟兄們感激不已很難為情,安毅解釋之後大家才好過些。

安毅說咱們模範營很快就會擴編成二師的補充團,到時候自己會自動晉陞一級,現在晉級上校到時也無法繼續晉陞,不如留到擴編之後自然晉陞為好,弟兄們和他安毅不一樣,遇到這種機會絕不能放過,否則今後和他安毅之間的差距會越拉越大,何況今後立功的機會還有很多,只要打個看得過眼的勝仗,他安毅想晉陞實在是很簡單的事情,不如現在低調一些,不讓外人太過眼紅。

在生意場上,安毅與蔣鼎文只用了三天時間,就以徵購軍糧的借口成功買下高安城四大糧商的一千五百餘噸庫存大米,加上這幾天從周邊購回的七百餘噸,手裡已有兩千多噸的存量。

蔣鼎文很容易就說動劉峙使用一軍放空返回的車隊,從上高向一軍位於長沙的兵站運送了好幾輪,將最先從上高購入的八百餘噸順利運抵長沙。

截止今日上午,蔣鼎文和安毅已經擁有三千噸大米的存量,蔣鼎文仍派出兩個副官和一群侍衛到處去收購大米,漸漸把高安的糧價抬了起來,湖南缺糧的消息也在今天開始傳到高安,但是四大糧商哪裡敢動一下自己倉庫裡的糧食?動一動就是三倍的罰款,為了保個平安還得為蔣鼎文和安毅守好糧倉,防潮防漏防老鼠,避免糧食損耗。

中午與蔣鼎文喝了幾杯的安毅滿面紅光回到將軍廟,一下馬就走到五十名俘虜前面樂哈哈地逐一打量。

曲慕辰訓完話把手中的花名冊遞給安毅,安毅看到俘虜裡面竟然有二十七名軍齡最低也是三年的炮兵,顯得非常的驚訝,當即抬起頭對著無精打采的俘虜們大聲喊道:「劉傳奎是誰?上前一步!」

「小的在……」

一個年約二十七八歲身材敦實的老兵怯生生上前一步,根本不敢與吊著只胳膊的安毅對視,想起顧老二那把鋒利的大刀砍飛自己連長和兩個排長的腦袋就像切蘿蔔般輕鬆他就打冷顫,他和自己一個排的弟兄們一樣當時就全身發軟,不由自主舉起雙手跪地求饒,乖乖地步行一天一夜來到將軍廟。

安毅哈哈一笑:「長得挺結實的嘛,抬起腦袋讓老子看看……長相不錯啊!要是老子給你包裝一下,絕對能趕上景彥宗那孫子,景彥宗被老子的弟兄用麻袋運回來時,老子好奇之下就打開麻袋看了看,一看就不喜歡他那張撲克牌的方臉,你們這幫弟兄可比他強多了!」

俘虜們嚇了一跳,這才知道友軍的旅長景彥宗將軍是被這個年輕長官的手下抓回來的,一個個頓時更為驚慌,上前一步的劉傳奎不由自主發抖了。

安毅哈哈大笑:「弟兄們,你們別怕,到了這裡你們就是老子的弟兄了,等會兒讓各連連長按照你們的專長和愛好領回各連,換上咱們革命軍的衣服就可以去領十二塊大洋的餉錢了,哈哈!」

「你們來得巧啊,正好趕上革命軍總部給咱們送來十頭大肥豬慶功,今晚就讓你們吃個飽!哈哈……聽老子的口令:立正……稍息!來來,休息一下抽根煙,老子這煙可是市面上買不到的好煙,駱駝牌的,南昌幾個大商人孝敬咱們革命軍蔣總司令的正宗美國貨,咱們蔣總司令不抽煙不喝茶,全都送給我了!哈哈……」

「 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老子的弟兄了,這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別客氣,都給我接著……喂喂!冬伢子,你給這個當了五年第一炮手的劉傳奎拿包『三炮台』香煙來,咱們炮兵連的弟兄就喜歡『三炮台』,哈哈,冬伢子,劉傳奎可是你的撫州老鄉啊,說不定和你是隔壁村的呢……」

安毅給一幫俘虜髮香煙,問問這個的家人好不好,拍拍那個的肩膀問老婆有了嗎,搞得一群誠惶誠恐、哆哆嗦嗦俘虜不久就老兵痞子逐漸放開了,十分鐘後一群俘虜也和安毅一樣蹲在高台邊沿的石板上,一邊看小河邊殺豬一邊拉家常,東拉西扯,無所不談,俘虜們不時被安毅半生不熟的江西話逗得哈哈大笑。

蹲在安毅身邊的劉傳奎十幾分鐘前還差點嚇得跪在安毅面前,此刻卻敢大聲詢問安毅:「長官,打下南昌之後,弟兄們是否真的可以去逛窯子?」

安毅信誓旦旦地回答:「那當然!只要你們這幫孫子不是強迫人家姑娘,有錢有力儘管去操,不過別給老子在外面過夜,否則回來之後你們連長會把你們的基巴切下來送酒的,哈哈!」

俘虜們哄堂大笑,讓一直在旁邊看著的曲慕辰驚愕之餘,歎為觀止,他悄悄把冬伢子叫到身邊低聲問道: 「冬伢子,你大哥和士兵們都是這樣相處的?」

冬伢子高興地回答:「是啊,從咱們最初的模範連成立到現在的模範營,我大哥對弟兄們都是這樣有什麼說什麼,不管是俘虜歸順的還是新招進來的,我大哥都一視同仁,誰有困難都幫忙,誰有問題找他問他都不厭其煩地回答,所以啊,只要我大哥走進弟兄們中間,就沒有幾個不高興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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