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凰云化羽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臥龍生]絳雪玄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1
發表於 2012-10-25 09:25:51 |只看該作者
  那黃衣麗人柳眉一聳動,突然加快了速度,疾步向前奔行,眨眼之間,已到了群僧前面。

  那當先而行的老僧,正是少林寺"戒持院"的主持,代行方丈大權的大愚禪師。

  只見他一頓手中禪杖,恭敬的揭開那合蓋的兩面銅缽。

  凝目望去,只見那雙缽合口之間,端放著一座白玉佛像,玉像口鼻之間,緩緩冒出一絲淡藍的煙霧。

  黃衣麗人眉頭一皺,冷冷喝道:「那是什麼東西?」

  大愚禪師肅然答道:「岳主儘管放心,少林寺屹立江湖數百年,沿傳數十代,從未暗算過人,更未用過毒物害人,這玉佛像冒出的青藍色煙霧,乃本寺精煉禪香,此物不但對人無害且可解各種熏香之毒。」

  黃衣麗人怒道:「咱們講好以武功相搏,大可不必再用此物。」

  大愚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此香在我們少林寺,已染最後一枝,如非老衲敬重樂主的身份,也不致動用到它。」

  言辭之間,已隱隱說出,不相信黃衣麗人不用迷藥的承諾。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你這話叫我如何能信?」

  虛空一指,直向那銅缽點了過去。

  大愚心知眼下強敵,武功高不可測,哪敢怠慢,暗運功力,僧袖疾拂而出,打出了一股強猛的潛力。

  那黃衣麗人冷然一笑,突然向前欺去,舉步一跨,腿不屈膝的向前行進三尺。

  大愚拂出的勁力,雖然剛猛絕倫,但一和那黃衣麗人點來的指力相較,登時覺出不對,只覺對方那點來的指風,有如一柄尖椎般,打入那一片強勁力之中,不禁心頭大駭。

  南怪辛奇似是看出不對,右手一舉,借拂長髯之勢,暗中發出內功,擋住了那黃衣麗人點來的一指。

  方兆南眼看雙方已經暗中較量上內功,趕忙急奔而出,高聲說道:「在下已把岳主之言,轉告了大愚禪師,為了千餘無辜的生命,大愚禪師同意岳主之見,咱們自雙方人手之中,選出一部分高手,代表雙方作一決戰……」

  他抬頭望望天色,說道:「眼下時光,己經不早,岳主快請立個規矩,咱們也好早些動手。」

  黃衣麗人冷冷說道:「主意是你出的,規矩就由你來訂。」

  方兆南笑道:「規矩不論誰立,但總得雙方同意,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動手之時,我先殺了你。」

  方兆南道:「如以岳主殺人之多,在下倒是信得,不過在下極不願束手待斃,岳主縱然能殺得了我,只怕也得費上一點工夫。

  黃衣麗人道:「舉手之勞而已。」

  方兆南輕輕咳了一聲,回頭一瞥排立在大愚身後七十二個少林寺精銳高手,轉移話題說道:「如若岳主能在天亮之前,把我門們這些人全都殺死,少林餘下僧侶,個個束手就縛不再抗拒,聽憑岳主發落。」

  黃衣麗人冷笑道:「那也不算什麼英雄。」

  方兆南道:「只怕岳主天亮之前,無法把我們全部殺完,不知那該當如何?」

  黃衣麗人雖然明知中了方兆南激將之計,但仍然冷冷漠漠的答道:「天亮之前,殺不完你們,我就立時撤走,三年內不再問鼎武林霸業。」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岳主約賭之法,雖嫌輕了一點,但三年時光,不算太短,那時武林形勢,不知會有何等變化,也許令師未死,重現仙蹤,也許少林寺還有長輩出面主謀大事,就這樣一言為定了。」

  黃衣麗人緩緩舉起雪白的玉掌,說道:「第一個我先殺了你。」

  方兆南道:「岳主既然這般看得起在下,敢不捨命奉陪,但動手之前,在下還有兩句話要說。」

  黃衣麗人舉起的手掌,不得不放了下來,說道:「什麼話?快說!」

  方兆南道:「咱們動手相搏,不知是單打獨鬥呢?還是一齊混戰?」

  黃衣麗人道:「主意是你出的,規矩由你立,單打群戰,也由你選擇吧!」

  方兆南道:「在下之意,單打最好……」

  那黃衣麗人似已想通,單打獨鬥,拖延時間甚長,對自己大是不利,櫻唇激活,話還未來得及出口,方兆南已搶先說道:

  「這第一陣,由在下奉陪岳主。」

  黃衣麗人怒道:「便宜讓你們佔盡……」

  方兆南不容她再接下去,一揮手中白蛟劍道:「岳主留神,在下就要出手了。」

  大愚禪師高聲叫道:「方施主乃客位身份,這第一陣該老衲出手……」

  方兆南早有了預謀,先不理會大愚禪師之言,舉手一劍,「西來梵音"疾向那黃衣麗人刺去。

  這一招殺機中隱藏慈悲的劍招出手,那黃衣麗人神色一變,嬌軀微微一晃,人已避到四尺開外。

  方兆南心中有數,知道只要一給對方出手的機會,自己恐怕將再無還手之能,當下一提真氣,連人帶劍疾衝而上。

  但那黃衣麗人的身法,太快、太奇,方兆南雖然緊追而上,但對方仍然有著足夠的還手時間,奇怪的她并未立時出手還擊,只靜靜的站著不動,似是在等待方兆南的第二招劍勢出手。

  他聰明過人,一看那黃衣麗人的神情,立時猜出對方心意,想默查自己的劍勢來路,心中一動,暗暗忖道:「此刻時光,拖延愈久,對己方愈是有利。」

  當下一沉丹田真氣,收住疾衝之勢,說道:「在下還有幾句,不得不事先說明。」

  黃衣麗人眉宇間,泛現出一抹殺機,冷冷說道:「這是你最後一次說話的機會了。」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咱們這場相搏,是以性命相拼呢?還是點到為止……」

  黃衣麗人接道:「自然是以性命相搏,不死不休!」

  方兆南怕她搶先出手,自己的功力,本已不如強敵。如再讓人搶去先機,更是無法抗拒,立時一振長劍,說道:「岳主小心,在下這第二劍,要較第一劍強凌多了。」

  他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拖延時間的機會,縱是一句話,一寸時光,也不肯輕易放過。」

  黃衣麗人道:「你就不覺得說話太多了嗎?」

  方兆南道:「不敢!不敢!在下只不過是先把話說得清楚,免得事後有什麼怨言。"振腕一劍『一柱擎天』疾攻過去。

  這一招大氣磅礡,有如君王臨朝,百官齊拜。劍勢出手,高漲起經丈銀虹,山立波翻一般倒瀉下來。

  這等驚人的劍勢,世所罕見。

  雙方觀戰之人,都看的不禁為之一呆,那黃衣麗人也似被這驚人的劍勢所怯,雙肩晃動,人又向一旁閃開八尺。

  她的身法雖然快速絕倫,但仍然被那倒瀉而下的暴漲銀虹掃中了身著的黃裙,劃破了一片衣袂。

  方兆南實未想到這一劍竟有著如此驚人的威勢,而且一劍出手,膽氣也隨著大增,肅然說道:「在下的第三招,毒辣無比,岳主要小心了。」

  那黃衣麗人驚魂未定,聽得方兆南這幾句話,心中果然為之一震,暗道:「看他這前兩招的劍勢,似非誇大之言,如若再試他一招,坐讓先機,萬□傷在他的劍下,那可算一件大不上算的事。」

  她翠眉微聳,突然舉手拍出一掌。

  這一擊雖是輕描淡寫,但隨著那揮動的玉掌,疾衝一股強猛的暗勁,裂空成風,直撞了過來。

  方兆南早已暗中提聚了全身功力準備,目睹那襲身掌風的凌厲之勢,自知難以硬接,但如縱身閃避,勢將給敵人以可乘之機。

  念轉慧生,忽的一舉手中白蛟劍,暗勁貫注劍身之上,左右一搖,顫出三朵劍花,迎著疾撞而來的暗勁點去。

  一陣絲絲輕響,白蛟劍上突然感受到萬鈞壓力。

  方兆南一面運氣貫注劍身,一面疾側身軀,以減承受那撞來勁力的幅面。

  那黃衣麗人暗發出的真氣,凝成的掌風雖然強固,但在這等絕世的利器之下,亦被那劍芒穿破。

  方兆南忽覺全身一震,如被人高高舉起,摔在地上一般,內腑血液,都起劇烈波蕩,全身血液,忽然加速流行,眼睛昏花,耳際間長鳴不絕,手中的白蛟劍不自覺的垂了下來。

  這一擊,已使他全身受到震盪,好的是那白蛟劍裂穿擊來的暗勁護住了前胸要害,人還未暈倒過去。

  那黃衣麗人發掌時雖然輕描淡寫,若無其事,其實已暗中凝聚了六成功力,目睹方兆南承受一擊之後,還沒暈倒,心中暗自讚道:「想不到此人的功力竟然這等深厚。」

  舉步一跨,疾如閃電欺了上來,揚手一指,疾向方兆南前胸點去。

  這時的方兆南,已是毫無抗拒之能,眼看那點來一指,即將近身,他仍然不知閃避。

  眼看那黃衣麗人纖纖的玉指,即將和方兆南前胸相觸之際,忽見他的身子一仰,直向後面倒去。

  表面上看起來,他似是被那黃衣麗人的指力所傷,應手而倒,但那黃衣麗人,心中卻極明這一指點擊之中,含勁末吐,強猛的勁力,完全蘊藏指上,還未發出,方兆南應手而倒,心中甚感奇怪。

  方兆南背脊著地之後,突然向旁側一個翻滾,緊接著一鋌而起,躍起了七八尺高,口中大聲喝道:「兵不厭詐,愈詐愈好----」說話之間,手中白蛟劍已施出"達摩劍法"中最凌厲毒辣的一招"天羅地網",灑下漫天劍影,直罩下來。

  那黃衣麗人看他突然躍起,心中微微一愕,念頭還未來得及多轉,那漫天劍影,已若劍山倒塌一般,直罩下來。

  勢道的凌厲,生平未見,心頭為之大駭,仰身一躍,疾向後面退去。

  一則方兆南身受重傷,無法把這招劍勢的威力,完全發揮出來,再者他初度用此招和人動手,還未熟悉這招變化。

  那黃衣麗人的身法、武功,又是當今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進退舉動,靈快如電,竟然被她倒飛的疾退,逃出了這一招千古奇學的籠罩之下。

  如若方兆南武功再高一些,劍招的變化,再熟悉一些,懸空運氣追襲,那黃衣麗人雖身負傲視塵寰的武功,也無法逃出劍下。

  原來方兆南身擋那黃衣麗人掌風一擊,已知內腑受到了劇烈的震盪,只要對方再及時遙發一掌,自已非傷在對方的強猛掌下不可。

  唯一的求生之望,就是讓對方誤認為自己已受傷不支,大意輕敵,出其不意揮劍一擊,他七分真傷,三分裝作,竟然把那黃衣麗人騙了過去。

  方兆南揮劍一擊未中,人重落實地,哇的一聲,張嘴吐出兩口鮮血。

  大愚禪師沉聲說道:「阿彌陀佛,方大俠請稍微養息一下,讓老衲試試這位女施主的強勁掌力。」

  方兆南重傷之後,又勉力揮劍攻敵,全身真氣浮動不穩,逼出內腑鮮血,但他心中仍然明白,除非自己傷勢,盡快復元,憑仗達摩三劍的精奇變化,或可一阻那黃衣麗人之外,只有南北二怪親自出手,或可憑借本身深厚的功力,和那岳主一拼。

  他心中雖然明白,但卻又不好直接了當的說出口來,沉吟了一陣,道:「大師乃主持大局之人,最好不要親身臨敵……」

  他突然放低聲音,接道:「我和那黃衣麗人這一戰,憑借貴派中奇奧絕世的劍招,已挫了她的銳氣,我雖受傷,但目的已達,可設法激勸南北二怪出手。

  當今武林之世,能夠和這妖婦抗拒的人,只怕難以找得出三五個來,南北二怪聯手,或可和那妖婦成一場勢均力敵的拚搏。

  要知對方心地陰詐險惡,絕不會遵守和咱們相訂之約,但不到必要關頭,以她的身份,當不致賴去承諾。

  老禪師心地忠厚,光明磊落,或不屑在下之言,但今宵之戰并非老禪師一人的生死榮辱,而是貴派在武林上沿傳數百年的基業存亡,不是爭一時之長短,而是千秋的延續,老禪師大可不必拘泥於一兩句相約之言。」

  大愚禪師肅容說道:「老衲記下。」

  他心中對方兆南所說的憑借貴派奇奧絕世的劍招之語,雖不甚解,但見他嘴角間鮮血汩汩而出,顯示他已說話夠多,不忍再相追問,只好悶在心中。

  方兆南口在和大愚禪師說話,兩道眼神卻一直緊緊的盯注在那黃衣麗人的身上,怕她突然率眾疾衝過來,以防措手不及。

  哪知黃衣麗人似已被方兆南劍招所驚,竟然不敢輕進,低語吩咐相隨身後的紅衣少女,和蕭遙子,似在變更原定的攻敵計劃。

  顯然,方兆南這達摩三劍,已使那傲視群倫的冥岳岳主,收斂輕敵之心。

  回頭望去,只見相隨出戰的少林高僧,已自動排成了一座羅漢陣。

  方兆南扶劍而退,直向南北二怪走去。

  兩個昔年威震江湖的魔頭,相距有三四尺遠,一排而立,覆面及腰的長髮長髯,隨著夜風飄拂,兩人的面孔,一般的冷漠肅穆,似是對剛才一番凶險相搏,全然未睹。

  方兆南強提真氣,走近兩人,望著南怪說道:「辛大哥,剛才小弟和那冥岳岳主動手相搏,所用的幾招劍法如何?」

  南怪辛奇皮笑肉不笑的一例嘴巴,道:「奇幻有餘,功力卻不足,傷敵緊要關頭,變化遲滯,不夠靈活,如果那劍招是我出手,早已把她活劈劍下。」

  方兆南笑道:「大哥的武功、內力?早已使小弟仰慕,但不知劍術一道,是否也有成就?」

  南怪辛奇道:「劍為兵刃之祖,自是早已通達。」

  方兆南伸手將白蛟劍遞了過去,道:「小弟剛才和那妖婦相搏,功力不敵,內腑已然被她震傷,恐怕再難出手,此劍暫交大哥,出馬擋她一陣如何?」

  南怪辛奇回目望了北怪一眼,緩緩接過白蛟劍,道:「我已六十年未用過兵刃和人動手了。」

  方兆南已從他言詞之中,隱隱聽出怯敵之意,心中暗暗忖道:「我如不設法激起他求勝之心,R怕末曾出敵,心裡已敗。」

  心念一轉,高聲說道:「昔年大哥和羅玄動手,可曾用過兵刃嗎?」

  南怪辛奇道:「憑借一雙肉掌。」

  方兆南道:「如今辛大哥有劍在手,難道還怕羅玄女弟子不成?」

  南怪辛奇怒道:「誰說我怕她了?」

  說罷,橫劍大步而上。

  方兆南眼看南怪已然被激起豪氣,橫劍而上,目光一轉,投注到北怪黃煉臉上,道:「老前輩可也和羅玄動過手嗎?」

  北怪黃煉道:「自然打過了。」

  方兆南道:「你和他單打獨鬥,還是有我大哥助你?」

  北怪黃煉道:「我們雙雙鬥他一人。」

  方兆南道:「那時候,你和我大哥,交情定然甚好了?」

  北怪黃煉道:「我們一直未曾好過!」

  方兆南道:「那你為什麼要幫助他?」

  北怪黃煉怒道:「你囉囉嗦嗦問個不停,也不覺得討人厭嗎?」

  方兆南道:「這次你還要不要幫他?」

  北怪黃煉冷冷一笑道:「那要看老夫高興不高興了。」

  方兆南道:「你最好不要幫他,讓他傷在那黃衣妖婦手中,你豈不是當今江湖上第一位高手了?」

  北怪黃煉臉色一變,道:「怎麼?你認為我打他不過嗎?」

  方兆南道:「據在下之見,南北二怪,半斤八兩,誰也無法勝誰……」

  他微微一頓,接道:「就和你們的威名一般,并馳江湖,人們一提南怪辛奇,必然也聯想起北怪黃煉……」

  北怪哈哈大笑,道:「這話說的不錯……"忽然笑聲頓住,默默不語,兩道目光,凝神相注。

  方兆南順著他的眼光望去,只見南怪辛奇橫劍而立,那黃衣麗人也緩步向場中走去,兩人相距,只不過餘下了一丈多遠的距高。

  偷眼回顧北怪黃煉,只見他兩腳不自主的向前緩緩移動,關注之情,洋溢於行動之間。

  方兆南目睹其情,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

  他暗道:「看來他們南北二怪,明雖格格不入,實則相互關切,只因兩人全都生具冷癖孤傲的性格,言詞行動之間,誰也不願吃虧,誰也不肯相讓,動不動就打了起來,但暗地之中,卻是傾心相交,生死一體,我不用這一番言語相激,只怕北怪黃煉也不會坐視不管……」

  他這月餘時光,雖然有很多的奇遇,使他的武功大進,但比起那冥岳岳主,自是相差了極遠。

  剛才身受那黃衣麗人一記劈空掌風,內腑已受到劇烈的震盪,中掌之後,又未能及時運氣調息,反而運劍擊敵,致使傷勢更重。

  但他心中一直緊記覺夢大師之言,以南北二怪之力合手,或可抵擋冥岳岳主,為了少林寺千百僧侶的安危,他勉強提聚了一口真氣,激勸南怪辛奇出手,又用言詞說勸北怪黃煉,眼看二怪雙雙出敵,心頭得償,精神隨之一懈,再也提不住殘餘的真氣,仰身栽倒地上。

  大愚禪師急急奔了過來,從懷中摸出一個磁瓶,倒出兩粒白色丹丸,放入方兆南的口中,一面運氣,在他命門穴上推拿。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方兆南才長長的緩過來一口氣,睜眼望過去,場中已經展開了一場生死存亡的搏鬥。

  南怪手中一柄白蛟劍,幻起重重劍光,裹著一團黃影,翻滾在丈餘見方之中。

  兩人攻守之勢,大概過於迅快,已無法看清出手的詳細情形。

  北怪黃煉,仍然靜靜的站在一側,袖手旁觀。

  顯然,南怪辛奇尚未遇上凶險的招數。

  方兆南長長吐一口氣,道:「南北二怪的威名,果非虛傳。」

  他這幾句話用盡了剛剛恢復的體力,說的聲音甚高,似是有意讓那站在一側觀戰的北怪黃煉聽到。

  大愚禪師低聲說道:「方施主氣血尚未平靜下來,不宜大聲說話。」

  方兆南淡然一笑,回過頭望了望那排成的羅漢陣一眼,低聲說道:「這些人可都是貴派中的精銳高手嗎?」

  大愚禪師道:「每人都有二十年以上的火候……」

  方兆南急急接道:「那很好,大師請把大道、大玄兩位禪師請過來吧!咱們要盡全力守住此地,戰死不退寸步……」

  大愚肅然接道:「方施主但請放心,不得老衲之命,他們絕不致畏死避命。」

  方兆南長長歎息一聲,道:「如若南北二怪,和在下以及貴寺群集此地的高手,不幸戰死,只怕貴寺中餘下的人手,也無法抵擋得住冥岳中人的攻勢。」

  大愚禪師道:「方施主有何吩咐,但請直說,老衲無不遵辦。」

  方兆南道:「老禪師心地磊落,可比日月,不善江湖機詐,需知今夜一戰,關係著貴派命脈的絕續,如若貴寺高手聯合了南北二怪之力,仍然無法拒擋得住強敵的猛銳之勢,似乎大可不必再讓他們作無謂的犧牲。

  在下之意,是想請大師把後隊中所有的高手,連同大道、大玄禪師,一齊調集,以作保護貴寺的決戰。

  餘下之人盡放出寺,要他們準備逃命,一見訊號,立時分頭離開嵩山,這樣一來,貴寺縱然被強敵所毀,但散佈在江湖上的弟子不下數百之多,日後自有重建嵩山本院之日。」

  他剛才目睹少林寺僧侶們慘重的傷亡,心中大生不忍之感,這些人日夕常伴著青燈黃卷,毫無是非恩怨牽纏,一縷憫憐之情油然而生。

  大愚禪師低聲說道:「阿彌陀佛,方施主仁心俠膽,實叫老衲敬佩,老衲立刻吩咐他們遵辦。」

  方兆南淡然一笑,接道:「老禪師手中磁瓶,裝的什麼藥物?」

  大愚禪師道:「是我們少林寺鎮神繼命金丹。」

  方兆南道:「此藥有何功用?」

  大愚道:「療傷鎮神,強命健身,奇藥難尋,煉製不易。」

  方兆南道:「不知有沒有提神之效?」大愚道:「自然是有。」

  方兆南伸手說道:「這瓶金丹,可否送給在下?」

  大愚道:「方施主對我們少林寺施恩如山,豈是這區區一瓶金丹能報萬一?」

  當下把手中磁瓶,交到了方兆南的手中。

  方兆南也不客氣,接過磁瓶,打開瓶蓋,一連吞服四粒之多,然後合上瓶蓋,揣入懷中說道:「老禪師快去調集人手,天色已然四更過後,那妖婦大概快要發動了。」

  大愚禪師道:「發動什麼?」

  方兆南道:「大概是一種絕毒的暗器,一出手間,可傷數十人之多。」

  大愚略一忖思,道:「不是施主提起,老衲倒忘懷了,我們少林寺中,有一種專門破解暗器的巨形銅缽……」

  方兆南道:「那好極了,可有人會施用嗎?」

  大愚道:「寺中二代高手,大都會用此物,只是不常用它罷了……」

  方兆南喜道:「那是最好不過,快些把那銅缽取來,如果那銅缽能克制對方的暗器,在下再仗這藥物之力支撐,憑借那達摩三劍之力,或可拒擋冥岳岳主!」

  大愚道:「達摩三劍?」

  方兆南道:「此刻無暇奉告,老禪師快去調集人手。」

  大愚合掌說道:「方施主最好能運氣調息一會。」

  僧袍一揮,轉身而去。

  但見人影閃動,八個身披灰袍的和尚,急急奔了過來,并肩站在方兆南的身前,排成了一堵人牆,保護他不致受到傷害。

  方兆南默算以南北二怪之力,最少也要和那冥岳岳主力搏個數百招,那黃衣麗人騰不出手,料想不致發動,倒不如借此片刻時機,運氣調息一下。

  當下閉上雙目,運行真氣。

  他心懸南北二怪勝負,那裡能坐得住,勉強把真氣運行一周,立時挺身而起。

  排開群僧望去,只見北怪黃煉已加入戰圈,不禁心頭大駭,暗道:「黃煉加入助戰想是南怪辛奇已經顯出不支之勢。」

  他回頭問群僧道:「他們搏鬥幾個照面?」

  右側一僧欠身答道:「至少在百招以上。」

  方兆南一揮手道:「諸位請歸原位。」

  大步向前走去。

  這當兒,南北二怪已經和那黃衣麗人打到了生死關頭,只見人影閃閃,翻翻滾滾,但卻聽不到一點聲息。

  這是搶制先機的快打,雙方都把真力蓄蘊在掌指兵刃之上,不擊中對方,不肯發出,是以看去人影翻滾,但卻不聞聲息。

  突然間響起了一聲長嘯,北怪黃煉忽然躍出戰圈,雙手齊揮,連發兩掌。

  一股激旋的氣流,劃帶起嘯風怪響,直向那黃衣麗人湧撞過去。

  他不耐久戰,當先發出了玄冰掌。

  臥龍生系列絳雪玄霜第三十八回鎖二怪少林蒙難風起雲湧的狂,挾帶著浸入肌膚的陰寒之氣,周圍七尺內,都隱隱覺得寒意襲人。

  那黃衣麗人獨鬥南北二怪,甚感吃力。

  二怪數十年的石室囚禁,終日以調息運氣,排遣寂寞歲月,內力大進,招術上雖不及那黃衣麗人詭奇辛辣,但渾雄的內力,卻彌補了招術上的奇變不足。

  北怪黃煉似是看出了那黃衣麗人弱點,立時閃身退出,然後以雄厚的內力,和她硬拚,是以用盡了全力,雙掌連環劈擊出手。

  那黃衣麗人嬌叱一聲,疾發兩指,逼得南怪辛奇回劍自保,人卻藉機躍退,雙掌平胸,并腕推出。

  南怪辛奇雖然兼通各種兵刃技擊之術,但用劍終非所長,雖然寶刀在手,但仍有著礙手礙腳的感覺。

  那黃衣麗人,縱身而退,南怪立時也藉機停手,回頭喝道:

  兄弟接劍。

  手腕一抖,白蛟劍疾射而出,喳的微響,插在方兆南身前數尺之處的堅地上,直沒及柄。

  南、北二怪,搭擋半生,雖然因生性孤傲,從未和顏悅色歡洽相處過一日,但彼此心意,卻是早已相通。

  昔年二怪雙鬥羅玄,不過百招,雙雙傷在羅玄的手下。

  那時冥岳岳主,還不過十一二歲,頭梳雙辮,一片天真,看雙怪傷在師父手中,心中甚覺好玩,她童心未泯,曾經出言譏笑二怪,南北二怪心畏羅玄,不敢出手傷她,但是兩人氣度狹小,雖對三尺之童,亦有著極強的記恨之心。

  當時曾把那女童特徵、面貌,默記在心,數十年來這女童的音容笑貌,仍然經常盤旋在兩人的腦際之中。

  她雖已由天真爛漫的女童成人,但面形特正并未改變,是以兩人見那黃衣麗人,立時認出正是昔年追隨羅玄的女童。

  在南北二怪的心中,仍留著羅玄曾力敗過兩人的往事印象,那是他們生平之中最慘的一次失敗。

  在二怪心地之處,潛在著矛盾的結,兩人都深恨羅玄,但也畏怯羅玄,因這矛盾的死結作祟,使兩人初見那黃衣麗人時,心中又恨又怕。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2
發表於 2012-10-25 09:26:18 |只看該作者
  怕的是她繼了羅玄武功的衣缽,恨的是受她譏笑之辱,尚未一雪,這心理使一向自負的南北二怪,遲遲不敢出手。

  方兆南巧言激動,使南怪在無法下台的情勢下,勉強出手,鬥了幾十個照面之後,怯敵之心大減。

  原來他發覺了這位繼承羅玄衣缽的黃衣麗人,在招數上,雖然和羅玄一般奇詭辛辣,但掌指之間,卻沒羅玄那一股凜厲的勁道。幻奇而不夠紮實,辛辣而不夠犀銳,膽氣大增。

  北怪黃煉出手之後,形勢更是一變,但因那黃衣麗人忽掌忽指,變化莫測的招數,使得南北二怪亦有勝敵不易之感。

  黃煉默查敵勢,最弱的一環,是內力不足,當機立斷,躍退發掌,想以深厚的功力和她硬拚。

  但見那黃衣麗人緩緩推出的掌勢,接觸到北怪黃煉波翻浪湧般的玄冰掌之後,有如撞擊在一堵無形的堅壁之上,去勢受到了強力的阻擋,激盪排空的陰寒之氣,突然倒捲回來。

  黃衣麗人心頭一震,暗道:「這是什麼武功?」

  她趕忙凝神運掌,準備硬接那強大的反震之力。

  南怪辛奇投卻了白蛟劍,回過身形,倏然疾發一掌。

  赤焰掌力,挾著灼人肌膚的熱風,緊接著北怪黃煉的玄冰掌力,直撞過去。

  那黃衣麗人嬌軀微一顫動,向後退了兩步,但卻仍然把南怪辛奇這一掌接下。

  那停在丈外觀戰的紅衣少女,似是看出師父不敵,高舉右手長劍一揮,帶著蕭遙子等疾衝而上。

  只聽那黃衣麗人冷漠嬌脆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站住!誰要你們亂出手了?」

  那向前奔的紅衣少女,聽得這聲喝叱之言後,立時停下腳步。

  北怪黃煉大喝一聲,又是一掌劈了過去。

  這一掌的勢道,比起第一掌更加凌厲,隨手湧起一股狂,直撞過來。

  這等真功實力的硬拚,那黃衣麗人極顯然的難敵二怪,但她卻有著無比的鎮靜,似是早已胸有成竹。

  南怪辛奇緊隨著北怪黃煉的玄冰掌,又發出一記赤焰掌。

  掌風竦然,寒熱交集,南怪的赤焰掌,銜接著北怪的玄冰掌後,重疊擊去。

  北怪二次發出玄冰掌力,已激活了南怪辛奇的殺機,想以兩人合擊之力,一舉之力,把冥岳岳主震斃。

  但見那黃衣麗人嬌軀一側,右腕一甩,突然撒出一片形如雲彩的白影。

  二怪排山倒海的掌風潛力,一和那白雲般的絹布接觸,那白絹突然向上升去,呼嘯而去的掌風,盡在那白絹之下,疾衝而去。

  原來,她自知難以硬接南北二怪雙掌合擊之力,立時把預藏在袖中的天絲絹,振腕抖開,默算了和二怪相隔的距離,取準角度,暗運真氣,佈滿那天絲絹上。

  此絹薄如蟬翼,但卻光滑堅韌,世無其匹。二怪掌力擊在絲絹上,強猛的掌風碰到柔軟光滑的天絲絹,登時被擋,向下滑撞過去。

  那黃衣麗人手中的天絲絹,早已取好了一定的斜度,那滑落之勢,甚是迅快,直待那滑落的強猛掌力,撞擊在地上之後,一部分反彈而起,一部分掠地而過。

  南北二怪合力強猛的一擊,就這般輕易的被人解去。

  但見黃影閃動,那黃衣麗人有如踏雲而降,由天絲絹上一躍而下,疾快絕倫的撲向南怪辛奇,左手一揮,一道金芒,橫削過去。

  南怪辛奇內功耳目靈敏,聽得衣袖飄風之聲,立時警覺,忽忙之間急向一側跨了兩步避開了一旁。

  黃衣麗人殺機已起,那還容南怪輕易逃出,手腕一送,手中金芒,忽的脫手而出,直向那南怪辛奇追擊過去。

  這一擊,迅快無比,南怪雖然身負絕世的武功,也未料到對方竟肯把兵刃當作暗器,投擲出手。

  北怪黃煉橫裡疾發出一掌,一股強猛勁力,應手而出,把那疾襲辛奇的黃芒撞得向一側斜飛過去。

  那黃衣麗人,一擊未中,立時欺身而上,一掌拍向南怪前胸。

  她發掌極快,掌指攻取之處,又是人身要害大穴,逼得南怪辛奇沒有運氣發掌的機會。

  北怪黃煉雖可遙發掌力,但那黃衣麗人,卻借南怪辛奇的身子,掩擋自己身軀。

  南怪辛奇在那黃衣麗人掌指交互迫攻之下,只有揮掌拒敵。

  轉瞬之間,兩人又對拆了三十餘招。

  那黃衣麗人一出手搶去了先機之後,招招緊迫,著著逼進,南怪辛奇始終被迫處於下風,只有拆解招架之功,沒有還擊之能。

  北怪雙目圓睜,注視著兩人動手的情形,運集了功力,蓄勢以待,只要有機會,全力發出掌力擊敵。

  但那黃衣麗人乖巧異常,始終以辛辣凌厲的近身相搏招數,和南怪辛奇纏在一起,不肯離開半步。

  方兆南冷眼旁觀,發覺那冥岳岳主以搶得先機爭取到的主動,有意的把南怪辛奇向北怪黃煉停身之處相逼。

  他不禁心中一動,高聲叫道:「黃老前輩留心,那妖婦定有什麼陰謀……」

  黃煉冷笑一聲道:「你不用擔心,辛老怪雖失先機,也不致傷到她的手中,今夜之戰,他們絕難討得便宜!」

  餘音未絕,忽聽那黃衣麗人嬌叱一聲,右手拼指如箭,直向南怪前胸點去。

  辛奇一直在招架防守之下,無法還手回擊一拳一掌,心中憋著一腔怒火,看那黃衣麗人點來這一指,勢道雖狠,但招數甚慢,只要硬把她這點來的一指避開,當可把失去的先機爭回。

  當下一吸真氣,突然向後退了兩步,正待舉手反擊,忽見那黃衣麗人點擊過來的右手之中,疾飛出一道青芒,電射而到。

  這一擊不但出人意料,而且隨指而出,快捷無倫,南怪辛奇的身子還未站穩,掌勢還未舉起,那青芒挾著一縷尖風,已到胸前。

  南怪辛奇雖身負絕世武功,但也無法閃避開這意外的一擊,慌忙之間,身子突然向旁一閃,避開了"玄機"要穴。

  只覺左肩一陣劇疼,那青芒直刺入左肩之上,穿透肩骨而過。

  北怪黃煉冷哼一聲,疾欺而上,一掌劈出,口中還大聲喝道:「牛鼻子羅玄,專以創出這鬼鬼祟祟的東西傷人,你這小娃兒,真實本領沒有學到,這方面倒承繼了他的衣缽。」

  那黃衣麗人身子一側,避開一掌,反手一指疾點過來。

  這一擊乃羅玄生死絕技之一的天罡指,全身功力凝集於一指之上發出,威力十分強大,雖有上乘護身氣功,也是難以抵擋。

  昔年北怪黃煉,曾經吃過這一指的大虧,心中餘悸猶存,聽指風破空擊來,趕忙橫向一側跨去。

  那黃衣麗人不待北怪黃煉還手,左腕一揮間,又是一道青芒,疾飛而出,直刺過來。

  北怪黃煉大聲喝道:「鬼丫頭就只會暗箭傷人。」

  說完,呼的劈出一掌,把那一道青芒震飛。

  卻沒料到那黃衣麗人之左手發出袖藏短劍的同時,右手疾搶,撤出一道極細的絲網,罩了下來。

  方兆南旁觀者清,高聲喊道:「老前輩留心了……」

  北怪黃煉目光一瞥,看那落下絲網,籠罩了數丈方圓大小,不論何等高強的輕功,也無法逃得出去。

  當下大喝一聲,用盡全力發了一掌。

  一股奇猛的掌風,直向那黃衣麗人擊去。

  雙方相距,不過八九尺遠近,那黃衣麗人如想閃身避開,勢非鬆手丟網不可,不丟網,就只有硬接對方這一擊。

  她微一猶豫,北怪發出的暗勁挾帶的掌風,已襲上身。

  只見那黃衣麗人長長吸一口氣,身子突然隨著北怪黃煉擊來的掌風,飄飛起來。

  在一側觀戰的方兆南和大愚禪師,都已看出了情形不對,北怪黃煉全身的功力,凝聚發出的一掌,顯然已無法再擊中那黃衣麗人,而漫天疾落的絲網,卻已將要罩落在北怪黃煉的身上了。

  北怪黃煉似是也看出這種情勢,忽然一伏身子,疾快絕倫的滾到了南怪辛奇身旁,右手同時向上發出一掌,想擋一擋那絲網下落之勢。

  但那絲網細如蛛絲,也不知是何物編成,其間空隙甚大,著力之處極小,北怪黃煉然發出的一掌,雖極強猛,但卻無法擋住那絲網下落之勢。

  方兆南目睹其情,心中忽然一動,一振手中自蛟劍,縱身而起,直向那黃衣麗人衝擊過去。

  他忽然想到這白蛟劍能夠切金斷玉,削鐵如泥,或許能削破這蛛絲般的怪網。

  那黃衣麗人眼看南、北二怪盡已被罩在網下,突然一鬆手,施出"八步登空"上乘輕功,人如海燕掠波,直向少林群憎之中飛去,避開方兆南連人帶劍的衝擊。

  方兆南一擊落空,疾墜實地,凝目望去,不禁一呆。

  原來那細如髮絲的怪網,一經那黃衣麗人鬆手之後。突然緊緊收縮,把南北二怪齊齊緊罩在網下。

  在這危亡生死之間,才看出了南北二怪半生相處深厚的交情,只見北怪黃煉雙手張緊,把那逐漸緊收的絲網,撐了起來。

  北怪黃煉低聲說道:「老怪快把肩上暗器拔出來,趕快運氣療息一下傷勢,咱們合力把這絲網震斷。」

  大愚禪師橫舉禪杖,急急對方兆南道:「方施主設法照顧辛、黃兩位,這妖婦由老衲等對付。」

  說完,他舉起手中禪杖,一招"風起雲湧"用足勁力,向那黃衣麗人掃擊過去。

  在他舉杖掃擊出手的同時,少林群憎,突然散佈開去,中間空出丈餘見方的一塊地方。

  那黃衣麗人突然一沉真氣,疾如蒼鷹束翼,疾快的落著實地,也避開大愚禪師的一擊。

  她不過剛剛站穩了身子,少林僧侶的羅漢陣已開始了疾快的輪轉,陣勢顯然已經發動。

  她冷冷的環顧了疾轉的群僧一眼,厲聲喝道:「停下來!」

  大愚禪師目睹羅漢陣已擺出衝擊之勢,當下舉手一揮,全陣登時停了下來,肅容說道:「岳主有什麼話,快些請說,老衲洗耳恭聽」那黃衣麗人冷漠一笑道:「你們憑仗的不過是南北二怪,不錯,這兩個老魔頭,確是我一大勁敵,被你們請出來助戰,大出我意料之外,可是眼下兩人都已為我罩在天蠶網下,自身已然難保,自無餘力為你們助戰……」

  她突然提高了聲音,道:「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束手聽命,尚可勉強,如再一味頑抗,可別怪我心狠手辣,放火屠殺了。」

  大愚禪師慈和的臉上,泛起一片悲壯之情,肅然說道:「老衲和本寺中千餘名弟子,都存下了寧作玉碎之心,岳主想放火燒寺,勢非先把老衲等殺完誅絕!」

  那黃衣麗人冷然一笑道:「我先試試你們馳名武林的羅漢陣,究竟有多大威力?」

  說話之間,隨手向上一拋,一點黑影,破空而上,直升起七八丈高,呼的一聲,爆散出一片火花。

  只聽北怪黃煉的聲音,由那絲網中傳了出來,道:「l羅玄那牛鼻子老道,最是愛弄玄虛,你們要小心一點了。」

  這時,方兆南正手舉白蛟劍,面對著南北二怪發楞。

  原來那細如髮絲,空間極大的絲網,眨眼之間,已收縮得十分緊密,包緊了南北二怪的身軀。

  似是那剛才大張的絲網,有著極大的收縮之力,那細如發,肉眼難見的網絲,此刻已根根可見,而且粗壯了甚多,有如打魚的網般,撤開時暴張數丈方圓,收縮時卻只餘下幾尺大小,緊緊的貼在南北二怪身上。

  方兆南發覺其中有著一種原理,但一時間,卻是想它不出。

  他手中雖有著削鐵如泥的白蛟劍,但因那絲網緊貼南北二怪身上,卻無法下手把它斬斷。

  只聽南怪辛奇冷冷的說道:「她袖中藏劍之上,早有劇毒,此刻我已感受劍下之毒,十分猛烈,如若拔出短劍,只怕將促使毒性提早發作。」

  這時,北怪黃煉憑藉著雙手之力,支撐著那迅快收縮的絲網,以便南怪辛奇有著舒適的休息了。

  方兆南一直被那張大絲網,突然會收縮起來一事困擾,心神集中在思索此事,直待聽到那黃衣麗人投出的流星火炮,在高空暴響之後,神智才忽然一清。

  他暗道:「不論這絲網如何能暴張收縮,我手中現在鋒利無倫的寶刀,先試試看能否把這細絲斬斷,只要能夠斬斷,就不難設法使他們脫出此網之困。」

  心念一轉,舉劍向那絲網之上劃去。

  那白蛟劍一和那絲網相觸,那絲網收縮之勢,突然加速起來。

  方兆南怔了一怔,暗運腕力,猛的向外一挑,一個網結應手而斷。

  只聽北怪黃煉冷哼一聲,那絲網突然又向裡收縮了甚多。

  方兆南不敢揮劍再斬,立時停了下來。

  他聰明絕頂,發覺手中白蛟劍雖有斬斷那絲網之能,但必須極大的腕力才行,而且白蛟劍每一和那絲網相觸,那絲網收束之勢,必然加快了甚多。

  如若挑斷一個結,絲網會強力的收縮甚多,似乎每個細小的網結,都和整個網子有著極大的連帶關係,動一結而牽全網。

  這絲網之上,小結孔洞,近干近萬,如若把每個小結個個挑斷,勢非要需對其久,而且那一股迅快的收縮,只怕也不是南北二怪所能承受。

  因為那絲網太過細微,收縮起來,鋒利如刃,雖有著極上乘的內功,也是不能長久抵受。

  那黃衣麗人倒十分輕鬆,連回頭望那絲網一言也沒有,似是她心中已成竹在胸,方兆南有斬鐵如泥的白蛟劍,也是無法斬開那一片緊快收縮的絲網。

  這時,羅漢陣已正式發動,禪杖、戒刀一波接一波的攻向那黃衣麗人。

  這些和尚,無一不是少林寺中選了又選的高手,出手的攻勢,不但力道強猛,招術上亦極辛辣,陣勢又是變化最為靈活的一百零八人組成。

  大立、大道分據南、北斗之位,主持陣勢變化,更增加了這陣勢的威力。

  大愚禪師橫握禪杖,監視著遠距數丈的蕭遙子,和那五隊鬼形怪人。

  他預料那黃衣麗人放出的流星火炮,定然有她的用意。

  果然那五對鬼形怪人,每人手中多了一把碧光閃閃的綠火。

  那紅衣少女一擺手中拂塵,帶著逍遙子等群豪,疾向前面衝來。

  剎那間,莊嚴的少林寺中,閃起了片片綠火,佛門勝地,被那螢螢碧光一照,變成了人間鬼域。

  方兆南迅快的從懷中取出磁瓶,打開了瓶蓋,一連吞下了三粒續命金丹,大喝一聲,急躍而上。

  右手白蛟劍一招「西來梵音」撒出點點寒芒,擋住了那紅衣少女和群豪衝進之勢,緊接著移劍換掌,一招「佛法無邊」欺入人群,一掌擊在蕭遙子的前胸之上。

  這一掌蓄勢而發,勁道極是強大,蕭遙子被那一掌震的向後退了三步。

  方兆南一掌擊傷了蕭遙子,白蛟劍一揮,疾向無影神拳白作義刺去。

  忽聽袖手樵隱冷哼一聲,施開"七星遁形"身法,疾快無倫的閃了過來,斜裡一掌,劈向方兆南握劍右腕。

  方兆南左腕一沉,白蛟劍忽然變了一招"巧奪造化"仍然攻向無影神拳白作義,左手一揮,硬接了袖手樵隱的一掌。

  只聽砰然一聲大震,方兆南被袖手樵隱深厚的內力,震得身體亂晃,刺向白作義的劍勢,不自主的一偏。

  森森劍鋒,劃破了白作義的右臂,鮮血泉湧而出。

  但方兆南也被袖手樵隱震得血翻氣湧,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只聽袖手樵隱冷哼一聲,掩面疾退,已近方兆南前胸的掌勢,也突然收了回去。

  原來方兆南一口鮮血,正噴在袖手樵隱的臉上,迷了他的雙目,逼得他不得不收掌而退,如非這一口鮮血及時噴出,方兆南勢必將傷在袖手樵隱的掌下。

  噴出一口鮮血後,方兆南的神志一清,疾快的向後退了五步,又吞服了兩粒丹藥。

  大愚禪師此刻才了然了方兆南討藥之心,不禁黯然一歎,暗道:「他中那妖婦一掌之時,已知內腑受了重傷,只怕再無拒敵之能,才討去這瓶靈丹,借靈丹的藥力,助他迎敵……」

  忖思之間,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已又向方兆南撲了過去。

  那紅衣少女卻悄無聲息的繞過方兆南,直向南北二怪走去。

  大愚高喧一聲佛號,縱身而起,僧袍飄處,人已到了方兆南的身前,暗運真力,鐵禪杖一招"力掃五嶽"橫輪了半周。

  杖風如嘯,逼得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急急避開。

  方兆南低聲說道:「老禪師快去保護南北二怪,這裡有晚輩對付。」

  大愚沉聲說道:「方施主小心了,你的傷勢……」

  方兆南一揮手道:「快去吧!"話未完,又張嘴噴出一口鮮血,振腕一劍"一柱擎天"直攻過去。

  但見白光暴張,有如無際大海中,翻湧起一片波濤,直向群豪倒壓下去,劍勢威力遍及一丈方圓。

  群豪之中被尊為劍聖的蕭遙子,前胸被擊,內腑受傷,正在運氣調息,無影神拳白作義,右臂劍創極重,無法再發無影神拳。

  群豪人手雖眾,從未見過方兆南這等凌厲奇奧的劍招,個個被駭得倒躍而退。

  精奇的劍招,必須要以深厚的內力為佐,才能把劍招上的威力,發揮出來。

  方兆南內腑已受重傷,勉強運劍擊敵,已盡了最大之力,雖然一擊駭退了強敵,但已無追襲之能,勉強收住劍勢。

  扶劍而立,只覺內腑之中氣血翻滾,背上如負千斤重鉛,眼前黑影亂閃,搖搖欲倒。

  但他神智仍然十分清楚,心知只要自己摔倒下去,強敵必將一湧而上。

  他用盡了所有的氣力,才站穩了腳根。

  圓睜星目,逼視著強敵,神威凜凜,其實他已到了精疲力竭之境,雙目凝注著強敵,只不過看到一團團黑影而已。

  這時,只要對方有人衝了上來,方兆南都無法擋得一擊。

  可借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等,都已被方兆南的劍勢所振怯,看他怒目而立的威武神態,竟然無人敢當先衝上。

  耳際間杖風如嘯,大愚禪師也和那紅衣少女展開了激烈絕倫的搏鬥。

  仗著少林寺續命金丹之力,方兆南經過片刻調息之後,體力稍復,眼前閃動的黑影也逐漸的消去,已可看清楚人體形貌。

  他長長吸一口氣,緩緩提起白蛟劍,橫在胸前,封往門戶,右手迅快的探入懷中,摸出磁瓶,倒出兩粒續命金丹,吞了下去。

  少林寺這續命金丹本有益神補氣之效,乃療治內傷的奇藥,但因幾味主藥難尋,配治極是不易。

  方兆南卻借這靈丹,作了壓制傷勢發作之用,一瓶奇藥,在片刻之間亦被他吃下了一半之多。

  方兆南心知難以拒強敵之勢,頭也不回顧,一提白蛟劍,冷冷喝道:「站著,再要前進一步,當心寶劍無眼。」

  逼近群豪,果然都依言停了下來,只有袖手樵隱,仍然向前逼近。

  方兆南提聚真氣,準備把所有的力量全用了出來,作同歸於盡的一擊。

  驀地,又響起一聲暴震,半空中散起一片火花,流星橫飛。

  方兆南和袖手樵隱,似是都被那一聲暴響所動,齊齊抬頭望去。

  那空中暴散的火花未熄,少林寺挑選出精銳高手擺成的羅漢陣,突然一陣大亂。

  隱隱的,聽出了幾聲悶哼。

  那尖銳刺耳,鬼哭一般的樂聲,緊接著響了起來。

  方兆南聞聲驚心,那隱隱的悶哼,似是一個人身受了極重的劍傷之後,勉強忍耐而又忍耐不住所發出來的聲音。

  這聲音,他已非第一次聽到。

  他意識到那黃衣麗人,又施出絕毒的暗器,不知有多少少林和尚,送命在她的手中。

  袖手樵隱抹去了臉上的血跡之後,目光環掃了四週一眼,看那黃衣麗人,縱橫在羅漢陣中,和群僧搏鬥。

  那紅衣少女和大愚禪師放單獨鬥,那藍衣少女帶領著五隊鬼形怪人,每人手中舉著一把碧光瑩瑩的綠火,靜站不動,不知在幹什麼。

  除了那黃衣麗人之外,冥岳中人,還沒有第二個衝入羅漢陣中。

  他自負武功領袖群豪,當下冷笑一聲,舉手一揮,道:「咱們衝過去吧!」

  說罷,當先向前走去。

  他舉步行動,十分緩慢,但落足卻十分有力,一步一個腳印。

  原來他藉著逼進的機會,暗中提聚功力。

  方兆南暗暗歎息一聲,忖道:「此人功力深厚,我又在重傷之下,只怕無能擋他一擊。」

  回頭望去,只見南北二怪,緊緊的被那絲網捆綁,動彈起來也十分吃力,別說讓他們震脫絲網,脫捆而出了。

  目下的情景,除了向羅漢陣中的僧侶們求援之外,已然別無可想之法。

  但聞沉重的步履之聲,自遠而近,逐漸到了身前不遠之處。

  一股忿怒之氣,由胸中直衝上來,激發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潛力,大喝一聲,揮劍直向袖手樵隱劈去。

  袖手樵隱聽得那大喝之聲,已警覺到方兆南揮劍攻來,頭也未轉的縱身一旁閃避開去。

  他的"七星遁形"乃舉世獨步之學,奇奧無比,方兆南這一擊雖然凌厲無比,但仍被袖手樵隱輕巧的一閃,讓避開去。

  方兆南一擊未中,趕忙一沉丹田真氣,運氣調息。

  耳際間傳來一聲嬌笑道:「老和尚武功不錯,可惜大勢已去了,回頭看看你們的羅漢陣吧!」

  方兆南目光微轉,首先看到那紅衣少女已被大愚禪師困在鐵禪杖之下,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了還手之力。

  但羅漢陣卻顯出了零亂的跡象,那黃衣麗人飄飄衣袖,縱橫在羅漢陣中,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幾十具屍體,橫七豎八的倒臥在地上。

  顯然,那羅漢陣已快被那黃衣麗人衝亂。

  這一座馳譽天下,傳言數百年來從未被人衝破的奇異陣勢,在那黃衣麗人連番衝擊之下,已經處處流露出破綻。

  此陣如若被破,少林僧侶最後一道拒敵陣線,亦將隨之瓦解,因為全寺的精英高手,都已集中此一陣中。

  忽然間,鐘聲震耳,連鳴三響,悠悠餘音,繞耳不絕。

  方兆南心中輕歎一聲,忖道:「這三聲鐘響,大概就是指示其餘僧侶逃亡的信號了,一座屹立於武林數百年的名剎,片刻之後,即將煙消雲散了……」

  已被黃衣麗人將要衝散的羅漢陣,在三聲鐘鳴過後,忽然又疾轉起來,那橫臥在陣中的屍體,紛紛被挑摔出陣。

  原來這三聲鐘鳴,啟發少林僧侶們衛寺之心,把橫臥陣中,有礙陣勢的屍體,紛紛的挑摔出來。

  有些僧侶雖然未死,但亦被用禪杖挑摔出來。

  這些人平日同堂學藝,一室禮佛,彼此間情意是何等深切,但形勢逼得這些和尚們,不但不能對傷殘的師兄們施以救護,而且還得殘忍的用兵刃把他們挑摔出來,以免他們妨礙陣勢的變化。

  群僧似都已忘記了自己的血肉之軀,個個勇猛絕倫,揮杖沖打,只求傷敵,不顧自保。

  這一來,那黃衣麗人奇猛無比的攻勢,又被壓制下來。

  方兆南又探手入懷,摸出磁瓶,一口氣把瓶中所餘的續命金丹,完全吞了下去,長長吸一口氣,揮劍疾衝而上。

  他似是已知自己這等飲鳩止渴之法,已把用以保心護命的精力,完全發揮了出來,縱有起死回生的靈丹也難以保得性命,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轟轟烈烈戰死的好。

  他已存下必死之心,劍折上也沒有了顧忌,每一劍式,都發揮出十二成的威力,寒芒閃爍,充滿著殺機。

  袖手樵隱等群豪,竟然被他凌厲的劍勢擋住,難越雷池。

  這時,那藍衣少女卻悄然無聲的率領五隊鬼形怪人,繞過羅漢陣,撲熄了那高燃的火炬,火光熊熊,光耀如畫的少林寺,片刻間恢復了一片夜暗,一團團碧綠的火光,到處閃動,景象忽然轉變得十分恐怖。

  雙方激鬥間,忽聽那黃衣麗人一聲嬌喝,雙臂一振,凌空而起。

  就在她躍飛而起的同時,兩手一揮,兩蓬銀芒,隨手而出。

  十個少林僧侶,應手而倒。

  那黃衣麗人卻藉機衝了出來。

  大愚禪師眼見全寺中選出來的精銳高手,傷亡近半,心知大勢已去,不禁輕輕一歎,他低聲的對大道說道:「三師弟請整理殘餘,再排羅漢陣,準備再戰,小兄單人去斗一下那冥岳岳主。」

  要知羅漢陣乃是群鬥陣式,攻拒之間,全陣一體,武功過於高強,處身陣中,也不易全部施展出手。

  大玄禪師眼看寺中弟子傷亡慘重,激起了拚命之心,未等大愚禪師出手,一見那黃衣麗人,衝出了羅漢陣,便大步直追了過去那黃衣麗人飛出羅漢陣後,高聲喝道:「住手。」

  袖手樵隱和那紅衣少女等,首先停下手來,縱身而退。

  那黃衣麗人清脆的聲音,響蕩在耳際,道:「這是你們最後機會了,如若再不束手就縛,全寺僧侶,一體誅絕。」

  大愚禪師環視四週一眼,看那選出的高手,已然傷亡過半,不禁暗暗一歎,高聲說道:「岳主儘管下令出手,若不把我們少林寺中的僧侶悉數誅絕,只怕你也難動少林寺中的一瓦一木。」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突然舉手一掌,遙遙推出。

  她劈出的掌力,未顯出強猛的威勢,也沒有一點嘯風之聲,但那疾奔而來的大玄禪師,卻悶哼一聲,身軀向後倒退了四五步遠。

  忽聽砰的一聲輕響,大玄禪師,倒了下去。

  大愚禪師暗提一口真氣,大步而上,滿臉肅穆之色,說道:

  「老衲先和岳主絕一死戰……」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接道:「你們既是至死不悟,我只有一體誅絕了。」

  大愚禪師一揮禪杖,道:「老衲先行領教,岳主請亮兵刃。」

  少林寺的僧侶們,雖已經傷亡纍纍,但大愚禪師仍然不肯有失身份。

  扶劍站在一側的方兆南,突然插口說道:「老禪師請退開兩步,這第一陣就讓給在下打吧!」

  黃衣麗人環顧四週一眼,笑道:你們已被困入了五鬼陣中,只要我一聲令下,同時有三十二種不同見血封喉的淬毒暗器,一齊發出,在這暗夜之下,縱然有著過人的眼力,也是無法避開,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你們都將與世長辭了。」

  大愚流目四顧,果然發覺已被困入重圍,原來那些鬼形怪人,藉著四下閃動的碧火,掩人耳目,大部分卻悄無聲息地把群僧包圍起來。

  方兆南仔細的打量了幾眼,發覺那些鬼形怪人,都選了一定的方位,如若他們當真的齊齊發出暗器,場中所有的少林僧侶,都無法避開那交叉射出的暗器。

  心知那黃衣麗人并非恫嚇之言,心中暗暗忖道:「眼下之策,只有纏住那冥岳岳主,使她不能下令,讓那些鬼形怪人們發出暗器……」

  心念一轉,立時大喝一聲,揮劍向那黃衣麗人攻去。

  他未出手前,已覺內腑傷勢,有了急劇的變化,目下所以能支持著不倒下去,全靠那一瓶續命金丹的藥力。

  當那藥力耗盡之前,他即將隨著那惡化的傷勢,離開人間。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3
發表於 2012-10-25 09:28: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回 鎖二怪少林蒙難


  風起雲湧的狂,挾帶著浸入肌膚的陰寒之氣,周圍七尺內,都隱隱覺得寒意襲人。

  那黃衣麗人獨鬥南北二怪,甚感吃力。

  二怪數十年的石室囚禁,終日以調息運氣,排遣寂寞歲月,內力大進,招術上雖不及那黃衣麗人詭奇辛辣,但渾雄的內力,卻彌補了招術上的奇變不足。

  北怪黃煉似是看出了那黃衣麗人弱點,立時閃身退出,然後以雄厚的內力,和她硬拚,是以用盡了全力,雙掌連環劈擊出手。

  那黃衣麗人嬌叱一聲,疾發兩指,迫得南怪辛奇回劍自保,人卻藉機躍退,雙掌平胸,並腕推出。

  南怪辛奇雖然兼通各種兵刃技擊之術,但用劍終非所長,雖然寶刀在手,但仍有著礙手礙腳的感覺。

  那黃衣麗人,縱身而退,南怪立時也藉機停手,回頭喝道:「兄弟接劍。」

  手腕一抖,白蛟劍疾射而出,喳的微響,插在方兆南身前數尺之處的堅地上,直沒及柄。

  南、北二怪,搭擋半生,雖然因生性孤傲,從未和顏悅色歡洽相處過一日,但彼此心意,卻是早已相通。

  昔年二怪雙鬥羅玄,不過百招,雙雙傷在羅玄的手下。

  那時冥岳岳主,還不過十一二歲,頭梳雙辮,一片天真,看雙怪傷在師父手中,心中甚覺好玩,她童心未泯,曾經出言譏笑二怪,南北二怪心畏羅玄,不敢出手傷她,但是兩人氣度狹小,雖對三尺之童,亦有著極強的記恨之心。

  當時曾把那女童特徵、面貌,默記在心,數十年來這女童的音容笑貌,仍然經常盤旋在兩人的腦際之中。

  她雖已由天真爛漫的女童成人,但面形特正並未改變,是以兩人見那黃衣麗人,立時認出正是昔年追隨羅玄的女童。

  在南北二怪的心中,仍留著羅玄曾力敗過兩人的往事印象,那是他們生平之中最慘的一次失敗。

  在二怪心地之處,潛在著矛盾的結,兩人都深恨羅玄,但也畏怯羅玄,因這矛盾的死結作祟,使兩人初見那黃衣麗人時,心中又恨又怕。

  怕的是她繼了羅玄武功的衣缽,恨的是受她譏笑之辱,尚未一雪,這心理使一向自負的南北二怪,遲遲不敢出手。

  方兆南巧言激動,使南怪在無法下台的情勢下,勉強出手,鬥了幾十個照面之後,怯敵之心大減。

  原來他發覺了這位繼承羅玄衣缽的黃衣麗人,在招數上,雖然和羅玄一般奇詭辛辣,但掌指之間,卻沒羅玄那一股凜厲的勁道。幻奇而不夠紮實,辛辣而不夠犀銳,膽氣大增。

  北怪黃煉出手之後,形勢更是一變,但因那黃衣麗人忽掌忽指,變化莫測的招數,使得南北二怪亦有勝敵不易之感。

  黃煉默查敵勢,最弱的一環,是內力不足,當機立斷,躍退發掌,想以深厚的功力和她硬拚。

  但見那黃衣麗人緩緩推出的掌勢,接觸到北怪黃煉波翻浪湧般的玄冰掌之後,有如撞擊在一堵無形的堅壁之上,去勢受到了強力的阻擋,激盪排空的陰寒之氣,突然倒捲回來。

  黃衣麗人心頭一震,暗道:「這是什麼武功?」

  她趕忙凝神運掌,準備硬接那強大的反震之力。

  南怪辛奇投卻了白蛟劍,回過身形,倏然疾發一掌。

  赤焰掌力,挾著灼人肌膚的熱風,緊接著北怪黃煉的玄冰掌力,直撞過去。

  那黃衣麗人嬌軀微一顫動,向後退了兩步,但卻仍然把南怪辛奇這一掌接下。

  那停在丈外觀戰的紅衣少女,似是看出師父不敵,高舉右手長劍一揮,帶著蕭遙子等疾衝而上。

  只聽那黃衣麗人冷漠嬌脆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站住!誰要你們亂出手了?」

  那向前奔的紅衣少女,聽得這聲喝叱之言後,立時停下腳步。

  北怪黃煉大喝一聲,又是一掌劈了過去。

  這一掌的勢道,比起第一掌更加凌厲,隨手湧起一股狂,直撞過來。

  這等真功實力的硬拚,那黃衣麗人極顯然的難敵二怪,但她卻有著無比的鎮靜,似是早已胸有成竹。

  南怪辛奇緊隨著北怪黃煉的玄冰掌,又發出一記赤焰掌。

  掌風竦然,寒熱交集,南怪的赤焰掌,銜接著北怪的玄冰掌後,重疊擊去。

  北怪二次發出玄冰掌力,已啟動了南怪辛奇的殺機,想以兩人合擊之力,一舉之力,把冥岳岳主震斃。

  但見那黃衣麗人嬌軀一側,右腕一甩,突然撒出一片形如雲彩的白影。

  二怪排山倒海的掌風潛力,一和那白雲般的絹布接觸,那白絹突然向上升去,呼嘯而去的掌風,盡在那白絹之下,疾衝而去。

  原來,她自知難以硬接南北二怪雙掌合擊之力,立時把預藏在袖中的天絲絹,振腕抖開,默算了和二怪相隔的距離,取準角度,暗運真氣,佈滿那天絲絹上。

  此絹薄如蟬翼,但卻光滑堅韌,世無其匹。二怪掌力擊在絲絹上,強猛的掌風碰到柔軟光滑的天絲絹,登時被擋,向下滑撞過去。

  那黃衣麗人手中的天絲絹,早已取好了一定的斜度,那滑落之勢,甚是迅快,直待那滑落的強猛掌力,撞擊在地上之後,一部分反彈而起,一部分掠地而過。

  南北二怪合力強猛的一擊,就這般輕易的被人解去。

  但見黃影閃動,那黃衣麗人有如踏雲而降,由天絲絹上一躍而下,疾快絕倫的撲向南怪辛奇,左手一揮,一道金芒,橫削過去。

  南怪辛奇內功耳目靈敏,聽得衣袖飄風之聲,立時警覺,忽忙之間急向一側跨了兩步避開了一旁。

  黃衣麗人殺機已起,那還容南怪輕易逃出,手腕一送,手中金芒,忽的脫手而出,直向那南怪辛奇追擊過去。

  這一擊,迅快無比,南怪雖然身負絕世的武功,也未料到對方竟肯把兵刃當作暗器,投擲出手。

  北怪黃煉橫裡疾發出一掌,一股強猛勁力,應手而出,把那疾襲辛奇的黃芒撞得向一側斜飛過去。

  那黃衣麗人,一擊未中,立時欺身而上,一掌拍向南怪前胸。

  她發掌極快,掌指攻取之處,又是人身要害大穴,迫得南怪辛奇沒有運氣發掌的機會。

  北怪黃煉雖可遙發掌力,但那黃衣麗人,卻借南怪辛奇的身子,掩擋自己身軀。

  南怪辛奇在那黃衣麗人掌指交互迫攻之下,只有揮掌拒敵。

  轉瞬之間,兩人又對拆了三十餘招。

  那黃衣麗人一出手搶去了先機之後,招招緊迫,著著逼進,南怪辛奇始終被迫處於下風,只有拆解招架之功,沒有還擊之能。

  北怪雙目圓睜,注視著兩人動手的情形,運集了功力,蓄勢以待,只要有機會,全力發出掌力擊敵。

  但那黃衣麗人乖巧異常,始終以辛辣凌厲的近身相搏招數,和南怪辛奇纏在一起,不肯離開半步。

  方兆南冷眼旁觀,發覺那冥岳岳主以搶得先機爭取到的主動,有意的把南怪辛奇向北怪黃煉停身之處相逼。

  他不禁心中一動,高聲叫道:「黃老前輩留心,那妖婦定有什麼陰謀……」

  黃煉冷笑一聲道:「你不用擔心,辛老怪雖失先機,也不致傷到她的手中,今夜之戰,他們絕難討得便宜!」

  餘音未絕,忽聽那黃衣麗人嬌叱一聲,右手拼指如箭,直向南怪前胸點去。

  辛奇一直在招架防守之下,無法還手回擊一拳一掌,心中憋著一腔怒火,看那黃衣麗人點來這一指,勢道雖狠,但招數甚慢,只要硬把她這點來的一指避開,當可把失去的先機爭回。

  當下一吸真氣,突然向後退了兩步,正待舉手反擊,忽見那黃衣麗人點擊過來的右手之中,疾飛出一道青芒,電射而到。

  這一擊不但出人意料,而且隨指而出,快捷無倫,南怪辛奇的身子還未站穩,掌勢還未舉起,那青芒挾著一縷尖風,已到胸前。

  南怪辛奇雖身負絕世武功,但也無法閃避開這意外的一擊,慌忙之間,身子突然向旁一閃,避開了「玄機」要穴。

  只覺左肩一陣劇疼,那青芒直刺入左肩之上,穿透肩骨而過。

  北怪黃煉冷哼一聲,疾欺而上,一掌劈出,口中還大聲喝道:「牛鼻子羅玄,專以創出這鬼鬼祟祟的東西傷人,你這小娃兒,真實本領沒有學到,這方面倒承繼了他的衣缽。」

  那黃衣麗人身子一側,避開一掌,反手一指疾點過來。

  這一擊乃羅玄生死絕技之一的天罡指,全身功力凝集於一指之上發出,威力十分強大,雖有上乘護身氣功,也是難以抵擋。

  昔年北怪黃煉,曾經吃過這一指的大虧,心中餘悸猶存,聽指風破空擊來,趕忙橫向一側跨去。

  那黃衣麗人不待北怪黃煉還手,左腕一揮間,又是一道青芒,疾飛而出,直刺過來。

  北怪黃煉大聲喝道:「鬼丫頭就只會暗箭傷人。」

  說完,呼的劈出一掌,把那一道青芒震飛。

  卻沒料到那黃衣麗人之左手發出袖藏短劍的同時,右手疾搶,撤出一道極細的絲網,罩了下來。

  方兆南旁觀者清,高聲喊道:「老前輩留心了……」

  北怪黃煉目光一瞥,看那落下絲網,籠罩了數丈方圓大小,不論何等高強的輕功,也無法逃得出去。

  當下大喝一聲,用盡全力發了一掌。

  一股奇猛的掌風,直向那黃衣麗人擊去。

  雙方相距,不過八九尺遠近,那黃衣麗人如想閃身避開,勢非鬆手丟網不可,不丟網,就只有硬接對方這一擊。

  她微一猶豫,北怪發出的暗勁挾帶的掌風,已襲上身。

  只見那黃衣麗人長長吸一口氣,身子突然隨著北怪黃煉擊來的掌風,飄飛起來。

  在一側觀戰的方兆南和大愚禪師,都已看出了情形不對,北怪黃煉全身的功力,凝聚發出的一掌,顯然已無法再擊中那黃衣麗人,而漫天疾落的絲網,卻已將要罩落在北怪黃煉的身上了。

  北怪黃煉似是也看出這種情勢,忽然一伏身子,疾快絕倫的滾到了南怪辛奇身旁,右手同時向上發出一掌,想擋一擋那絲網下落之勢。

  但那絲網細如蛛絲,也不知是何物編成,其間空隙甚大,著力之處極小,北怪黃煉然發出的一掌,雖極強猛,但卻無法擋住那絲網下落之勢。

  方兆南目睹其情,心中忽然一動,一振手中自蛟劍,縱身而起,直向那黃衣麗人衝擊過去。

  他忽然想到這白蛟劍能夠切金斷玉,削鐵如泥,或許能削破這蛛絲般的怪網。

  那黃衣麗人眼看南、北二怪盡已被罩在網下,突然一鬆手,施出「八步登空」上乘輕功,人如海燕掠波,直向少林群憎之中飛去,避開方兆南連人帶劍的衝擊。

  方兆南一擊落空,疾墜實地,凝目望去,不禁一呆。

  原來那細如髮絲的怪網,一經那黃衣麗人鬆手之後。突然緊緊收縮,把南北二怪齊齊緊罩在網下。

  在這危亡生死之間,才看出了南北二怪半生相處深厚的交情,只見北怪黃煉雙手張緊,把那逐漸緊收的絲網,撐了起來。

  北怪黃煉低聲說道:「老怪快把肩上暗器拔出來,趕快運氣療息一下傷勢,咱們合力把這絲網震斷。」

  大愚禪師橫舉禪杖,急急對方兆南道:「方施主設法照顧辛、黃兩位,這妖婦由老衲等對付。」

  說完,他舉起手中禪杖,一招「風起雲湧」用足勁力,向那黃衣麗人掃擊過去。

  在他舉杖掃擊出手的同時,少林群憎,突然散佈開去,中間空出丈餘見方的一塊地方。

  那黃衣麗人突然一沉真氣,疾如蒼鷹束翼,疾快的落著實地,也避開大愚禪師的一擊。

  她不過剛剛站穩了身子,少林僧侶的羅漢陣已開始了疾快的輪轉,陣勢顯然已經發動。

  她冷冷的環顧了疾轉的群僧一眼,厲聲喝道:「停下來!」

  大愚禪師目睹羅漢陣已擺出衝擊之勢,當下舉手一揮,全陣登時停了下來,肅容說道:「岳主有什麼話,快些請說,老衲洗耳恭聽」

  那黃衣麗人冷漠一笑道:「你們憑仗的不過是南北二怪,不錯,這兩個老魔頭,確是我一大勁敵,被你們請出來助戰,大出我意料之外,可是眼下兩人都已為我罩在天□網下,自身已然難保,自無餘力為你們助戰……」

  她突然提高了聲音,道:「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束手聽命,尚可勉強,如再一味頑抗,可別怪我心狠手辣,放火屠殺了。」

  大愚禪師慈和的臉上,泛起一片悲壯之情,肅然說道:「老衲和本寺中千餘名弟子,都存下了寧作玉碎之心,岳主想放火燒寺,勢非先把老衲等殺完誅絕!」

  那黃衣麗人冷然一笑道:「我先試試你們馳名武林的羅漢陣,究竟有多大威力?」

  說話之間,隨手向上一拋,一點黑影,破空而上,直升起七八丈高,呼的一聲,爆散出一片火花。

  只聽北怪黃煉的聲音,由那絲網中傳了出來,道:「l羅玄那牛鼻子老道,最是愛弄玄虛,你們要小心一點了。」

  這時,方兆南正手舉白蛟劍,面對著南北二怪發楞。

  原來那細如髮絲,空間極大的絲網,眨眼之間,已收縮得十分緊密,包緊了南北二怪的身軀。

  似是那剛才大張的絲網,有著極大的收縮之力,那細如發,肉眼難見的網絲,此刻已根根可見,而且粗壯了甚多,有如打魚的網般,撤開時暴張數丈方圓,收縮時卻只餘下幾尺大小,緊緊的貼在南北二怪身上。

  方兆南發覺其中有著一種原理,但一時間,卻是想它不出。

  他手中雖有著削鐵如泥的白蛟劍,但因那絲網緊貼南北二怪身上,卻無法下手把它斬斷。

  只聽南怪辛奇冷冷的說道:「她袖中藏劍之上,早有劇毒,此刻我已感受劍下之毒,十分猛烈,如若拔出短劍,只怕將促使毒性提早發作。」

  這時,北怪黃煉憑藉著雙手之力,支撐著那迅快收縮的絲網,以便南怪辛奇有著舒適的休息了。

  方兆南一直被那張大絲網,突然會收縮起來一事困□,心神集中在思索此事,直待聽到那黃衣麗人投出的流星火炮,在高空暴響之後,神智才忽然一清。

  他暗道:「不論這絲網如何能暴張收縮,我手中現在鋒利無倫的寶刀,先試試看能否把這細絲斬斷,只要能夠斬斷,就不難設法使他們脫出此網之困。」

  心念一轉,舉劍向那絲網之上劃去。

  那白蛟劍一和那絲網相觸,那絲網收縮之勢,突然加速起來。

  方兆南怔了一怔,暗運腕力,猛的向外一挑,一個網結應手而斷。

  只聽北怪黃煉冷哼一聲,那絲網突然又向裡收縮了甚多。

  方兆南不敢揮劍再斬,立時停了下來。

  他聰明絕頂,發覺手中白蛟劍雖有斬斷那絲網之能,但必須極大的腕力才行,而且白蛟劍每一和那絲網相觸,那絲網收束之勢,必然加快了甚多。

  如若挑斷一個結,絲網會強力的收縮甚多,似乎每個細小的網結,都和整個網子有著極大的連帶關係,動一結而牽全網。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4
發表於 2012-10-25 09:28:41 |只看該作者
  這絲網之上,小結孔洞,近干近萬,如若把每個小結個個挑斷,勢非要需對其久,而且那一股迅快的收縮,只怕也不是南北二怪所能承受。

  因為那絲網太過細微,收縮起來,鋒利如刃,雖有著極上乘的內功,也是不能長久抵受。

  那黃衣麗人倒十分輕鬆,連回頭望那絲網一言也沒有,似是她心中已成竹在胸,方兆南有斬鐵如泥的白蛟劍,也是無法斬開那一片緊快收縮的絲網。

  這時,羅漢陣已正式發動,禪杖、戒刀一波接一波的攻向那黃衣麗人。

  這些和尚,無一不是少林寺中選了又選的高手,出手的攻勢,不但力道強猛,招術上亦極辛辣,陣勢又是變化最為靈活的一百零八人組成。

  大立、大道分據南、北斗之位,主持陣勢變化,更增加了這陣勢的威力。

  大愚禪師橫握禪杖,監視著遠距數丈的蕭遙子,和那五隊鬼形怪人。

  他預料那黃衣麗人放出的流星火炮,定然有她的用意。

  果然那五對鬼形怪人,每人手中多了一把碧光閃閃的綠火。

  那紅衣少女一擺手中拂塵,帶著逍遙子等群豪,疾向前面衝來。

  剎那間,莊嚴的少林寺中,閃起了片片綠火,佛門勝地,被那螢螢碧光一照,變成了人間鬼域。

  方兆南迅快的從懷中取出磁瓶,打開了瓶蓋,一連吞下了三粒續命金丹,大喝一聲,急躍而上。

  右手白蛟劍一招「西來梵音」撒出點點寒芒,擋住了那紅衣少女和群豪衝進之勢,緊接著移劍換掌,一招「佛法無邊」欺入人群,一掌擊在蕭遙子的前胸之上。

  這一掌蓄勢而發,勁道極是強大,蕭遙子被那一掌震的向後退了三步。

  方兆南一掌擊傷了蕭遙子,白蛟劍一揮,疾向無影神拳白作義刺去。

  忽聽袖手樵隱冷哼一聲,施開「七星遁形」身法,疾快無倫的閃了過來,斜裡一掌,劈向方兆南握劍右腕。

  方兆南左腕一沉,白蛟劍忽然變了一招「巧奪造化」仍然攻向無影神拳白作義,左手一揮,硬接了袖手樵隱的一掌。

  只聽砰然一聲大震,方兆南被袖手樵隱深厚的內力,震得身體亂晃,刺向白作義的劍勢,不自主的一偏。

  森森劍鋒,劃破了白作義的右臂,鮮血泉湧而出。

  但方兆南也被袖手樵隱震得血翻氣湧,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只聽袖手樵隱冷哼一聲,掩面疾退,已近方兆南前胸的掌勢,也突然收了回去。

  原來方兆南一口鮮血,正噴在袖手樵隱的臉上,迷了他的雙目,迫得他不得不收掌而退,如非這一口鮮血及時噴出,方兆南勢必將傷在袖手樵隱的掌下。

  噴出一口鮮血後,方兆南的神志一清,疾快的向後退了五步,又吞服了兩粒丹藥。

  大愚禪師此刻才了然了方兆南討藥之心,不禁黯然一歎,暗道:「他中那妖婦一掌之時,已知內腑受了重傷,只怕再無拒敵之能,才討去這瓶靈丹,借靈丹的藥力,助他迎敵……」

  忖思之間,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已又向方兆南撲了過去。

  那紅衣少女卻悄無聲息的繞過方兆南,直向南北二怪走去。

  大愚高喧一聲佛號,縱身而起,僧袍飄處,人已到了方兆南的身前,暗運真力,鐵禪杖一招「力掃五嶽」橫輪了半周。

  杖風如嘯,迫得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急急避開。

  方兆南低聲說道:「老禪師快去保護南北二怪,這裡有晚輩對付。」

  大愚沉聲說道:「方施主小心了,你的傷勢……」

  方兆南一揮手道:「快去吧!」話未完,又張嘴噴出一口鮮血,振腕一劍「一柱擎天」直攻過去。

  但見白光暴張,有如無際大海中,翻湧起一片波濤,直向群豪倒壓下去,劍勢威力遍及一丈方圓。

  群豪之中被尊為劍聖的蕭遙子,前胸被擊,內腑受傷,正在運氣調息,無影神拳白作義,右臂劍創極重,無法再發無影神拳。

  群豪人手雖眾,從未見過方兆南這等凌厲奇奧的劍招,個個被駭得倒躍而退。

  精奇的劍招,必須要以深厚的內力為佐,才能把劍招上的威力,發揮出來。

  方兆南內腑已受重傷,勉強運劍擊敵,已盡了最大之力,雖然一擊駭退了強敵,但已無追襲之能,勉強收住劍勢。

  扶劍而立,只覺內腑之中氣血翻滾,背上如負千斤重鉛,眼前黑影亂閃,搖搖欲倒。

  但他神智仍然十分清楚,心知只要自己摔倒下去,強敵必將一湧而上。

  他用盡了所有的氣力,才站穩了腳根。

  圓睜星目,逼視著強敵,神威凜凜,其實他已到了精疲力竭之境,雙目凝注著強敵,只不過看到一團團黑影而已。

  這時,只要對方有人衝了上來,方兆南都無法擋得一擊。

  可借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等,都已被方兆南的劍勢所振怯,看他怒目而立的威武神態,竟然無人敢當先衝上。

  耳際間杖風如嘯,大愚禪師也和那紅衣少女展開了激烈絕倫的搏鬥。

  仗著少林寺續命金丹之力,方兆南經過片刻調息之後,體力稍復,眼前閃動的黑影也逐漸的消去,已可看清楚人體形貌。

  他長長吸一口氣,緩緩提起白蛟劍,橫在胸前,封往門戶,右手迅快的探入懷中,摸出磁瓶,倒出兩粒續命金丹,吞了下去。

  少林寺這續命金丹本有益神補氣之效,乃療治內傷的奇藥,但因幾味主藥難尋,配治極是不易。

  方兆南卻借這靈丹,作了壓制傷勢發作之用,一瓶奇藥,在片刻之間亦被他吃下了一半之多。

  方兆南心知難以拒強敵之勢,頭也不回顧,一提白蛟劍,冷冷喝道:「站著,再要前進一步,當心寶劍無眼。」

  逼近群豪,果然都依言停了下來,只有袖手樵隱,仍然向前逼近。

  方兆南提聚真氣,準備把所有的力量全用了出來,作同歸於盡的一擊。

  驀地,又響起一聲暴震,半空中散起一片火花,流星橫飛。

  方兆南和袖手樵隱,似是都被那一聲暴響所動,齊齊抬頭望去。

  那空中暴散的火花未熄,少林寺挑選出精銳高手擺成的羅漢陣,突然一陣大亂。

  隱隱的,聽出了幾聲悶哼。

  那尖銳刺耳,鬼哭一般的樂聲,緊接著響了起來。

  方兆南聞聲驚心,那隱隱的悶哼,似是一個人身受了極重的劍傷之後,勉強忍耐而又忍耐不住所發出來的聲音。

  這聲音,他已非第一次聽到。

  他意識到那黃衣麗人,又施出絕毒的暗器,不知有多少少林和尚,送命在她的手中。

  袖手樵隱抹去了臉上的血跡之後,目光環掃了四週一眼,看那黃衣麗人,縱橫在羅漢陣中,和群僧搏鬥。

  那紅衣少女和大愚禪師放單獨鬥,那藍衣少女帶領著五隊鬼形怪人,每人手中舉著一把碧光瑩瑩的綠火,靜站不動,不知在幹什麼。

  除了那黃衣麗人之外,冥岳中人,還沒有第二個衝入羅漢陣中。

  他自負武功領袖群豪,當下冷笑一聲,舉手一揮,道:「咱們衝過去吧!」

  說罷,當先向前走去。

  他舉步行動,十分緩慢,但落足卻十分有力,一步一個腳印。

  原來他藉著逼進的機會,暗中提聚功力。

  方兆南暗暗歎息一聲,忖道:「此人功力深厚,我又在重傷之下,只怕無能擋他一擊。」

  回頭望去,只見南北二怪,緊緊的被那絲網捆綁,動彈起來也十分吃力,別說讓他們震脫絲網,脫捆而出了。

  目下的情景,除了向羅漢陣中的僧侶們求援之外,已然別無可想之法。

  但聞沉重的步履之聲,自遠而近,逐漸到了身前不遠之處。

  一股忿怒之氣,由胸中直衝上來,激發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潛力,大喝一聲,揮劍直向袖手樵隱劈去。

  袖手樵隱聽得那大喝之聲,已警覺到方兆南揮劍攻來,頭也未轉的縱身一旁閃避開去。

  他的「七星遁形」乃舉世獨步之學,奇奧無比,方兆南這一擊雖然凌厲無比,但仍被袖手樵隱輕巧的一閃,讓避開去。

  方兆南一擊未中,趕忙一沉丹田真氣,運氣調息。

  耳際間傳來一聲嬌笑道:「老和尚武功不錯,可惜大勢已去了,回頭看看你們的羅漢陣吧!」

  方兆南目光微轉,首先看到那紅衣少女已被大愚禪師困在鐵禪杖之下,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了還手之力。

  但羅漢陣卻顯出了零亂的跡象,那黃衣麗人飄飄衣袖,縱橫在羅漢陣中,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幾十具屍體,橫七豎八的倒臥在地上。

  顯然,那羅漢陣已快被那黃衣麗人衝亂。

  這一座馳譽天下,傳言數百年來從未被人衝破的奇異陣勢,在那黃衣麗人連番衝擊之下,已經處處流露出破綻。

  此陣如若被破,少林僧侶最後一道拒敵陣線,亦將隨之瓦解,因為全寺的精英高手,都已集中此一陣中。

  忽然間,鐘聲震耳,連鳴三響,悠悠餘音,繞耳不絕。

  方兆南心中輕歎一聲,忖道:「這三聲鐘響,大概就是指示其餘僧侶逃亡的信號了,一座屹立於武林數百年的名剎,片刻之後,即將煙消雲散了……」

  已被黃衣麗人將要衝散的羅漢陣,在三聲鐘鳴過後,忽然又疾轉起來,那橫臥在陣中的屍體,紛紛被挑摔出陣。

  原來這三聲鐘鳴,啟發少林僧侶們衛寺之心,把橫臥陣中,有礙陣勢的屍體,紛紛的挑摔出來。

  有些僧侶雖然未死,但亦被用禪杖挑摔出來。

  這些人平日同堂學藝,一室禮佛,彼此間情意是何等深切,但形勢迫得這些和尚們,不但不能對傷殘的師兄們施以救護,而且還得殘忍的用兵刃把他們挑摔出來,以免他們妨礙陣勢的變化。

  群僧似都已忘記了自己的血肉之軀,個個勇猛絕倫,揮杖沖打,只求傷敵,不顧自保。

  這一來,那黃衣麗人奇猛無比的攻勢,又被壓制下來。

  方兆南又探手入懷,摸出磁瓶,一口氣把瓶中所餘的續命金丹,完全吞了下去,長長吸一口氣,揮劍疾衝而上。

  他似是已知自己這等飲鳩止渴之法,已把用以保心護命的精力,完全發揮了出來,縱有起死回生的靈丹也難以保得性命,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轟轟烈烈戰死的好。

  他已存下必死之心,劍摺上也沒有了顧忌,每一劍式,都發揮出十二成的威力,寒芒閃爍,充滿著殺機。

  袖手樵隱等群豪,竟然被他凌厲的劍勢擋住,難越雷池。

  這時,那藍衣少女卻悄然無聲的率領五隊鬼形怪人,繞過羅漢陣,撲熄了那高燃的火炬,火光熊熊,光耀如畫的少林寺,片刻間恢復了一片夜暗,一團團碧綠的火光,到處閃動,景象忽然轉變得十分恐怖。

  雙方激鬥間,忽聽那黃衣麗人一聲嬌喝,雙臂一振,凌空而起。

  就在她躍飛而起的同時,兩手一揮,兩蓬銀芒,隨手而出。

  十個少林僧侶,應手而倒。

  那黃衣麗人卻藉機衝了出來。

  大愚禪師眼見全寺中選出來的精銳高手,傷亡近半,心知大勢已去,不禁輕輕一歎,他低聲的對大道說道:「三師弟請整理殘餘,再排羅漢陣,準備再戰,小兄單人去斗一下那冥岳岳主。」

  要知羅漢陣乃是群鬥陣式,攻拒之間,全陣一體,武功過於高強,處身陣中,也不易全部施展出手。

  大玄禪師眼看寺中弟子傷亡慘重,激起了拚命之心,未等大愚禪師出手,一見那黃衣麗人,衝出了羅漢陣,便大步直追了過去

  那黃衣麗人飛出羅漢陣後,高聲喝道:「住手。」

  袖手樵隱和那紅衣少女等,首先停下手來,縱身而退。

  那黃衣麗人清脆的聲音,響蕩在耳際,道:「這是你們最後機會了,如若再不束手就縛,全寺僧侶,一體誅絕。」

  大愚禪師環視四週一眼,看那選出的高手,已然傷亡過半,不禁暗暗一歎,高聲說道:「岳主儘管下令出手,若不把我們少林寺中的僧侶悉數誅絕,只怕你也難動少林寺中的一瓦一木。」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突然舉手一掌,遙遙推出。

  她劈出的掌力,未顯出強猛的威勢,也沒有一點嘯風之聲,但那疾奔而來的大玄禪師,卻悶哼一聲,身軀向後倒退了四五步遠。

  忽聽砰的一聲輕響,大玄禪師,倒了下去。

  大愚禪師暗提一口真氣,大步而上,滿臉肅穆之色,說道:「老衲先和岳主絕一死戰……」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接道:「你們既是至死不悟,我只有一體誅絕了。」

  大愚禪師一揮禪杖,道:「老衲先行領教,岳主請亮兵刃。」

  少林寺的僧侶們,雖已經傷亡纍纍,但大愚禪師仍然不肯有失身份。

  扶劍站在一側的方兆南,突然插口說道:「老禪師請退開兩步,這第一陣就讓給在下打吧!」

  黃衣麗人環顧四週一眼,笑道:你們已被困入了五鬼陣中,只要我一聲令下,同時有三十二種不同見血封喉的淬毒暗器,一齊發出,在這暗夜之下,縱然有著過人的眼力,也是無法避開,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你們都將與世長辭了。」

  大愚流目四顧,果然發覺已被困入重圍,原來那些鬼形怪人,藉著四下閃動的碧火,掩人耳目,大部分卻悄無聲息地把群僧包圍起來。

  方兆南仔細的打量了幾眼,發覺那些鬼形怪人,都選了一定的方位,如若他們當真的齊齊發出暗器,場中所有的少林僧侶,都無法避開那交叉射出的暗器。

  心知那黃衣麗人並非恫嚇之言,心中暗暗忖道:「眼下之策,只有纏住那冥岳岳主,使她不能下令,讓那些鬼形怪人們發出暗器……」

  心念一轉,立時大喝一聲,揮劍向那黃衣麗人攻去。

  他未出手前,已覺內腑傷勢,有了急劇的變化,目下所以能支持著不倒下去,全靠那一瓶續命金丹的藥力。

  當那藥力耗盡之前,他即將隨著那惡化的傷勢,離開人間。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5
發表於 2012-10-25 09:30: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回 梅絳雪再救夫君


  方兆南的心目中,認為這是自己生平最後的一戰,無論勝敗,都得盡出全力,留給後人一份追慕憑弔。

  是以,他出手就用出了達摩三劍。

  這三招曠古絕今的劍學,乃一代人傑,達摩祖師九年面壁中靜悟而成,威勢凌厲,世無倫比。

  那黃衣麗人雖然身負絕世武功,但也無法破這等奇異之學,登時竟被圈在劍光之下。

  劍勢剛變到「天羅一網」人已不支,噴出一口鮮血,由空中跌摔到地上。

  那黃衣麗人用盡了本領,連招架帶閃避,才算把兩式劍招避過,正感手忙腳亂,應付不暇之際,忽見方兆南自行摔倒地上。

  心中暗叫一聲僥倖,口中卻冷笑一聲,道:「螢火之光,也妄敢和日月爭輝。「言下之意,似是她把方兆南傷在手下。

  南北二怪被那絲網所困,自顧不暇,方兆南重傷臥地,奄奄一息,遍地死屍,盡都是少林寺僧侶中的高手。

  鬼火般的碧光,流動閃爍,橫躺的屍體,和滿地鮮血,使這淒涼的夜,增加了無限的恐怖。

  大愚禪師長長吸一口氣,平橫禪杖,大步而上,悲壯的說道:「岳主要把沿傳數百年的少林寺,夷為平地,看來已非什麼難事了……」

  方兆南的呈死,已使這位德高望群的老和尚,感覺到再無能抗拒強敵,少林僧侶們慘重傷亡,使他豪氣頓消。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但岳主在將少林寺夷為平地之時,必需先把老衲殺死。」

  黃衣麗人道:「殺你並非難事。」邊說邊緩緩舉起右掌。

  這當兒,突然飄傳來一縷裊裊的笛聲。

  這聲音似是由老遠處飄傳域來,又似近在身邊。

  那黃衣麗人舉起的右手,突然放了下來,凝神靜聽。

  笛聲漸高,金聲玉振,悲壯中隱含著一種飄逸不群的氣概。

  那黃衣麗人聽了一陣,突然舉手掩面。大叫一聲:「快走。」

  說完,當先轉過身子,疾向前面奔去。

  這突然的變故,使大愚禪師,為之一呆,想不通強敵何以在大勝之下突然撤走。

  那黃衣麗人的急奔而去,立時使劍拔彎張的局勢大變,只見那鬼形怪人和蕭遙子等群豪轉身而奔。

  這般人來的如潮水驟至,去的也似電閃風飄,片刻工夫,走的一個不剩。

  大愚禪師長長呼一口氣,急步奔到方兆南的身側,只見口鼻之間,□□向外流著鮮血,一息奄奄,若繼還續,不禁黯然神傷。

  伸手摸去,只覺他心藏還是微微有些跳動,但也是弱不勝力,頻將斷絕。

  只聽大道禪師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大師兄,這位方施主還有救嗎?」

  大愚禪師緩緩抬起頭,兩行老淚,滾下面頰,搖頭歎道:「希望很小,但願我佛有靈,能保他重傷得救。」

  大道禪師傷感的說道:「大玄師兄,傷勢也很慘重。」

  大愚禪師抬頭望去,只見大道抱著身軀僵硬的大玄,滿面愁苦之色,不覺又是一聲長歎,仰面長長吸一口氣,道:「這一戰,可算得盡傷了咱們少林寺精銳……」

  大道禪師似是忽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道:「羅漢陣中的弟子,也不知被那妖婦旋展的什麼歹毒暗器,連傷了六十餘人,全陣已潰不成軍,眼看咱們就要全軍覆沒,不知她為何忽然撤走,難道還有什麼詭計不成?」

  大愚道:「就目前形勢而論,咱們敗像已呈,大可不必再用什麼詭計求勝了。」

  大道禪師道:「這就使人糊塗了。」

  大愚沉思了片刻,說道:「那妖婦撤走之前,師弟可聽見什麼異聲嗎?」

  他那時運集全身功力,準備和那黃衣麗人作生死的一搏,全神貫注,耳目也失去了靈敏,雖然那笛聲激昂高拔,但在他記憶之中,卻無法肯定是什麼聲音。

  大道禪師若有所悟的接道:「不錯,好像是一種笛聲,吹的悲壯動人,那妖婦聽到那聲音之後,立時就倉惶逃走。」

  大愚禪師道:「那妖婦武功卓絕,全身又都是用之不盡的奇毒暗器,一陣笛聲,竟能使她驚慌而去,這其間定有著什麼隱密-----」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你代我傳諭下去,要大家清掃屍體,凡是殉職弟子,一律記下名號,合葬在一起,三日之後,由全寺弟子為他們佛事百日,以慰亡魂,重傷弟子一律移送達摩院,從速救治。」

  他微微歎息一聲,又道:「少林寺能逃得覆亡之劫,這位方施主功德最大,不論他傷勢是否還有救,咱們也得為他一盡心力。」

  大道禪師低聲說道:「南北二怪仍然被困在那絲網之中,不知要如何處理?」

  大愚道:「用這白蛟劍斬斷絲網放他們出來。」

  大道禪師道:「兩人心中對咱們少林寺似有著一股積恨甚深的怨忿,大劫之後,元氣未復,如若放出兩人,他們萬一要記恨前嫌,不分清紅皂白,動手傷人,那就麻煩了,小弟之意……」

  大愚禪師搖頭說道:「南北二怪,為咱們少林手中事才和那妖婦動手,縱然他心記前嫌,咱們也不能坐視不救,快些去吧!」

  大道禪師肅然說道:「師兄教誨的不錯。」

  探手撿起白蛟劍,正待轉身而行,突聽一個嬌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冥岳岳主,狡狠無比,雖然被我笛聲嚇走,但我料她不會就此甘心而去,一頓飯工夫,定會先帶部分高手,暗中潛返寺內,企圖查明真像……」

  那嬌細的聲音,說到此處,忽然停頓,似在忖思措詞,又像在籌謀對策,半晌之後,才接著說道:「此時此地,我還不便現身,本來我要以解開南北二怪被困的天□絲網,讓他們幫同你們拒敵。

  但兩人心中既然和你少林寺有著前嫌,釋放之後,未必能為你們所用,不論他們倒戈相向,或是袖手旁觀,對貴寺都是大為不利的事,還是暫時不放的好。

  好在兩人武功高強,內功深厚,那天□絲網,雖有著強大的縮收之力,但憑兩人武功,足可抵擋一陣,只要他們自知無能掙脫之後,一時之間,絕不致被那收縮的活結勒斃……」話到此處,又是一頓。

  大愚禪師高聲說道:「那位高人,既肯相助,何以不肯-----」

  那嬌細的聲音急急傳來,打斷了大愚禪師之言,接道:「我現在用的傳音入室工夫,和兩位說話,因那冥主,隨時可能潛返回寺,暗中觀察真象,兩位最好能暫時聽我吩咐,不要答話。」

  聲音又一停頓,又道:「那姓方的傷勢好像很重,最好能把他移送到一處密室,別讓他再受到什麼驚□。」

  大愚禪師滿腹欲吐之言,不便出口,急的來回直踱方步。

  那嬌細的聲音重又傳入耳際,道:「兩位最好要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了,貴寺中高手甚多,雖然傷亡極重,足有重排羅漢陣的能力,為防萬一,最好能再調集一部分人手,重整殘陣,以備迎敵,一面派人點燃火炬,防敵暗中施襲。」

  大愚、大道,雖然都是修為甚深的高僧,但在這等大敗大挫之後,也有些心神無主,思慮不周之感,聽人一提,覺得甚有道理,立時由大道傳諭下去,一面再選高手,原地重布羅漢陣,一面派人燃起那些被鬼形怪人弄熄的火炬。

  耳際間又響起那嬌細的聲音,道:「那些鬼形怪人,大部是武林中的高手,被那冥岳岳主網羅手下,割去舌頭,服下迷藥,受她遣差,是以這般人個個都有著極好的武功……」

  大愚只聽得全身一顫,不自禁的合掌當胸,口喧一聲佛號。

  但聽那嬌細的聲音繼續說道:「你們快些把那姓方的移到一處隱密的地方去吧!那冥岳岳主雖然狡猾如狐,但她生性多疑,查不出真相,絕不致胡亂出手,只要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縱然有發覺,也漠然視之,啟動她的疑心,可保無事,我不宜再和你們交談了。」

  那聲音突然隱去,久久不再聽到。

  大愚禪師低聲對大道說道:「師弟可把這位方施主,護送回方丈室去。」

  大道應了一聲,帶著兩個少林僧侶,抱起奄奄一息的方兆南,急步而去。

  這時,那熄去的火炬,重行點燃,少林寺光耀如晝,一片通明。

  殘缺的羅漢陣,重又整排完全,百具以上的屍體,整齊的排列在羅漢陣前,肅煞的畫面中,泛生起一股悲壯淒涼之情。

  大愚禪師緩緩移動腳步,繞著那些屍體走了一周,目光移注到群僧臉上。

  每一個僧侶的臉上,都泛現出肅然的神色,沉痛中隱見莊嚴。

  大愚輕輕歎息一聲,閉上雙目,暗中運氣調息,準備再迎接一場慘烈的搏鬥。

  廣大的草坪中,雖然站滿了少林僧侶,但卻鴉雀無聲,聽不到一點聲息。

  大愚的焦慮心情,使他生出寸陰難度之感,好不容易斗轉星移,過去了一個更次,仍不聞有何動靜。

  他緩緩的睜開眼睛,望望天色,不過才四更過後,距天亮還有一個更次左右。

  火炬閃耀下,忽然瞥見一條人影,疾如流星,直向群僧飛馳而來。

  大愚禪師暗暗的歎息一聲,忖道:「終於來了,這一戰,又不知將折傷多少少林寺弟子了……」

  忖思之間,那疾奔而來的人影,已到丈餘處停下了腳步。

  大愚凝目望去,只見來人一身黑色勁裝,背插長劍,遙遙抱拳作禮,朗聲說道:「大師父請了。」

  大愚慈眉一皺,單掌交胸答道:「施主有何見教?」

  那人一聽大愚回答之言,緩步向前走來,直到相距三四步遠,才停了下來,目光一掃那排列的少林僧侶的屍體,突然一個長揖。

  大愚禪師豁然歎息一聲,道:「尊駕何人?」

  那勁裝少年神態十分恭謹,垂首而立,恭恭敬敬的答道:「在下乃青城門下,弟子張雁,大師怎麼稱呼?」

  大愚道:「老衲大愚,張施主連夜來此,有何見教?」

  張雁道:「家師因練一爐靈丹,未克親赴泰山英雄大會,但對武林中形勢變幻,一直十分關心,近聞江湖上出現了一批行蹤可疑之人,晝夜趕來中原,家師爐火功行已滿,聞訊生疑,親率本派中十二弟子下山,一路追查到此,現在在貴寺門外,未得貴寺中人接迎,不敢擅闖……」

  大愚輕輕歎道:「令師可是當今青城派的掌門之人青雲道長嗎?」

  張雁道:「正是家師。」

  大愚歎道:「多年的故友了……」

  他微微一頓,又道:「就請張施主上復令師,說我們少林寺正值空前大劫,強敵雖退,但極可能去而復返,老衲不便出寺迎接……」

  張雁接道:「看貴寺傷亡纍纍,想必是大戰方過,晚輩就此上復家師,請命裁奪。」

  說完,也不容大愚禪師接口,立時轉身向前疾奔而去。

  大愚禪師原想讓他轉告青雲道長,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免得惹火上身,那知那張雁不容話完,就轉身出去。

  在他的預想之中,少林寺羅漢陣難阻強敵,青城縱然出手相助,也不過是徒增傷亡而已。

  張雁去勢奇快,人影閃了幾閃,便已消失不見。

  片刻之後,入寺的大道上,出現了十數條人影,風馳電掣般,直奔過來。

  看來人的身法,就可知道這般人中,個個都有極佳的上乘輕功。

  當先一人,長蜀長袍,頭挽道髻,背插長劍,手執拂塵,仙風飄飄,正是青城派掌門人青雲道長。

  他目光一掠那排列的屍體,輕輕歎息一聲,道:「貧僧助拳來遲,心中甚是不安……」

  大愚合掌接道:「有勞道兄鶴駕,老衲感銘五中。」

  青雲道長緩緩把目光移注到群僧排列的羅漢陣上,拂髯問道:「這可是貴寺中馳名的羅漢陣嗎?」

  大愚道:「見笑道兄。」

  青雲道長道:「敵人想已為貴派逐退了?」

  大愚沉吟了一陣,道:「強敵來勢凌厲,敝寺傷亡慘重,目下雖退,但甚可能去而復返。」

  青雲道長臉色一整,肅然說道:「大方道兄所召集的泰山大會,適因貧道煉丹爐中火候正緊,不克分身。未能親身趕往參加,指派了門下兩位成就最高的弟子,松風、松月趕往應命-----」

  大愚道:「道兄兩位高足,可都回去了嗎?」

  青雲道長道:「去如黃鶴,久無訊息,貧道為此,還派了門下精明弟子數十人,趕往泰山附近,尋訪兩人行蹤,近據弟子飛鴿傳訊,泰山附近,忽然而現了一群行蹤詭秘,奇裝異服的怪人,貧道雖已久不下山,但對江湖上的形勢變幻,始終不敢稍有疏察。

  這般人似是從未在江湖上出現過,因此引起了貧道的疑心,日夜推索此事,一日夜後又接得門下弟子飛鴿傳書,說這般奇裝異服的怪人晝伏夜行,算計行程,直對中岳而來。

  貧道愈想愈覺事情不對,匆匆決定趕來中岳一查究竟,行色過急,來不及召集門下弟子,僅就護寺弟子中,挑選了十二個高手,兼程趕來此地,想不到仍是來得晚了一步。」

  大愚合掌說道:「道兄的盛情,老衲和敝寺弟子,無不感戴---」

  忽聽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轉頭望去,只見大道禪師滿頭大汗,急急奔了過來。

  大愚急急替兩位引見道:「師弟快來見禮,這位是青城的青雲道長,跋涉千里,風塵僕僕,特地趕來替我們助拳來了。」

  大道合掌欠身,說道:「貧僧大道,拜見道兄。」

  青雲道長道:「不敢,不敢。」單掌平胸,欠身還禮。

  大愚似是已看出大道慌急的神色,忍不住問道:「師弟,可是方施主出了事情?」

  他已看出方兆南的慘重傷勢醫救不易,但這位慈善的老僧,卻一直不敢去想那淒涼悲慘的後果。

  只聽大道禪師豁然歎息一聲,說道:「方施主三度昏去,兩次斷氣,小弟已盡我之能,用本身真氣助他復生……」

  大愚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處,重重的擊了一拳,全身一陣顫動,接道:「他現在可好些了嗎?」

  他低沉的聲音中,充滿了淒涼。

  青雲道長看兩個老和尚緊張的神色,心中甚是奇怪,忍不住問道:「那一位姓方的受傷很重嗎?」

  大愚歎道:「敝寺能保持現下這等局面,全虧了那位方施主之力了……」

  大道禪師激動的道:「他不但為我們少林盡了最大的心力,就是對整個武林而言,也是功不可沒。」

  青雲道長道:「不知是哪路英雄?有此能耐,也許貧道聽過他的盛名?」

  大愚道:「他是個年輕人,當今武林上,也籍籍無名,但他這次的事功,不但保留了少林派基業,而且也為武林同道盡了心力,他的名字,將因此永留我們少林弟子的心目之中。」

  青雲道長心中雖然不服,但口中卻不好出言反駁,輕輕的咳了一聲,道:「兩位大師這般稱讚於他,那自然是才氣縱橫的非凡之人。」

  大道禪師接道:「他死而復生,念念不忘南北二怪兩位老前輩的安危。」

  南北二怪之名,早已傳播江湖,大江南北,以至遠至關外的白山黑水的武林道上,年紀稍長的武林人物,大都聽說過他們的事跡。

  青雲道長以一派掌門宗師之尊,對近百年江湖中事,無不知曉,當下聽得一怔,道:「怎麼,南北二怪兩位老前輩還活在世上嗎?」

  大愚道:「除了那方施主外,南北二怪兩位老前輩對我們少林寺施恩最大------」

  青雲道長道:「貧道對兩位心慕已久,不知現在何處?能否替貧道引見一下?」

  大愚道:「阿彌陀佛,這個……」

  南北二怪仍被困在天□絲網之中,以兩人的威名,大愚甚不願讓青雲道長見到兩人尷尬之相,但他又素來不說謊言,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的措詞回答青雲道長,這個半天,仍然是這個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聽一聲冷笑,遙遙傳了過來,道:「老黃和辛老怪,已被人困在天□絲網之中,不見也罷。」

  另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緊接著傳過來,道:「那天□活結絲網,雖然厲害,但我和黃老怪,都已有過適應之能,一兩天內,大概還可以撐得過去,倒是我那方兄弟的性命,卻是極為緊要的。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6
發表於 2012-10-25 09:31:06 |只看該作者
  哼!他為你們少林寺身受重傷,如若你們不能救了他的性命,等我脫出此網之後,要用你們整個少林和尚的心肝,奠祭他的亡靈。」

  大愚接道:「兩位老前輩但請放心。雖然天劫難逃,但老衲總要盡到最大心力。」

  青雲道長轉頭望去,只見數丈外一棵古樹下,白色絲網中網著兩人,那絲網已收縮成了四尺大小,網困兩人,想來極是難過。

  只聽那先一個冷冰的聲音,重又響起,道:「牛鼻子老道,瞧什麼?那冥岳妖婦的師父羅玄,也是你這般裝束,哼!我看到你們牛鼻子的衣服,心裡就有些生氣。」

  青雲道長乃一派宗師的身份,幾時受過人這等羞辱,一口一個牛鼻子的亂罵,身後排列的弟子們,登時一個個怒形於色,但青雲道長卻是神態如常,毫無不悅之色。

  他淡淡一笑,道:「江湖之上,品流混雜,豈能只論衣冠取人?'

  大愚禪師接道:「南北二怪兩立老前輩,生性素來高傲,道兄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青雲道長笑道:「老禪師只管放心,貧道對兩位老前輩心慕已久,言詞縱有傷到貧道之處也不致放在心上。」

  只聽另一聲冷笑,接道:「一群和尚,專愛談些不著邊際的事,我那方兄弟命在旦夕之間,你們不早些趕去相救,儘管談些無用的話。」

  青雲道長微微一笑道:「咱們趕快去瞧瞧吧!貧道身上現帶有我們青城派療傷靈丹,不妨試試看,是否有助於他。」

  大愚抬頭看看天色,已是五更過後黎明將至,估算那冥岳岳主,大概不會再來。

  當下低聲吩咐了幾個年長的弟子,要他代為主持羅漢陣,再派遣八個僧侶,保護南北二怪,一有動靜,立時飛報方丈室去,自己和大道禪師、青雲道長,趕往方丈室中探望方兆南的傷勢。

  青雲道長令隨來的十二個弟子,一齊留在羅漢陣外,一遇事故,立時幫同少林僧侶拒敵,單帶張雁一人,隨著大愚禪師,同往方丈室去。

  穿過了幾重殿院,到了一處幽靜的跨院中。

  百竿修竹,滿地奇花,環繞著一座禪室。

  房門大開,裡面燈火通明。

  大愚禪師回首肅容,合掌說道:「道兄請。」

  青雲道長單掌立胸,欠身說道:「方外人不拘俗禮,貧道恭敬不如從命了。」

  大步直向方丈室走去。

  轉眼瞧去,只見那鋪著黃緞的木塌上,仰臥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雙目緊閉,僵挺的躺著,動也不動一下,兩個面色愁苦的僧侶,守在一側。

  大愚禪師急步奔了過去,低聲問那兩個僧侶道:「方施主醒過沒有?」

  左首一僧,合掌答道:「他曾二度氣絕,均為大道師叔以本身真氣,推活他的穴道,使他得能斷氣復續……」

  大愚禪師急急的接道:「你們大道師叔去後,他可曾復生過來?」

  兩個和尚齊齊搖頭說道:「沒有,他未再睜動過一次眼睛,但也未斷氣。」

  大愚禪師緩緩伸出手來,向他的前胸按去。

  他的手微微顫動,顯然他內心還有無比的激動,而且緩慢,生怕一觸在方兆南前胸之後,會給他極深的驚懼和痛苦……

  雖然他的手伸動很慢,但仍然觸到了方兆南的前胸之上。

  只覺他的心臟跳動微弱,若似即將停止,不禁心頭大為震動,眉頭一皺低聲對青雲道長道:「道兄請過來瞧瞧吧!看看他是否有救。」

  青雲道長自進了禪室之後,兩道目光一直盯汪在方兆南的臉上,但他為了保持一代宗師的身份,未得到大愚禪師相請之前,始終不肯過去。

  直待聽到大愚相請,才緩步走近木塌。

  他緩緩地放下手中拂塵,抓起方兆南的左腕。在他脈穴上按了一陣,低聲說道:「脈息微弱,內傷極重。能否救活,貧道無甚把握,先給他眼下兩粒本門護心靈丹,使他暈迷神志復生片刻,再查詳情,看看是否有救。」

  大愚合掌躬身說道:「望道兄能盡全力,挽救他一劫,少林寺所有弟子,都將感激不盡。」

  青雲道長道:「大師放心,貧道絕不隱術自秘。」

  探手入懷,摸出一個黑色的盒子,打開盒蓋,取出兩粒白色丹丸。

  大愚禪師雙手齊出,輕輕撬開方兆南的牙關,青雲道長順勢把兩粒丹丸,投入到方兆南的口中。

  金丹生玉液,瀝瀝下咽喉。

  大愚禪師緩緩放開了雙手,忽然想起那暗中傳語的清脆口音的人來,回首低聲對兩個僧侶說道:「有人來過嗎?」

  他這突然的一問,聽得那兩個僧侶微微一怔,才齊齊應道:「沒有。」

  大愚禪師為人沉穩,不再追問,但大道禪師卻被師兄一言撩起了心中記憶,不自禁的脫口說道:「這就奇怪了。」

  兩人一問一答,只聽得青雲道長莫名奇妙,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了一轉,欲言又止。

  禪室中寂靜無聲,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的身上,青雲道長的臉色尤顯得凝重。

  大愚禪師的諄諄相托之言,使青雲道長感到自己已負重甚大。

  如若這兩粒護心丹,不能使方兆南暈迷的神志轉醒,不但覺得顏面難下,而且對青城一派的威名,也有著甚大的影響,因此他較別人尤為關心。

  時光在沉重的氣氛中溜走,窗外已現出了一片魚白,天色已經大亮了。

  青雲道長輕輕的歎息一聲,舉手一掌,拍在方兆南前胸的「玄機穴」上。

  只聽方兆南長長呼一口氣,眼皮眨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雙目。

  大愚禪師心頭一喜,道:「我佛有靈,方施主醒過來了。」

  方兆南眼睛一陣眨動後,說道:「那冥岳妖婦,退走了嗎?」

  大愚道:「天已大亮,未見再來,想已離去。」

  方兆南勉強一笑道:「南北二怪可好?」

  大愚道:「他們雖被困在天□絲網之下,但一時之間,尚不致受到損傷,天亮之後,老衲自然設法破網,方施主但請放心。」

  方兆南口齒啟動,似是還要說話,卻被青雲道長出言阻止,道:「方小英雄的元氣未復,不宜多用氣力說話,最好能忍耐一會。」

  方兆南吃力的轉過臉來,兩道毫無神彩的目光,凝注在青雲道長臉上,瞧了半響,聲音十分微弱的說道:「道長何人?」

  青雲道長道:「貧道青雲……」

  大愚禪師接口說道:「青雲道兄乃當今青城掌門人,精通醫術,才博天人,應老衲之請,來為方施主治傷來了。」

  青雲道長臉色凝重,肅然說道:「老禪師不用誇獎貧道,貧道只能盡我心力。」

  大愚禪師聽得心頭一寒,默默不語,他已從青雲道長的口中,聽出了方兆南生機極小。

  低頭看去,只見方兆南重又緊緊的閉上雙目。

  青雲道長舉手一招,低聲對大愚禪師道:「老禪師請過這邊講話。」

  大愚禪師轉過身子,和青雲並肩行出禪室。

  他似是已從青雲道長凝重的臉色上,看出了方兆南凶多吉少,不待青雲道長開口,搶先說道:「他的傷勢,沒救了嗎?」

  青雲道長歎道:「貧道甚感慚愧,在我半生療傷的經驗之中,很少見到這等慘重的傷勢,他早該死去了,但他卻仍然活著------」

  大愚禪師接道:「他在重傷之下,借重我們少林寺續命金丹之力,強提精神,又和強敵動手,一瓶金丹,被他在片刻之中服完。」

  青雲道長道:「是了,也是靈丹的藥力尚未消失,他才能保持著一息不絕……」

  他仰起頭,望著大亮的天色,接道:「貧道無能為力了,縱然能夠療治好傷勢,不但一身武功盡將廢去,恐還將落個殘廢之身,而且這希望也不太大。」

  大愚雙手合十,垂頭歎道:「只有請道兄一盡人事了。」

  青雲道長道:「據貧道相他脈息,預料難過午時,別說奇藥難求,縱然是有處可尋,時間上也趕不及了,大師已盡心力,無愧於人,不可因一人之死,影響我武林大局,尚望自惜身體,議拒強敵。」

  大愚道:「冥岳妖婦,不但武功高強,而且詭計多端,全身都是使人無法防備的歹毒暗器,一出手必有數十人應手而倒。」

  言詞之間,似是對昨夜慘烈一戰,餘悸尤存。

  青雲道長正容接道:「冥岳妖婦雖然武功絕世,但如聯合當今各大門派,各出一二精銳高手,合力圍殲,當不致再讓她橫行於江湖之上,由大師和貧道具名,柬邀天下九大門派,以及各方雄主,齊聚嵩山,共議拒敵之策,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大愚心中暗忖道:「我們少林寺羅漢陣何等威力,但仍然無法拒擋那冥岳妖婦,縱然召集了九大門派中人,只怕也未必能勝強敵。」

  但又不好出言反駁青雲道長,一時間,想不出適當措詞,只好沉吟不語。

  青雲道長乃當今九大門派中,年歲最輕的掌門大師,年輕奮發,雄心正長,一看大愚禪師久久不言,正待開口勸說,忽然瞥見一個白衣飄飄,風華絕世的少女,緩步由花叢中走了過來,不禁微微一怔,沉聲喝道:「什麼人?」

  那素衣少女似是渾然不覺一般,仍然緩步直行過來。

  青雲道長乃一代宗師之尊,如何能受得此等冷落之氣,當下臉色一變,緩緩舉起左掌。

  但他究竟是一派掌門之才,雖然年輕氣盛,但也不肯輕率,一面提聚真氣,運集劈空掌力,但卻蓄勢不發。

  回頭對大愚禪師道:「大師可識得此女嗎?」

  大愚道:「老衲不識……」忽然心中一動,急急接道:「道兄且慢出手,待老衲問明她的來歷之後再說!」

  青雲道長劈空掌力,蓄勢不發,說道:「大師請問。」

  大愚緩緩向前行了兩步,合掌說道:「女施主請了。」

  那白衣女雖然生的美艷絕倫,容色如花,但那勻紅的嫩臉之上,如罩著一層寒霜般,另有一種冰冷之氣。

  她冷凌的目光,輕輕一掠大愚禪師,應口道:「老禪師請了。」

  口中答話,人並未停,話說完,人已到了禪室門口。

  大愚道:「佛門淨地,禁律甚嚴,女施主不可擅闖,快請止步。」

  白衣少女冷冷的答道:「不是為了探看一人,你們請我也請不到,到處殿院佛像,有什麼好看的?」

  身子一側,直向禪室之中闖去。

  大愚僧袖一拂,道:「女施主自重,老衲不願無禮。」

  說完,一股暗勁,直撞過去。

  那素衣少女嬌軀一閃,橫跨兩步,讓避開去。

  她冷冷說道:「快讓開路,我要看看他傷勢如何?」

  大愚道:「女施主探望何人?」

  白衣少女道:「方兆南。」

  大愚道:「女施主是他的什麼人?」

  白衣少女道:「未過門的妻子。」

  在那時代中,男女間的禮防,十分嚴厲,所謂男女授受不親,這等之言,竟能從一個少女口中說出,而且臉不紅氣不喘,行似無事。

  大愚楞了一楞,道:「姑娘貴姓?」

  白衣少女道:「我姓梅,你這老和尚,囉囉嗦嗦的問不絕口,也不覺厭煩嗎?」

  大愚忽覺得她的聲音,十分熟悉,似是在哪裡聽過。

  當下退後兩步,讓開一條路,道:「本寺禁例,向不准女子進入二殿,更何論方丈室,但方施主對我們少林一派施恩如山,老衲願面壁一年,替你擔待……」

  白衣少女冷笑一聲,截住了大愚禪師之言,接道:「那冥岳岳主,也是女子之身,不知老禪師何以不把她拒擋寺門之外?」

  詞鋒凌厲,有如柄利劍,刺入大愚禪師前胸,登時覺得臉上一熱,吶吶答不出話。

  但這白衣少女幾句話,卻啟發了他的記憶,忽然想起了眼下的白衣姑娘,就是那暗中傳話之人。

  心念一轉,登時合掌當胸,說道:「女施主可是剛才傳話於老衲的人嗎?」

  白衣少女道:「是又怎樣?」

  大愚禪師早已有心,問話之後,極留心的分辨她的聲音,果然和那暗中傳話的聲音,一般模樣,立時向旁側閃開一步,道:「女施主請。」

  青雲道長早已把全身的功力,運集在右掌之上,只要那白衣少女再向前進一步,立時以雷筵萬鈞之勢,拍擊出手。

  但見大愚禪師閃身讓路,神色間還十分恭謹,自是不好出手,不自禁的也向後退了一步。

  那白衣少女冷傲異常,望也不望青雲道長一眼,旁若無人的大步直向室中走去。

  室中所有人的目光,部投注在那白衣少女的身上。隨著她移動的身形轉動。

  只見她緩步走近臥塌旁,低頭望著倒臥在塌上的方兆南一陣,輕輕一皺眉,緩緩伸出一隻手來,按在方兆南的頂門之上,良久之後,才放了下來。

  她回顧了大愚禪師一眼,道:「他的傷很重嗎?」

  大愚禪師道:「不錯,但這位青雲道兄告訴老衲並非完全無救,只是方施主的一身武功,恐怕要遭廢去,今生今世,難再習武。」

  他聽那白衣少女自稱是方兆南未過門的妻子,怕她聽得方兆南生望極少之後,大為悲傷放聲而哭。言詞之間,說的十分婉轉。

  哪知白衣少女聽完之後,面上毫無表情,仍然是一派冷漠,既無歡愉之色,也無悲慼之容,冷冷的說道:「他是為救你們少林寺的劫難,受此重傷,如果他不幸死了,你們要怎麼辦?」

  這一問,大出大愚意外,怔了一怔,道:「方施主對我們少林寺,可算得施恩如山,如若老衲之壽,能夠折算於他,老衲把以後的壽命盡皆奉贈,祈祝他長命百歲。」

  大道禪師接道:「我們少林寺自開創門]派迄今,從未受過人這等大恩,少林寺上下三代弟子,無不感銘五中。只要當今之世,能有救得方施主的方法,少林寺數百弟子,均將全力以赴。」

  白衣少女冰冷的臉上,忽然泛現出一絲笑容,說道:「你們這般心意對他,他縱然死了也可以瞑目九泉了。」

  她冰涼的聲音,也忽然變的甜柔起來,聲音婉轉,如聞笙簧。

  大愚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但願我佛相護,能使方施主重傷痊癒。」

  白衣少女忽然轉過身子,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白色絹包,異常小心的打開,一層又一層解下七八層,取出一個白色的玉瓶。

  她緩緩的打開瓶塞,登時有一股清香之氣,散佈滿室。

  青雲道長雙眉一聳,向那玉瓶之上望去。

  目光一和那玉瓶相觸,全身一震,臉色大變。

  大愚禪師看的十分奇怪,但卻不好出言追問,只好悶在心頭。

  白衣少女目光一瞥青雲道長,雙手暗運勁力,玉瓶應手而碎,一粒赤紅色的丹丸,閃閃耀目,清香之氣,更是濃烈。

  白衣少女右手用食中二指,捏著那紅色丹丸,左手輕輕捏開方兆南的牙關,把那粒紅色的丹丸,投入了方兆南的口中。

  青雲道長望了那碎瓶一眼,說道:「敢問女英雄,這粒靈丹,可有個名字嗎?」

  白衣少女又恢復那冷若冰霜的神情,答道:「你自己不會瞧嗎?」

  青雲道長道:「貧道之見,這丹丸頗似大有來歷之物?」

  白衣少女道:「自然是有來歷,平平常常的丹藥,豈能有起死回生之效?」

  大愚心中一喜,合掌問道:「這麼說來,方施主有救了。」

  白衣少女眼睛中奇光一閃,似是平靜的心潮中,忽然泛起了一陣波動,但她卻迅快的閉上了雙目,以掩飾內心流露出波動之情。

  她緩緩說道:「我怎麼會知道,這丹藥又不是我煉的,他如若不該死,自然會藥到病除了。」

  大愚禪師聽得微微一怔,暗道:「如若他不該死,不用服你那丹丸也會好轉。」但表面之上,卻是毫無怒意。

  他合掌誦道:「阿彌陀佛,但願我佛相佑。」

  白衣少女霍然睜開雙目,冷冷看了大愚禪師一眼,說道:

  「你們都出去吧!我一個人守在這裡等他醒來。」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7
發表於 2012-10-25 09:32: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回 悔既往二怪同心


  方兆南微微一笑,若無其事的說道:「四大劍派的劍招變化既在伯、仲之間,那教出來的弟子,武功也是一樣的了?」

  大愚禪師聽他盡說些不著邊際之言,忍不住輕輕的咳了一聲,道:「方施主……」

  方兆南淡淡一笑,接道:「老禪師有什麼指教之言,咱們以後再談不遲,此刻寸時如金,在下想多向天星道長討教討教。」

  天星道長臉色一變,沉忖了良久,說道:「方大俠是存心要難倒貧道了……」

  他為了保持一派宗師的身份,故意笑了一下,接道:「學武之道,首重天賦,次重師承,雖然同出一師,亦有強弱之分,賢與不肖之別。」

  方兆南道:「近百年來,四大劍派之中,可有過傑出的人才弟子麼?」

  天星道長道:「你可是審問貧道麼?」

  方兆南道:「晚輩誠心討教。」

  天星道長道:「昔年四派比劍爭名時,貧道正值功候要關,故而緣慳一面。」

  方兆南長長歎一口氣,站起身來,躬身一個長揖道:「四大劍派比劍結果如何?」

  天星道長道:「互有傷亡!」

  方兆南道:「起因為何?」

  天星道長心中雖然不滿方兆南問話的神情,但看他禮貌周全,只好淡然一笑,道:「意氣之爭。」

  方兆南道:「盛明累人,如若四大劍派的創招變化,不是在伯、仲之間,也不會引起這一場比劍的事了。」

  天星道長是何等人物,似是已聽出了方兆南言詞中弦外之言,不禁一皺眉頭。

  方兆南長長歎息一聲,道:「道長的武功盛名,和南北二怪並舉江湖。因此,彼此都覺得極難忍受對萬的冷諷熱譏,一兩句口舌之爭,即演變成一場火拚之戰……」

  天星道長臉色肅穆,望了大愚禪師和方兆南一眼,默然不語。

  方兆南又躬身一揖,說道:「如若道長能退讓一步,這一場勢均力敵的火拚,當可免去。」

  天星道長臉上禪情屢變,顯然他內心,正有著無比的激動,但他仍然默不作聲。

  方兆南繼續說道:「老前輩請恕晚輩饒舌,這是一場誰也難以預料結果的搏鬥,老前輩沒有必勝的把握,北怪黃煉,亦無決勝之心,不論勝負咖何,但定是一個悲慘的結局……」

  天星道長肅然接道:「你來見貧道,就只為這件事麼?」

  方兆南道:「一來慕名拜見,二來想求老前輩賜給晚輩一個薄面,免去這場意氣之爭。」

  大愚禪師聽他繞了半天圈子,由四大劍派比劍之爭,轉到勸免天星道長和南北二怪的爭鬥之上,其間借天星道長之口,說出那次比劍之害,用心深刻,詞鋒尖銳中不失謙和,不禁暗中大加讚賞。

  只等天星道長沉吟了良久,緩緩說道:「這等口舌意氣之爭,貧道原不放在心上,但崑崙派在武林中的威名,卻不能斷送在貧道的手中,如若南北二怪心存和解之意。貧道自是願以息事寧人之心,免去這場無謂的是非之爭,但如讓貧道向他們求和,那就不如彼此在武功之上分個高下出來。」

  方兆南笑道:「老前輩如賞給在下一個薄面,南北二怪之處,自有晚輩勸阻。」

  天星道長眉頭一聳。還未來得及答話。方兆南又抱拳一揖,搶先說道:「道長一言九鼎,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南北二怪那裡由晚輩予以勸說,老前輩正在行功時間,晚輩不再打□了,就此別過。」

  說完,轉過身子,大步而去。

  大愚禪師合掌一笑,低聲對天星道長道:「道兄為我們少林的事,千里跋涉,大駕親來,老衲感激莫銘……」

  天星道長對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似是十分尊敬,趕忙手掌立胸說道:「冥岳妖婦志在獨霸武林,貴派只不過首當其衝而已,貧道趕援來遲,心中已十分不安,老禪師再這般客套,當真是叫貧道無地自容了。」

  大愚禪師道:「道兄高瞻遠矚,老衲佩服的很。」

  說完轉過身子,緊隨萬兆南身後而去。

  天星道長送到跨院門口,說道:「兩位慢走,貧道不遠送了。」

  大愚禪師回過身子,合什答道:「道兄請回。」

  就這一瞬工夫,方兆南已到了數丈之外。

  大愚禪師突然加緊腳步,追了上去,說道:「方施主靈舌慧心,淡淡幾句話,竟然把一場殺劫化解開去!」

  他微一停頓,接道:「辛、黃二位老前輩處,尚請施主費上一番口舌,代為解說,老衲不去打□他們了。」

  方兆南道:「老禪師不去也好,這兩個人生具冷怪的性情,言語犀銳,極是難聽,而且也不能單刀直入的勸說他們,目下天下英豪和各大門派中人、紛紛趕來嵩山助陣,老前輩身代掌門之職,自當周旋於諸位嘉賓之間。

  南、北二怪處,自由晚輩全力去勸說,天星道長處,還得老前輩再費一番口舌,消去這一場殺劫,」

  大愚禪師道:「方施主年少英俊,機智卓絕;又無少年人的驕橫之氣,老衲閱人多矣,但像施主這般少年持重之人,絕無僅有。」

  他這推崇之言,似是字字出自肺腑,不待方兆南答話,急急的轉身而去。

  方兆南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長長吁一口氣,想到昨夜的慘烈之戰,不禁泛升一種淒涼之感,他緩緩轉過身子,慢步向前行去。

  幽靜的禪室中,南北二怪盤膝對坐著,兩人同時微閉雙目,似是都正在運功調息。

  方兆南怕影響了兩人行功,小心的放輕了腳步,走近木榻。

  北怪黃煉突然睜開了微閉的雙目,凝注方兆南的身上,笑道:「小兄弟。」

  他這忽然改變稱呼的口氣中,充滿著慈和、熱情,反使方兆南有一種受寵若驚之感,他回顧了黃煉一眼,道:「老前輩……」

  北怪黃煉急急搖頭說道:「我和辛老怪相處的數十年中,恩怨糾纏,各自心懷鬼胎,一直無法分辨出是友是敵,得你一番話,消除了我們數十年無法消除的心病,只此一點,老夫就感激不盡……」

  南怪辛奇微微一笑,接道:「數十年來,咱們相扶相助,情誼早生,只是彼此心目中,都無法消除名氣之爭,視對方如生平中唯一勁敵,才不斷演出相搏相鬥之局……」

  他掃掠了方兆南一眼接道:「方兄弟幾句話,點破了你我之間的一層隔閡,使那在暗中滋長數十年的情誼,陡然間泛現在心頭,想想我們相處的這段歲月中,除了鬥氣動手以外,所作所為,那一份不是相扶相助的事?」

  北怪黃煉長長歎一口氣,道:「如若能夠早日消除彼此之間的隔閡,坦坦誠誠的相互切磋武功,對你我兩人都將有著甚大的收益……」

  他緩緩把目光投注到方兆南的臉上,道:「老邁了,我們相遇的太晚了些,此事如若提早了數十年,當今的武林局勢,當又是一番形態。」

  南怪辛奇也把右手慢慢的伸了出去。

  這兩個被人們視為怪物的老人,終於把兩雙手緊緊的握著,相視而笑。

  方兆南偷眼望去,只見兩人笑意中,流露出無比的淒涼,同時滾下了幾滴老淚。

  方兆南道:「一年之前,晚輩殷殷期望正和老前輩昔年用心一般,如何能在武林之中揚名,但這不足一年的時間之中,晚輩身歷目睹諸多慘變,深深的體會盛名得之不易保名更難,早已雄心消散,只望能仗憑所學,做一點武林之事,早日息隱,落個數十年清靜歲月,心願已足了!」

  北怪黃煉哈哈一笑,說道:「辛老怪,咱們不能再為往事悲傷,老邁感歎了,影響所及,害得這位年紀輕輕的方兄弟,也受了咱們感染,意志消沉,雄心不長。」

  南怪辛奇突然一躍而起,目注方兆南笑道:「我和黃兄,數十年江湖行蹤,只知為私人爭名爭氣,不辨是非,全以自己的好惡之念,到處胡作非為。

  我們生平之中,經歷了無數凶險,但件件都不能流傳後世,傳誦百代,是以才有老懷落寂,不勝仟悔之感……」

  他微微一頓,接道:「那牛鼻子老道的丹藥,倒是很靈,我經過這半日運功調息,已覺得傷勢好了大半,看來三五年內,還不致老邁而死……」

  方兆南接道:「大哥武功精純,再活上三五十年,也不算什麼難事。」

  南怪辛奇微微一笑道:「三五十年,我老哥哥倒不敢想,除非被人家打死之外,活上個三五年,大概還有希望,不論能活好久,但我將盡我風燭殘年之力,助你成就一番事業。」

  方兆南揖拜道:「這個叫小弟如何敢當,大哥千萬別再提它了。」

  北怪黃煉道:「我也有此心意,已相辛老怪商量過了……」

  他們兩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們南北二怪,大半生江湖歲月,也都是留給人們可怕可畏之事,除了兩人各懷鬼胎相處在一起,別人對我們,無不是抱著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

  暮年晚景遇得你這樣今年輕之人,不但對我們有著相救之恩,而且還替我們南北二怪,消除了數十年一直相互猜忌之心。

  因此一點,已夠我們受用不完,何況感恩應回報,理所當然,兄弟如再推拒,那就是清濁不分,不願交我們這兩位老哥哥了!」

  方兆南呆了一呆,說道:「小弟薄德能鮮,如何能當得二位這等深情的愛意,只怕要有負兩位的期望了!」

  辛奇哈哈一笑,道:「咱們就一言為定,老弟也不用作謙詞,南北二怪一生行惡,壞事作完,暮年老邁之時,也該作幾件有益世人的事情,給他們看看,也好給當代之人一新耳目,武林後輩有個借鏡。」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兩人一生孤僻,彼此相處了大半生,一直相互猜忌,不敢信任,自然是再不會有其他的朋友,他們般的對待我,我如果拒不相受,只怕要激起他們憤怒之心了----」

  心念一轉,肅然說道:「兩位這般相待小弟,我方兆南感激不完,但我既不存爭霸武林之心,又無意自立一派門戶,兩位要相助我在武林做件大快人心的事,也就夠了……」

  南怪辛奇接道:「不論你要做什麼,我等均將全力以赴,助你成功。」

  方兆南突然轉臉望著北怪黃煉,打鐵趁熱的說道:「小弟現有一事,想求黃兄賜允。」

  北怪黃煉微微一笑,道:「可是我和崑崙派牛鼻子老道訂的比劍之事麼?」

  方兆南道:「不錯,崑崙派乃當今江湖上正大門派,一兩句意氣之言,引起一場殺劫,太過不值,請看小弟面上,免去這場約鬥算了!」

  黃煉略一沉吟,笑道:「兄弟既然覺得不值,那就不用比了。」

  方兆南抱拳一揖,「多謝大哥賞臉。」

  黃煉突然轉臉望著南怪辛奇說道:「辛老怪,你今年幾歲了,方兄弟年輕最小,排行最低,那是不用說,咱們兩個搶誰大誰小,倒是該先行算算,免得他叫起大哥來,咱們兩個搶著答應。」

  南怪辛奇笑道:「不用算了,就算你是老大如何?人說咱們南北二怪,我一直在你前面,你當老大,咱們就兩不吃虧了。」

  黃煉仰臉沉思了片刻,道:「大約算來,我大概一百零一歲了。」

  南怪辛奇看他神色之間一片認真之情,心中甚是感動,當下低頭默算了一陣,道:「我大概九十九歲了,如果你算的不錯,那就長我兩歲。」

  黃煉道:「如此說來,在下是老大了?」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兩個一生孤寂的老人,數十年中造了無數的殺孽,想不到臨老之際,竟然幡然悔悟,這兩人已到了善惡的邊緣,可以為惡,也可以為善,此時此刻,必需激動他們向善之心。」

  心念一轉,立時長揖說道:「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說完,真的拜倒地上,大禮叩見。

  北怪黃煉正襟而坐,竟然受了方兆南大禮參拜。

  方兆南抬頭望去,只見北怪黃煉一雙隱在花白長眉下的環目中,淚光瑩然,簌簌欲滴。

  他伸出乾枯的右手,摸在方兆南的頭上,說道:「兄弟,我這一生之中,從未接受過別人這般的敬意,雖然常常受人參拜。

  但那些拜我之人,內心之中,都對我充滿著怨恨,他們是乞求我饒了他們的性命……」

  他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大哥老邁了,不知那一天會突然死去,我這一生中,雙手沾滿了殺孽、血腥,早該死去了。上天卻讓我年登古稀,大概就是要在臨死之前,遇上你這麼一位小兄弟。

  我不願回顧既往仟悔昔年之錯,但卻願將以殘餘之生,助兄弟在武林中創出一番事業,南北二怪的行動,一向是只有好惡之念,沒有是非之分,兄弟,今日老哥哥受你這一拜,日後的歲月裡,將全力以赴助你成名江湖。」

  方兆南道:「大哥這般垂顧小弟,真叫我不知如何報答。」

  黃煉笑道:「快去拜見過你二哥吧!南北二怪數十年江湖行蹤,從來就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合我們二人之力,大概不難使你揚名武林,雄視江湖。」

  方兆南道:「小弟只望得二位兄長助力,作幾件有益於人間之事,怎敢妄圖稱霸武林……」

  說著轉過身子,又對南怪辛奇拜了下去。

  辛奇也和黃煉一般的正襟而坐,接受了方兆南的大禮。

  禪室中洋溢著和藹的氣氛,素來冷酷的南北二怪,臉上都泛著一片慈祥的微笑。

  只聽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大愚禪師突然出現在禪室門口。

  方兆南欠身一禮道:「老禪師。」

  大愚禪師合掌笑道:「施主的身體可好些麼?」

  方兆南道:「多謝掛念,晚輩精神很好。」

  大愚禪師笑道:「天下各大門派,不知如何知道了冥岳妖婦相犯我們少林之事,紛紛趕來助拳,老衲在接風酒宴之上,談起敝寺能得保存,方施主居功第一,辛、黃兩位老前輩仗義勇為,出手相助,才使敝寺脫出這次劫難。」

  方兆南道:「主要的還是貴寺中弟子用命,晚輩何敢居功?」

  大愚禪師微微一笑道:「老衲談起了方施主勇拒強敵之事,與會之人,無不心生敬慕,特命老衲趕來相請一見。」

  方兆南道:「老禪師這般的誇獎晚輩,叫我如何敢當?」

  大愚禪師道:「老衲原不敢打□施主,但施主如若精神甚好,那不妨請去一見。」

  方兆南略一沉忖,道:「老禪師這般抬舉晚輩,晚輩如再推辭,就有些矯情了。」

  大愚禪師望了南北二怪一眼,低聲對方兆南說道:「辛、黃兩位老前輩盛名早已傳遍江湖,與會之人大都早已聞名,不知可否也把兩位請去一見?」

  方兆南還未及答話,北怪黃煉已搶先說道:「不用了,南北二怪已經老邁了,讓我們這位小兄弟代表去吧!」

  大愚禪師合什答道:「兩位既然不願露面,老衲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回顧了方兆南一眼,道:「當今九大門派,已有五派掌門人親自趕到,均在酒席筵前等待施主,咱們走吧!」

  方兆南應了一聲,輕輕帶上禪室木門,緊隨在大愚禪師身後而行。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8
發表於 2012-10-25 09:34: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回 受盤查難釋眾疑


  穿過幾重庭院,到了一所高大的殿門之前。

  大愚禪師橫向旁側讓開一步,道:「方施主請。」

  方兆南欠身一禮,緩步走入大殿之中。

  這是少林寺最後一幢的大殿,左傍達摩院,後依藏經閣。

  廣敞的大殿中,早已備好了五桌酒席。

  居中一桌,坐著青城派的青雲道長、崑崙派的天星道長,另一個青袍老叟和一個全身白衣的中年婦人、及一個面色紅潤,形如孩童的黑衣人。

  另外四個圓桌之上,分坐著各色裝束的人,有疾服勁裝的英挺少年,有道裝佩劍的中年人,有身著袈裟的和尚,和兩個身著翠綠裙衫的少女。

  方兆南除了認得青城派的青雲道長、崑崙派的天星道長外,就只認識隨同青雲道長同來的弟子張雁一個。

  他先對張雁點頭一笑,停步不前。

  他無法分清楚座中人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坐入哪個席次中,只好停下腳步。

  大愚禪師急行兩步,走到方兆南的身側,高聲說道:「這位就是老衲剛才談起的方施主了。

  大殿中所有之人的目光,一齊轉目注視在方兆南的身上,有的點頭示意,有的拱手作禮。

  大愚禪師欠身肅容,把萬兆南讓入居中一席,一面低聲說道:「老衲替方施主引見這位當代高人。」

  德高望重,名播八表的大愚禪師,對待方兆南的恭敬神態,使居中席位上的各派掌門宗師,不得不起身相讓。

  天星道長當先站起,欠身一笑道:「方大俠。」

  青雲道長也接著站起,揮手一笑。

  這一來,那青袍老叟,和那白衣中年婦人,以及那面色紅潤形如孩童的黑衣人,也隨著站了起來。

  大愚禪師指著那青袍老叟道:「這位是雪山派的石三公石老前輩。」

  方兆南一抱拳,道:「久仰,久仰。」

  石三公淡淡一笑道:「老夫晚來一步,未能目睹方大俠一顯身手,當是一大憾事。」

  方兆南只覺臉上一熱,道:「大愚老前輩有意誇獎,使晚輩汗顏無地。」

  大愚禪師指著那位白衣中年婦人,接道:「這位女施主,是點蒼派的第七代掌門人曹燕飛。」

  方兆南躬身垂首,抱拳說道:「晚輩方兆南,見過老前輩。」

  曹燕飛微微一笑,道:「方大俠不用多禮,本座已得大愚禪師之口,聞得你的神勇。」

  大愚禪師又指著那面色紅潤,形如孩童的黑衣人,道:「這位乃是崆峒派的童叟耿震,耿老前輩。」

  童叟耿震淡淡一笑道:「老夫二十年未履江湖,中原武林形勢已大變不少,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夫又見一代少年英雄。」

  方兆南道:「老前輩過獎了。」

  大愚禪師端起座前酒杯,道:「為我們少林之事,有勞諸位長途跋涉,老衲感激不盡。」

  當先舉杯,一飲而盡。

  群豪各自乾了一杯酒,落了坐位。

  童叟耿震目光環掃了大家一眼,道:「南北二怪沒有來麼?」

  大愚禪師笑道:「辛、黃二位老前輩避世已久,不願多見生人,堅辭老衲之邀。」

  耿震冷笑一聲,道:「老夫數十年前曾和他們會過一面,算來已有四十春秋了,想不到兩個老怪物,依然故我,不改昔年之僻。」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昔年『七巧梭』縱橫江湖之時,老夫適在閉關期中,致未能一會那妖婦,是以聞得『七朽梭』重現江湖之訊,立時請命掌門師侄,兼程趕來中原,想不到竟然晚到一步,仍未能會那妖婦一面……」

  此人一口一個老夫,自恃身份極高,似是把在座中人,全都視作晚輩。

  大愚禪師身居主人之位,眼看無人接他之口,立時笑道:「得承老前輩千里迢迢親身趕來相助,實乃敝寺之幸。」

  石三公突然接口說道:「耿兄如想見那妖婦,也不是什麼難事------」

  耿震急急接道:「請教石兄?」

  石三公道:「在座之人,要算耿兄和在下年事最長,如若耿兄有膽,在下極願奉陪耿兄到冥岳一行,會會那妖婦,看她是何等模樣的一個人物。」

  這兩人似是有意在群豪之前,表露出自己的身份,高過在座的一輩,一搭一擋,老氣橫秋的。

  那白衣中年婦人柳眉微微一聳,笑對青雲道長道:「道兄比我們早來一步,不知是否見到了那冥岳妖婦?」

  青雲道長道:「貧道雖然搶先了諸位一步,但到時那冥岳妖婦已經退出了少林寺了……」

  他突然一整臉色,肅然的說道:「不過貧道卻比諸位多見一些慘烈一戰後的遺跡,那就是滿地堆積的死骨……」

  童叟耿震突然站了起來,高聲說道:「不知那妖婦眼下是否還在這嵩山附近?」

  大愚禪師還未及答話,石三公卻搶先而起,接道:「以老夫料想,他們絕然退走不遠,說不定就隱藏在這少林寺的附近,老夫之意……」

  他疾快的把目光投注在大愚禪師臉上,接道:「由貴寺派出高手,分別搜尋強敵下落,一有警訊立時回報寺中,老夫就不信那冥岳妖婦生得三頭六臂,勇不可當。」

  大愚禪師沉吟不語,心中卻在千回百轉,思索石三公之言。

  昨宵一戰,少林寺造成潰不成軍之勢,冥岳中人在將要大獲全勝之際,就是隱隱聽得笛音或蕭聲,使那窮兇惡極的冥岳妖婦聞聲而退。還有那自稱方夫人的白衣少女,分明是有意的趕來相助,而且來的這般及時,這重重疑問,被石三公一言勾起,不住在心中迴旋------

  童叟耿震冷然望了大愚禪師兩眼,看他凝目沉思,不知在想的什麼心事,恍似未曾聽得石三公之言,不覺心頭微生怒意。

  當下一頓手中酒杯,冷冷說道:「大師父,你可是入定了麼?」

  大愚禪師自知失了儀態,一時間急不擇口,長長吁一口氣,道:「老衲正在思索一件不解之事……」

  他望了方兆南一眼,接道:「那時,這位方施主劇戰受傷,南北二怪兩位老前輩,也被那妖婦暗器所傷,敝寺中弟子傷亡纍纍,已難擋強敵銳鋒……」

  他微一停頓,又接道:「出人意外的,是那妖婦卻突然下令撤走。」

  全場中人,都為之微微一愕,只有青雲道長聽出了大愚禪師言未盡意,淡然一笑,默不作聲。

  還是大愚禪師打破了沉默,接道:「因此,老衲斷言冥岳中人,極可能會去而復返,說不定就在今夜之中。」

  石三公目光環掃了全殿,縱聲大笑,道:「貴寺掌門方丈,飛函武林,召集泰山英雄大會,當時老夫正和掌門師侄,研究一種武功,無暇分身,據聞那場英雄大會,到的高手甚多,不知這般人現在何處?」

  大愚禪師目注方兆南,道:「泰山集會的武林同道,大都失陷於冥岳之中,這位方施主,是唯一逃出那次劫難之人。」

  石三公冷冷的望了方兆南一眼,說道:「那次與會之人,都是些何等人物,怎的這般無能?」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道:「泰山英雄大會,論人才也算極一時之盛,除了少林寺的大方禪師之外,還有武當派的蕭遙子、魯南抱犢崗的袖手樵隱史謀遁、西域無影神拳白作義、三湘高手、伍氏兄弟、以及冀北雄主侯振方、崑崙派天行、天像兩位道長……」

  童叟耿震一拍桌子,道:「這些人呢?」

  方兆南道:「與會高手,將近百位大都死難,小部份降敵!」

  石三公道:「別人暫不說他,蕭遙子是生是死?」

  方兆南道:「蕭遙子老前輩已為冥岳岳主收用……」

  石三公霍然站起身,怒聲接道:「黃毛孺子,信口雌黃,蕭遙子是何等人物,豈肯偷生事敵!」

  方兆南道:「晚輩之言,句句真實,老前輩不肯相信,那也是無法之事,好在來日方長,老前輩不難查明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大愚禪師合掌接道:「老衲願為方施主作證,昨天大戰之中,蕭遙子確曾現身助敵。」

  童叟耿震摸摸頷下的少年鬍子,接道:「袖手樵隱,他當真歸附冥岳了麼?」'

  方兆南道:「不錯。"崑崙天星道長突然站了起來,肅然問道:「貧道兩位師弟天行、天象,死在冥岳一事,方大俠可是親目所見麼?」

  方兆南道:「如若貴派之中,只有兩人赴約,晚輩可以肯定的告訴道長,他們都力戰而死了。」

  天星道長身體顫動了一下,突然仰臉大笑,道:「由來名將幾人回,學武之人,力戰而死,那該是沒有丟我們崑崙派的顏面。」

  他的聲言,不住的顫抖,顯然他心中正有著無比的激動。

  方兆南回頭望了青雲道長一眼,"貴派之中,可有兩位道長去赴那泰山大會麼?」

  青雲道長黯然長歎一聲,道:「他們可也是戰死冥岳了麼?」

  方兆南長長歎息一聲,道:「都力戰死了,他們光受劇毒,後力不繼,致為強敵所傷。」

  青雲道長默然垂下頭,低聲說道:「方大俠證實了貧道的猜想,雖然惡耗動心,但貧道一樣感激。」

  大殿中突然間隱入了一片沉寂,似是所有的人,都為方兆南口述的惡耗,默向死者致哀。

  沉默延續了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

  石三公突然轉目望著大愚禪師說道:「道兄可知道那冥岳中人,為何會突然撤走麼?」

  大愚禪師道:「這個正是老衲百思不解之處,似是被一曲似笛非笛,似蕭非蕭的樂聲所驚走。」

  石三公道:「蕭聲引鳳,樂曲醉人,但老夫卻從未聽過音韻之學,能夠驚退強敵。」

  石三公端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接道:「冥岳一戰,使天下武林精英,傷亡近半,目前只有我根深蒂固的九大門派,仍屹立江湖,那妖婦如若志圖武林大業,必得先把我九大門派逐一消滅,此事說來容易,但行起來卻難若登天。」

  崑崙派天星道長,緩緩站了起來,說道:「石老前輩的話雖說的不錯,果是言之有物,句句中肯,但美中不足的是缺乏顯明的內容,隱晦不明,若有所指。

  貧道深信現下在座中人,都和貧道一般的急於了然石老前輩言中的真正含意,尚望坦然相示,以釋群疑。」

  石三公肅然的點頭道:「道兄問的很好……」

  他冷峻的眼光,緩緩移注到方兆南的臉上,接著說道:「因此老夫對這位力阻冥岳高手,勇猛絕倫的萬大俠,動了極深的疑心-----」

  靜坐一側,久未接口的方兆南,忽然淡淡一笑,道:「老前輩不知疑心晚輩些什麼?」

  石三公厲聲說道:「如若老夫的論判不錯,你也可能是那冥岳妖婦派來臥底之人……」

  在座中人,雖然大都猜想出石三公言語之間隱示之意,但他這般單刀直入的說出之後,仍然引起了全場的一陣騷動,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的投注到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數月來歷經生死大劫以及那觸目碎心的慘態,使他保持了和年紀極不相當的沉著和鎮靜。

  他在眾目炯炯相注之下,毫無驚懼之容,微微一笑,道:「老前輩,如若是說不對呢?」

  這反唇一問,卻大大出了在座人的預料,暗中對他的機智和鎮靜,油生敬佩。

  石三公先是微微一怔,繼而冷然說道:「以老夫一生的江湖歷練,自信這論判不致有錯的。」

  童叟耿震一瞪雙目,怒聲接道:「在座中人,是何等身份的人,豈能容忍你這等狂放的神態,還不給我住口!」

  他說的聲色俱厲,大有立時翻臉之意。

  方兆南狂態驟收,停住大笑之聲,淡然說道:「晚輩不過是武林中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卒,身份地位,均不足和在座諸位抗衡,只因機緣湊巧,適以躬逢泰山盛會,目睹驚心動魄的武林慘劫……」

  石三公冷笑一聲,打斷了方兆南未完之言,接道:「與會之人,大部份身遭慘禍,陷身冥岳,百位以上的武林精英,都未能逃出劫難,單單你一個人化險為夷……」

  方兆南笑道:「所幸脫身劫難的絕不止晚輩一個,不過這些人目下都不知落身何處……」

  大愚禪師怕他們把話說僵,突然插嘴說道:「方施主乃目下唯一目睹冥岳慘劫經過之人,老衲雖知方施主身歷冥岳變故,但始終未能詳細一聞經過!」

  他似在思索措辭,微微頓了一頓,又道:「如若方施主能詳細的說出在冥岳中目睹慘劫經過,當可盡釋群疑。」

  方兆南沉吟了良久,說道:「晚輩際遇複雜幻奇,縱然說將出來,只怕也難以使人相信。」

  大愚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少林寺短短數日,老衲已目睹了方施主的奇怪際遇甚多,不少事確實使人費解。」

  方兆南神情蕭索的微微一笑,道:「冥岳中凶險經過,回想起來如夢如幻,何況晚輩除了目睹身歷的經過之外,對其事源起經過,所知有限,說出來既無法使人相信,還是不說的好……」

  大愚禪師慈眉微微一聳,默然不語,緩緩坐下身子。

  這位仁慈的老僧,心中既感激方兆南力挽狂瀾,拯救少林的恩情,又覺得石三公說的甚有道理。

  只聽石三公高聲說道:「那冥岳妖婦雖然狂妄,但她心中定然明白,力能阻攔她成就武林霸業的,是咱們九大門派,近數十年,九大門派已消除了昔年互爭雄長之心,相容相讓並存於江湖。

  那妖婦既明此理,自然早已想好了圖謀咱們九大門派之法,少林一派,雖然首當其衝,但並非那妖婦最終的目的-----」

  童叟耿震哈哈一笑,道:「石兄之意,兄弟明白了,那妖婦率眾相犯少林寺,旨在引動九大門派的高手馳援,然後傾其全力,一戰盡滅馳援而來的高手,對麼?」

  石三公道:「耿兄之言,只能算說對了一半,那妖婦志不在此。」

  曹燕飛皺了皺眉頭,道:「願聞石老前輩的高論。」

  石三公道:「九大門派,如能聯手拒敵,一致對外,這力量是何等的強大,那妖婦縱然是頸生三頭,肩長六臂,但他不敢和九大門派聯手之力硬拚。

  但是如果她能先行派譴一兩個混入咱們九大門派的聯手實力之中,或是挑撥分化,或是暗中用毒,禍起蕭牆,變生肘腋,攻我無備,這情勢是何等的嚴重……」

  他重重的咳了兩聲,接道:「但咱們九大門派中,收羅門徒,一向嚴謹,那妖婦縱然想派人混入,亦極困難,但如就所屬之中,選一個才貌出眾之人,傾力為他創出甚多奇跡,以博得咱們的信任,卻並非什麼難事。

  這位方大俠,自稱是奇遇蓋世,說出來也難以令人相信,似是他的經歷往事,全憑幸運所致……」

  方兆南苦笑一下,道:「老前輩言詞動人,當真叫晚輩敬服。」

  石三公冷笑一聲,接道:「可是老夫揭穿了那妖婦的毒計,和你心中隱藏之秘麼?」

  方兆南道:「如若晚輩是身歷九大門派中人,也無法不為老前輩的言詞所動。」

  石三公道:「老夫一生之中,論判江湖變遷,素來不錯。」

  方兆南目光環掃了全場一周,看群豪臉色,似是都已被石三公言詞說動,心中暗生驚駭,忖道:「看來今日之局,很難善罷干休,此人如若說動了各門派的掌門之人,勢必要陷我於尷尬凶險的環境之中……」

  石三公冷峻的望了方兆南一眼,接道:「為了挽救這一場武浩劫,必得先斬除你這一條禍根。」

  方兆南緩緩站起身子,抱拳對大愚禪師一禮,道:「晚輩趕來報訊助拳,旨在使貴寺早作準備,免得措手不及,幸得大師調度得宜,全寺上下一心,雖然傷亡很大,但總算是保得貴寺安然無羔。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9
發表於 2012-10-25 09:34:42 |只看該作者
  眼下各大門派趕援高手已到,衡諸情形,晚輩也無再留此的必要,何況晚輩的際遇波幻,連我自己想來,也覺得有些不近情理,既然有人懷疑到晚輩是冥岳妖婦派來的內應之人,自不便在此久留了,大師保重,晚輩就此告別了。」

  說完,轉過身子,大步向殿外走去。

  大愚禪師急急說道:「方施主請留步。」

  方兆南回頭笑道:「晚輩俯仰無愧於天地,此心神明可鑒,老禪師不用為晚輩難過,好在是非真假,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石三公厲聲喝道:「想走麼?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舉手一揮,登時有兩個中年大漢,離席而起,並肩擋住去路。

  這兩人都是雪山門下的高手,隨著石三公而來。

  方兆南停下腳步,拱手說道:「兩位借光,請讓一下路。」

  童叟耿震右手一按桌面,飛身而起。躍落到方兆南的身後,道:「事情真相未明之前,你最好是先別慌著走。」

  方兆南回目望了耿震一眼,道:「縱然在下確是那冥岳妖婦派來之人,只要離開此地,不致對各位暗施冷箭也就是了,老前輩這等苦苦相逼,不知用心何在?」

  耿震冷笑一聲,道:「你既能為妖婦派來臥底,自屬心腹之人,一走了之,何等可惜!」

  方兆南臉色一變,但瞬即恢復了鎮靜,道:「老前輩意欲何為?」

  耿震道:「老夫想從你的口中追問出那妖婦的陰謀。」

  方兆南道:「晚輩確非冥岳中人,那裡會知那妖婦陰謀。」

  耿震道:「任你是鐵打羅漢,銅鑄金剛,只怕也難受刑迫問之苦,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還是早些說出的好。」

  方兆南緩緩把目光移注在大愚禪師的臉上,默然不語。他勉強壓制下心中的憤怒,等待著大愚禪師的反應。

  面臨著這等尷尬的局勢,大愚禪師也有些手足無措之感,他已為石三公的言詞所動,隱隱之間,也對方兆南動了懷疑。

  但是,方兆南勇拒強敵的經過,又始終在他的胸際盤旋不息,兩種心情,使這位修養有素的老和尚心中生出了一種極端的矛盾,既覺得應該挺身而出,維護萬兆南的安全,但又覺得應該讓石三公等追查個水落石出。

  方兆南目注大愚禪師,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仍然不見他的反應,突覺一股憤怒之氣直衝而上,臉色一變,冷冷說道:「老禪師目睹一切經過,但仍然對晚輩生出了懷疑之心,自是難怪別人……」

  他黯然一歎,接道:「此時此刻,晚輩縱然不惜口舌,亦難說服各位的猜疑之心,在座諸位,都是當今武林之中身份崇高之人,一言九鼎,晚輩不過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卒。

  但大丈夫,士可殺不可辱,諸位既然對我動疑,在下立時就走,衡情論理,到目下為止,晚輩對少林寺,並無絲毫危害之事,但請諸位高抬貴手,放我一步……」

  石三公忽然縱聲大笑,打斷了方兆南末完之言,接道:「你既能力拒那冥岳妖婦,武功自然不凡,只要你能走出此殿,老夫就不再攔阻於你,任你自去……」

  說話之間,雙足突然一點實地,衣袖飄風,人影閃動,迅快絕倫的由群豪頭頂之上掠過,落在大殿門口,擋住了去路。

  方兆南劍眉轉動,雙目中神色閃動,肅容說道:「諸位且不要逼人過甚。」

  童叟耿震冷冰冰的接道:「你如能閃出此殿,倒是可證明一件事情。」

  方兆南道:「什麼事?」

  耿震道:「那可證明武功不錯……」

  方兆南道:「此舉與諸位猜疑在下之心,不知有何關係?」

  石三公哈哈一笑,接道:「老實說,老夫不信你確具有擋拒強敵的身手。」

  方兆南眼看局勢已到了非口舌能解決的地步,如不奮身一戰絕難闖出殿門。

  '他這數月之中,雖然連經奇變,使他的心性、修養、突飛猛進,有著超越了年齡甚多的成熟。

  但他終是年少之人,血氣方剛,耐力有限,連番受人譏諷相逼再加上一種被羞的委屈,登時感到熱血沸騰,怒火暴起,冷笑一聲,說道:「拳腳無眼,動上手,只怕難免要有傷亡了-----」

  耿震怒喝道:「好狂的口氣!"將手一伸,直向方兆南抓了過去。

  方兆南身子一側,腳下移步換位,一閃之下,輕飄飄的避開了耿震那一抓之勢,身法奇奧異常。

  耿震一抓未中,卻被對方輕巧的閃讓開去,不禁臉上一熱,兩頰登時飛現一片羞紅。

  石三公雖未出手,但亦為方兆南閃避的奇奧身法所驚,只覺這一擊如果是自己出手,也難抓住方兆南的身子。

  他不禁微生驚駭,輕敵之心,登時消失,暗中提集功力,凝神戒備。

  童叟耿震輕輕的咳了一聲,掩飾窘迫的說道:「好身法。"左腳踏前半步,緩緩舉起右掌。

  有了上次失手的經驗,他已不敢再輕率的出手,雙目觀定方兆南,右掌蓄勢待發。

  方兆南卻凝目而立,像是靜待強敵出手,又似在思索什麼,毫無揮手封架、還擊的準備。

  就在童叟耿震掌力要落末發之際,青雲道長霍然站起身子,說道:「耿老前輩,暫請停手,貧道有話要說。」

  童叟耿震收了掌勢,問道:「不知道長有何高見?」

  青雲道長目光環掃了大殿中群蒙一眼,接道:「貧道可以證明方大俠受傷一事,干真萬確,而且傷勢沉重無常,絕非裝作-----」

  點蒼派掌門人曹燕飛搶先接道:「道兄之言,叫人難信,縱然有起死回生的靈丹,也難在片刻之間,使人重傷痊癒,武功盡復。」

  青雲道長微微一笑,道:「貧道如無確實把握,豈敢隨口而言,他服用的靈丹,不論給予何人服用,一樣可以在兩三個時辰內,盡去沉痾。」

  石三公冷冷說道:「有這等事?不知什麼藥物,竟然具有此等功效,老夫倒願意洗耳一聽高見。」

  青雲道長肅然說道:「還命神丹!」

  此言一出,全殿中人,都不禁為之一怔。

  曹燕飛滿臉不信的神色,問道:「道兄怎知他服用的是還命神丹。」

  青雲道長緩緩伸出右掌,掌心之上托著一片碎玉,說道:「貧道就從這片碎去的玉瓶上看出他服用的是還命神丹。」

  石三公冷冷說道:「你可知那還命神丹出自何人之手制?」

  青雲道長道:「出自一代人傑羅玄之手。」

  石三公道:「你可知羅玄現在何處?」

  青雲道長道:「天涯海角,仙蹤難覓。」

  石三公厲聲喝道:「坐井觀天,竟然敢妄論江湖中事,羅玄早已物化人間……」

  青雲道長縱聲而笑,聲震殿瓦,打斷了石三公未完之言。

  石三公被笑得怒火上衝,一跺腳,大聲喝道:「晚生後輩,目無尊長,你狂笑什麼?」

  只聽砰然一聲,一隻茶杯被摔在地上,一個勁裝少年霍然而起,怒聲接道:「雪山、青城互不相關,你年歲雖大,也不能出口傷人!」

  方兆南轉頭看去,只見那說話少年猿臂蜂腰,英挺不群,正是青城門下弟子張雁。

  石三公氣得哇哇大叫道:「反了,反了,一個黃毛乳子,也敢對老夫這般無禮,老夫如若不出手教訓你一頓,還有何顏面立足江湖。」

  大愚禪師眼見即將鬧成干戈相見之局,僧袖一佛,疾快的躍落兩人之間,道:「諸位暫請息怒,有話好說……」

  青雲道長目光一掃張雁,冷然說道:「此是何地,豈有你插嘴的餘地,快向石老前輩請罪。」

  張雁略一猶豫,抱拳一個長揖,道:「晚輩言語冒犯,石老前輩海涵。」

  石三公氣的一拂鬍子道:「罷了,罷了,老夫豈能和你一般見識。」

  童叟耿震忽然對大愚禪師一揮道:「老禪師,老夫有幾句話,得先對老禪師說明。」

  大愚禪師道:「不敢,不敢,老前輩有話請說,老衲洗耳恭聽。」

  耿震道:「冥岳妖婦以梭代柬邀請天下武林同道,赴會絕命谷招魂之宴,並非只邀請貴寺一派!」

  大愚禪師點點頭道:「不錯!」

  耿震道:「那冥岳妖婦志在整個武林霸業,凡是我武林同誼,都應該有權查問此事,對是不對?」

  大愚禪師道:「不錯!」

  耿震道:「是故,老夫和石兄才這般不厭其煩的反覆追查這位方大俠的來歷,御外侮必先肅清內奸,內奸不除,禍患永無消清之日-----。」

  曹燕飛忽然站立而起,白衣飄飄的走了過來,道:「耿老前輩說的不錯,內奸必得先行肅除,才能一力對外,咱們寧可冤枉了一個好人,也不能放走過一個奸細!」

  青雲道長突然說道:「石老前輩怎能確知羅玄已物化人間?」

  他似是有意打岔,以緩和形成的緊張氣氛。

  曹燕飛柳眉一皺,接道:「青雲道長可和這位方大俠有舊麼?」

  青雲道長:「素不相識。」

  曹燕飛道:「這就是了,你好像有意呵護於他。」

  青雲道長道:「貧道只不過是不敢苟同道兄的偏激之見。」

  曹燕飛柳眉一挑,微帶怒意的說道:「自從道兄接掌青城門戶之後,貴派已和各大門派疏遠甚多,道兄也該檢點檢點了!」

  青雲道長笑道:「貧道自信行事做人,無愧天地……」

  童叟耿震冷哼一聲道:「言詞語氣,和這位方大俠倒是同出一轍,兩位行事做人,無愧天地,難道老夫等都是有愧天地之人麼?'

  青雲道長似是已被幾人言詞激怒,冷冷說道:「諸位既然有權追查此事,貧道又何嘗無權……」

  他緩緩把目光轉投到石三公的身上。道:「老前輩斥貧道坐井觀天,見識有限,不知羅玄已離人間,但不知石老前輩握有何等證據,確知羅玄已死?」

  石三公怒道:「在座之人,除你之外,那個不知道羅玄已死,這難道還要老夫提出證據不成?」

  青雲道長道:「江湖傳說,不過是臆測之言,只因那羅玄數年未現行蹤,故而有此傳言,但南北二怪亦有謝世之說,可是如今兩人現都在少林寺中,就此一例,當可證傳言不可憑作根據的。

  貧道並無意反對各位追查方大俠身世來歷之心,只望諸位能心平氣和,就事論事,咄咄逼人之言,徒招無謂之爭,於事無補,於人何益,老前輩請三思貧道之言。」

  這一番話說得情理並兼,石三公當時被問得啞口無言。

  童叟耿震眉頭一皺,道:「如果他守口如瓶,不肯說出,善言相問,豈能求得結果?」

  曹燕飛笑道:「大愚禪師誇獎他勇拒強敵,久戰不敗,武功造詣必然不凡,本座試他三招,看看他武功如何再說……」

  她清澈的眼神,轉注到方兆南的臉上,接道:「你可敢接我三招?」

  方兆南歎息一聲,道:「老前輩既然定要出手相試,晚輩別無選擇,只好拚命奉陪了!」

  大愚禪師急道:「兩位且莫……」

  曹燕飛道:「老禪師不用驚慌,我絕不傷他性命。"舉手一招「塔影西斜",衣袖飄飄,橫裡拍來。

  方兆南劍眉一挑,道:「老前輩言重了。」

  右手斜出一招"簾卷西風",五指其張,腳不移位,反扣脈門。

  曹燕飛臉色一變,道:「好輕狂的手法!」

  喝聲中掌勢忽變,皓腕一挫一吐,"塔影西斜"突然間變化成"翔鳳騰蚊",用出了七成真力推擊過去。

  方兆南自知大傷初癒,骨力末復,絕難和對方硬拚掌力,隱覺暗勁襲來,立時移形換位,施出「七星遁形」身法,跨身一閃,輕巧的避開正面,反臂一招「月落星沉"疾向肘間擊去。

  他出手兩招,一招是雪山派的手法,一招崑崙派的招數,看得石三公和天星道長暗皺眉頭,不知他何以學會了兩派中奇奧之學。

  曹燕飛兩擊不中,倏然而退,白衣飄飄,閃開了三尺。

  她乃一派掌門身份,連出兩招奇學,均被對方從容破解,這第三招如若再被對方輕易的化解,那可是大傷點蒼派的顏面,不敢再大意發招,飄身而退。

  方兆南只不過隨手出招,破解對方掌式,並未感覺情勢輕重,一見對方飄身而退,也急急收了架勢,抱拳一禮道:「老前輩承讓了。」

  曹燕飛面如寒霜,冷冷的說道:「不要慌,還有一招未完。」

  方兆南被她言詞一激,也動廠怒火,說道:「老萌輩儘管出手。」

  曹燕飛雙目炯炯注定在方兆南的臉上,但卻不肯即時出招。

  方兆南從她凝重的神色中,看出了情勢不對,知她再一招,勢必如排山倒海一般,當下暗中提聚真氣,凝神戒備。

  全殿中人都已看出了曹燕飛準備在這最後一擊中,挽回剛才失去的顏面,再一發招,必然將是她全身動力所聚。

  大愚禪師突然合掌當胸,高聲說道:「曹道友且慢……」

  他話還未完,曹燕飛突然一揮玉手,直向方兆南拍了過去,口中冷冷喝道:「你敢接我一掌麼?」

  她這出手一擊,既無凌厲的暗勁,亦無強猛的破空風聲,看去如風拂輕絮,毫無半點威勢。

  方兆南劍眉一挑,右手一抬,迎著對方掌勢排了過去。

  他原無硬接曹燕飛掌力之心,但聽對方掌勢發出以後出口相激之言,激起了豪壯之氣,竟然揮掌硬接一擊。

  曹燕飛出掌後,再出口相激,旨衣誘使對方硬接自己的掌力,任他方兆南機智絕倫,但究竟江湖歷練遠未到家,激怒之下,果然出手硬接一掌。

  雙方掌勢尚未相觸,方兆南已然覺得不對。

  只覺對方拂過來的掌風之中,挾帶著一股勁力,有如南怪辛奇的那赤焰掌力一般,不禁心頭一駭。

  心念初動,還未來得及決定是否該閃避開去,曹燕飛柔軟的掌指,已然和方兆南拳勢觸在一起。

  一股熱力循臂而上,方兆南頓覺全身勁力無法用出,內腑同時受到了劇烈的震動,腳下扎樁不穩,不自主的一連向後退了三步,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他似是有著無比的堅強,身子搖了幾搖後,仍然拿樁站好,揮手拭去口邊血跡,說道:「老前輩掌力雄渾,在下不是敵手。」

  大愚禪師急躍過來,扶住了方兆南搖擺不定的身軀,道:「方施主傷的很重麼?」'

  方兆南慘然一笑,道:「老禪師,不要緊的,方某人早已數度身歷生死之劫,死了也算不得冤枉。」

  青雲道長閃身離位,急急趕了過來,探手入懷,摸出一粒丹丸道:「方大俠請把此丹服下,對內腑傷勢或有小補。」

  方兆南接過丹丸,一口服下,笑道:「多謝老前輩賜丹之情。」

  青雲道長欲言又止,輕輕歎息一聲,緩步走回席位,坐了下去。

  大愚禪師目光環視了四週一眼,道:「方施主傷勢不輕,可要老衲扶你回去方丈室中?」

  方兆南淡淡一笑道:「晚輩還可走得動,不敢有勞禪師相送了。」

  他微一停頓之後,又道:「不過晚輩離開這大殿之後,當不致再在貴寺停留,極可能就此別過。」

  大愚禪師為難的沉吟了片刻,道:「這個……」

  他頓了一頓,接道:「方施主舊傷未復,又受新創,不宜急急趕路,不如暫時留在寺中,待傷勢好了之後再走不遲。」

  顯然的,這位不善心機的老和尚,己然被石三公、和童叟耿震說動,無意讓方兆南立刻離寺。

  方兆南臉色微微一變,但瞬即恢復了鎮靜之容,說道:「老禪師用心何在,晚輩一時甚難瞭然,方某人當在方丈室小息半天,日落西山之前,再行離去,老禪師如若有什麼質疑之事,儘管去找在下。」

  這幾句話,說的十分沉痛、豪壯,說完之後,大步向殿外行去。

  曹燕飛雖然一掌把方兆南內腑震傷,但她的內心之中,卻對方兆南的武功,暗生敬佩之心,是以未再出手攔阻,反而向後退了一步,讓開一條去路。

  但石三公仍然擋在門口,眼看方兆南大步走了過來,但卻無讓路之意。

  大愚禪師心知此刻的方兆南,實難再承受一擊,石三公武功卓絕,名滿江湖,如一出手,方兆南勢非喪命當場不可。

  當下顧不得身為主人的身份,縱身一躍,直搶過去,合掌一禮,道:「石老前輩,借光讓路一下。」

  石三公眉頭聳動,重重的咳了一聲,閃到一側,說道:「此人關係我整個武林大局,事情未追查明白之前,最好不要讓他離開此地。」

  大愚禪師不願再傷方兆南之心,又不便頂撞石三公,低喧了一聲阿彌陀佛,含含糊糊應付過去。

  方兆南心中隱藏了無比的委屈,但又覺無處發作,強忍下胸中憤怒之氣,大步出了殿門。

  大愚禪師緊隨在一側相護,一路上默然無言。

  穿過幾重庭院,到了方丈室外,才低聲對方兆南道:「方施主為敝寺受盡了屈辱、苦難,老衲自是銘感於心,眼下聚會在大殿群豪,因方施主出身來歷之秘,引起了場爭辯,好在真金不怕火煉,此事在三五個時辰之內,定然會查辨清楚-----。」

  方兆南淡淡一笑,搖手說道:「老禪師不用擔心晚輩突然而行,在此事未查清楚之前,晚輩絕不離開你們少林寺就是了。」

  大愚禪師雖覺他言詞中隱含激憤之情,但又想不出適當的慰藉之言,合掌一禮,轉身而去。

  方兆南也不相送,凝神閉目而立,運氣調息起來。

  原來他怕回到方丈室後,南北二怪看出他的傷勢,恐又將引起一場麻煩。

  青雲道長相贈的一顆靈丹,使他受震的內腑傷勢,受益甚大,運息片刻,浮動的氣血已自平了下去,這才緩緩走入方丈室中。

  抬頭看去,只見南北二怪背脊相貼,盤膝而坐,兩人都緊緊的閉著雙目,方兆南也不驚動兩人,悄然在禪室一角坐下,自行運氣調息。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80
發表於 2012-10-25 09:37: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回 除異己又動殺機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

  室外傳來了一陣零亂的步履之聲,把方兆南驚醒過來。

  睜眼看去,只見方丈室外,並肩站著石三公和童叟耿震,身後排列的人數更多,除了石三公和耿震之外,其餘之人大都佩著兵刃。

  南北二怪,仍然是貼背而坐。似是睡得甚是香甜,萬丈室外零亂的腳步之聲,兩人竟然充耳不聞。

  方兆南緩緩站起身子,順勢取過白蛟劍,慢步向門外走去。

  石三公和童叟耿震,目睹方兆南提劍而出,立時凝神戒備,雙雙退了一步,留出一個拒敵的空間。

  方兆南橫劍立在禪室門口,冷冷說道:「兩位擅自闖入此地,不知是何用心?」

  石三公目光一掠室中貼背而坐的南北二怪,冷笑一聲,問道:「室中兩人,可是南北二怪麼?」

  方兆南道:「是又怎樣?」

  童叟耿震怒道:「後生晚輩,也敢對老夫這等無禮?」

  說話之間,欺身而上,左手一探,直向方兆南抓了過去。

  方兆南冷冷說道:「兩位這般苦苦相逼,怪不得在下無禮了。」

  說完揮手一招,直掃過去。

  白蛟劍幻出一片寒芒,橫削了過去。

  他出手的劍勢,用的是崆峒派中絕學之一,那童叟耿震,乃崆峒派中僅存的一位前輩,對本門中的劍招,自是瞭如指掌,知那橫削一劍之中,暗藏著兩個變化。

  他心中雖然震駭,但胸藏破解之法,冷笑一聲,不退反進,右手斜斜一指,疾向方兆南右腕點去。

  這一指制敵先機,方兆南劍勢如若一變,右腕勢非為對方點中不可,被迫得收劍而退,耿震身子一側,又向前跨了一步,右腳已欺入了禪室門裡。

  方兆南雖經一陣調息,但他的傷勢遠未復元,揮劍出手,登覺心臟一陣跳動,氣血浮升。

  但眼下形勢迫急,使他無暇思慮到自己的傷勢,強提著一口真氣,一劍"孔雀開屏",白蛟劍撒出一片寒芒,反擊過去。

  他心中擔心著南北二怪的安危,怕對方一旦進入禪室中,先對南北二怪施下毒手,這一劍用出了極強的內力,想把耿震迫出禪室,至少可以阻止他前進之勢。

  耿震看劍勢凌厲,左手陡然發出一掌,人卻向後退去。

  方兆南劍勢推出,頓覺一陣氣血湧了上來,雖然他咬緊牙關,仍然吐出了一口鮮血。

  只覺一陣強勁的掌力,擊在手腕之上,身軀巨烈一震,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手中白蛟劍也脫手而落。

  受此一震引發了他的內傷,但他神志仍然清醒,右手一探,伏身撿劍。

  只聽一陣衣袖飄風之聲,傳入了耳際,眼前人影一閃,石三公疾躍而入,一腳踏在劍上,右手一揮抓住了方兆南的左臂,冷冷喝道:「我還道你是三頭六臂的人物,原來竟是這樣的膿包。」

  此時的方兆南,已失去抗拒之力,石三公功力深厚,略一加勁,方兆南登時感到半身一麻,身子也被人帶得向前一傾。

  這時,石三公如若左手隨著落下一掌,立時可把方兆南震死在掌下。

  童叟耿震緊隨著一湧而入,伸手撿起了地上的白蛟劍。

  一股森冷的劍氣,逼人生寒。

  石三公眉頭微微一聳,低聲對耿震說道:「只怕大愚那老和尚,會出面阻擋咱們用刑逼供,但此人生性甚為倔強,不動苦刑,只怕他不肯招認。」

  耿震道:「兄弟倒有一個辦法。」

  石三公道:「願聞高見。」

  耿震目光一掠禪室外面排列的群豪,道:「兄弟之意,不妨先把他交給敝派中弟子,暗中押解到少林寺外,藏將起來,咱們抽暇同去,用刑迫他說出經過,然後再帶他同返少林寺,昭告與會同道。」

  石三公道:「這辦法不錯,就以耿兄之見……」

  說時回目望了貼背而坐,渾然不覺的南北二怪一眼,低聲說道:「這兩人可真的是南北二怪麼?」

  耿震道:「看兩人形貌確實很像,但南北二怪是何等武功之人,怎的能這般靜坐不醒?」

  石三公仔細望去,只見兩人臉色忽白忽紅,前腑也不停跳動,略一沉吟,道:「這兩人可能在練一種武功,不如借此機會,把他們一併除去!」

  童叟耿震似是突然挨了一拳般,全身抖動了一下,但他迅快的回復了鎮靜,兩道目光盯注在石三公的臉上,默然不語。

  顯然他對南北二怪的威名,存著畏懼之心,但似是又覺得良機不再,手中現有著鋒利絕世的寶劍,只要隨手一揮,立時可把南北二怪,一齊斬死劍下。

  石三公隨手一指,點了方兆南的暈穴,回頭舉手一招,頓時有兩個身佩長劍的少年走了過來,把方兆南架了出去。

  他回望了童叟耿震一眼,緩步向南北二怪走了過去。

  耿使似是被石三公當先而行的豪氣,引得膽子一壯,倒提白蛟劍,緊隨石三公的身後,走了過去。

  南北二怪仍然貼背靜坐,對即將臨頭的凶危毫無所覺。

  石三公直逼近兩人身側,舉手在南怪辛奇眼前一晃,看兩人仍然靜坐不動,立時一躍而退,低聲說道:「耿兄,快些出手。」

  童叟耿震雙眉一聳,舉起了白蛟劍。

  只聽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老前輩不可造次。」

  聲起人到,一陣微風竦然,在兩人身側,多了一個長髯束髮的道人。

  石三公回目一瞥來人,冷冷喝道:「又是你來搗蛋!」

  來人正是那青城派掌門人青雲道長。

  青雲道長臉色微變,目光一掠石三公肅然說道:「貧道對閣下一向尊敬,彼此既非同門,毫無規法約束,老前輩口舌之上,應該放尊重些。」

  石三公臉沉一笑,不答青雲道長,身子一側,橫跨了一步,擋在青雲道長的身前,低聲對童叟耿震說道:「耿兄快些出手。」

  童叟耿震手腕一揮,白蛟劍疾向南北二怪疾斬過去。

  就在他舉劍劈出之際,青雲道長突然清叱一聲,右手一撥石三公的身子,左手一掌斜斜向童叟耿震右肩之上拍去。

  石三公萬沒料到青雲道長竟然真的敢同時對兩人出手,事先無備,臨時措手不及,只覺身子被一強猛之勁一擋,橫向旁側移去。

  童叟耿震對南北二怪的威名,心裡一直存著畏懼之心,聽得青雲道長那聲清叱,手中劍勢不自禁的一緩。

  就在他劍勢一頓之際,青雲道長的掌勢,快如迅雷而至。

  童叟耿震疾快的一縮身子,避開掌勢,但因他閃避青雲道長的掌勢,劍勢不得不倏然收住了。

  石三公一直向右面動移三步,才把身子穩住,陡然一個轉身,怒聲喝道:「雜毛牛鼻子,敢對老夫這般無禮。」

  舉步一跨,直欺過來,右手疾出當腦一拳。

  青雲道長袍袖飄動,身軀突然斜向一側飛去,落在南北二怪身旁,單掌立胸,說道:「兩位老前輩請暫息胸中怒氣,聽完貧道下情如何?」

  石三公冷冷喝道:「江湖上各大門派中人,大部不齒你以幼代長,接掌門戶的卑劣之行,今日一見,你的為人比傳言更有過之。」

  這等創心碎膽的傷害之言,直似一把利劍,刺入了青雲道長胸中,氣得全身一陣顫動。

  他年紀在武林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中,雖是最小,但修養氣度,卻是常人難及。

  當下正容說道:「此時此刻,不是議論貧道師門中事的時機,兩位如若覺得貧道以幼代長,接掌門戶一事,行為卑劣,不妨連絡各大門派,追查個水落石出……」

  他微微一頓,轉變話題,接道:「兩位硬指那位方大俠是冥岳中派來的臥底之人,只不過是一種妄作的猜測,求明真相,貧道並無反對之心,但在真相未明之前,竟然要加罪於人,貧道不敢苟同。」

  他回目向南北二怪望去,只見兩人仍是一副靜坐的姿態,不同的是兩人頭上泛現出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不時的聳動著雙眉。

  顯然,兩人已經感覺到禪室發生事故,只是不能起身而已。

  青雲道長突然施展傳音入密的功夫,說道:「南北二怪已經快要醒來,兩位此刻退出禪室,釋放方大俠還來得及。」

  石三公心中忽然一凜,暗暗忖道:「如若南北二怪醒來之後,今日之局絕難善終,倒不如趁機下手,先把南北二怪斬除……」

  心念一轉,回頭對童叟耿震說道:「時機稍縱即逝,耿兄要快些下手,青雲道長由兄弟對付……」

  說話之間,人已疾急出手,一拳"湖泛南海",當胸擊去,左手斜裡一招"風拂枯荷",由下向上推擊過去。

  一攻之間,兩招並出。

  青雲道長雙掌齊出,左右分聲,兩縷指風,分襲石三公兩處腕脈,一面分神旁兼,目注童叟耿震,口中卻冷冷說道:「兩位都是出身五大門派中人,就目下江湖而論,輩份之高少人能及,做人做事,怎麼這等欠缺思慮……」

  只聽拳風呼呼,掌影飄飄,就這一陣工夫,石三公已凌厲無匹的攻出了四拳五掌。

  青雲道長洲停嶽峙,雙手指掌隨著石三公的拳勢變化,完全以招破招,以式破式,但卻始終不肯還擊。

  石三公出手拳掌,雖然愈來愈重,但心中卻已是暗生驚駭,在這幾招交接之中,他已看出青雲道長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童叟耿震手橫白蛟劍,兩道眼神卻不住在南北二怪身上打轉,一付躍躍欲動之情。

  青雲道長感到石三公的拳、掌來勢逐漸增重,心知他已漸出全力,如若只守不攻,雖可支撐,一時不致落敗,但對方始終握著主動,搶制先機,童叟耿震如再出手,就難再騰出手來應付了。

  眼下,必先得設法爭回主動,以便騰出手來,對付童叟耿震。

  心念一轉,手法忽變,右掌並指如劍,連續點出三指。

  三縷指風,分襲石三公三處要穴。

  這連環三指,乃青城派中絕技之一,青雲道長久習此技,雖只用出了七成勁力,但已指風凌空,銳不可當,迫得石三公疾退一步。

  青雲道長迫退了石三公後,右手翻手一把,抽出背上長劍,冷然說道:「貧道今日拼著得罪兩位,也要維護南北二怪的安全。」

  石三公氣得臉色大變,冷哼一聲。道:「耿兄再不出手,讓南北二怪醒了過來,事情就麻煩了!」

  童叟耿震道:「石兄說的不錯!」突然向前欺進兩步,一招「雲斷巫山",白蛟劍攔腰橫斬過去。

  石三公冷笑一聲,緊隨而上,一拳"挾山超海"猛推過去。

  他被青雲道長指風迫退,顏面大傷,這一拳用出了九成以上真力,拳勢未到,拳風已來。

  青雲道長心知兩人拳、劍挾擊,存心把自己迫退,好對付南北二怪-----

  這念頭只不過在腦際一轉。右劍左掌,一齊推出。

  原來,在他念頭一轉之間,決定硬接石三公的一拳,長劍一招"鳳凰點頭"幻出三點寒芒,指向童叟耿震的「曲池穴"。

  只聽砰然一聲,拳掌硬接了一聲。

  青雲道長只覺身子一震,身不由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但他右手的劍勢,並未受到妨礙,仍然把童叟耿震迫得自行收回劍勢。

  雙方這一交接之中,都了然對方功力,今日之戰,絕非三五十招,可以拼出勝負,除非運出全力,作生死之搏。

  童叟耿震回顧了室外手橫兵刃的弟子一眼,冷冷對青雲道長說道:「同是九大門派中人,老夫不願引起門戶之爭,眼下時機緊迫,如你再出手相護這兩個凶名極著的老怪,可別怪我和石兄雙雙對付你了。」

  青雲道長輕輕歎息一聲,道:「貧道和南北二怪,素不相識,更無意和兩位為敵,但此事關係著整個武林大局,千百人生死存亡……」

  石三公厲聲喝道:「你既知此事關係著武林大局,何以拼著和各大門派結怨,保護兩個凶名滿江湖的老怪?」

  青雲道長道:「貧道出手千預此事,正是為我九大門派相謀,可惜兩位始終不允許貧道把事情解說清楚……」

  石三公怒聲接道:「先殺了南北二怪,再聽你解說不行。」

  青雲道長臉色一變,肅容說道:「兩位一意孤行,不聽解說,貧道為大局著想,不得不開罪兩位了,在貧道相護之下,兩位如想傷到南北二怪,只怕不是容易之事。」

  石三公目光一掠南北二怪,只見他們頭上的汗水滾如泉湧,愈來愈多,而且隱隱可聞到急促的喘息之聲,只是仍然緊緊的閉著雙目。

  童叟耿震回顧了石三公一眼,道:「今日形勢,看來已難免和青城結怨,石兄遙發掌力,襲擊南北二怪,兄弟全力對付青雲道長。」

  餘音未絕,起手一劍"冰河開凍",直刺過去。

  青雲道長早已留心到他手中寶劍,光華特異,不敢用劍去硬接他的兵刃,劍走偏鋒,疾化一招"金絲纏腕"斜刺右腕。

  童叟耿震乃崆峒派僅餘一位長老,功力深厚,對敵經驗廣博,何況崆峒派亦是以劍術馳譽武林,耿震已深悟崆峒劍術心法。

  他此刻含憤出手,劍招凌厲無匹,倏忽之間,連攻八劍,幽靜的禪室中,頓時瀰漫起一片劍氣。

  青雲道長吃虧在不敢硬行架封對方的兵刃,既要堵擋對方的劍招變化,又要防到手中長劍被削,而且還得分神照顧到石三公,擔心他遙發掌力,傷害南北二怪,被耿震雙招猛攻之後,逼得向後移退兩步。

  石三公卻微閉雙目,凝神而立,看樣子似正在提聚功力,準備一擊得手。

  只聽一聲低沉的佛號,傳了過來,說道:「諸位快請住手-----」

  石三公突然圓睜雙目,大喝一聲,截斷了大愚禪師之言,揚手一掌,直向南北二怪劈了過去。

  這一擊,乃是畢生功力之聚,威勢之強,直似排山倒海一般,滿室掌風如嘯。

  青雲道長早已料到有此一著,只見石三公掌勢劈擊出手,立時也揮手拍出手掌。

  兩個激盪的潛力,相擊相撞,渦旋成一股勁風,吹得室中人衣袖飄舞,枕翻被飛,壁間幾幅羅漢圖,也被吹得葉片碎裂,滿室飛灑,屋動窗搖,桌倒椅飛。

  滿室混亂中響起了一陣金鐵交鳴,青雲道長手中的長劍,在失神難顧之下,被耿震白蛟劍削作兩斷。

  只聽佛號和怒喝並起,兩條人影,直衝入室。

  僧袍飄飄的大愚禪師,躍擋在石三公的身前,另一個勁裝少年,卻揮劍直刺耿震。

  童叟耿震耳目何等機敏,耳聞金刃破風之聲,立時判出了敵人來向,反手一劍橫掃過去。

  滿室旋風中又一聲金鐵交鳴,那勁裝少年手中長劍,又被童叟耿震橫掃過來的劍勢削斷。

  但來人甚是驃悍,手中兵刃被削,毫無畏縮之心,手腕一振,把餘下半截劍當作暗器,投擲過去,人卻緊隨斷劍之後,疾撲而上。

  童叟耿震怒聲喝道:「你要找死,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

  白蛟劍隨手一揮,挑飛了半截長劍,借勢下發,寒芒電奔,斜肩劈下。

  那勁裝少年似是未料到對方的劍勢變化,來得如此迅速,趕忙一沉丹田真氣,收住疾動之勢,仰身向後退去。

  只覺一股冷芒,掠身而過,右肩衣服被削下一塊,金風劃肌,鮮血泉湧而出。

  但聞青雲道長哈哈大笑之後,響徹禪室,喝道:「老前輩好毒辣的劍法!」

  耿震如若劍勢一變,立時可把那勁裝少年劈死在劍下,但聞青雲道長的笑喝之聲,陡然收了劍勢。

  大愚禪師擋住了石三公,合掌說道:「老前輩請看在貧道面上,勿再出手,彼此都為援救少林而來,不論傷到哪個,都叫老衲不安。」

  他口中雖然說得十分和氣,但身軀卻緊隨石三公的身軀移動,顯然,石三公如若強行出手,大愚禪師勢必出手阻攔。

  禪室中激勵的暗勁逐漸的消去,景物也已清晰可見,青雲道長面色嚴肅的站在南北二怪身後,左掌護胸,右手卻握三寸二分長短的五柄短劍,目光注視著耿震,蓄勢待發。

  青城派的"流星五劍",被譽為江湖上暗器一絕,但那短劍之上無淬毒,絕在那擊出暗器的手法之上。

  五劍一齊出手,籠罩了一丈方圓大小,最是難防無比,青雲道長以一派掌門之尊,居然控制在手,準備施展,顯然心中殺機已動。

  激烈搏鬥,暫時停了下來,那右肩受傷的勁裝少年,仍然怒目逼視在童叟耿震手中的白蛟劍,滿腔不憤之氣。

  只聽天星道長莊嚴的聲音,起自禪室門口,道:「令師等不過一時興會,如再打了起來,造成傷亡,即將成一場火拚之局,還不給我退下!」

  原來青雲道長和童叟耿震、石三公動手相搏,引起三派弟子的相互仇視,在方丈室外列陣相對,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幸得大愚禪師及時趕到,勸請三方首腦停手,天星道長的及時鎮壓,使雙方即將展開一場混戰,停了下來。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5 00:5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