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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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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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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25 00:22:01
第一二六章 初露鋒芒

如鬍子預料的那樣,銅鼓的守敵早在陳繼承的第四團聞風而逃,國民革命軍第二師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了銅鼓。

陳繼承的第四團越城而過,駐紮在城東六公里的八畝塘,此處是銅鼓至宜豐、奉新的公路分岔口,戰略位置較為重要;惠東昇的第六團駐紮在城北三公里的溫泉鎮,晚到一步的文志文第五團駐紮城內。

模範營與師部各單位於十三日傍晚六點半進駐縣城,行軍的一路上,安毅與昔日的老上司、如今的軍需主任世民並馬而行談笑風生,兩人本來交情頗深感情很好,分開以後見面不多更感親切,於是不止世民一人,連帶著整個軍需後勤各單位的五百餘人在一天半的行軍當中都不生火了,全都在以伙食質量享譽全師的模範營裡一起吃。

風趣大度的安毅和他的弟兄們把一群機關官兵服侍得心滿意足,沒日沒夜派出的狩獵和偵察小組沒有誰空手而歸,帶領手下弟兄前出搜索警戒的一排長魯雄更是表現出色,這個手下一半弟兄都是江西人的猛漢竟然打到一頭一百五十多斤重的野豬,連同七隻剛斷奶的小野豬一起抬回來,把炊事班老韓頭他們樂得合不攏嘴。

面對鮮美的野豬肉和獐子、野兔、果子狸等獵物做出的佳餚,師部機關一群人個個吃得滿嘴流油,大聲讚歎,都說以後要和模範營在一起行軍才行。

安毅和他的弟兄們總是樂哈哈的熱情相待,老幾個官老爺也非常慷慨地撥給了模範營五萬發子彈、十三支駁殼槍和六百雙剛到不久的新式高幫野戰鞋。

宿營高村的當夜,老在安毅的忽悠下悄悄發給模範營七十幾支帶原裝槍刺的98步槍,把工兵營庫存的七十幾支老舊漢陽造收回充數,其他辦公用品、帳篷、短祅等物資也提前下發,模範營的弟兄們再也不用在秋霜凝露的夜晚冷得發抖,統一換上新鞋之後個個都說走路快多了。

模範營進入城東一公里的帥家壩紮營完畢,安毅與鬍子、尹繼南與夏儉等人緊張商議之後,帶上各自的副官騎上馬匆匆趕往城西的師部所在地蕭家祠報道。

走進雕樑畫棟的蕭家祠正堂報告完畢,三人立刻被副師長蔣鼎文叫到大桌前詢問紮營的情況,安毅也把自己模範營的招兵計劃詳細匯報,尋求蔣鼎文的支持。

安毅剛說完,劉峙和徐庭瑤也視察完三個主力團的營地一同回來,蔣鼎文滿臉笑容地把模範營的打算告訴劉峙二人:「這三個小子想在銅鼓招兵買馬,而且有了一整套詳細計劃,包括宣傳、為百姓修築城東那段五百米的爛泥路、派出各連教導員進入周圍鄉村廣做宣傳等等,問我們能給他們幾天時間?」

劉峙指指左邊地一排精緻太師椅。示意安毅三人坐下。並吩咐勤務兵上茶。等大家都坐下後劉峙和氣地說道:「目前四團和六團已經開始在駐地內外征招新兵。五團因為新兵較多一時顧不上。我們原則上同意各團營自行征招。但有一點必須嚴格遵守。那就是我們革命軍決不能像舊軍閥地部隊那樣強征民夫。再一個。你們各部相互間要打好招呼。劃定各自地征招區域。切莫讓手下官兵為此生出矛盾。」

「謝師座!工兵營絕對嚴守紀律。」安毅接著說道:「只是我們不知道要在此地停留多久。要是明後天就開拔地話。我們需要調整計劃。否則時間上恐怖來不及。」

徐庭瑤笑道:「放心吧。我們可以給你們三天招兵買馬地時間。第四天我們二師就要東進攻打奉新。從銅鼓到奉新這一路上有大塅、西塔、上富等四個大鎮。估計敵人會安排兵力節節抵抗。到時候說不定你們工兵營也要頂上去。」

安毅三人聽了大喜過望。相互對視片刻一副摩拳擦掌地樣子似乎早已做好準備。劉峙三位官長見狀有些意外。

蔣鼎文略一思索。立刻猜到安毅幾個定是有了一套自己地打算要匯報。他笑了笑。轉向劉峙和徐庭瑤低語幾句。

劉峙兩人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蔣鼎文輕咳一聲。不緊不慢地問道:「說吧。你們對下一步作戰有什麼想法?」

正在與鬍子和尹繼南低聲商量的安毅驚訝地抬起頭,看到蔣鼎文那雙精光閃閃的賊眼就知道事情瞞不住,乾脆光棍地站起來指向正堂右側牆上的大地圖,大聲說道:「如果長官感興趣,屬下三人非常願意將這兩天討論的粗淺意見詳細呈報,敬請長官們指正。長官請移步……」

蔣鼎文、劉峙和徐庭瑤經過武昌攻城、梭子谷戰鬥之後,對模範營的表現也私下裡進行了總結,回想起安毅三人從成立工兵連開始,經歷最初的鬥毆傷人、匆匆集訓隨即展開的廣州城北技能比武、北伐後湘粵邊境道路的順利開拓、長沙城的軍事法庭事件、岳陽城東的圍堵繳獲、湘北山區的出色收編行動等等,深刻感受到安毅和他的模範營都在快速成長,處理事情日漸成熟而且越來越圓滑,三個主官都是軍事訓練的尖子,配合默契相互彌補,有勇有謀,膽識過人,所參加的行動幾乎都是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效果,隱隱約約透出一種超越他們年齡和正常能力的狡詐陰狠。

尤為難得的是,模範營的團結互助和非同一般的凝聚力,在許多行動計劃設想和軍事訓練方面都與目前各團區別很大,只是一個匆匆展開的梭子谷圍堵行動,就將他們的獨特訓練成果和強悍戰鬥力展現無遺——隱蔽高效的偵察、時機與陣地的選擇、與友軍之互信任協同配合、火力點的佈置以及戰鬥前後的一系讓劉峙三人深感意外,不得不對其另眼相看。

此時看到安毅三人成竹在胸走向地圖,劉峙幾個格外重視,他們知道安毅三人想出的計策定有可取之處,說不定一個偶得就會和北伐以來的幾次大收穫一樣,讓自己的二師受益匪淺,滿載而歸。

「長官請看奉新,屬下不知道奉新守敵的番號和數量,但是從奉新北連德安、南接高安、背靠南昌的位置來看,無疑就是南昌城的西面屏障,守敵不會少於一個師,加上銅鼓、宜豐守敵的退卻和孫傳芳援兵的不斷南下,北面的德安和南面的高安都是守軍不可放棄的戰略重鎮,根據先前的戰報,兩地聚集的敵軍不下於三萬人,因此奉新城守敵沒有了南北受敵之憂。」

安毅略作停頓,看到劉峙三人鄭重的神色暗自滿意:「屬下三人經過反覆推測,把自己擺在守軍的位置上進行考慮——要是我手裡擁有超過一個師的兵力,我可以放棄前面兩個小鎮,但不會放棄奉新以東四十公里的交通樞紐上富鎮,至少我要在那裡進行一番抵抗,用以消耗進攻方的兵力和銳氣,甚至在那一段複雜的山谷丘陵當中布下伏兵見機行事,有機會的話突然一擊重創來犯之敵,沒機會就立刻撤退重新佈置,絕不能讓來犯之敵輕鬆地兵臨城下。因此,我們估計在上富鎮一帶會有一戰硬仗。」

劉峙三人相視一眼,全都來了精神。

徐庭瑤接過作戰科長遞來的指揮棒,走到地圖前:「好吧,我們一起來推演一下,你們是守方我們來攻。上富就像個九十平方公里的十字路口,潦河由西向東穿越而過,距離北面的藻溪鎮十二公里,距離南面的同安鎮二十一公里,假使你們的判斷成立,我們的三個主力團將會從西、南、北三面對沒有城牆的上富進行夾擊,根據上富鎮以東、以北地區因地勢陡峭溝壑眾多、均無法佈置火炮陣地的缺陷,我師可在上富以西四公里的普坪村設立炮兵陣地,掩護進攻部隊的攻擊,火炮齊射過後三面總攻同時發起,你們如何抵抗?」

安毅走到牆邊撿起一根指揮棒,自信地指向上富鎮北三點七公里的胭脂石村:「這裡有個接近一百八十度的彎道,這個長達四百米的狹窄彎道僅能通過一輛牛車,而且需要爬坡上行,兩邊數公里之內全是無法攀爬的斜谷,斜谷北面溝溝坎坎根本無法展開一個營的攻擊陣型,我只需佈置一個機槍連居高臨下守在坡頂,就能堵住一個團……」

「再看南面的同安鎮方向,唯一能設置炮兵陣地的就是五點七公里處的十字路村,就算你的炮彈能越過村北的幾座高山也打不到我,我只需要在薰田與十字路之間兩公里的道路兩旁,利用狹窄地形的半山腰高地佈置一個營,就能封鎖一個團的進攻道路。因此,南北夾擊對與我們來說幾乎沒用……」

「現在轉到上富以西四公里的普坪村,就算你佔領了普坪村成功構築炮兵陣地,我只需緊急派出一個營順著北岸小路佔領普坪村西面潦河對岸的馬背嶺,利用山高林密的優勢,架起幾挺機槍向南岸四百米距離的普坪村進行騷擾射擊,你的步兵用步槍打不著我,你的炮兵也就不能從容開炮了,衝到上富鎮西面的主攻部隊將會遇到同樣部隊的阻攔,除非能把咸寧機場的那幾架俄國飛機調來助戰,否則在喪失地利的條件下,你們很難攻破我的防線。」

徐庭瑤疑惑地盯著大幅地圖看了很久,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們怎麼會對上富一帶的地形瞭解得這麼細?你說的胭脂石的一百八十度彎道和普坪村對岸的馬背嶺,為何我們不知道……李科長!」

「到!」二十九歲的作戰科上校科長腦門上全是冷汗。

徐庭瑤看到李科長緊張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你們和特務連的工作是怎麼做的?看看這份地圖,畫這麼大有何用?你……下去吧,記住這個教訓。」

「是……」

劉峙從地圖前轉過身來:「安毅,你們是如何弄清楚這麼多情況的?」

安毅嚴肅回答:「昨天天沒亮就接到師部讓我營休息待命的命令,我們商量了很久,擅自在上午九點派出十六個三人偵察小組提前出發,每個小組都有一個老家在贛北、贛中的士兵擔任嚮導,分七個方向展開對敵偵察。」

「截止我們進入銅鼓城紮營,已有十二個小組順利返回,並帶回二十多個願意加入我軍的年輕人,這二十多個年輕人都是銅鼓至上富沿線各村的青年,對自己生活的地方自然無比的熟悉,於是我們匆匆將情報匯總立刻趕來師部,除了請示徵兵工作之外,還打算把這些情況詳細匯報,只是來不及整理成書面報告。」

沒等劉峙幾個開口,安毅又再次補充道:「師座、副師長、參謀長,屬下認為我們作戰地圖的缺陷不能責怪作戰科和特務連:首先,時間太短了,從瀏陽至銅鼓一路疾行,特務連和各團都難以掌握詳細的情報,作戰科製作這一地區的地圖很困難,幾乎都是根據各團偵察連提供的情報進行匯總核實,之後迅速製圖,不到之處在所難免。」

「再一個,師部特務連的弟兄沒有一個本地人,大多是北伐前的老班子,他們很難獲得當地民眾的幫助,我們的偵察小組不止一次在路上和特務連的弟兄擦肩而過,就足以證明在陌生的環境裡沒有當地民眾支持很難展開偵察工作。」

「 屬下的工兵營則不同,成立之初就有祖籍江西的弟兄,其餘弟兄的祖籍分別為湖南、四川)南等地,屬下正是擁有這樣的便利才能把偵察範圍成倍擴大的,從某種角度上講,屬下的工兵營佔據了地利與人和。」

周圍的新任特務連連長喬世傑、作戰科的一群參謀全都感激地望著安毅,劉峙三人相視一笑,心中為安毅的聰敏與圓滑暗自稱讚。

劉峙吩咐安毅三人必須在今晚十點之前上呈詳細的偵察報告,隨後轉向地圖示意安毅靠近:「如果情報能證實上富的確是敵人的重點阻擊區域,你打算怎麼打?」

「還是參謀長所說的打法,只需加點料即可,也就是出其不意從敵人後邊來一下,退路被斷的敵人在三個主力團的攻擊之下,哪兒有不膽怯的?而且只要我們比他快比他狠,就能率先佔據有利地形,四面全是深山密林守敵毫無生路,除了投降別無選擇。」

安毅此言一出,徐庭瑤和蔣鼎文立刻上前,幾個作戰參謀也圍了上去。

安毅拿起指揮棒指向上富東面十公里的羅市鎮:「從我們所處的銅鼓城出發,順著南面的小路經同安、走杉樹嶺翻越不高的盤山,就可到達羅市南面十二公里左右的華林村,然後在約定時間內向羅市發起突襲切斷敵人退路。」

「整個行程約為八十六公里左右,其中有幾條捷徑能縮短二十餘公里的路程,但並不好走,我營警通排的弟兄背負十五公斤左右的裝備用了十九個小時走完,回來時由於道路已經熟悉也不需要太過隱蔽,只用了十三個小時,途中還能休息六小時。」

「屬下認為,只需一個連的兵力即可斷敵退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羅市鎮東有座四十五米左右的五孔石橋,河水深三米至五米,只要炸毀石橋任何一端靠近河岸的一個橋孔,就會炸出一個五米以上的斷口,再加上二十挺以上的輕機槍阻擊,敵人就是甕中捉鱉了。」

「好計策!」

徐庭瑤讚揚一聲,含笑指向羅市西面的三十三公里的奉新城:「要是守敵負隅頑抗,奉新之敵快速馳援,奇襲部隊很可能會陷入兩面受敵的處境,怎麼辦?」

安毅不好意思地回答:「屬下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但是沒辦法解決,唯有寄望於三個主力團的進攻速度。請恕屬下大膽直言,屬下三人經過反覆分析之後認為,以目前我師各團的山地行軍速度來看,只有工兵營的第一連和營部直屬的兩個排能夠勝任如此困難的長途奔襲任務,而且還不能帶上重機槍,否則很難保證潛行速度和隱蔽性。 」

劉峙、徐庭瑤和蔣鼎文對視片刻,不得不佩服安毅三人的能力。

劉峙沉思片刻走到堂中的八仙桌旁,叫來徐庭瑤和蔣鼎文一陣低語。徐庭瑤和蔣鼎文兩個略作商議,不約而同對劉峙點點頭。

劉峙叫來安毅三人:「回去之後不動聲色,讓你們手下的一連和兩個營屬排的弟兄們休息好,並暗中做好隨時出發的準備。從明天起,你們模範營的糧食肉類由師部後勤處供應,你們如何征招新兵都沒問題,我們全都支持,只有一個要求:把招兵的聲勢弄得越大越好,最好能讓方圓百里都知道我們在休整和補充兵員,明白了嗎?」

「明白!」安毅三人異口同聲回答。

劉峙滿意地點點頭,示意三人可以回去了。蔣鼎文將安毅三人送出正堂進入院子,吩咐副官到後勤處領取一箱香煙拿給安營長。

安毅感謝地笑了笑,不解地詢問為何全師在銅鼓停留這麼長時間?

蔣鼎文無奈地解釋:「李宗仁將軍的第七軍至今還停留在大冶沒有如期東進,校長親自趕到武昌南湖的七軍軍部,送上十萬現洋做軍資他們這才重新出發,至少三天之後才能逼近瑞昌一線。此前因為廣西要求高度自治,不願承擔中央的稅賦,因此也就沒有獲得中央的足額軍餉,這幾天他們不時抱怨天時已冷官兵尚無冬裝、彈藥和糧餉入不敷出,校長只好親自去說服,因此我們才被迫停下腳步。我們的一師和第六軍也停止了攻打修水穩固陣線,等待南路的友軍和北路的第七軍齊頭並進,否則孤軍深入就有被三面合圍的危險。」

「原來是這樣……老大,看來咱們得多想點兒辦法賺點錢才是,否則哪天身無分文了不就動不了了嗎?」安毅感慨地說道。

蔣鼎文哈哈一笑:「放心吧,我們黃埔一系不會缺錢的,我倒是擔心在這個地方你招不到足夠的兵。」

安毅嘿嘿一笑:「要是小弟招回個一千八百的,你們幾個老大可不許再巧立名目再次瓜分,行嗎?」

「行啊!只要你有本事,招的再多我們也不眼紅,不過至少你得分出一個連給師部調配,不許討價還價,怎麼樣?」蔣鼎文若無其事地反問一句。

安毅豪爽地哈哈一笑:「有老大這句話我還擔心什麼?不就分出一兩百個人嗎?簡單啊,哈哈!」

蔣鼎文哈哈大笑,鬍子和尹繼南也高興地笑了。

安毅看到蔣鼎文笑得那麼奸詐、那麼得意,心裡突然有種受騙上當的感覺,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賺了大頭,於是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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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章 不服就來試試

秋高氣爽,晨風輕拂。

佈置完警戒任務的四團長陳繼承帶上副官和兩名警衛,翻身上馬趕往西面的銅鼓城。此時的陳繼承深為煩悶,心裡不斷地琢磨師部一大早下達的「原地休整加強警戒」命令是什麼意思?從瀏陽到銅鼓短短數日一路高歌猛進,此時不趁熱打鐵乘勝追擊更待何時?

沐浴朝陽的陳繼承一行來到城東的帥家壩,模範營內內外外的一片熱鬧景象令他十分驚訝。

陳繼承來不及遠觀蒼鬱的大山下靜立碧水中的著名巨石銅鼓奇觀,打馬來到營門詢問哨兵:「你們在幹什麼?靠水搭建的那個高台做什麼用?」

「報告長官,我們教導員說是搭建的戲檯子,從今天開始都會有戲班子來唱戲,還說城裡城外十里八鄉的老百姓都會來觀看我們的軍事技能表演,吩咐所有弟兄要維護好秩序,搞好軍民關係……晚上加菜,有紅燒肉。」江西籍的一連哨兵認識陳繼承,聽他一問就樂呵呵回答。

陳繼承哈哈一笑:「你們營長呢?」

「天剛亮就騎著小黑駒進城了,胡營副和尹參謀也一起去的,帶著二連弟兄幫助城裡的老百姓修路補房子。」哨兵回答。

陳繼承點點頭告辭離去,心裡對模範營每到一處堅持不懈為民修橋鋪路的善舉暗自稱讚。

根據模範營數月來的實驗證明,每個團保有一個工兵連非常合理也很有必要。每到一處,各部的營地建設就離不開專職工兵,只不過如今各團都是用步兵來完成,要是擁有模範營的工兵連那樣既能戰鬥又能高效高速施工的連隊,對於每個團營級指揮官都是件幸事,何況安毅手下的工兵連已經掌握小型橋樑建造、浮橋建造、工事構築、障礙爆破等專業技術,這些技能都是一般步兵難以具備的,正是眼下各主力團急需補充的缺陷。

兩個多月來,深有感觸的陳繼承、惠東昇和蔣鼎文等人,就這一問題在師部工作會議上屢次提出,但尚未看到具體落實的徵兆,陳繼承心裡雖然著急卻也只能忍耐。

陳繼承一行騎馬走出幾百米,沒進城就看到「模範營」的大旗斜插在路邊的大樹幹上格外顯眼,由模範營官兵設置在道路兩旁的哨位規範實用,每個哨位前面都肅立著兩名荷槍實彈的哨兵。

狹長地道路中間。百餘名工兵正在凹凸不平地路面上緊張施工。數百民眾肩挑手抬將一塊塊石頭和一簍簍碎石粗砂送到官兵指定地地方。軍民之間語言相通。關係融洽。幾個給官兵送來茶水地老人家還不停詢問官兵們地姓名籍貫。官兵們規規矩矩地回答不敢敷衍。軍民之間開心交流邊干邊聊。真正把密切軍民關係地口號變成了行動。

再往裡走。大街兩旁到處張貼著「軍民魚水情」、「國民革命軍是人民地子弟兵」、「向銅鼓父老鄉親致敬」、「打倒軍閥豐衣足食」等等標語。五團地一個營在團政治教導員地率領下打掃街道。清除垃圾和廢棄物。上百民眾圍聚在城中縣政府衙門左側地高牆前。津津有味地傾聽城中地老夫子大聲朗讀佈告。

陳繼承看得有趣。駐馬靜觀。從大嗓門老夫子嘴裡聽出個大概。佈告地意思是:國民革命軍第一軍第二師地官兵們為了答謝銅鼓父老鄉親們地厚愛。要在城東著名地銅鼓邊上搭台唱戲。聘請銅鼓地戲班子登台。全縣地父老鄉親都可隨意前去觀賞。從本日下午開始。每天上下午都舉行這樣地軍民同慶活動。以慶祝銅鼓人民翻身解放。屆時革命軍官兵還將向父老鄉親表演隊列、武藝、射擊等軍事訓練項目。歡迎銅鼓地所有英雄豪傑和尚武之士光臨指導。

人群裡三層外三層把縣衙門口圍得水洩不通。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後立刻興沖沖離開奔走相告。

大街上越來越熱鬧。來來往往地人們都在談論大戲台和革命軍演練地盛事。周圍黑壓壓地人群走了一批又來一批。這種十年難得一見地新鮮事。地確讓本就沒有什麼精神享受地小城人民欣喜不已。倍感新鮮。

陳繼承略微思考。就確定這肯定又是安毅那小子想出地點子。只是不知他想達到什麼目地。

陳繼承一行來到師部蕭家祠,下馬走進祠堂院子就看到大樹下的尹繼南坐在那裡傾聽下屬幾個教導員念演講稿,院子另一側的石桌四周坐著副師長蔣鼎文、六團長惠東昇、軍需處主任世傑、安毅、胡家林等七八個人,不知蔣鼎文說了句什麼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惠東昇看到陳繼承,連忙舉起手示意陳繼承坐在他身邊:「你那兒的徵兵情況如何?」

「沒什麼進展,不少人來詢問就是沒有幾個加入的,估計得讓民眾有個瞭解的過程。」陳繼承接過身後勤務兵送上的茶水喝上一口,放下杯子問大家什麼事笑得如此開心。

惠東昇低聲笑道:「估計我們幾個主力團搞不過安毅這小子了,整個銅鼓縣城被他弄得翻天覆地,滿街的標語口號不說,還請到縣城兩個著名的戲班子,下午三點就在城東那個風景名勝地敲鑼打鼓粉墨登場,唱戲的中間他們的幾個連要向民眾亮出自己的絕活,讓民眾看戲的同時見識革命軍的威風,等大家看得稀里糊塗的時候宣佈招兵事宜。模範營來上這麼一出,還不得把整個縣城包括附近十里八鄉的年輕人都給引誘到他麾下去?」

「怪不得滿街的標語中沒看到一張是招兵的,這傢伙絕啊!這方式挺新鮮的,不過我怎麼就覺得很像大街上賣大力丸的慣用伎倆?」

陳繼承的驚呼引起一陣大笑,眾人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賣大力丸的總是先表演一番手斷青磚、胸裂大石什麼的,拿起把大刀舞動幾下贏來一片叫好聲立刻開始賣藥,安毅的招數和賣大力丸的相比除了換個臉面,實質上簡直就是同出一源。

蔣鼎文笑著望向陳繼承:「這你就不知道了,小毅的說法是利用人們喜聞樂見的形式,將革命道理和徵兵事宜廣而告之,簡稱廣告。他們幾個還有個點子,就是設置一筆五百大洋的獎金,鼓勵銅鼓民眾中有武藝的人上台比武,明白了吧?他和鬍子幾個是想從中挑選精兵啊,估計你們幾個團沒想到,看來各團政治教導員的工作思路和宣傳方式還有待提高,哈哈!」

陳繼承驚訝地望著安毅:「正在搭建的那個大檯子是個擂台?」

安毅哈哈笑道:「正是,不過不是擂台,那樣也太俗了,咱們革命軍不是好勇鬥狠之徒,高革命理想的正規武裝,所以應該叫做軍事技能比賽大舞台,讓具有特殊技能的有志之士投入到革命的大熔爐中,齊心協力推翻萬惡的舊軍閥,打碎吃人的舊世界,一起齊心合力建立一個幸福美滿的三民主義新共和,哈哈!」

「咦?諸位,據我所知,安毅此人出身於奸商之列,投身革命之後手段圓滑左右逢源,從來都不沾染政治,是咱們黃埔師生中有名的中間派,怎麼今天能說出一套套的?都快趕上我的教導員了,這可不像正常情況下的安毅啊!我認識的安毅可是苦心鑽營、唯利是圖之人,北伐以來,我從沒見過這小子做過賠本買賣,沒便宜賺的事情影子都找不到他,出力賺吆喝的事情他從不會幹,現在怎麼會突然有了這麼高的覺悟?」

陳繼承向眾人開起了安毅的玩笑。

眾人哈哈大笑,坐在蔣鼎文身邊的安毅卻毫不在乎,他抓起蔣鼎文的好煙分發一圈,樂呵呵地給大家點上,就連剛和惠東昇喜認老鄉的鬍子也享受到安毅周到的服務。

安毅擺出一副小弟侍候大哥的慇勤樣子,遞煙點火恭恭敬敬,顯得無微不至,令人忍不住又笑起來。

只有蔣鼎文心裡明白,安毅這支煙可不是白敬的,裡面包含著安毅心中的隱約歉意,因為安毅手下數十名江西籍官兵天沒亮已經悄悄出動,前往附近鄉村粘貼標語並恭請村民進城看戲,估計這些人回來人數就會翻倍,陳繼承和惠東昇的幾個團在模範營全方位的徵兵手段面前,美好的徵兵願望恐怕難以實現了。

中午劉峙請麾下眾將校吃飯,席間,徐庭瑤敦促各團在休整期間遍設崗哨,嚴格檢查過往行人,絕對保證自己的營區十公里範圍內的安全。

吃到一半,蔣鼎文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幾瓶雙溝大曲擺上了桌面,讓弟兄們喝得紅光滿面。

下午兩點,酒足飯飽後一群將校騎著高頭大馬,離開城西的師部前往城東的大戲台觀摩。

穿城而過一路所見熱鬧無比,乾淨的街道兩旁貼滿極為親切的標語,收到喜訊的一群群鄉民陸續進城,在城中眾多居民極富煽動力的描繪下迅速趕往城東帥家壩看戲,如此盛況絕對趕得上一年一度的廟會了。

一隊隊擔任巡邏警戒任務的五團官兵不時向劉峙一行立正敬禮,使得四周黑壓壓的人群為之側目。

劉峙回頭向安毅招手,待安毅打馬上前來到身邊就低聲問道:「這銅鼓地區歷來民風彪悍,從明朝到現在都是匪患無窮,剿之不盡。如今,這周圍的九洞十八寨全都被各路綠林好漢所佔據,其中定有武藝高強的豪傑,你們把聲勢弄得這麼大,要是被人打個灰頭土臉的,咱們革命軍的面子恐怕不好看吧?」

「師座請放心,屬下將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全都考慮進去了,規則也是咱們一手制定,並非是提把大刀扛根梭鏢就能上台一對一地比武,何況屬下的弟兄裡不少是從小習武,上過戰場玩過你死我活的肉搏,對敵經驗絕對比只會劫道的綠林人物強,就算來個一對一的比拚,咱們還有鬍子這個八卦掌傳人和夏儉這個南派鷹爪門高徒壓陣,還怕九洞十八寨那些烏合之眾玩出什麼新花樣?師座放心吧!」安毅自信地回答。

劉峙放心地點點頭:「一切還是要小心應對,千萬別鬧出人命來,這片地域歷年來造反不斷,可不比其他地方,你們如今的做法有些囂張,雖然表面上和和氣氣,但實際上是在向銅鼓各路豪傑發出挑戰,意思像是說:不服你來試試。」

安毅嘿嘿一笑:「師座,這不正好隨了師座的心意嗎?原本師座和幾個長官就是要求屬下弄出大動靜的,屬下遵命行事,不怕銅鼓九洞十八寨的都湧來,就怕他們不敢來啊,哈哈!」

劉峙呵呵一笑,打馬加速前行,剛出城東就看到坐落在銅鼓山前定江水邊披紅掛綠的大舞台,八面革命軍軍旗和黨旗插在舞台最高處迎風招展,舞台前面寬闊的江岸上人聲鼎沸,早已坐滿黑壓壓的觀眾,粗略望去足有兩千餘人之多,一群群百姓還在從各個方向匆匆趕來。

將校們在千人矚目中進入舞台左邊的營地下馬,擔任值星官的一排長魯雄遠遠向安毅揮手,安毅對劉峙等人說聲抱歉大步過去,聽完魯雄的匯報樂哈哈回來,向劉峙等人大聲稟報:「截止一小時前,已有一百六十七名當地青年加入我革命軍,縣城周邊各村鎮仍有大量有意從軍的青年尚在猶豫,只需加把火,三天之內這個數字就會翻番,樂觀的估計咱們模範營招回五百新兵不成問題,哈哈!」

眾人一聽極為驚訝,特別是三個主力團的團長、團副、教導員們均感到非常疑惑,他們各團比安毅模範營早到一天多時間,四團和六團派出各路人馬遊說了兩天也就招到三四十人,工兵營怎麼會一下就招到一百六十多個?還樂觀地估計能招滿五百個新兵,這讓幾個主力團的將校們難以相信。

眾人相視片刻,滿腹疑慮的參謀長徐庭瑤問道:「小毅,你有什麼把握能招回五百新兵來?」

安毅嚴肅地回答:「參謀長,如果能撥給屬下五百支長槍,屬下的征招速度將會更快。」

徐庭瑤非常好奇:「五百支長槍沒關係,軍需處還存有換下來的八百多支半新舊長槍,幾乎都是漢陽造,只要能招到五百新兵,撥給你又何妨?不過你先跟我們說說,你有什麼把握能達到這個目標?」

「屬下幾個經過調查,知道除了銅鼓城周邊二十個村鎮近十萬民眾之外,銅鼓城方圓百里之內的大山裡至少還有十五支嘯聚山林的土匪武裝,這些土匪加起來人數不下一千八百人,所以屬下報告征招五百人的數量還是很保守的,只要我們再……」

安毅說到這兒停下來,看看已經被吊起胃口的眾將校已經圍上來,便低聲說出自己的一系列計劃和鼓動手段。

眾人一聽大為佩服,劉峙滿意地頻頻點頭,蔣鼎文哈哈大笑,徐庭瑤連說三個好字,其他各團將校佩服之餘懊悔不已,三個團的政治教導員全都羞愧地低下頭,承認自己的工作方法太過單一,太過拘泥於形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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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章 藏龍臥虎銅鼓城

次日上午,贛西北小城銅鼓縣城比昨日更為熱鬧,三條大街和橋樑渡口周圍滿是趕往城東的鄉民,偶爾出現一隊隊敲鑼打鼓、披紅掛綵的村民,在喜慶的鑼鼓聲中舉起自己村子的旗旛,無比自豪地向城東的帥家壩前進,引來無數鄉民的熱議與猜測。

人群中眾多觀看過昨日下午表演的鄉民興奮不已,唾液四濺地描繪自己所見到的盛況:十幾個將軍校尉上台給鄉親們敬禮,一個姓蔣的將軍接著宣佈取消銅鼓縣所有苛捐雜稅,國民政府很快就會派出縣官進駐銅鼓,領導人民發展生產,城裡幾個有見識的老夫子都在說,這個姓蔣的將軍很可能是擁有幾十萬人馬的革命軍蔣總司令的弟弟,足以看到國民政府對我們銅鼓的重視;還有,兩個多年沒出場的老戲班子拿出了壓箱底的曲目,吹拉彈唱身段唱腔都讓人非常過癮,聽說今天還有幾個鄉要自組戲班參加……

演出到一半,革命軍那個「模範營」百多名官兵喊著號子衝到河灘上進行操練……

模範營是什麼?老表你竟然不知道?就是半個上午就把城東一兩路修得平平整整結結實實的那個部隊啊!

聽說「模範營」這三個字還是革命軍蔣總司令親自封的,在北伐中屢建戰功名聲響當當……

他們整整齊齊步調如一,身上的傢伙都是黑亮亮的,百多人的操練威風凜凜讓人大開眼界,他們剛走另外三十幾個的官兵衝出來,舉槍對著河對岸山腳下的三十幾個陶罐,乒乒乓乓一輪槍響,百米外的陶罐全被打碎,當場就把各路豪傑鎮住了,原本想上台爭奪五百大洋花紅的各路綠林全都沒了膽氣;接著又是戲班子唱大戲,演出結束前,一個手臂受傷吊著白帶子的高個軍官上台,大聲宣佈明天上午開始,革命軍將一一亮出絕活,當即讓幾千人歡呼鼓掌,把後面大山上的鳥雀全都驚走了,這個長得非常好看的軍官嗓門出奇的大,就像天神般威風,距離半里路都能聽清楚他講些什麼……

城中渡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幾個臉色平靜眼神漂移的精壯漢子,一群人蹲在河岸邊的石板上抽旱煙,與周邊的鄉親們沒什麼兩樣,似乎是想休息一下再趕往帥家壩看熱鬧。

不一會兒,一個身穿對襟短祅打著赤腳的健壯年輕人擠進這群人之中,接過一邊弟兄遞來的煙袋猛抽幾口,轉向身邊那位臉型方正濃眉闊嘴的二十三四歲漢子低語起來。

濃眉漢子雙眼精光閃閃顯得頗為高傲:「小豆子,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棋坪、高橋、香爐坑、仙人洞、黃寺、大仙廟、何家灣等各山寨頭人全都出動,小弟聽猛子嶺的老四說,宜豐地界的賴老三也在咱們銅鼓縣城浮頭了。」

被稱作小豆子的機靈青年想了想問道:「二哥,這革命軍在城裡城外都設置了崗哨路卡,可他們根本就不搜身,輕輕鬆鬆就讓咱們進來,這裡面會不會有詐?」

濃眉漢子哼了一聲,吩咐弟兄們分散前往帥家壩並與各路弟兄聯繫一下,看看今天下午會有哪路老大打算登台比武,等十餘名弟兄散去,他緊了緊短祅內腰間寬大的牛皮帶,站起來帶上小豆子轉入大街低頭向東走去。

兩人走到一間肉鋪前面停下腳步,走進肉案裡面的壯實屠夫身邊低聲聊了起來,像是老熟人之間的正常打招呼一樣。

屠夫警覺地四處掃了一眼。放下一尺多長地切肉刀低聲說道:「這伙革命軍很好說話。和那些扛著傢伙硬搶老子豬肉地舊軍隊不一樣。昨天早晨兩個三十左右地軍官背著短傢伙來我這兒買兩扇豬肉。過完稱一分不少給我付現大洋。其中那個姓韓地軍官還分給我一支洋人產地好煙。告訴我今天還來買肉。讓我多宰三頭豬。」

「他老哥一句話就把我一家人忙壞了。好不容易從城西地湯家漕買來三頭到家一直忙到天麻麻黑。看不成昨天晌午後地唱大戲和革命軍模範營地操練。我那婆娘為這罵了老子一夜。天沒亮殺完四頭豬我婆娘就不願幹活。領著我家老娘和兒女侄子一幫人。胡亂扒兩口早飯全跑去帥家壩看革命軍。」

「我正打算等革命軍來扛走幾頭豬也去看看。聽說那個模範營今天表演絕活。咱們楊家寨地五百弟兄十幾年來都在這百八十里地轉悠。從沒見過外面地軍隊露出真本事。不像二當家你。從小跟著周老師傅有機會遊歷三山五嶽到處以武會友。把外面地花花世界都玩了遍。兄弟我真不知道這個修路修得挺好地模範營有什麼新鮮玩意。不看可惜啊!」

年輕地顧二哥微微一笑:「哪裡地軍隊都他娘地一樣。吃喝嫖賭無惡不作。老子就看不慣那些狗日軍隊地做派。否則哪裡會在湘西地面連殺六個官兵惹火燒身。最後被迫回到老家上山落草?老何。你別把這什麼狗屁地軍隊看得太高。動起真格地老子誰也不懼。管他娘地什麼模範不模範。惹到老子照樣狠揍他狗日地。哈哈!」

三人哈哈一笑。模範營地老韓頭卻在這時帶領後勤班地十幾個弟兄到來。後面兩個弟兄牽著兩匹有架子地雜色大馱馬。顯然是依約買豬肉。

顧老二和助手竇方不動聲色後退兩步站到肉鋪和過道口之間,何屠夫連忙樂哈哈迎上去。

老韓頭吩咐手下兩個士兵幫忙抬大稱,與何屠夫一起認認真真稱完八扇豬肉,算完帳立刻拿出大洋清算,果然一分不少全額支付,完了吩咐弟兄們把豬肉搬到馬背上去,和昨天一樣拿出包洋煙抽出三支分給何屠夫和不認識的顧老二兩人,客氣地告訴何屠夫明天還來買,最好能殺八頭豬,否則弟兄們太多不夠吃。

平時三天只殺一頭豬的何屠夫見此大買賣興奮不已,看到老韓頭這麼實誠這麼好說話,心中感激連忙跑回屋裡抱回個簍筐,將半籮筐的豬肚、豬肝、七寸大腸全都送給老韓頭。

老韓頭看到這麼好的豬肚肥腸大為高興,連聲說自己的營長好久沒吃到川味肥腸了,一個勁兒地謝謝還掏出一包洋煙塞進何屠夫油膩膩的褲兜裡,吩咐手下弟兄搬上馬背正想離去,突然被道路上一個洪亮的聲音叫住了。

「老韓,今天買到什麼好東西了?」

用髒兮兮的白帶子吊著左臂的安毅騎在高高的小黑駒背上,鬍子騎著同樣高大的棗紅馬靜立一邊。

老韓頭快步上前敬禮:「報告營長、胡營副,今天有好東西,今晚定能讓長官們吃到屬下的幾道川味燒鹵。」

安毅哈哈一笑:「行啊,今晚老子敬你一杯,哈哈!」

鬍子的一雙冷眼似乎根本就看不到其他一切,而是冷冰冰地將肉攤矮棚下的顧老二全身罩住細細端詳。

本來想離開的顧老二心中頓感一股寒意,他知道自己遇上勁敵了,這種令人脊樑發寒的感覺在他生命裡沒有幾次,一次是自己十七歲時與鄉紳將要出嫁的女兒偷情被師傅發現、從盛怒的師傅身上體會到的,另一次是一年半前在湘西石首怒殺當地駐軍營長時從營長身上感覺到的,但是這一次的內在反映絕不相同,更冷更烈,也更詭異,越來越沉重的壓迫感讓年紀輕輕身懷絕技的顧老二不敢邁出一步。他收回抬起的左腳緩緩放下,側著身子慢慢抬起頭,精光閃閃的眼睛透過遮蓋雙眼的長髮,先是掃了一眼掛在棗紅馬側邊的墨綠色七星寶刀的刀鞘和握柄,最後毫不怯懦地與鬍子對視起來。

安毅看到這樣的情景,立刻想起鬍子往日的介紹,驚訝之下一雙明亮的眼睛瞬間將臉色變白的何屠夫和站在後面一動不動的小豆子鎖定,最後將目光轉到顧老二的臉上。

細看之後,安毅覺得這個和自己一般年紀、中等身材的年輕人威武不屈氣度不凡,略呈鷹鉤的高鼻子和一對細長的丹鳳眼冷漠而敏銳,兩隻寬大的的手掌自然垂下,雙手虎口和拇指、食指上的老繭讓安毅暗自心驚,立刻意識到在鬍子的逼視下仍能不卑不亢的這個年輕人不但是個武學高手,而且善於雙槍絕非等閒之輩。

安毅和鬍子身後的四個警通排弟兄看到這樣的情景,暗暗握緊花機關鎗,凝神警惕準備隨時出手。

誰知鬍子一晃眼就抬腿下馬,走到顧老二身前兩步之遙:「這位兄弟,你是幹什麼的?」

「賣肉的。」顧老二感覺身上壓力大減,冷冷地回了鬍子一句。

鬍子點點頭走到老韓頭身邊,抬手就將馬背上的一扇豬肉輕鬆提起,「彭」的一聲掄到三米外的肉案上:「既然你是賣肉的,請你將這肉上的排骨剔下來。」

顧老二看到鬍子如此輕鬆就將百斤重的半邊豬準確扔到肉岸上,半邊豬的中部正好停在何屠夫插在案子上的刀尖前方,心中暗自欽佩卻也毫不示弱,他兩步走到肉案前拔出寬大的割肉刀,右手提起豬脊猛然一翻,未等晃呼呼的半邊豬肉停止擺動左手揮刀而出,三兩下就將一塊完整的豬排骨均勻地分離出來,看得周邊的安毅和老韓頭一幫弟兄齊聲喝彩大為佩服。

鬍子暗自驚訝,臉上微微一笑,向顧老二雙手抱拳客氣地說道:「能在江南山城見識淮北周家的五虎斷魂刀絕技,胡某三生有幸!足見千年銅鼓藏龍臥虎,這位弟兄如有雅興,請到城東帥家壩模範營一敘,滄州八卦門不肖弟子胡家林定會備下薄酒,掃榻恭迎!」

顧老二驚訝地看著鬍子轉身上馬與樂哈哈的安毅打馬離去,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極為震驚的小豆子上前低聲問道:「二哥,剛才那個瘦臉鬍子怎麼會知道咱們的武藝是五虎斷魂刀?而且一口就叫出咱們源自淮北周師祖的師門?」

顧老二長歎一聲:「小豆子,咱們遇到高人了……想不到這革命軍中竟有如此高手,大哥我太小看天下英雄了,去年恩師臨終前告誡的話一句沒錯啊!」

「那咱們還去不去帥家壩?」竇方著急地問道。

顧老二堅毅地點點頭:「去!為什麼不去?老子倒要看看這個模範營有何過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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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章 威震百里模範營

摸范營的營地裡,一百六十七名新兵換上了嶄新的軍裝和深綠色高幫軍鞋,腰間扎上了武裝帶,背上挎著軍械班擦拭一新上了光油的步槍,尹繼南領著一群連排長弟兄樂哈哈地給列隊整齊的新兵們掛上大紅花。

為了這兩百朵大紅花,一連教導員黃應武把銅鼓城裡幾家裁縫店裡的紅布搜*淨,隨後就地聘請幾家店裡的裁縫們連夜趕製,今天天亮才完成任務。

營門外的大舞台前,人山人海,全都在翹首盼望模範營的絕技表演凌空飛度。

全副武裝、精神抖擻的三連長陳志標站在河邊臨時建起的高台上,舉起駁殼槍扣響扳機,「啪——」的一聲槍響,三連七排的三十名弟兄在排長蘇鐵名的率領下撲進寒冷的定江水裡,在數千父老鄉親的歡呼聲中游到對岸的巨石形成的銅鼓下,爬上岸飛快繞過銅鼓石根左右奮勇攀登,背負登頂的三根四十米餘長繩索緊固在提前埋設的樁扣上。

三名勇敢的弟兄在民眾的驚呼聲中飛身躍下,跳進河裡,接過頂上扔下的繩頭拚命游回出發地,將一根粗大的麻繩纏繞在岸邊的大木樁上。

這時,早已埋伏在山上樹叢裡的警通排二十五名弟兄全副武裝地湧上巨石銅鼓頂端,有序地把身上的活動鋼環扣在粗繩上逐一凌空滑下,下滑途中單手端起身上的花機關鎗對準上游五十米開外的一張大竹排連續射擊,將竹排上懸掛的十二個腦袋大的陶罐打得殘片紛飛。

這一快速準確的行動,整個過程只用了十八分鐘,從三十名官兵的武裝渡到繩索架設,最後以難度極高的凌空飛渡單手射擊結束,讓四千多父老鄉親看得目瞪口呆、驚呼聲四起,讓劉峙等十幾位將校連聲稱讚,大為興奮。

過了好一會兒,零星的掌聲逐漸響起、彙集,很快蓋過一片片驚呼,最後掌聲如潮,響成一片,很久都沒有辦法讓掌聲和歡呼聲停下來。

隨著三連長陳志標的一聲哨響,在掌聲中回到出發地的五十五名隊員整齊地排成兩排,在陳志標的號令中登上大舞台,無比自豪地向數千名父老鄉親和自己的官長敬禮,喊著高昂的號子跑下舞台,整齊地進入左邊的軍營大門。

突然,一陣陣鞭炮聲在營門口傳來,舞台下的四個戲班子和各村歡送當兵子弟的鄉親們立刻敲響鑼鼓,一連長在一排四十五名裝備精練的弟兄護衛下,將「模範營」的戰旗高高舉起,邁著雄健的步伐整齊地走向大舞台。

一百六十七名最先入伍的本地新兵在「模範營」旗幟的率領下,排成三列隊伍進入數千父老鄉親們的視野,震天的鞭炮聲和喧天鑼鼓讓新兵們無比激動,胸前的一朵朵大紅花染紅了一張張年輕的臉龐。

台下送子當兵地各村父老鄉親一個個熱淚盈眶。心中地牽掛和不捨越來越濃。與幾十年都沒有過地榮耀感、自豪感交匯纏繞。在每一個人心中迴盪翻湧。一對對父母墊著腳尖尋找自己地兒子。一群群兄弟姐妹歡歡喜喜地尋找隊伍中地親人。年輕地少年羨慕地看著自己地哥哥叔叔穿上威武地軍裝背著步槍。心裡盼著自己快快長大也去當革命軍。不但無比光榮還能一進軍隊就給家裡帶來十個大洋。父母辛辛苦苦一年也攢不下這麼多錢。

鞭炮聲漸漸停下。鼓樂聲緩緩而止。身穿筆挺將軍服地劉峙、徐庭瑤、蔣鼎文和各團長、剛剛從平江送來五十餘名黃埔五期見習官地一軍政治部主任繆斌中將、俄*事顧問布裡貝諾夫少將等二十餘人列隊上台。逐一看望胸戴大紅花地新兵。

在四千餘父老鄉親們地注視下。繆斌、劉峙、蔣鼎文分別給三個當兵最多地鄉村代表頒發錦旗和一百大洋獎金。政策水平最高地繆斌發表熱情洋溢地革命講話。號召人民團結起來為了新共和、新生活努力奮鬥。

三個鄉村地六名代表一輩子淳樸憨厚。在震天地鑼鼓聲和鞭炮聲中激動地哆哆嗦嗦暈暈乎乎。捧著錦旗和獎勵紅包走下高台時腳都軟了。數千軍民再一次對他們致以熱烈地歡呼和排山倒海地掌聲。一百六十七名光榮地新兵在舞台上向數千鄉親莊重敬禮。整個會場地氣氛推入到又一個*之中。

舞台下就坐地安毅非常滿意這一效果。沒等長官們走下高台。安毅已經吩咐尹繼南快點帶領各連弟兄到營門外扯出招兵地大橫幅。估計要搬出六張桌子才夠用。

果然。舞台上接著表演地地方戲曲剛剛開始。就有數百男女老少圍在模範營地大門口。請求讓自己地子弟加入威武地革命軍。沒到午飯時間就有三百多年輕人踴躍報名準備接受體檢。更多地鄉親要求尹繼南等人一定要等上一天。說各村各寨路途遙遠。今天送子弟來體檢當兵趕不及了。

忙得團團轉的尹繼南等人直到下午兩點才端起飯碗,不得不佩服安毅的這一套徵兵手段。

在上午的表演即將結束的時候,吊著左臂的安毅再次上台亮開他的大嗓門,宣佈一個激動人心、非常刺激的消息:下午三點開始,舉行射擊、武藝等軍事技能大比武,歡迎銅鼓各地的豪傑參加,前三名優勝者不但獲得革命軍第二師頒發的獎旗,還能獲得一百至三百元的現洋獎勵,願意參加革命軍的,還可以立刻獲得軍士軍銜!

消息一經宣佈,立刻引發陣陣驚呼,坐在繆斌身邊的布裡貝諾夫會說較為流利的官話,但聽不懂安毅越來越地道的湖南腔,聽完繆斌樂哈哈的解釋之後非常驚訝,他很佩服二師聲勢浩大的革命宣傳活動,並感慨的說二師的這種別開生面的做法要比長沙一帶的兩黨政治部門做得還好,只是有一點不足的地方,就是不應該用金錢來激發革命熱情。

繆斌表面上點頭贊同,心裡卻頗不以為然,他深知中國如今的現狀,剛才也從蔣鼎文那裡得知,安毅模範營付給新兵的安家費並非二師的軍費開支,而是從模範營自己平時「節餘」的資金中開支的,不會增加師部的負擔。至於這個「節

哪兒來的繆斌不會問,他非常清楚哪怕問也問不出,)E戰各有各的賺錢手段,到目前為止沒有哪個軍哪個師哪個團是乾乾淨淨的,相比之下自己的第一軍比各個瘋狂斂財的友軍都乾淨。

中午,師部的長官和臨走的繆斌一行全在模範營用餐,看著幾十個老大狼吞虎嚥的樣子安毅樂壞了,心想老子別的都怕你們,就是不怕你們吃白食,吃下一個大洋日後絕對得給老子還回十個大洋,只要你們貪吃老子就有辦法十倍地索取回來。

與此同時,九洞十八寨的四十餘名頭目和他們的師爺們全都集中在帥家壩南面的上源村,吃著村裡家家戶戶孝敬的雞鴨魚肉,高聲議論上午革命軍的表現,大家對革命軍模範營的飛渡射擊印象太深了,猛子嶺的老大甚至害怕這幫武藝高強、火力強大的革命軍上山剿匪,其他幾個寨主也隨聲附和心驚不已。

喧喧嚷嚷的山寨會議進行一個小時仍沒有重點,大仙廟的何頭領終於耐不住了,他用力拍了兩下巴掌,讓幾十人安靜下來,轉向身邊一直不動聲色的顧老二笑道:「長風老弟,你是咱們銅鼓方圓百里勢力最大的楊家寨二當家,你不開口,弟兄們怎麼敢說話呀?這段時間咱們第一寨的楊大哥身體欠安,很久都沒下山看望咱們這些老弟兄了,今天這麼重大的事情只能以長風老弟得意見為準,你就說說吧?」

顧老二放下手中的粗瓷酒杯,抬起頭傲慢地掃視一圈各山寨頭領:「從今天下午開始,革命軍就要擺擂台了,剛才我聽各位老大議論了一下,感覺大家都被革命軍的身手和槍法嚇住了。這沒什麼,我也覺得革命軍的身手不錯,裡面估計也有那麼一兩個武藝高強的人,但是只要咱們單打獨鬥,他們就不是咱們的對手。而且據我所知,革命軍根本就沒有為難咱們九洞十八寨得意思,今天貼出的新佈告明確寫著這麼幾句話:望各路豪傑以國家民族利益為重,繼承革命先驅中山先生的遺志,值此國難關頭挺身而出報效黨國、報效人民……明白嗎?就是想把咱們九洞十八寨的弟兄們也招進革命軍,一起去打孫傳芳的軍隊,不會跟咱們為難的,至少在打敗孫傳芳佔領整個江西之前,革命軍不會搞湖南和廣東的那套剿匪。」

各路頭領聽完這話終於放下心來,都說怪不得革命軍允許咱們自由出入毫不為難。薰家店的大當家是個三十七八歲的粗魯漢子,聽完顧老二的話,哈哈一笑:「長風老弟,咱們這些大老粗可不比老弟你有學問,你從七歲起跟隨隱居在咱們銅鼓的周老前輩學藝,什麼兵法、拳法、四書五經你都讀過,又跟隨周老前輩走遍大江南北,見多識廣,各省的道上朋友提起『北虎頭』沒有誰不豎起大拇指的,雖然你年紀比咱們這些老哥都小,可咱們這些老哥沒一個不服你,今天就為你馬首是瞻,你怎麼說咱們各家弟兄怎麼幹,總不能讓革命軍揚威耀武地開拔吧?要是傳出去,整個北贛西甚至臨近各省的道上朋友會怎麼看?咱們銅鼓各路豪傑這張老臉往哪兒放啊?」

眾人一聽群情激奮,鬥志昂揚,顧老二矜持地端起酒杯,沉思片刻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立刻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眾頭領聽完大為興奮,武藝出眾排名第四被選作擂台先鋒的高老三立刻站起來,信心百倍地表示:一定要讓不知天高地厚的革命軍嘗嘗自己鐵砂掌的滋味。

下午三點,模範營警通排的三名武功好手果然在數千雙眼睛的注視下表演拳術、刀術和棍術,精湛的武藝贏來數千觀眾的陣陣歡呼,也看得台下的劉峙等十幾位將校大聲讚歎。

就在第三名弟兄收起長棍的時候,身高臂長、一臉霸氣的高老三大步走向擂台,在人群一片「高老三來了」的驚呼聲中一步跳上擂台,先向眾鄉親和台下長官抱拳致意,隨後走到台上右側坐在兩張長桌後的安毅、鬍子和夏儉面前,向這三個主持人抱拳致禮:「三位英雄,在下是銅鼓高橋的高建齡,各路弟兄給在下個匪號高老三,今天看了城裡衙門前的比武佈告,高興之下就上來會會外來的朋友,現在就請各位英雄賜教!」

安毅從高老三穿過人群走向擂台開始,就聽到身邊鬍子的低聲點評,知道來人功夫不錯,也聽到人群中驚呼高老三,於是笑容滿面地站起來打招呼:

「高大哥好!小弟安毅,是模範營的營長,今日能見到高大哥三生有幸,哈哈!看得出高大哥是個爽快人,咱們也別太多虛禮,就開始比試如何?先說明,輸輸贏贏不可傷了朋友間的和氣,高大哥同意嗎?」

「那當然!請!」高老三非常爽快。

安毅指指自己的左臂,歉意地說道:「小弟槍傷未癒,不能向高大哥討教,還請見諒,就讓我兄弟夏儉夏排長向高大哥請教如何?」

夏儉立刻起立,向高老三抱拳致禮:「高大哥是徒手還是選件兵器?」

高老三哈哈一笑,看到夏儉雖然個子較高身體精壯,但是眉宇之間沒有那種武者的豪氣,於是非常爽快地說道:「以武會友不用兵器,高某就用一雙苦練二十年的肉掌陪夏兄弟玩玩吧。」

夏儉在安毅和鬍子面前從來都是恭恭敬敬不敢牛逼,所以神色間自然謙遜低調,此刻聽到高老三如此托大的話暗自惱怒,拱拱手也不說話,大步走到高台中間靜立以待。

台下數千人看在眼裡,知道緊張的搏鬥就要開始,鬧哄哄的會場變得鴉雀無聲。

台下坐在前排正中央的劉峙和身邊的徐庭瑤、蔣鼎文、惠東昇幾個低聲交流起來,都不知道模範營的警通排排長夏儉的深淺,但是幾人認為夏儉既然能坐在台上的安毅左右,定不是什麼無能之輩。

蔣鼎文賭興又起,立刻向惠東昇、陳繼承發出賭約,並說他買夏儉勝一賠二,陳繼承、惠東昇兩人一聽這還了得?最後徐庭瑤也加入進來,三人各投五百

老三勝,蔣鼎文毫不猶豫高興地接下來,完了還說一句道:「這一局老子陪出三千,下面幾局立刻賺回來」。

有了賭注眾人勁頭十足,邊上的一群將校看在眼裡心癢癢的,都在想下一局開始也押上一把才過癮,畢竟這樣的賭局很難遇到。

台上的高老三哪兒知道夏儉的陰狠,相互見禮後立刻張開雙掌左陽右陰緩緩置於身前,夏儉毫不客氣飛出右腳,踢到腰際高度腰身半轉右腳落地,讓高老三飛速下砍的左掌劈了個空。

高老三心中大驚,右掌橫移胸前立刻猛退一步,誰知夏儉移動飛快已經貼上來,揮出左拳擊向高老三面部,右腳無聲無息插進高老三兩腿之間,右手變掌自下而上飛快撩起,「啪」的一聲擊打在高老三左肘關節部位,打得高老三的左手震飛身體立刻失衡,夏儉的左拳早已變拳為爪緊緊扣住高老三右腕關節,肩膀跟上猛一發力撞在高老三敞開的胸口上,順勢彎腰轉身將一米八五高的高老三一下扛起,原地急轉半圈猛然發力,高老三健壯的身子隨即飛出擂台左前方,「彭」的一聲結結實實摔在一米多高的沙堆上。

好在鬆軟的沙堆卸掉了大部分力量,喘不過氣的高老三隻摔了滿嘴的沙子沒有大礙,觀眾中的震天驚呼聲這才響起,可見夏儉一個照面就把高老三擊敗來得多麼迅速。

隱沒在人群中的九洞十八寨豪傑個個驚得面如土色,素來以善打硬仗、遇強更強聞名贛北的高老三,一個照面就被人家一個小小排長打下擂台,這是數十名信心滿滿的頭領絕對想不到的事情,來時的萬丈雄心頓時煙消雲散,不少人都在盤算怎麼離開才體面些,原本商量好第二陣、第三陣出場的兩個頭領乾脆連人影都找不著了。

數千觀眾的表現卻是另一副樣子,眼界大開的父老鄉親興奮不已,對革命軍的英勇讚不絕口,紛紛詢問台上那個威武年輕的軍官是誰?人群中有人喊出那個威風的軍官是湖南的,立刻讓民眾再次驚歎,無數的姑娘大嫂望著夏儉敬禮的英姿眼都直了。

台下的劉峙等人尚未從驚訝中反應過來,蔣鼎文的愉快笑聲已經響起,他已經開出第二局一賠四的賠率了。

坐在徐庭瑤身邊的俄國顧問連呼幾個「不可思議」,低聲詢問徐庭瑤從哪裡找來夏儉這樣有能力的低級軍官?徐庭瑤也不知道具體的經過,只能遺憾地告訴布裡貝諾夫少將:模範營還有比這更厲害的武功高手沒出場,就連營長安毅中校也是個享譽全軍的神槍手,手槍和步槍的射擊水平遠遠超出各軍的優等射手很多,其中,於上半年返回俄國的黃埔軍校射擊教官柳申科夫也是安毅的兩個主要教官中的一個,還有一個教安毅手槍射擊的教官如今在廣州,已經成為中央黨部行動部門的特級教官了。

布裡貝諾夫立刻記起這件事,他的幾個朋友,如今仍留在各軍做顧問的俄國同僚曾經向他介紹過,興趣大增之下,布裡貝諾夫的一雙栗色眼睛立刻望向台上的安毅。

安毅在台上連續等待十分鐘都沒見到有人上來打擂台,考慮片刻走到台前想大聲鼓勵一下,突然看到右前方四十餘米左右隱藏在人群中的顧老二和小豆子,腦子飛快一轉計上心來,他要徹底地打掉當地豪傑爭強好勝之心,以避免接下來可能的連番惡鬥,畢竟自己的精銳很快就要肩負起秘密出擊的重任,誰受傷都是大損失,於是就在數千軍民的注視下,向劉峙端正敬禮,大聲請示:「師座,屬下想表演個射擊遊戲,為今日盛會助興,請求師座批准。」

劉峙歷來欣賞安毅的一手好槍法,聽到安毅如此請求也明白安毅的心思,於是很從容地站起來大聲下令:「批准。」

「是!」

安毅敬完禮走到台邊對自己的副官冬伢子叮囑幾句,冬伢子轉身離開,很快從擂台後面拿出兩個青瓷酒瓶,跑到擂台邊上那個建在岸邊的高台上站立等候。

上千觀眾的目光在擂台上的安毅和左邊四十米外高台上的冬伢子之間來回移動,隨著安毅抽出腰間的駁殼槍一聲令下,眾人才知道安毅的目的。

「預備——開始!」

冬伢子將一個青瓷酒瓶用力拋向空中,安毅不等飛到二十米高處的瓷瓶落下抬手一槍,瓷瓶在空中爆裂,發出清脆的響聲,四分五裂的殘片先後落在河面上,引發數千軍民的大聲喝彩。

人群中的九洞十八寨的老大們看得膽戰心驚,心想吊著只胳膊的年輕營長都這樣了,誰還敢上台自討沒趣?

誰知安毅接下來的命令引發陣陣驚呼,高台上的冬伢子竟然脫下大蓋帽,扣緊衣領,把拳頭大半尺多高的青瓷瓶穩穩放在自己頭頂上,巍然不懼地微笑著面對安毅。

安毅點點頭緩緩抬起黑洞洞的槍口,尚未等人們喘口氣看清楚就扣動扳機。

「啪——」

冬伢子腦門上方的瓷瓶應聲而碎,把數千軍民嚇得目瞪口呆,俄國顧問連聲驚呼太瘋狂了,劉峙等十幾個將帥卻立刻站起大聲鼓掌,反應過來的數千軍民這才歡呼起來,沖天的掌聲經久不息,將革命軍模範營的威名傳向四面八方。

人群中九洞十八寨的頭領嚇得脊樑發寒,汗如雨下,他們第一次見識到這麼強悍、這麼不要命的軍隊,上上下下的官兵個個是硬茬沒一個善類,與這樣的軍隊作對不但討不到什麼好處,說不定會因此惹來沒頂之災,乾脆離開算了,再待下去根本就沒臉見人。於是,一幫稱雄銅鼓多年的老大誰也沒與誰打個招呼就悄悄離開,再也不敢動爭強好勝的念頭。

只有顧老二顧長風和他的小弟小豆子竇方沒有離開,小豆子眼裡滿是震驚嚮往之色,顧老二卻是臉色陰晴不定,呆呆望著正走下高台的安毅、鬍子和夏儉,心裡如打翻五味瓶一般有說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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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〇章 緣分這玩意兒

傍晚,城西蕭家祠院子裡熱鬧非凡,師長劉峙為歡迎俄國顧問布裡貝諾夫的到來,兼慶祝模範營成功舉辦深有影響的軍民聯歡、順利征招到四百餘名新兵的良好成績舉辦盛大晚宴,各團主官和模範營三個主官、銅鼓城的八位鄉紳、新分來二師的五十名黃埔五期見習官都應邀出席。

安毅看到熟悉的五期見習官非常高興,與多數年紀比自己大的學弟們樂哈哈打完招呼,拉住工兵通信科學員詹煥琪、彭劍青兩人與自己同坐一桌,並對鬍子介紹兩人。

尹繼南和見習學員打完招呼也回來,向祖籍廣東佛山的二十三歲詹煥琪和祖籍湖北黃石籍剛滿二十的彭劍青詢問李鴻等人的情況。

等身材臉型消瘦的詹煥琪回答說:「李鴻幾個太過優秀,剛到長沙就被正在籌建的中央教導隊選中來不了啦,還托我們向兩位學長致歉問好。」

詹煥琪和彭劍青對模範營羨慕不已,兩人低頭商議片刻,鼓起勇氣請求進入模範營實習。

安毅哈哈大笑,當即說:「你們倆就是不想進模範營也不行了,師部剛同意我們的警通排擴編為警衛連和通信連,只要你們願意就到通信連掛職排長,等你們畢業就正式轉任中尉連級職務怎麼樣?」

詹煥琪和彭劍青兩人大喜若狂,站起來向安毅和尹繼南誠摯致謝,讓周邊幾桌的見習學員羨慕得要死。

晚飯吃到一半,剛剛與布裡貝諾夫連碰三杯的安毅回來坐下,看到詹煥琪和彭劍青腰間只有一根武裝帶,其他見習學員也是這樣沒有配槍,想了想再次走到主桌的劉峙身後低聲哀求。

心情大好的劉峙一口就答應下來,當即叫來軍需主任世民,吩咐他等會兒多兩支駁殼槍給模範營,連同六百支半新舊的長槍一同給模範營送去。世民回答說六百支長槍和三萬步槍彈已經裝車完畢,等晚宴結束立刻給模範營運去。

達到目的的安毅可不管幾個嫉妒自己搶奪兵員的團長不友好的眼神,拉著笑容滿面的老一起到自己那桌,連哄帶騙一陣忽悠就把不善飲的老灌得稀里糊塗,差點兒把兩支駁殼槍算成兩箱駁殼槍,醒悟過來的老連說安毅狡猾,但還是很痛快地讓身邊的年輕手下去牽兩匹好馬綁到院外的小黑駒旁。

老剛走一會兒,他手下的年輕軍需官就把兩支嶄新的駁殼槍連同全副掛帶送到安毅手上,並低聲匯報兩匹馬已經交給院外安毅的警衛,看到欣喜大笑的安毅抓起酒瓶子嚇得連忙告辭。

心滿意足的安毅向年輕軍需官大聲致謝,當即把槍給詹煥琪和彭劍青,周圍幾桌的見習學員看得目瞪口呆,無比羨慕,暗暗下決心明天一定要求分配到模範營實習,可他們哪裡知道,第二天就被幾個主力團瓜分一空很快投入戰場。

夜幕降臨,酒席結束,送完客人的蕭家祠立刻恢復成警衛森嚴的軍事重地,一群團營長聚精會神地圍坐在祠堂大廳的一長溜八仙桌周圍,傾聽師長劉峙和參謀長徐庭瑤講解即將開始的作戰計劃:用奇襲與三面快速進攻的方式,一舉合圍上富鎮的兩千五百守敵……模範營一連及警通排作為奇襲行動的嚮導和先鋒隊,還要協助四團一營、二營以及六團一營通過南線小路隱蔽前進,晝伏夜出嚴保行蹤,必須在十六日凌晨五點之前,佔領上富以東九公里的羅市,與其他各方向的主力部隊同時向上富鎮起猛烈攻擊。

晚上九點。領命返回帥家壩營地地安毅一行剛到營門沒有下馬。值星官吳立恆立刻上前報告:「有兩個本地地年輕人在日落時分求見營長和營副。聽說幾位老大已經前往蕭家祠赴宴。他們就一直等在外邊那塊石頭上。屬下請他們進營坐坐吃頓飯慢慢等。他們不願意。一個比一個傲。看樣子是來找茬地。」

安毅等人抬頭望去。顧老二和他地年輕手下靜立在營門左邊三十米之外。

安毅驚訝地與鬍子對視一眼。吩咐尹繼南率領詹煥琪等人回去擺上一桌酒席。兩人雙雙下馬徒步走向等候多時地顧老二。

「對不起了兩位。不知道兩位大駕光臨。兄弟幾個回來晚了。請見諒!估計兩位沒吃晚飯。我們兩個在應酬地酒席上也沒吃飽。一起進營喝一杯吧。有什麼事邊吃邊談。」安毅和氣地說道。

顧老二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什麼也沒說跟隨安毅和鬍子走進營房。

幾個官兵已經在大帳篷外地樹下擺上一張四米長兩米寬地木板釘成地簡易長桌。幾個火頭軍端上香噴噴地燒鹵冷盤和一個熱氣騰騰地火鍋。兩壇足有二十斤地本地米酒也隨之打開倒入一個個大海碗裡。

模範營的三個主官客氣地請顧老二兩人入席,警通排長夏儉和三個連長在安毅的招呼下欣然就坐,安毅叫住轉身離開的詹煥琪和彭劍青:「剛才在酒席上你們兩個也沒吃飽,坐下一塊兒吃吧。」

鬍子端起酒碗平舉胸前:「二位如何稱呼?」

顧老二看到鬍子穩重的江湖禮節不敢怠慢,端起滿滿一碗酒客氣地回答:「小弟失禮,沒有通報名號還清海涵。小弟姓顧名長風,道上的弟兄給個『贛北虎頭』的匪號,不足掛齒。這是我兄弟竇方,和小弟一樣都是世居銅鼓的客家人。」

「請!」鬍子點點頭。

「請!」顧老二說完將大腕裡足足一斤的燒酒一飲而盡,與鬍子同時亮出碗底,贏來眾人齊聲喝彩。

安毅示意大家別客氣隨便用些飯菜,說完高興地夾起一節燒鹵肥腸塞進嘴裡,品嚼幾下大聲叫好:「真他娘的地道,老韓頭,你的手藝見長啊!等哪天這天下太平了,老子出錢給你在南京城裡開一家最大的川味菜館,哈哈……來!咱們哥倆碰一碗……你跟老子客氣什麼?就憑今晚這桌菜,你老韓頭就該得個進銜獎勵,等打下南昌老子定要給你弄個准尉當當,哈哈,干了!」

一邊的老韓頭接過冬伢子遞上的酒碗一乾而盡,擦擦嘴樂哈哈地對安毅說道:「老大,屬下可不想在南京開餐館,等打完仗了屬下就回到老家內江去,用老大給的錢在沱江邊開一家最好的菜館,對咱們模範營的所有弟兄家眷全部免費,哈哈……大家慢慢吃,兩位貴客也別客氣,多喝兩杯,哈哈,還有幾道小菜屬下得去看看。」

顧老二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在擂台上文質彬彬英姿勃的安毅會和自己的屬下如此相處,看著滿桌大小軍官毫無顧忌的吃相以及隨隨便,顧老二突然覺得這個革命軍模範營怎麼和自己的綽號一個樣?出道以來,他一直很厭惡自己的「土匪」稱號,與五湖四海的各方豪傑相處中也總是表現出自己的良好涵養,可今晚的所見所聞讓他實在意外,真想開口問問安毅:模範營的弟兄們都是從哪座山頭招安的?

酒過數巡,肚子半飽,顧老二看到營地裡百多名弟兄全都披掛起來,其中一隊官兵扛著二十幾挺機槍出來排隊,幾個當官的正在給手下弟兄分子彈和手雷,營門口的哨兵也換了一批,鬍子的背後也立著一個全身披掛長短槍的年輕軍人,鬍子那把寶刀被年輕人提在手上,看樣子似乎打算出營。

這下顧老二等不急了,放下酒碗坦率說出自己的來意:「實不相瞞,小弟我今晚是來領教胡兄高招的,希望胡兄賜教。」

鬍子濃眉微揚,大大方方地站起來:「不知顧兄有何見教?」

「比刀吧,小弟一露面就被胡兄叫出師門,心中欽佩不已,也只能露兩手不長進的刀法請求胡兄指點了。」顧老二站起來恭敬地抱拳致禮。

「好!」鬍子將副官曾長河遞上的七星刀扔給顧老二,叫過冬伢子從他背上取下安毅的那把仿製七星刀,說了句「有請」,便走到五米外的空地上抱刀佇立。

數百弟兄看到自己敬畏的胡老大即將出手,全都激動地湧上來觀看,在幾個連長的示意下圍成個十米見方的大圓圈,七八個弟兄用長竹竿挑起七八盞馬燈,把圈內圈外照得透亮。

顧老二拔出寶刀,一縷寒芒一閃而沒,顧老二大吃一驚隨即高呼「好刀」,凝神端詳片刻嘖嘖稱歎,走到鬍子身前三米左右感激地笑了笑。

鬍子點點頭拔出手中那把一模一樣但是刀身通體黝黑的七星刀,扔下刀鞘將刀斜斜提起,刀尖踢到膝蓋高度再也不動分毫。

顧老二看到鬍子動靜隨心蓄勢待的沉穩氣度,退後兩步用左手握緊七星刀緩緩舉起,右腳前移半步虛點在地相對而視,兩個對手身上散出的濃濃戰意竟將圍觀壓迫得心跳加速,似乎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只見顧老二肩頭一沉悶哼一聲,整個人似乎貼著地面飛速滑向冷漠的鬍子,鬍子也在同一時刻驟然動,兩人飛快地擦肩而過,兩把長刀撞擊在一起出的清亮撞擊聲和破空聲,嚇得圍觀弟兄齊齊後退了兩大步,定神一看,圈中兩個高手除了換個位置之外似乎沒有移動過,仍然保持著各自原來的姿勢。

鬍子心中大吃吃驚,他沒想到顧老二動起來如此迅猛,揮出的長刀漂浮不定精猛險惡,看似平常的隨手一揮體現出非常扎實厚重的功力,長刀劃過如行雲流水毫不拖滯,隱隱透出名家得道子弟的良好風範。

鬍子當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將長刀橫直胸前,冰冷的目光如寒星般閃亮靜靜罩向對手,看得周圍弟兄脊樑寒,禁不住又退一步。

顧老二心中更不好受,飛速接近的一瞬間鬍子超凡的反應和靈動的封堵勢大力沉,眨眼間兩人的刀口接觸了五次,鬍子後先至的最後一刀差點讓顧老二步伐受阻落入下風,顧老二隻能橫移半步一閃而過,從而保住了攻勢不被撞散。

兩人再次動,令人眼花繚亂的冰冷刀光撲面而來,一片鏗鏘的撞擊聲伴著串串火星,長刀尖銳的撞擊聲震得數百弟兄雙耳嗡嗡作響,再次被凌厲氣勢逼得後退的弟兄們尚未站穩,場中的兩人已經分開又突然相向猛衝,兩聲「呼呼」的破空聲尚未停下,交戰雙方已經再次分開,相距五米巍然而立,猶如標槍般筆直。

「噹啷——」顧老二扔掉手中的長刀,仰天長歎,兩顆淚珠從他細長的眼角滾出,劃過蒼白的臉龐掉落地下,緊身短祅上的半尺衣領掉落下來,憑借幾僂棉線掛在胸前,被蕭瑟的夜風吹得飄飄蕩蕩。

鬍子將手中的長刀隨手一揮,插進地下半尺,一步步走到顧老二身邊撿起自己的七星寶刀,站起來靜靜看著無比悲悵的年輕高手:「兄弟,你已經進入上境的門檻了,這樣的年紀就有了這樣的功力已屬鳳毛麟角,我也是經過數年的顛沛流離窮困潦倒,才在前年一個很偶然的機遇之下窺探到這道門檻。假以時日,我實在無法在二十個照面之內討到半點好處,此戰之後也許你就百尺竿頭了……對不起了,我今晚有軍務在身不能陪兄弟把酒痛飲,一切隨緣吧。」

顧老二緩緩低下頭,看到背插寶刀的鬍子已經走到正在集合的百餘名官兵面前,低聲布一串命令之後率領這些裝備精良的弟兄們一言不地小跑出營,很快消失在營門右方的黑暗裡,圍觀的數百弟兄已經盡數離去,整個大營一片寂靜,只有一盞馬燈孤零零掛在宴席的上方。

顧老二再次長歎一聲,對早已靜立在身旁的安毅苦笑一下:「安兄,今日小弟我受教了!感謝安兄的盛情款待,他日相見定當回報。」

「慢!」

安毅叫住轉身離去的顧老二:「顧兄有這樣的身手非常難得,而且談吐不凡,氣質超人,按鬍子的說法是名門之下無虛士,埋沒荒野實在可惜了!你我都生逢亂世,總該記得亂世英雄這句話吧?這個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但我尊重你的任何選擇……本來想再與你喝兩杯的,但是軍務繁忙無法如願了。你我雖萍水相逢,可見了面就是緣分,這把刀是我的一點心意,收下吧。這是用上好的美國卡車彈簧鋼請長沙大匠師打造的,通過特殊的淬火冷凝等多道秘傳工序精心製作,比尋常大刀鋒利十倍還不止,精皮刀鞘也出自名家之手,雖然比不上剛才你拿的鬍子那把七星寶刀,但式樣、長度和份量都一樣,只不過被砍開了一排小口子,找個磨刀的打理一下就行,權做個念想吧。就像剛才鬍子說的那樣,一切隨緣不可強求,如果我能活到解甲歸田的那天,說不定還能與你一起喝一杯呢,哈哈!」

傷感的顧老二雙手接過長刀,感激地對安毅點點頭,將刀交給身邊滿臉苦澀的小豆子,後退一步,鄭重地向安毅抱拳行禮,隨即轉身就走,離開營門好遠,似乎還聽到安毅那聲長長的歎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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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章 惺惺惜惺惺

第二師四團、六團、模範營等主力部隊的秘密行動非常千五百餘精銳官兵的深夜潛行,沒有驚動到銅鼓城的任何人,設於城西蕭家祠的師部照樣與各界民眾代表來來往往,設在城東帥家壩的大舞台上,繼續演出一幕幕地方戲曲和歡迎新兵光榮入伍的精彩節目。

午飯時間,劉峙一行將校出席完新兵入伍表彰大會,再次興趣盎然地進入模範營享用午餐,只是這支吃飯的隊伍規模比昨天減少大半:副師長蔣鼎文已前往六團督戰,參謀長徐庭瑤率領作戰科趕赴八畝塘四團營地早已出發,文志文的五團也在暗中徐徐開動,跟隨在劉峙身邊的只是一群副官和參謀,其中包括極為顯眼的俄國軍事顧問布裡貝諾夫和他的上校副官。

簡單而美味的午餐進行完畢,眾將校聽取了安毅的徵兵工作匯報非常滿意,劉峙心算片刻暗暗吃驚:

「銅鼓全縣也就十五萬人口左右,其中大多居住在遠離縣城的高寒山區,你們能在三天之內招到六百二十名新兵非常不簡單,幾乎與湖南瀏河這個大縣的征招數量相等,不簡單啊,證明你們的工作做得很好很有成效。」

安毅皺起眉頭低聲訴苦:「師座,屬下這裡的槍支和服裝鞋帽都已告急,眼下天氣越來越冷,清晨起來草葉子上已經見到寒霜,屬下的工兵營只剩下一千套換下來的破爛單衣和十幾支無法修理的壞槍,下午從偏遠山村趕來的百餘名新兵恐怕連褲子都沒得穿,更別提配發槍支彈藥了,難啊!」

坐在安毅身邊的尹繼南心中暗笑,臉上卻滿是擔憂之色,自己營部仍然存有一千二百雙新鞋和一千八百套嶄新的軍裝鞋帽,另有兩百八十餘支繳獲的長短槍已經讓沈建平和陶勳這兩名年輕的軍械師領著手下八名弟兄修復一新,缺的只是冬裝短祅和棉褲,穿在裡面的冬裝儘管必不可少很快就會用上,但忍一忍挺上十天半月也未嘗不可。安毅之所以借此機會大聲叫苦,完全是因為剛才看戲時老營長世民悄悄透露:今早天剛亮軍部後勤處和軍需處開來十七輛卡車,各種物資都有,趕快申請吧!

劉峙等人的反應卻不一樣,聽說下午還有一百多新兵加入欣喜不已,哪裡還在乎幾百套冬裝和幾百支槍?

劉峙問過坐在下首的軍需主任老當即拍板:「今天上午軍部剛剛送來一批軍資,就批給你們模範營八百套裝備吧。你們幾天之內迅速膨脹,人數比從長沙出發時多了一倍有餘,加上下午再來的一百多名新兵,全營足足有一千二百餘名官兵了,各連排的編制必須安排好,各級軍官的任命與分工要根據實際情況從嚴要求,完成計劃立刻上報,決不能生出一點混亂。」

「師座放心,我們已有詳盡計劃。」尹繼南回答完畢,從腰間的公文包裡掏出計劃書恭敬上呈。

劉峙放下茶杯接過細細閱讀,頻頻點頭,隨手遞給身邊的副官吩咐存檔,轉向安毅和尹繼南讚許地說道:「很細緻也很合理,我同意!特別是其中四個每一百五十名官兵編成一個連隊的專業工兵連設置非常好,看得出你們充分考慮到自身的特性,還有步兵連、警衛連、通信連、機槍連、炮兵連的設置也較為合理,基本上與軍部正在討論的主力團配置方案相一致,營屬後勤部門細分為後勤股與軍需股,正好與師部的設想不謀而合。」

「我是這樣認為地。打下南昌後你們應該就能正式升級為我師地補充團。所以從現在起。你們就需要提前做好前期地準備工作。」

「 我原則上同意你們關於各級軍官順升一級地建議。這也是我們一開始就對各團、各營許下地承諾。不過師部會在局部上有所調整。這一點希望你們要有充分地思想準備。」

「遵命!」安毅和尹繼南齊聲回答。心裡樂開了花。

兩人將劉峙一行恭送到營門外。劉峙叫過安毅。低聲下達了明日凌晨五點出發地命令。隨後翻身上馬滿意而歸。

尹繼南帶上副官曾長庚騎上馬追上軍需主任老。趕赴師部將八百套服裝鞋帽和配套槍彈領回來。省得各團搶在前面夜長夢多。並悄悄領取劉峙特批地五千大洋徵兵補助軍費和本月軍餉。再向老借貸有息償還地五千大洋以備急需。

下午五點,安毅親自領人給八個戲班子送上總數一百大洋的謝儀和八扇豬肉,把幾個戲班子上上下下感動得不行。

縣城的兩個老戲班堅決不要大洋,最後在安毅的熱情話語中收下豬肉,都說模範營官兵在幾天時間裡不但幫助城裡數千民眾鋪好三里長的結實路面,還為十多戶貧困人家修好了舊房子並打出一口甜水井,這份恩情無法報答更不能收取銀錢。大家知道革命軍就要開拔全都露出不捨之色,數百軍民依依惜別溫馨祝福,唏噓不已催人淚下。

次日凌晨,天色未亮,模範營一千餘新老弟兄默然無聲地列隊走出營地,穿過河灘拐上右邊的大道,向東面八十餘公里的上富鎮進發。

馬上的安毅知道東面二十八公里的大塅、五十五公里的西塔兩鎮肯定會被昨日凌晨出發的四團、六團一部和五團五個營的弟兄們拿下,奇襲上富鎮的戰鬥現在也應該已經打響,在優勢兵力和出其不意的打擊下,敵人的投降是早晚的事情,自己的隊伍如今走在警衛力量大增的師部前頭非常安全,前不用擔心被伏後不必憂慮被襲,但謹慎的安毅和尹繼南還是派出二連四排和三連七排前出和斷後。

離城十一公里,天色大亮,紅彤彤的秋陽冉冉掛上東面的大山頂,心情舒暢的安毅剛要下令休息飲馬,就看到帶隊前出偵察的二連連副穆追憶上尉打馬疾馳而來:「報告營長,前方兩公里的坳口有一支人數約為三百八十人左右的地方武裝擋住了去路,屬下從望遠鏡中看到,為首者正是前晚與胡營副比刀的顧長風。」

安毅一驚之後隨即大喜,叫過尹繼南哈哈大笑:「顧老二這狗日的估計想通了,這孫子是個可遇而不可求的狠人啊!能文能武,刀法一流,鬍子說但凡名家弟子達到如此造詣,必是從小文武雙修的俊傑,夏儉臨走前對老子說他估計打不過顧老二,要是顧老二這孫子加入咱,未來的特種大隊就擁有更大的本錢了,哈哈……狗日的顧老二,奶奶的他竟然跑到老子前頭堵上了,哈哈!」

尹繼南也欣喜不已,心細的他吩咐穆追憶先行出發,率領手下弟兄近前接觸並提高警惕,隨後叫過副官曾長庚牽馬過來一躍而上,與安毅一起打馬前行,曾長庚和冬伢子與擔任警衛的警通排六組弟兄連忙策馬跟隨。

安毅和尹繼南雙騎趕至,熟練控馬,一黑一黃兩匹駿馬穿過三十餘名弟兄留下的空隙,衝到顧老二面前五米處人立而起,瀟灑地轉個圈子雙雙落地穩穩停住,看得兩邊弟兄齊聲喝彩,全都為安毅和尹繼南高超的騎術深感敬佩。

顧老二站在道路中間巍然不懼,氣定神閒,兩手交叉胸前抱著安毅贈送的長刀,揚起高傲的腦袋甩開一頭飄逸的長髮,朗聲讚道:「騎術不錯,戰馬更漂亮!」

安毅哈哈一笑飛身下馬,走到顧老二身前兩米大聲說道:「從軍以來,我一有時間就苦練騎術和槍法,兢兢業業鍥而不捨,才有今天這點小成就,但是與顧兄相比估計還是落入下風,哈哈!顧兄,你不會是在此專門等候咱們兄弟一起吃早飯的吧?」

顧長風忍不住咧嘴一笑:「安兄,兄弟我和手下這三百多弟兄囊中羞澀,糧草無繼,左想右想之後,不得不厚著臉皮來此求你施捨口飯吃,不知安兄能否成全?」

安毅壓住心中的狂喜:「不知顧兄要多少糧餉才能吃飽?」

「兄弟我胃口特大,多多益善來者不拒,最好能管在下和身後三百八十五名弟兄一輩子吃飽吃好,哈哈!」顧長風說完,極富魅力的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淡淡笑意。

安毅哈哈大笑:「來人啊……」

「到!」冬伢子和穆追憶翻身下馬跑到安毅身側立正待命。

安毅大聲說道:「立刻返回通知各連排弟兄趕來,這裡山清水秀,溪流淙,正是歇腳飲馬的好地方,哈哈!追憶,你回去和各連連排長一同指揮弟兄們前行;冬伢子,你跟老常說一聲,讓他的軍需後勤股八十餘名弟兄把滿載的馱馬率先趕來,馬背上那麼多軍資把老子的馬累壞了,咱們得讓顧兄和他的三百多弟兄分擔點,否則又吃又喝不幹事老子划不來。」

「是!」穆追憶和冬伢子樂哈哈地跑向各自的戰馬,敏捷地翻身而上策馬離去。

安毅的一番言行讓顧老二心裡非常舒服,特別是安毅不拘小節的豪氣和自然流露的親和力令顧老二佩服不已,年輕雄壯的胸腹中生出強烈的共鳴,他的直覺清晰明白地告訴他:自己反反覆覆苦思兩天一夜得出的結論是正確的,他顧長風投奔對了,眼前這個年輕英武、豪氣干雲的人,將會帶給他一種嶄新的生活,帶著他踏上渴望已久的轟轟烈烈的人生之路!

半小時後,顧長風離開溪邊的安毅和尹繼南,走到翹首以盼的三百八十五名手下弟兄面前,挺起厚實的胸膛,用他洪亮的聲音大聲說道:「弟兄們,你們都是自願跟隨老子走出大山的,既然出來了就該想到走上新路的艱難,就要約束自己的言行,改掉吊兒郎當的匪氣!從現在開始,只要你們脫掉身上的雜色衣服,換上路邊那一套套新軍裝一雙雙新鞋,紮緊了武裝帶背上長短槍,你們就和老子一樣是堂堂正正的革命軍了,以前的所有一切,都像你們脫下的骯髒衣服一樣從此拋棄,擺在你們這幫狗日的面前,將是一條嶄新的道路,能打能博運氣不錯的,定能光耀祖宗、光大門庭,運氣不好投機取巧的,很可能連小命都保不住!好了,想清楚的上前三步,沒想清楚或者不願跟隨老子提著腦袋出去闖蕩的,立刻給老子滾回深山老林,從此之後彼此之間所有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生生世世不再往來!」

「我們跟隨二哥!」

「老子怕個吊,刀頭舔血這麼多年還怕打仗?哈哈……」

「二哥你一句話,刀山火海弟兄們絕不回頭!」

「哪個狗日的要走趕快走,別他娘的耽誤老子換新衣服!」

……

三百八十五名彪悍的山匪沒有一個退縮,全都大步上前,熙熙攘攘地飛快脫下衣褲。

這群絕大部分沒穿內褲的孫子竟然毫無顧忌地脫成赤條條的,一個個光著形狀各異的屁股甩著晃蕩搖擺的基巴大大咧咧發誓賭咒,幾十個膽氣壯愛乾淨的強壯之徒飛身躍下冰冷的溪水裡,咿呀鬼叫地清洗身子,最後濕漉漉地爬上岸走向分發衣服的模範營弟兄,看得安毅、尹繼南和麾下上千官兵笑逐顏開,歎為觀止。

「大哥,咱們得到一支敢死隊了!」尹繼南長歎一聲。

安毅嘿嘿一笑:「這幫孫子都入不了老子法眼,唯獨顧長風這狗日的深合老子脾性,讓我心裡生出惺惺惜惺惺的感覺。只要有他在,什麼樣的新兵都能練出一身膽氣,這狗日的顧老二在領兵方面絕不比咱們哥們差,膽大心細奸猾無比而且更他娘的絕情,能在他手下待著的絕對比葉挺的獨立團強十倍,很多時候信念與理想根本比不上骨子裡的豪氣和血性,我敢打賭,只要顧老二在咱們手下待上半年,夏儉那孫子都比不上他,因為這傢伙比夏儉更狠更毒。」

尹繼南點點頭:「大哥,你得多敲打一下顧老二,看這小子的德性就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魔王,不上緊馬龍頭可不好駕馭。」

「放心吧,等打下南京,咱們就走走關係送手下這幫有出息的弟兄們進咱們黃埔好好鍍鍍金,大不了老子去求校長開恩,等他們出來之後就是能獨當一面的將才了。」安毅頗為感歎。

尹繼南也深有感觸:「是啊!想想咱們短短一年多來走過的路,小弟我就感慨萬千,戰爭的確鍛煉人啊!啥事都不懂就得面對你死我活的對決,由不得你不發奮,許多的想法和經驗都是在生死之間被逼出來的,怪不得前兩屆參加過兩次東征的學長如今都能獨當一面,好多比咱們大幾歲的學長都成了將軍,其中的百般滋味,只有親身經歷過的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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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章 環環相扣計中計

午飯結束,顧長風的三百八十餘名弟兄被尹繼南臨時編成兩個連,原二連連副穆追憶、三連連副路程光分別擔任兩個新編連的連長,顧長風手下的八個得力嘍囉獲得排長任命,其中六十四名沒打過槍但幹過馬幫的弟兄成了軍需後勤股長老常的手下。

吃飽肚子的弟兄們兵強馬壯幹勁沖天,行軍的隊伍井然有序速度大大加快,用尹繼南的話說是要把耽誤的時間搶回來,今天走不到原定的西塔鎮,誰都別想吃飯休息。

顧長風騎著夏儉留下的花斑馬,腰間的軍官寬皮帶左右各插著一支嶄新的駁殼槍,笨重的木殼槍套被他捨棄,說是背在身上晃晃蕩蕩彆扭,根據他的要求老常特別發給他八個漂亮的皮彈夾,他全都串到皮帶上推到後腰,安毅贈送的大刀他安上步槍背帶挎到背後,漂亮的虎頭形狀的刀把從他左肩後露出一大截,整個人瞬間變得威風凜凜,猶如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刃,讓一千多弟兄一見到就生出敬意。

顧長風胸前掛著安毅剛送的望遠鏡,滿面春風地跟隨在安毅身邊,兩人走出十里彼此的稱呼已經改變:「老大,你說鬍子和夏儉那小子帶著兩百餘名精銳走南面小道打前鋒,兩百來號人能不能堵住羅市北面那兩條小路口啊?」

「沒問題,為了這一仗咱們做了細緻的偵察和精心的準備,警通排的兩組偵察弟兄一直留在上富周邊埋伏監視,詳細的地形和發生的變化他們都會看在眼裡,鬍子他們會及時得到通知的,他們身邊還有三個加強營的精兵強將,估計這個時候上富已經被咱們佔領了,只是不知他們如何處理那裡的兩千多守敵,看來咱們得不到什麼俘虜,希望夏儉這小子機靈點,及時打掃戰場弄到點好處,否則就被四團和六團的兩千多弟兄搶先下手了,他們可是前天晚上一起隨鬍子他們悄悄行動的。可惜,要是有步話機就方便了,咱們現在都能與鬍子通話問個清楚。」安毅頗為想念那些現代戰場的先進通訊器材。

「步話機?是不是大城市裡時興的那種手搖電話機?」顧長風不解地問道。

安毅搖了搖頭:「不是,是一種全新的戰場通信設備,近年歐美各國都已開始研製,目前尚未聽說誰能做出來,你說的那種有線連接的手搖電話機已經裝備各軍多時,咱們身後那兩個剛剛分來的黃埔軍校五期工兵通信科見習官就是幹這個的,聽他們說從廣州到長沙的軍用電話線已經架設,看來明年元旦左右能連接到武漢。目前我們革命軍各師級單位配備的都是笨重的無線電台,只有簡單的收發報功能,等打下南昌老子想辦法弄兩台回來,便於咱們與師部和各作戰友軍之間的聯繫,否則傳個信都得跑死馬。」

顧長風欽佩地看著安毅:「老大,你得多和我說說這方面的事,不然我就要落伍了,這麼些年不是在外闖蕩就是窩在大山裡,對你說的新玩意兒一竅不通,這樣可不行。」

安毅哈哈一笑:「虎頭,憑著你從小修習兵法和四書五經的紮實基礎,很多聽起來挺嚇唬人的新名詞我一說你就會明白,沒什麼玄妙的,就連老子手下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老兵排長如今都懂了……」

安毅當即把目前軍中地編製、人員構成、軍法軍功規定和晉陞制度等等知識詳細告訴顧長風。看到顧長風接受得很快非常高興。於是話題一轉把特種作戰地意義、訓練及作戰方式、作用和幾個戰例一一向他細說。聽地顧長風心潮澎湃嚮往不已。對安毅、尹繼南和鬍子數月來堅持不懈地對警通排六十名弟兄進行培訓指導非常驚訝。當他聽說目前地夏儉排只是初期地一種實驗、距離真正意義上地特種部隊還有很大距離之後。立刻意識到安毅話裡流露出地意思。

顧長風笑了笑。收起笑容低聲說道:「老大。你休想把我從你身邊支走。這輩子老子跟定你了!出道到現在。老子只服三個人。第一個是故去地恩師。第三個是深藏不露地鬍子。第二個就是你。雖然我年紀比你大三歲。但是在我心裡你就是老子一輩子追隨地人。就像恩師臨終前告誡地那樣。說我這輩子要是沒個領路人將會一生庸庸碌碌甚至劫難不斷。當時我還不理解恩師話語中地深意。如今想起來豁然開朗。生逢亂世什麼都講個際遇。講個緣分。就像三國時期地張翼德關雲長。要是遇不上亂世見不著劉備。估計一輩子還得殺豬賣棗。」

安毅大駭:「虎頭。你這話說過了!老子這輩子頂天了也就是個將軍。絕對不是你話中暗指地明主。老子短期地目標就是消滅割據軍閥。抵抗外辱。把強佔咱們中華國土上地所有異族全他娘地打走。等稍微清靜下來就在南昌、南京、上海、廣州甚至北京天津辦幾家實業。再回四川老家開礦建工廠。生產些槍炮汽車什麼地。」

「你小子這輩子要想家財萬貫很簡單。跟隨老子打一年仗就能辦到。可要想成為開國功臣你就得走另外一條路……這麼吧。等打下南京你就進軍校系統地學習一年半載地。然後老子領你去見蔣校長。再向幾個現在就非常顯赫地老大推薦你。以你地能力三五年內定能獨當一面。到時弄個軍長當當也不是很難地事情。我呢。差不多了就解甲歸田。專心發展老子地工商業帝國。這輩子除了打仗只有賺錢讓老子上癮。哈哈!」

顧長風輕蔑地揚起高傲地腦袋:「老大。你他娘地休想趕我走。這輩子老子跟定你了。你上哪兒老子上哪兒!至於什麼基巴主力營長特種大隊長這些基巴玩意兒。老子一個都不稀罕。你讓別人當去吧。哈哈……吁——駕!」

顧長風調轉馬頭。策馬跑向隊伍後邊。他地警衛員竇方也打馬跟上。身後地花機關鎗一抖一抖地。跟隨在顧長風身後一起對新編地弟兄們大聲吆喝催。促加快行軍速度。

安毅看著桀驁不馴的顧長風在馬背上的敏捷英姿歎了口氣,心中在想:老子也就他娘的一個小小校官,哪一點值得這個傢伙如此看重?

轉念一想自己的半個理想,安毅心中非常沉重,他怎麼也沒料到如今的中日關係會那麼好,不單止北洋軍閥的北京政府與日本打得火熱,革命軍中大批從日本留學回來的將校、中央黨部和地方政府的大員們都和日本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似乎日本的一切都是中國傚法的榜樣,每一個人都被日本的偽善所蒙蔽,就連日本帝國通過日俄戰爭獲得的巨大在華利益和殖民地都被認為是很正常的事,各地的學校、軍校到處可見到日本教授和軍事教官的身影,這讓安毅非常非常痛恨。

可如今,他一個小小的營長能做些什麼?難道大聲疾呼反對日本侵略者嗎?能夠用什麼事例來喚起身邊的人高度重視即將到來的災難呢?要是真的這麼做,他安毅在所有人眼裡將會成為一個不正常的人,一個偏執狂甚至一個極度無知的狂妄之徒。因此,他只有忍耐,只有加緊制定和完善自己的膨大計劃,力爭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時間成為個手握大權具有廣泛社會影響力的人,只有這樣才能實現自己的理想,才能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來拯救災難深重的祖國和人民,目前擺在他面前的就是不斷立功,拚命往上爬!

隊伍進入西塔鎮紮營已是夜裡八點,圓滿完成任務的鬍子早在一個小時前帶領一連三排的五十餘名弟兄進駐此地,毫不客氣地把鎮東的汪家祠堂霸佔。這裡原是孫傳芳部童江旅的一個營部所在地,祠堂周圍增建的三排木板營房設施齊全極為方便,走得精疲力竭的千餘弟兄一進來就能分別進駐,埋鍋造飯。

祠堂大廳明亮的馬燈下,十餘名各級校尉圍坐一堂,鬍子說完奇襲戰的經過之後,提高聲音侃侃而談,臉上顯得非常的佩服:「……剛開始我不知道參謀長命令咱們故意放跑羅市一個連守軍的用意,只是按命令打死落在後面的十幾個逃兵,派出三排弟兄假裝追擊兩三里,撿起十幾支長短槍就回來了,四團和六團的弟兄們都沒露面。」

「拿下羅市之後,我部與四團一營弟兄們迅速逼近上富,搶在上富兩千餘守軍到來之前佔領了鎮東兩公里處的各個制高點,用強大的火力封鎖守敵的退路。五團在文團長的指揮下打得非常快,敵人來不及撤退就被五團三個主力營從東面衝垮陣地,四團三營和六團兩個營擊破南北陣地縮小了包圍圈,整個戰鬥從開始到結束只用了四十三分鐘時間,斃敵四百餘人俘虜一千八百餘人,我師各部戰死六十餘人受傷百餘人。」

「從出發到結束戰鬥,咱們一連和營屬兩個排承擔的任務最重,攻破敵軍旅部的決定性衝擊就是咱們趁亂干的,俘虜守敵指揮部五十餘名官兵,其中包括敵軍少將旅長童江等十二名將校。」

「此戰,我部戰死士兵十七人受傷二十九人,其中六名是老兵班長,連排一級的弟兄無一傷亡,參謀長和副師長予以高度評價,由此可見咱們數月來的嚴格訓練是非常有效的。」

鬍子接過尹繼南遞上的茶杯放到一邊,接著說出師部令人無比欽佩的巧妙計策:「就在我想請示如何處理俘虜和繳獲之時,副師長和參謀長同時向三個主力團下達快速前進的命令,我這才知道參謀長讓我放走羅市一個連守軍的用意,目的是讓那一連潰軍返回奉新報信,留在羅市的四團二營和六團二、三營已經悄悄尾隨而去,趕赴羅市東面二十四公里的易家壩設下埋伏,等候奉新城內的援兵鑽進伏擊圈,三個主力團接到命令立刻拋下一切重武器全速趕赴易家壩,只留下五團副李延年率領兩個新編營駐守上富鎮,並收編俘虜,統計繳獲。」

「我部奉命開赴東面的羅市駐紮休整,師部臨時指揮所也設在羅市,下午四點半我離開羅市過來時,前方快馬來報:奉新守敵的兩個主力團約兩千人馬已經進入咱們的伏擊圈,戰鬥正在進行,當時就把副師長和參謀長樂壞了。」

眾弟兄一片歡呼,安毅往椅背上重重一靠,抱著隱隱作痛的左臂長歎一聲:「薑還是老的辣啊……老子總以為咱們三個苦心制定的計劃已經很牛逼了,沒想到和師座這幾位老大一比,顯得那麼的狹窄和短淺,咱們只計算到一兩個地方的得失,沒有站在全局的高度來分析研討,這次終於知道什麼叫環環相扣計中有計了……

幾個老大高啊!故意放跑一個連守敵,而且還讓回去報警的逃敵以為咱們人不多,進一步堅定奉新守敵馳援上富鎮的信心,情急之下乖乖鑽進三個營預設的口袋,加上其他各主力營趕過去湊熱鬧,敵人那兩個團沒了。

這麼一來,奉新方向兩個師的守敵沒了一半,剩下的一個師七千餘人只能死守孤城,再也無力出擊,咱們二師下面的仗好打多了,師座和幾個老大實在高明啊!」

弟兄們聽完安毅的話,立刻閉嘴沉思,不一會兒全都發出聲聲歎服。

第一次參加作戰會議的顧長風聽得眼都大了,這些只是在書上讀到的精妙計策和準確算計,此刻活生生出現在他的身邊,怎麼不令他震驚佩服?

看到安毅滿臉的愧疚,顧長風終於明白自己與在座的弟兄們存在的差距有多大,自負自強的他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克己努力步步趕上,否則臉上無光啊!

「夏儉他們有什麼收穫?」安毅有氣無力地問道。

鬍子微微一笑:「搜羅到的現洋和金銀首飾合計六千五百大洋左右,煙土十二包,繳獲的重武器按照之前得意思全都送給清掃戰場的五團,留下兩挺八成新的重機槍、四挺和咱們一樣制式的美制輕機槍、三百五十多支長短槍,剩下的絕大部分讓給幾個主力團了。」

安毅點點頭:「估計夏儉那幫孫子全他娘的只顧搜羅金銀財寶和鴉片,下次可不能這樣了,咱們如今快滿一千五百號弟兄,炮連馬上就要成立,火炮的影子還沒有呢,不多點繳獲佔為己有怎麼行?不過,能有這份成績也算過得去。」

鬍子這時才有空轉向顧長風:「長風,我預感你會回來,所以給你帶來件小禮物,長河,把東西拿過來……這是敵人少將旅長身上的披掛,那天晚上喝酒時我注意到你看著我的腰帶好一會兒,可惜原來繳獲的那條讓夏儉小子拿走了,不然當時我就送給你,好在弄回一條新的,比我用的還精巧一些,現在給你補上。」

顧長風接過北洋將軍特製的精緻掛帶,喜歡不已,鑲金的銀帶扣閃閃發亮,上面還掛著一把連鞘匕首,抽出一看七寸刀鋒藍汪汪的無比鋒利,前後四個巧妙的銀質扣環精美圓滑,柔韌厚實的斜背帶極為方便,令他愛不釋手非常感激,猛然站起,恭恭敬敬地向鬍子抱拳致禮:「小弟多謝大哥!」

鬍子微微搖頭:「穿上這身軍裝了,以後得改成軍禮。」

眾弟兄哈哈一笑,顧長風卻沒有笑,而是雙腿併攏向鬍子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鬍子連忙站起來回禮,這一來一往,再次引發弟兄們的一陣笑聲,就連安毅那張苦瓜臉也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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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三章 因時而變

次日,安毅從師部所在地山口村返回西面三點七公里的時夜幕逐漸降臨,他一下馬就對迎上來的尹繼南低聲誇獎:

「幾個主力團真他娘的了不起,分別佔領了奉新城西北六公里候龍渡、西南四點五公里的九皋一線,與距離奉新城九公里的師部和前出的五團互成犄角之勢,把奉新守敵壓迫在小城裡不敢動彈,看來敵人只能坐以待斃了。」

尹繼南高興地問道:「咱們一師和第六軍打下修水進逼武寧的消息確定了嗎?」

「確定了,六軍新編的十九師正在向奉新北面的靖安縣開進;南面的第二軍、第三軍已經進逼到豐城、高安一線,不日將對守敵展開進攻,由於高安、豐城實在太過重要,只要攻下兩地我大軍即可強渡贛江合圍南昌,孫傳芳的鄧如琢、鄭俊彥等三個師被迫馳援高安、豐城一線,我二師面對的壓力大大降低,明天就要攻打奉新城了!」安毅回答。

尹繼南點點頭:「北線李宗仁將軍的第七軍聯繫上了嗎?」

安毅進入諾大的民宅正堂坐下:「聯繫上了,第七軍前日已經攻佔陽新以南的石溪、木港等數個重鎮,目前正向瑞昌開進,前兩天聯繫不上據說是第七軍那台俄國無線電台出了問題,今天上午還是通過我師部電台才得知七軍的消息,從長江北岸的武穴到九江一線的敵軍已被牽制,七軍對面之敵為盧香亭第二師和謝鴻勳第四師,以李宗仁將軍的運籌帷幄和七軍將士的神勇定能擊敗對手。倒是咱們面對的奉新變得重要起來,只要我師迅速佔領只有四千守敵的奉新,南昌城就在咱們眼皮底下,南北各路的敵軍必將被我拉動,進而為各友軍的進攻創造有利時機。我離開師部時蔣副師長悄悄告訴我,校長正在看著咱們,數日內即將到達我師,如果能迅速拿下奉新城就是奇功一件,說不一定除了巨額獎勵之外全師將士均能獲得提升。」

尹繼南轉向進門的鬍子等人:「吃完飯咱們開個會,我立刻吩咐三連製作沙盤。」

晚飯過後,大宅院內燈火明亮,模範營例行的沙盤推演再次開始,三十餘名連排長圍在碩大的沙盤三面凝神苦思,安毅照樣吩咐冬伢子拿出鋼筆本子,記下分成敵我兩方的弟兄們的投注額,讓身旁的顧老二再一次見識了模範營獨特的作戰研討會議。

看到投入十到五十大洋不等的弟兄們緊張謀算的樣子,顧老二不得不為安毅的苦心謀劃由衷讚歎,這種看似粗俗的手段,正是激發潛力的最直接方式,比什麼說教和鼓勵都來得實在,來得高效。

兩個多小時後,沙盤上的攻守雙方損失慘重,難分輸贏,兩軍的火炮因彈藥耗盡而退出戰鬥,進攻一方將城池團團圍住無計可施,就連不斷測算和統計攻守參數的尹繼南、陳侃、蔡光慶三人也緊張得滿頭大汗。

作為主攻方將帥的鬍子仰望黑乎乎的天空久久不動,守方主帥陳志標膽戰心驚,不停擦汗,原先一直穩坐太師椅上的安毅此刻也抱著傷臂蹲在沙盤西面,呆呆望著沙盤上的城池和各種標識一語不發。

第一次參加推演地顧老二早已被深深感染。望著沙盤。腦子裡彷彿出現近兩萬人地殘酷搏殺。他似乎看到了一個個身影在彈雨中倒下。似乎聽到了一陣陣劇烈地爆炸聲中隱約傳出地哀嚎。

寒冷地夜風習習而來。顧老二也和所有弟兄一樣恍若不知。他地心跳加速。血脈賁張。短短幾天時間裡所有地一切都沒有今天地沙盤推演令他震撼。

安毅緩緩站起。吐出口濁氣:「弟兄們。此戰算是打和吧。否則今晚誰也睡不著了。下面。我傳達師部命令。」

只聽一陣腳跟併攏地聲音整齊響起。每一個弟兄都挺起胸膛站得筆直。

安毅沉聲說道:「二連長蔡光慶聽令!」

「到!」蔡光慶上前一步大聲回答。

安毅嚴肅地望著這位愛將的熾熱雙眼:「明日凌晨四點,你必須率領二連五排、六排弟兄到達西北方向的四團陣地候龍渡,協助四團架設浮橋,渡過潦河北岸,便於四團自北向南強攻奉新城,直至戰鬥結束你部均歸屬四團全權指揮。」

「遵命!」蔡光慶眼裡滿是興奮。

安毅轉向陳志標:「三連長陳志標聽令!」

「到!」陳志標聲音更為響亮。

「你率領麾下三連八、九兩排,於明日凌晨四點到達東面的八公里的西崗,向五團文志文團長報道,從現在起直至戰鬥結束,你部均歸屬五團全權指揮。」

「遵命!」

安毅心疼地點點頭:「光慶、志標,你們這就出發吧!四團、五團的聯絡參謀已經等在院外兩小時了,老子之所以讓他們等著,就是想讓你們通過剛才的沙盤推演,自己心裡有個分寸。」

「 記住,你們不是攻城主力,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拿自己和弟兄們的性命去冒險,你們和這次出去的三百弟兄,都是從一開始跟隨我和鬍子、繼南從廣東一路走過來的老弟兄,你們這三百人所具備的技能遠遠超出友軍工兵十倍不止,這次不是老子指揮你們,也不是鬍子和繼南,一切全靠你們了,去吧……」

陳志標和蔡光慶看到了安毅眼裡濃濃的情義,心中震動眼睛發熱,咬牙敬個禮扭頭就走。

弟兄們全都知道這一去的艱難險惡,否則大大咧咧、毫無顧忌的營長不會有今天這樣反常的舉動,眼裡不會露出深切的憂慮和不捨。

安毅掃了一眼弟兄們,了無興致地說道:「一連長陳侃,你的連隊從現在開始進入戰鬥準備狀態,休息的同時隨時等候師部的命令。新編四連長穆追憶、五連長路程光、六連長楊飛,在這次戰鬥期間你們負責對各自的新兵進行整訓。」

「是!」

「一連的連排長回去休息吧,明天也許有場惡戰等著咱們,其他連排長留下繼續開會。」

安毅說完轉身進入正堂,鬍子、尹繼南、顧老二也跟在他身後,夏儉、史俊仁、常寶根、朱燾、蘇鐵名等人也隨後進去,一連的連排長立刻返回自己的駐地緊張準備。

冬伢子和小郎中端上一杯杯茶水,悄悄退到一邊,安毅與尹繼南、鬍子兩人低頭商議片刻,抬起頭望著長桌周圍坐得挺直的弟兄們,鄭重宣佈模範營的緊急整編計劃:

「從明天開始,我營將根據師部的批准大規模的調整,下面由尹參謀宣佈調整方法和部分臨時單位,等打完這仗,立刻報請師部審核備案並正式實施。」

尹繼南打開計劃書宣佈:「我營一連將擴編為四個戰鬥連隊,現任連、排長將順升一級,兵員將在各連超編部分和兩個新兵連中抽調,路程光、楊飛分別擔任三連、四連連長,連副及教導員待定,自明日起按照我軍《操典》展開嚴格訓練。其次,鑒於二連四排、三連七排的各排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人數均達到六十五人以上,經研究決定,四排長朱升任新編工兵三連連副,軍銜由上士晉陞少尉;七排長蘇鐵名升任新編工兵四連連副,軍銜由准尉晉陞少尉;原四、七兩排各班班長順升排長,軍銜晉陞一級。從明日起,朱燾和蘇鐵名必須在一個上午時間內,組建官兵編製為一百五十人的工兵連,由新兵推選出各自的班長,並負責帶領手下官兵按照我營新編《工兵操典》開始嚴格的訓練,連長及教導員一職等待師部另行任命。」

「遵命!」朱燾和蘇鐵名激動地站起來。

尹繼南示意兩人坐下:「機炮排正式擴編為機槍連和炮兵連,鑒於機炮排在上富鎮戰鬥中的出色功績,經營部上報師部同意,機槍連長一職由原機炮排長史俊仁准尉擔任,軍銜晉陞中尉,連副與教導員待定,各班班長升任排長,軍銜晉陞一級,兵員不足部分由該連自行從新兵中挑選;炮兵連長一職由原炮兵排長常寶根准尉擔任,軍銜晉陞中尉,連副與教導員待定,各班班長升任排長,軍銜晉陞一級,兵員不足部分由該連自行從新兵中挑選,並於明日下午三點前往師部軍需科領取四門七五火炮、二十四匹挽馬以及相應彈藥。以上兩個連隊自編成之日起,必須嚴格遵照兵種《操典》加緊訓練爭取盡快成軍,遇到任何困難直接找胡家林營副匯報,營部定當及時解決。」

「遵命!」史俊仁和常寶根這兩個投降過來的老兵激動得微微發抖,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得到提拔晉陞,沒想到安毅三人對自己如此的信任和關照。

「坐下吧。」尹繼南說完轉向夏儉,夏儉立刻含笑站起,似乎心裡早就有底了。

這一厚臉皮的舉動惹來安毅和鬍子等人的一陣笑罵,可膽大心細的夏儉毫不在乎越站越直,像只即將對著初升的旭日打鳴的雄雞一般無比驕傲。

「夏儉准尉,你是徐參謀長和蔣副師長在昨天特批的全師唯一的即時晉級軍官,以表彰你臨危不懼率部擊潰敵軍旅指揮部、活捉敵軍少將旅長童江及其以下十一名校官、從而一舉平息兩千餘守敵的負隅頑抗、避免我師將士傷亡人數上升贏得寶貴時間的顯著戰績!從昨日起,你已晉陞上尉,連升三級使你夏儉榮幸地成為本師組建以來的第一人,不簡單啊!」尹繼南大聲稱讚。

夏儉大聲回答:「屬下衷心感謝三位老大的栽培!感謝胡大哥當初見面的第一天,一個照面就把衝在最前頭的屬下打暈在地,還斷了兩條肋骨,沒有胡大哥的一板凳,沒有尹大哥平時的耐心指導,沒有我安大哥的言傳身教,我夏儉如今最多也是個兵痞子,三位大哥的再造之恩小弟沒齒難忘!」

弟兄們哈哈大笑,安毅揮揮手:「行了行了!這種屁話以後就別說了,這是你自己數月來刻苦努力學習文化、每一次戰鬥都身先士卒屢建戰功的結果,該你得的,坐下吧!」

夏儉樂哈哈地坐下,尹繼南立即宣佈任命和任務:「現任命夏儉上尉擔任二師模範營警衛連連長,任命顧長風少尉為警衛連連副,教導員一職由本營營長安毅中校兼任。該連缺員暫不充實,待到奉新之戰結束、展開全營軍事技能大比武之後,由獲得前五十名的官兵盡數補充,全連官兵編製為一百三十五人,其中將由三十名後勤人員組成後勤保障支援排。」

「謝謝老大,哈哈!」夏儉喜不自勝地望向顧老二。

顧老二左看看右看看,無比驚訝:「等等……老子糊塗了,說實在的老子就是一個土匪,怎麼一轉眼變成正規軍少尉了?這這……這革命軍當官也太快了吧?」

眾人轟然大笑,鬍子沒好氣地解釋:「虎頭,這可不是革命軍當官容易,而是你小子命好趕上了,再就是小毅為你這小子走了個後門,利用規定中的竅門兒,把你這個擴編時期率部加入革命隊伍的有功之士提升了一級,原來按規定你應該獲得准尉軍銜,但是把你的職務定為連級之後,按軍中原有規定晉陞一級變為少尉才能當連副。」

「你還不知道,老子在黃埔軍校組建初期就進去,風吹日曬當了兩年馬術教官,進去的時候是中尉出來還是中尉,老子教出來的學生上千人都比老子軍銜高,而且各軍中有很大一部分從軍七八年的,打得死去活來如今只得到中士、上士這樣的低級軍銜,還得苦苦地掙扎,今天你小子趕上了好時候,咱們屬於黃埔嫡系部隊又恰逢擴編良機,知道嗎?以後可沒這樣的好事了!」

弟兄們聽了鬍子的話,都對三位心懷寬闊情深義重的老大感激不已,知道沒有三位老大的盡力爭取就沒有自己的今天。

顧老二明白過來不好意思地撓撓下午剛剪短的頭髮,轉向安毅低聲笑問:「老大,這警衛連是不是你昨天在路上跟我說的那個特種兵連?」

安毅點點頭:「可以這麼說,但不全對,一年後全連一百三十餘人最終能達到原定標準的,才會另外組成一個特種兵分隊,我估計能有二十人通過就算很不錯了,如今提什麼特種兵還早著呢!」

眾弟兄原先也聽安毅和尹繼南說過特種兵這個名詞,隱約明白這是由全營軍事尖子組成的精銳偵察兵,此刻聽安毅說得這麼嚴格,全都露出驚訝之色,唯有顧長風和夏儉不但不懼反而眼冒綠光,因為他們兩人都擁有高超的武藝和強大的自信心,有超乎常人的膽略和氣度,敢於面對任何的挑戰,更願意通過艱苦的磨練盡快達到自己理想中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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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章 揚威奉新城

聲打碎了黎明,驚得沉睡的蒼天匆匆睜開了眼睛,二五點三十分發起的圍城攻堅戰,終於在第一縷晨曦到來之際打響。

奉新城北,陳繼承的四團順利跨過模範營二連一百五十餘名官兵和四團一個補充營官兵合力搭建起的浮橋衝上北岸,佔據居高臨下的有利地形對奉新守敵展開猛烈攻擊。

惠東昇的六團提前繞行到下游七公里的官東山南岸,利用秋冬季節水位降低加上拚命搜羅到的十幾條漁船成功渡過北岸,由東至西奮勇攻擊,一直打到距離奉新城牆六百米的白鶴嶺,才在守敵密集的機槍覆蓋下停止前進構築工事。

南岸,文志文的五團迅速推進到屏風山北面的窯前一線,利用潰敗守敵原有的陣地成功構築炮兵陣地,向一河之隔距離僅三點二公里的奉新南城牆實施猛烈炮擊,其餘各主力營在火炮掩護之下快速奔向南岸,陳志標率領的模範營工兵三連的弟兄們分成十二組,在各營的機槍掩護下,一個接一個冒著彈雨爬向南岸橋頭的三重鐵絲網,利用鋼剪和小型爆破為攻城主力開闢前進道路。

守敵安置在城北二點三公里的花園坪炮兵陣地向威脅最大的四團展開猛烈反擊,數發炮彈準確擊中候龍渡口的浮橋,將四團炮連的兩門野炮從浮橋上炸翻河中,十餘匹牽拉火炮的挽馬和二十餘名炮兵、運輸兵被炸得血花四濺,凌空飛起摔落水面,炸得浮橋劇烈震盪行將斷裂。

岸上的工兵連長蔡光慶見狀一聲令下,六十餘名喘氣未平的弟兄們再次扛起沉重的鐵鏈、鋼製連接件、工具和原木衝上劇烈晃動的浮橋,冒著紛飛的彈片把即將斷裂的浮橋中段重新連接起來,七八名經驗豐富的老兵弟兄在兩岸數以千計的四團官兵緊張注視下,背負沉重的鐵鏈攀著上下起伏的橋面沉入水中,成功地用鋼製連接件與粗大的鐵鏈加固浮橋,趴在橋面上的數十名弟兄快速站起,扛著一根根原木一塊塊厚重木板衝向斷口,在周邊不斷被炮彈炸起的高高水幕中沒命地揮動鐵錘修補橋面,數十人隨著浮橋在陣陣激浪中起起伏伏,看得兩岸擔任掩護任務的上千官兵揪心不已。

浮橋修補完畢,數十弟兄正要撤退,數發炮彈再次呼嘯而來,其中一顆炮彈正好落在剛剛修復的浮橋上游五米的河面上轟然炸響,激發的巨浪猛然掀起浮橋,鴨蛋粗的牽引繩在浮橋巨大的拉力之下突然斷裂,二十餘米斷繩如同一根被巨手揮動的皮鞭,發出尖嘯的破空聲猛烈抽向浮橋,以無比凌厲的迅猛之勢攔腰割斷沖天的水柱,將浮橋上的二十餘名工兵抽得橫飛而起,如同一個個脆弱的稻草人般騰空數米墜落河中,翻騰的河水湧出片片血水之後再也不見任何人浮起,水幕濺落,劇烈跌的浮橋上下看不到一個身影,六十餘名弟兄就在轉眼之間消逝在濛濛水霧之中。

岸上的蔡光慶看得肝膽欲裂,他嚎叫一聲衝出數步,猛然抱起地上重達一百五十多斤的一捆牽引繩,如同一隻受傷的野獸衝向上游,其他弟兄怒吼著抬起繩索扛起工具追趕,衝到上游岸邊的固定木樁處飛快緊固繩頭。

此時的蔡光慶,已經忘記了所有的一切,將粗繩的另一端緊緊纏繞在自己腰間,張開嘴咬住粗糙的繩頭快步下水,五名悲憤的弟兄拉著沉重的繩子緊隨其後,前赴後繼跳入河中拚命游向河心浮橋中段的固定鋼環,岸上的弟兄發足狂奔,幾步跑回到浮橋頭,扛上工具和最後的兩幅緊固鋼件衝上漸漸平復的浮橋,趴在浮橋中段發瘋似的揮舞鐵錘敲打緊固鋼,十餘名弟兄再次跳入冰冷的河水中,在層層翻湧的河水中沉沉浮浮,逐一檢查每一段橋面連接處的銜接口。

二十分鐘過去,全身被凍得渾身青紫的蔡光慶被弟兄們合力推到岸邊,岸上的二十幾名弟兄飛奔而上,把蔡光慶和一個個水淋淋的弟兄扒個精光,用一床床乾燥暖和的軍毯將他們包裹成粽子似的,兩人一組如扛木頭一般扛到岸上低窪處生起的火堆旁。

雙眼緊閉的蔡光慶顫抖不止,艱難地張開嘴,頻頻發問:「炮炮……炮炮……過去了沒有……」

「過去了。連長。十七門炮平平安安地過橋了!」三班長急忙回答。

「好……好……」蔡光慶迷迷糊糊即將睡去。

三班長大吃一驚。一面拍打蔡光慶青紫地臉。一面大聲喊叫:「拿酒來。快啊——」

南岸上地陳繼承等將校親眼目睹了這一切。感動之下頻頻歎息。面目鐵青地陳繼承最後咬著牙惡狠狠說道:「這樣地官兵上哪兒找去?這樣地精神誰比得上啊?剩下這八十多人老子要定了。狗日地安毅要是敢說個不字。老子這輩子跟他絕交!」

此時地安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地二連一百五十名弟兄在候龍渡折損近半。他站在劉峙身邊。在屏風山下地高崗上用望遠鏡觀看三面攻城地激烈戰鬥。作為預備隊地陳侃一連和夏儉地手下共兩百五十名精銳靜坐在高崗下。陳侃這幾個配發望遠鏡地連級軍官也在細細觀察。對進行了四個多小時地激烈戰鬥深感憂慮。

炮聲逐漸稀疏,果然和安毅他們推演的一樣,三個多小時的激烈炮戰和發起的四次攻城衝鋒把雙發的炮彈消耗殆盡,雙方剩下的有限炮彈已經喪失遠程覆蓋和壓製作用,雙方的戰鬥將趨於慘烈的短兵對。

安毅放下望遠鏡,向劉峙靠近半步:「師座,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參謀長指揮的六團和副師長指揮的四團佔據最有利的地形,雖然在四次衝擊中不能登城,但也不會有太大消耗。」

「倒是南面的五團傷亡慘重,屬下的三連雖然成功炸毀橋頭障礙,清空了三道鐵絲網,但也付出了死傷六十餘人的代價,五團的幾次衝擊都被北岸城樓下的碉堡和城牆上十幾挺重機槍構成的交叉火力網壓制。屬下覺得,五團現在的攻擊很像咱們攻打汀泗橋時的情景。還好,奉新城沒有護城河,否則咱們四團和六團的傷亡更大。」

劉峙收起望遠鏡點點頭,命令副官發佈暫停攻擊的命令,遙指城北的繡山低聲說道:「你觀察得很仔細,五團的攻擊讓我也有這感覺。你看,四團目前佔據的竹山高地距離北城門只有二點八公里,已經成功逼迫敵人放棄城北的炮兵陣地退守城中。六團在白鶴山陣地已經等於兵臨城下,只是六團的那片戰場左面臨水右面依山,進攻隊形無法擴展。在四千守敵的優勢機槍火力之下,我們的突破口只能是城北方向。我打算調六團的三營、五營加強四團,集中力量擊破一點。你……別太難過,自古以來攻城之戰無不傷亡慘重,為將者應堅定信心,貴在始終保有一往無前之氣概,不能存有絲毫的婦人之仁,以後還有一個個硬仗等著你,邁不過這道坎很難有所突破。」

「屬下受教了!」安毅誠懇地低頭致謝,心裡非常明白在這樣的條件下什麼裡應外合、什麼聲東擊西都沒有用,只有奮不顧身一搏到底才是正途,不盡快打下奉新,拖個一兩天等敵人援兵擺脫友軍糾纏及時趕來,自己的二師只能灰溜溜退回銅鼓一線,否則在敵軍幾路夾擊之下想跑都跑不掉,更別說什麼打下奉新一舉攪亂敵人佈局、振奮友軍士氣迫使敵人向後收縮、保持防線的相互連接了。

劉峙午飯都沒吃迅速率領師部作戰參謀班子繞行城東,經候龍渡趕赴城北竹山的四團指揮所。

安毅率領自己的兩百餘精銳跟隨在後面,到達候龍渡才知道自己的二連傷亡過半,仍有十餘個弟兄的屍首無法尋回。

安毅悲憤難當,看望已經脫險的蔡光慶之後,吩咐小郎中將他送到師部醫院。安毅立刻前往南岸,在挖掘出的一排墓穴上方逐一看望躺成一排陰陽兩隔的老弟兄,單手抓著工兵鏟把二排長深埋土裡,左肩傷口迸裂沁出的血液濕透前胸仍然不停手,看得數百弟兄淚眼茫茫。

鬍子使了個眼神,夏儉和顧老二等五六個弟兄一擁而上,將安毅抬到空地上,這時的安毅卻沒有一點的反抗,也沒有流下一滴淚水,他喘著粗氣,默默遙望東北方的奉新城。

一連的弟兄們接過二連弟兄手裡的鐵鎬鏟子,無聲地苦幹,很快讓所有弟兄均入土為安,墳頭上深深釘下一塊塊光禿禿的木牌。

安毅平靜地站起來,低聲詢問眼前的二連教導員錢伯鈞:「伯均,你們搭建的浮橋能開走師部那些牽引火炮的卡車嗎?」

錢伯鈞愣了一下,上前立正:「報告營長,只要再加上四股牽拉繩,一台一台地緩慢開上浮橋,屬下用腦袋擔保絕無問題!」

「干吧,拿出咱們在廣州時『模範連』的精神,把橋加固確保三噸半重的空載卡車順利通過浮橋。」安毅低聲叮囑。

滿臉傷痕的錢伯鈞堅定地回答:「遵命!拿出咱們在廣州時『模範連』的水平,半個小時之內定能完成任務!」

安毅拍拍錢伯鈞的肩膀,輕輕推開身邊的小郎中,大步走下斜坡踏上浮橋,身後的鬍子知道安毅做出的決定意味著什麼,他半轉身子對兩百多傷感的弟兄大聲說道:「弟兄們,汀泗橋的傷痛記憶猶新,奉新城又給咱們一大重創,在汀泗橋咱們報了仇找回了面子,今天面對奉新城,還是一樣,去找回咱們的面子,替咱們的弟兄報仇!」

「報仇——」

兩百多熱血漢子震天的怒吼餘音未絕,奉新城傳來激烈的槍聲和衝鋒的吶喊聲,二師各部數千弟兄的第五次衝鋒已經開始,兩百餘名精銳在鬍子的率領下飛快衝過浮橋,追趕大步疾行的安毅等人,二連倖存無傷的五十餘名弟兄在教導員錢伯鈞的吼叫聲中,全都忙碌起來再次開始緊張的浮橋加固施工。

半小時不到,一匹戰馬衝過浮橋躍上南岸轉眼遠去,又過了四十分鐘,七輛裝著一層層棉被和麻袋的火炮牽引卡車開到南岸,在二連工兵弟兄的引導下只用了二十二分鐘全部安全通過浮橋,開往東南方的戰場。

殘陽似血,大地寂靜。

雙眼被夕陽染紅的安毅放下望遠鏡,走向斜上方正在觀察奉新城的劉峙、徐庭瑤、蔣鼎文,敬個禮大聲報告:「報告師座、副師長、參謀長,模範營攻堅敢死隊兩百五十三名官兵已經準備完畢,請下達總攻命令!」

劉峙沉聲回答:「去準備吧,最後一輪炮擊之後,各團將從三個方向同時發起最猛烈的進攻,六團兩個營和四團三個營將會在正北和正西為你部吸引敵人的火力,預祝你們馬到成功!」

「是——」

安毅鄭重敬禮,率領鬍子和顧老二大步走下山坡,來到坡底竹林深處再次檢查上上下下、前後左右都蒙上厚厚棉被的七輛卡車,以及車廂尾部固定的五層沙袋,找來七個司機見面。

安毅當即向七名忐忑不安的司機許下諾言:不管成敗每人發放一百大洋,只要把卡車以最快速度倒開至城牆下就算成功,其他一切全都交由車廂裡的弟兄們處理。

炮聲響起,隨著安毅一聲令下,四團數百弟兄將一桶桶冰冷的溪水遞上車廂,車廂上的模範營一連弟兄接過水桶,將緊裹在車身上的一層層棉被澆個透,十四架四米長的結實竹梯和十四挺輕重機槍被送上七輛卡車車廂,很快被車廂裡的弟兄們架設到穩固的沙袋之上。

夏儉的七名手下迅速爬上卡車車頭,緊緊抓住預先纏繞在擋風玻璃兩側的粗繩,全身趴在突出一大截的引擎蓋上擔任引導員。

鬍子飛身一躍,攀上第一輛車箱內,夏儉和顧老二分別躍上第二輛和第三輛,與車上的十餘名弟兄一起盤腿坐在車廂裡,緊張地檢查手中的花機關鎗、駁殼槍和手榴彈。

短暫的炮擊聲停止,安毅一腳踹倒阻攔自己的冬伢子,跳上第一輛卡車,關上車門大聲下令出發。

素質最好的第一輛車司機會心一笑,掛檔就走,率領六輛肩負特殊使命的卡車穿過茂密的竹林,拐了個一百二十度的大彎從西北方向快速衝向奉新城。

卡車駛過兩個池塘中間的草地,在距離城牆三百米左右的空曠地帶急速轉向掉轉車頭,趴在車頭的七名勇士冒著彈雨大聲指揮車輛排成一排,保持十米左右的間距,隨即高呼趕快倒車。

七輛裹著厚厚濕棉被的卡車隨即像喝醉的公牛一樣,歪歪扭扭挺著厚重的屁股咆哮著撞向城牆,車廂上的十四挺重機槍紛紛向城頭開火,密集的彈雨很快壓制城頭被抽走大半的敵軍火力。

車廂內的一百餘名敢死隊弟兄見狀大喜若狂,紛紛站起撲到沙袋和車廂邊,端起花機關鎗齊齊開火,只用十餘秒時間就將城頭上百米內的守敵打得魂飛魄散四處逃竄。

「停啊——彭、轟——」

趴在裸露車頭上的七名引導弟兄大聲狂呼之下,還是有兩輛卡車結結實實撞上城牆,把車廂裡的二十餘名弟兄撞得東歪西倒,眼冒金星。等車廂內的弟兄回過神來站穩腳跟,其他五輛車廂上的弟兄們已經成功架設繡梯登上了城牆。

繡山上,劉峙等人緊張地注視著奉新城牆的西北角,注視著衝出竹林的七輛卡車,從卡車奔馳到轉向倒開至城牆腳,只有短短的五分半鐘,這五分半鍾對於劉峙等人來說就像五個半小時那麼漫長。

隨著鬍子飛速登上城頭,山上的數十名將校的心臟跳到了嗓子眼。

望遠鏡裡,只見神勇的鬍子左手攀著城牆,如蜻蜓般飛躍而起,右手的花機關鎗噴出陣陣硝煙,將來不及逃竄的數名守敵打得全身顫抖,轉眼撲斃,第二、第三輛車廂裡的勇士們飛也似地陸續登城,抱起輕機槍和花機關鎗瘋狂掃射,將城牆上百米內的守敵打得鬼哭狼嚎瘋狂逃竄。

鬍子扔掉打完子彈的武器,拔出長刀,與另一個同時拔出長刀的軍官,各率數十弟兄分頭殺去,身後的弟兄們端起手中的自動武器頻頻射擊,很快引發守敵的混亂和崩潰,四團和六團的勇士們也借此機會,架起密密麻麻的長梯,順利登上不足六米高的奉新城牆。

戰事至此已經毫無懸念,吼聲如雷的城頭上變成了革命軍單方面的殺戮。

「快看……那個衝向正北門的領頭漢子,就是拿長刀那個,我的天……迎面沒有一合之將,老子看到他砍下四顆頭顱了,狠人啊……」徐庭瑤大聲驚呼。

劉峙舉著望遠鏡回答:「他就是在銅鼓城外率領三百八十餘名手下投奔安毅的著名匪首,被長江南北各省黑道稱之為『贛北虎頭』的顧老二顧長風,現任模範營警衛連連副……這傢伙途徑之處血花四濺,和營副胡家林相比毫不遜色……又是一員虎將!安毅這小子總能找到這樣的狠角色,不服不行啊……」

蔣鼎文放下望遠鏡,擦拭寬闊腦門上的汗水,立刻舉起望遠鏡繼續觀看:「老子看得膽戰心驚的……他娘的!小毅這吊著只膀子竟然也登城了……端著駁殼槍不停四下射擊……他身邊的夏儉竟然一個人扛起城頭的重機槍掉轉槍口,開始向城內下方掃射……老子服他們了!不但想得出這麼巧妙的攻城方法,還打得這麼勇猛……」

徐庭瑤放下望遠鏡,大大出了口濁氣:「我們也進城吧,別讓各部弟兄殺紅眼了,否則俘虜得不到也罷了,埋葬屍首都費勁。」

劉峙哈哈一笑:「我要為模範營請功,要為這些勇敢頑強、足智多謀的官兵們請功,而且還要將報告上呈校長,奉新一戰意義重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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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26 00:56:33
第一三五章 一刻不能停下來

奉新之戰的確像劉峙所說的一樣,意義重大,影響深遠。

北伐軍總司令蔣介石獲此喜訊激動萬分,親擬的「奉新大捷」嘉獎電於當天晚上十點到城中縣衙的二師師部,一次給予五萬元的重獎,並將佔領奉新的喜訊連同嘉獎電全文通報全軍。

次日,二師少將師長劉峙再獲國民革命軍通令嘉獎,並正式晉陞中將軍銜。在奉新攻堅戰勝利的消息鼓舞下,第三軍將士全力以赴,於次日凌晨六點一舉攻克贛中要地高安縣城,敵軍厚重的南北防線在痛失奉新、高安的接踵打擊下士氣低沉,全線動搖。

次日,佔領靖安的程潛第六軍再克安義縣城,得知孫傳芳部駐守南昌主力傾巢出動死守豐城高安一線,北線敵軍重兵雲集南潯路中段的重鎮德安面對李宗仁第七軍,致使南昌守敵兵力空虛。程潛將軍當機立斷,改變原定作戰計劃,由十七師接防靖安至安義一線,親自率領其餘兩師和一軍副軍長王柏齡將軍的第一師,出靖安經奉新直插南昌,於九月十九日輕鬆佔領只有一千守敵的南昌城。

孫傳芳各部獲知南昌被佔的消息後,大驚失色,全線收縮,程潛將軍也因日夜兼程以迅雷之勢攻取南昌而聲震華夏。這位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六期、曾擔任孫中山總統府陸軍總長和軍政部長的同盟會元老,再次引來世人的矚目,他的戰績連同他標誌性的半尺多長漂亮長鬚,瞬間成為軍民津津樂道的話題。

奉新城南的華林書院成為二師模範營的駐紮地,靜謐的空間、幽雅的環境沒給模範營官兵帶來什麼快樂,奉新之戰全師傷亡兩千六百餘人,其中勞苦功高的模範營戰死一百一十七人、受傷一百六十一人,以參戰人數計算傷亡過半。工兵二連、三連的一大批經驗豐富的老兵從此長眠於奉新城郊,受傷弟兄中的二十六人哪怕傷癒也終身殘疾。

在這樣的情況下,記功、重獎與痛失如此多的老弟兄相比是那麼的渺小,怎麼能讓模範營的弟兄們高興起來?雖有三百降卒的補充、五百套單兵裝備、十挺輕重機槍、總共八門七五火炮和一萬元現金的獎勵,都無法讓模範營官兵們釋懷。

「決不能讓弟兄們停下來,要讓他們動起來,一刻也不能閒著,否則軍心士氣都成問題。」安毅挺起腰板,逐一掃視會議進行到現在仍舊一言不的連排長弟兄。

鬍子點點頭贊同:「是不能停下,如今南昌已克,戰局大變,各路友軍均高奏凱歌,因此我師奉命駐紮奉新休整的時間不會短,我建議利用這個難得的休整機會,舉行早已計劃的技能比武大賽,也好盡快補足警衛連的編制。昨日的強攻,一連和警衛連死傷三十五名弟兄,不盡快補充會影響戰鬥力,也影響到其他各連的整編。」

「我同意!」尹繼南大聲表態。

安毅點點頭:「就這麼定了,此事由胡家林營副尹繼南參謀一同負責,各連排立刻返回各自營房進行動員,例行的一天三練立刻開始,三天之內舉行比武大賽。」

「是!」

弟兄們齊聲回答匆匆離去。

由於要趕赴師部會議。安毅和鬍子、尹繼南打聲招呼。站起來走出正堂。冬伢子已牽來戰馬等候多時。形影不離地顧老二急忙去帶馬。

安毅看到身體虛弱地二連長蔡光慶大步過來。微微吃驚連忙迎上:「光慶。你不休息跑出來幹嘛?」

蔡光慶歉意一笑:「營長。我想跟你要個人。」

「要人?你蔡光慶從來沒求過老子一件事。第一次開口就是要人?好。只要你看上老子就調給你。」

安毅掏出香煙點上火,靜靜看著這個文質彬彬盡職盡責的手下愛將。

「我想要李霄龍做我的文書。」蔡光慶低聲說道。

「李霄龍?」

安毅驚訝地看著蔡光慶:「光慶,咱們營裡能寫會算的弟兄多了,你為何單單挑這個刺頭?老子現在還想把這個思想激進的傢伙送出去呢,不行!你另挑一個。」

蔡光慶著急地解釋:「營長,你聽我說,在昨天的施工中,李霄龍擔任運輸排臨時班長配合我們,在最危險的時候他毫不猶豫衝出來,始終跟在我身後,臨危不懼,無比頑強,他第二個下水搶修,最後一個上岸,隨後推開上前架住他的弟兄,跌跌撞撞走到下游,從水裡扛回七個弟兄的遺體,要不是弟兄們生生把他擒回來,七手八腳用燒酒擦遍他的全身,也許他的小命也保不住了。這樣重情重義、能文能武的弟兄不重用,重用誰呀?他現在還躺在床上起不來,高燒未退滿嘴的胡話,一直喊著要爭比武第一。」

安毅非常驚訝:「他媽的……這些事情,老子怎麼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蔡光慶歎了口氣:「營長,我不知道你為何不重視李霄龍,他很努力,每一次遇到我帶隊訓練他都認認真真地看,一有時間就苦練槍法和工兵技能,他的老班長如今的運輸排長朱啟對我說,自從尹教導員找他談過一次話,他就再也沒有任何的鼓動話語,也沒有了牢騷,沒有了清高,重活累活搶著幹,哪裡需要就到哪裡去,兢兢業業毫無怨言,除了一天五小時睡覺沒有一刻閒著,原本不愛搭理他的弟兄們都被感動了,沒有一個再諷刺挖苦他,還主動請他幫忙寫家書,他不但大力支持朱啟的工作,還把養馬與運輸等常識編寫成簡單易懂的小冊子。」

「打下上富之後,他很興奮也很遺憾,我路過運輸排時無意中聽他對上富之戰的總結,他能分析出咱們的一半策略並說出其中的關鍵,他還說希望技能比武盡快舉行,他一定要進入夏儉手下好好學習,好好磨練。」

「上午我幫他洗傷口,現他的手繭不對勁,特別是食指、虎口和拇指這些地方,一看就知道他是苦練槍法磨出來的,想起你對我說過的練習訣竅我就知道他練錯了,他醒來我就問他為何不找你請教?他說他知道全營的弟兄誰問你你都會耐心指點,可他不知為何總沒有勇氣去找你。我……挺納悶,營長,我知道你從不喜歡參合到政治中去,看不起耍嘴皮的,我呢,也是個堅定的國民黨員,但是我佩服李霄龍,希望你能給我這個機會,也給他一個機會。」

安毅長長歎了口氣,心中感到頗為內疚:「好吧,光慶,你到繼南那裡辦個手續就行。時間緊急,我得去師部開會了,晚上……晚上我去看看他吧!」

趕到城裡的縣衙正好三點,安毅急匆匆步入會場,大家也是剛剛才坐下。蔣鼎文指指自己身邊的空椅子讓安毅來這兒坐下,安毅不解地四處望望,現唯獨蔣鼎文身邊的那張椅子是空著的,幾個老大哥和各位團級主官都擠眉弄眼地看著自己,立刻明白這個位子是故意安排的,於是毫不客氣地坐在上面,剛抬起頭就現對面的陳繼承笑得很詭異。安毅側眼看著他好一會兒,不得要領,也就哈哈一笑心裡暗自揣摩原因。

精神抖擻的劉峙掃視一眼眾將,沉聲說道:「今天的會議有兩個精神,第一,在休整期間嚴格執行軍部最新的指示精神,把加強官兵政治思想教育放在位;第二,根據我師實際情況結合軍部最新規定,我師編製將進行重大調整,經電請軍部同意,我師的整編工作自今日開始,具體內容請徐參謀長和蔣副師長宣講。」

蔣鼎文先說了一通政治思想工作的開展辦法和目的,最後嚴肅地強調紀律性和服從性,並結合本次的調整要求在座所有人嚴守軍紀,服從命令,絕不能就師部的任何命令和調整討價還價。

徐庭瑤接著宣佈二師的整編內容:「在各團、直屬營設置炮兵連的基礎上,師部增設一個炮兵團、一個營級教導隊;各團、直屬營必須在休整期間完成各自工兵連、通信連的組建工作。具體如下……最後一項,經師部反覆研討一致決定,直屬工兵營二連調配至四團,二連現有人員均屬統一調配整體,四團及工兵營不得擅自變更二連現有人員名單,不得拒收和截留!完畢。」

掌聲停止,所有人都望向臉色慘白的安毅。

劉峙、徐庭瑤眼裡露出絲絲憂慮之色,擔心自己的愛將一時想不開讓大家下不來台,其他十幾位團級將校也頗為緊張,陳繼承更是滿臉歉意,只有安毅身邊的蔣鼎文優哉游哉地吸著煙,似乎一點兒也不擔憂。

安毅長長吐出口氣,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屬下服從師部的決定……請允許屬下說明一下我營工兵二連、三連的現狀,由於我營工兵二連在此次作戰中傷亡近半,現存官兵八十二人,其中最新增加的一人,是我來此開會前剛剛任命的連隊文書,原本我營計劃將二連倖存官兵全部分散,打入新編的四個工兵連,以充實各連的基層軍官和技術力量,通過以老帶新來迅速提升戰鬥力,如今看來無法實現了;工兵三連原是我的老底子模範連,屬二百二十五名官兵組成的加強連編製,在配合五團的戰鬥中傷亡八十六人,剩餘一百三十九名官兵根據師部最新整編精神,已於今日上午一分為二,拆分成新編工兵一連和工兵二連,所缺官兵尚未補充。其次,從長沙出到打下奉新,我營施工配件、物資消耗已達百分之七十,其中一半以上的鋼製構建、緊固件、連鎖鋼環等配件均為我營官兵自行設計,自行出資定制,所以這次最多只能讓調離的二連弟兄帶走一半的剩餘物資,再多我就無能為力了,當然,原屬二連的所有工兵器材、裝具、馬匹以及我營自購配備二連的專業工具,也會隨著二連一同離開,屬下以及模範營不會截留任何一件物品。」

劉峙、徐庭瑤、陳繼承和各位將校驚訝地看著安毅,誰都沒想到安毅如此看得開、如此的慷慨大度,就連蔣鼎文也對安毅深表佩服。

安毅淒然一笑:「各位老大,這不是小弟故作姿態,而是小弟不願意自己的弟兄離開之後,缺少吃飯的工具和保命的本錢,說句掏心窩的話,小弟今天這個中校,全靠這些弟兄流血流汗幫小弟換來的,小弟欠手下弟兄實在太多……小弟還有句話請各位老大體恤,小弟正在編整的四個連隊都尚未成型,沒達到原有戰鬥力的一半,如果那個老大還想要的話,請給小弟三個月時間好好訓練他們,因為既然來到小弟手下,小弟就不能辜負他們,得讓這些弟兄有本事端起工兵的飯碗才行,否則小弟我對不起一直信任我、照顧我的各位老大,更對不起數以百計的懵懵懂懂卻又滿懷希望的弟兄。」

安毅強忍著腹中翻騰的情感,緩緩站起:「對不起了,各位老大,小弟左臂舊傷未癒,小腹又添新傷,此刻氣血翻湧頭昏腦脹,難以再支持接下去的會議,先行告退了……」

安毅說完轉身離去,一出縣衙大門全身乏力,腳步踉踉蹌蹌。

守在門外的顧老二和冬伢子大吃一驚,顧老二撲上去扶起緩緩倒下的安毅,雙腳力飛身跳上小黑駒背上,雙腿一夾飛馳而去。

冬伢子牽著兩匹馬剛要翻身而上,就被趕出門外的劉峙等人大聲叫住。

「關山准尉,你老實告訴我,你們營長怎麼了?」劉峙嚴厲地問道。

冬伢子鼻子一酸,淚水無法抑制地湧出來:「我大哥昨天在城頭被流彈打穿右腹部,好在沒傷著骨頭和腸子……回來才現的,褲子全被血水泡濕了,鞋裡都是血……」

蔣鼎文勃然大怒:「你為什麼不報告?」

「他不許我和小郎中說出去,說這種時候弟兄們心裡夠苦的了,絕不能讓弟兄們再添麻煩。來師部開會前,他還召集連排長會議,讓弟兄們全都動起來不許停下,要嚴格訓練,還要搞大比武,通過比武讓弟兄們忘掉苦悶,重振軍心士氣,要求各連排長一刻也不能停下來,可他自己……對不起長官,我要回去看我大哥了,別的弟兄不懂他的脾氣……」

淚眼迷濛的冬伢子飛身上馬,在眾將校震驚的目光中打馬飛奔衝向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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