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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凰云化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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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絳雪玄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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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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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5 09:08:48 |只看該作者
  方兆南微微一呆,忽覺一股緩慢卻強勁異常的力道,逼上前胸,立時感覺心神大震。

  他知道此刻已無法再讓,只好提聚真氣相抗。

  那力量來的雖重,但方兆南舉掌一接之間,竟然自覺把那推來的力量接住。

  雙方相持約片刻工夫,那白髮老僧忽然微微一笑,道:「你的內力不弱,你要小心了,老衲要增加壓力了!」

  話一落口,那推來力道,果然逐漸加重,方兆南被形勢所迫,不自覺的運氣相抗。

  但覺那老僧來的力量,愈來愈是強大,迫的方兆南也用出了所有的力量相抗。

  那白髮老僧掌勢向前一推,壓力忽又增加一成。

  方兆南已覺得用盡了所有的氣力,連一點一滴的餘力也沒剩餘,這老僧突然又加了一成壓力,迫的方兆南全身向後倒去。

  慌急之下,左掌向後一滑,撐在地上,用右手抗拒那老和尚推過來的掌力,又支持了一盞茶工夫,已至筋疲力盡之境,全身的筋骨,有如散去一般,連開口說一句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只見那白髮者僧微微一笑道:「你要小心了,老衲要再加一成功力。」說著話,壓力又自加重。

  方兆南只覺全身氣血,由丹田直向上面衝來,各部關節要穴,酸疼如折,手腕一軟,暈了過去。

  當他神志重複,清醒過來時,卻靜靜的躺在那老和尚的身前。

  他用力掙扎一下,想站起身子。

  但覺全身癱瘓,骨節四肢,都已不聽使喚,不禁心頭暗道:

  「完了,我剛才用力過多,傷了全身經脈,關節,只伯這一生也難有復元之望了。」

  只聽那白髮老僧,低沉,慈祥的聲音,響在耳際道:「你醒來了嗎?」

  方兆南道:「醒來了,假如我永不復甦,那就好了。」

  白髮老僧笑道:「年輕輕的孩子,怎的這等沒有志氣,目下江湖亂象初萌,你又在有力之年,日後作為正多,豈可輕易言死?」

  方兆南道:「老前輩迫我相較掌力,把我全身關節要穴,全都震傷,人已癱瘓難動,還談什麼作為還多,哼……」

  那白髮老僧笑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勞其筋骨,你受這點折磨,就心灰意冷了嗎?」

  方兆南心中一動,欲言又止。

  那白髮老人忽然歎息一聲道:「好狡詐的娃兒,你心中既有感覺,為什麼不肯說出來?唉!機詐聰慧,足以擔當大任,可怕的是作事絕毒,不肯留一分忠厚之心……」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老和尚為我的生性,唉聲歎氣,難道他有……」

  忽聽那禿頂黑髯老和尚說道:「你已服過我師兄苦心調製的熊掌、膽、心合成的全熊糕,這絕谷之中,炊具全無,足足費了他一十二個時辰,才算製成。

  剛才逼你相拼掌力,迫你把全身的力量用的點滴不剩,然後用他本身數十年苦練的一口真元之氣,打通你的脈穴。

  他不惜損耗自身性命交關的真元之氣,想用人力創出奇跡,使你在極短的時間中,登入我們少林密學,易筋洗髓上乘內功之境,唉!你這娃兒,不知感謝也還罷了,還要說出這等沒輕沒重的不敬之言。」

  方兆南心中甚是感動,本想對那白髮老僧說句感恩之言。

  但話將出口之時,心中突然一動,暗道:「他這般不惜耗消本身真元之氣,施恩於我,定然有什麼作用,我如出言相謝,只怕他會低視於我。」

  當下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嚥了回去。

  偷眼望去,只見那白髮老僧微閉雙目,髮髯輕顫,神情甚是激動,似是正在考慮著一件極大的難題。

  大約過了一刻工夫之久。

  那白髮老僧突然睜開眼來,目光炯炯逼注方兆南臉上說道:

  「目下武林中大亂已成,劫由人為,老衲縱有慈悲之心,也難挽回這已定的天數……」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老衲想把三十年禪中悟出來的絕藝,傳授於你……」

  他的臉色突然間變的嚴肅起來,聲音也變得沉重有力的接道:「但你必需答應老衲三個條件。」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不知三個什麼條件?老前輩說出來,讓晚輩先考慮一下再說!」「白髮老僧沉吟了一陣,道:「第一件,學得武功之後,要維護我少林門牆,使本派仍然屹立於武林之中。」

  方兆南道:「老前輩授我武功,這一點應屬晚輩份內之事,但不知第二件事又是什麼?」

  白髮老僧道:「第二件事,你要重振江湖信義,而且終身信守不渝,義之所在,死亦不辭。」

  方兆南沉吟了一會道:「信義二字,包羅廣大,盡可有甚多歪曲道理,但晚輩既蒙錯愛,自當潔身信守,盡力而為,這第三件事,是什麼?」

  白髮老僧道:「這第三條,只怕你不肯答應。」

  方兆南笑道:「不要緊,老前輩現在還未傳我武功,如若我不能答應,老前輩也盡可收回傳我武功的諾言。」

  那白髮老僧暗暗歎息道:「好厲害的孩子,他已看透了老衲非傳他武功不可了。」

  他心中在想,口裡卻鄭重說道:「老衲傳你的武功,大都是少林派中絕技,這些武功已在我們少林寺中沿傳了數百年,但學會之人,卻是少之又少。

  老衲私自把本門絕學傳授外人,已背棄了本派戒規,但為形勢所迫,不得不通權達變。唯一之求是你在老衲處所學武功,不能再授於別人,不論是妻子兒女,一律在戒傳之中。」

  方兆南皺皺眉頭,道:「如若別人從我施展之中學得,那算不算我私授他人?」

  那半晌不開口的禿頂和尚,此刻卻突然接口說道:「狡猾的孩子,只要不是誠心相授,讓別人學去一點,也不要緊。」

  方兆南突然輕輕歎息一聲,神態十分虔誠的說道:「兩位老前輩都存有救人救世之心,晚輩怎敢不盡心力!」

  他一向帶著三分滑氣,但這幾句話卻說的誠誠懇懇。

  禿頂老僧又道:「我那師兄還有一個私人心願,此情此景之下,他已不願對你說了……」

  那白髮老僧急道:「覺非師弟不可……」

  禿頂老僧大笑,接道:「有什麼不可說的……」

  方兆南道:「老前輩但請說明,只要晚輩力能所及,定當全力以赴。」

  禿頂老僧笑道:「好,那我就告訴你吧!你學會武功,行道江湖,別忘了去找羅玄和他比一場,如若勝了他,你就說,覺夢大師要你和他比武的!」

  方兆南道:「如若我打不過他呢?」

  禿頂老僧道:「那你就說覺非要你找他比武就是!」

  白髮老僧道:「師弟這又何苦!」

  方兆南急急接道:「如若羅玄已離開人世呢?」

  覺非大師道:「那你找他的衣缽傳人打個勝敗出來!」

  方兆南沉吟了一陣,道:「這個晚輩定當辦到。」

  覺非大師道:「你并非佛門中人,不論心術,生性,都無法常伴青燈黃卷,我和師弟傳你武功,不過是借你之手,盡人力挽回一場武林浩劫……」

  方兆南忽然一整臉色,長揖拜倒覺夢大師身前,道:「兩位老前輩既然這般看得起晚輩,方兆南敢不盡心盡力,誓死以赴,大師既覺晚輩罪孽深重,難人佛門,晚輩也不敢強求拜列門牆,只是有一事心中不明,尚望大師指點一二?」

  覺夢道:「老衲只不過是從相論人,并無未卜先知之明,你有什麼疑慮,不妨提出,老衲自當盡我所能,為你解疑!」

  方兆南道:「聽大師之言,隱隱之間,指出晚輩系生性狡猾之人,難道少林門中,就沒人可傳兩位大師衣缽?晚輩不敢推拒兩位賞賜之望,但亦不願兩位大師身負違背師門清規之咎,但得明示,晚輩自當引那德能兼具之人到此,以承兩位大師衣缽!」

  覺夢大師拂髯微笑道:「問的好,欲尋一才德兼具之人,談何容易,少林門中,雖有宅心忠厚之人,但卻甚少才氣過人的弟子……」

  他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需知武術一道,雖然人人可習,但如想登峰造極,身集大成,那就要天賦過人,聰明異眾不可,但此等人才世間并不多見。

  欲得一才,有如沙中求珠,千百年來,有不少武林高手,為尋找一位承繼衣缽之人,遍求天涯而不可得,以致有不少絕技失傳,亦有不少為愛才而錯選傳人,替江湖遺下了無比大患,老衲舉兩個例子,施主就不難明白了!」

  方兆南邊:「晚輩洗耳恭聽。」

  覺夢大師道:「先拿我們少林寺說罷,自達摩祖師創立吾派,以其超世絕人的卓越才氣,面壁八年,手著《達摩易筋真經》,但我後輩弟子,何至千萬,卻無一人能繼承他老人家成就的衣缽。

  少林寺中有七十二種絕技,但至今為止,老衲還未聽過,上代高人之中,能夠全部通達,似此等有軌可循,有證可考,上有師尊,中有同門可資研磋,但千百年中,竟然無一人有此大成他長長呼一口氣,接道:「不是老衲自謙,我們少林寺一門,選徒可絕為嚴格,才,德并重者,始傳絕技,單是那數十年晨鐘暮鼓的生活,就非一般意志不堅的人,所能忍受。

  有很多上代長輩,把畢生的精力,用以研求武學,百年未出寺門一步,其用心不謂不苦,意志不謂不堅,但能貫通一、二十種絕技的,已是絕無僅有的了……」

  話至此處,似是引起了他無限感慨。

  他沉吟良久,才長長歎息一聲,道:「據老衲所知,本派自開創至今,沿傳數十代,弟子累計萬人,其中成就最高的一個,也不過兼通五十四種絕技……

  那禿頂和尚突然接口說道:「師兄足以自豪於本門之中,近十年的閉關生涯,使師兄成就空前,料想三百年內,本門後無來者。」

  覺夢大師搖頭歎道:「由此三十年禪關之悟,使我瞭解了羅玄心中之苦,雖明知武功傳授非人,但卻又不忍使自己一身成就埋沒於泉下……」

  他目光緩緩由方兆南臉上掠過,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道:

  「世界上的人才,是這樣的難於尋找。」

  方兆南忽覺心頭一凜,拜伏地上道:「晚輩承教了。」

  覺夢禪師臉上泛現出安慰的一笑,道:「我雖違背師門規戒,但卻把三十年禪關所悟,傳留於人世之間,只要你以後能把老衲傳授的武功還藝少林,老衲死亦瞑目九泉了!」

  方兆南突然抬起頭來,莊莊重重的說道:「老禪師苦心,使晚輩如聞晨鐘,如若我摔死絕壑,如若我被那黑熊吃掉,數月來,晚輩已經歷了無數險惡之事,也親身感受了人世生死別離之苦,如晚輩還有點可取之處,甚望大師容晚輩列身門牆,化身方外,托佑佛門。」

  覺夢大師雙目閃動,盯注在方兆南臉上瞧了良久,搖搖頭歎息一聲道:你不是佛門中人,皈依三寶,也無法常伴青燈!」

  方兆南道:「晚輩心堅鐵石,但望大師能春風化雨,使晚輩得……」覺夢大師接道:「天數使然,人力豈能挽回!」

  方兆南道:「晚輩身歷慘變早已心若止水,如得恩准……」

  覺夢大笑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你不用再求我了。」

  覺非大師接道:「我師兄不肯收你,實是別有用心,如你列入門牆皈依三寶,叫什麼人仗劍江湖,掃蕩妖魔?」

  方兆南道:「但求兩位允准晚輩列身門牆,大劫過後,晚輩再剃度入寺,永絕塵寰。」

  覺夢大師道:「以羅玄之才,尚不能逆天行事,何況老衲之才,還不如羅玄甚多,你不用求我了,快請閉目調息一下真氣,澄清心中雜念,老衲就要傳你武功了。」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這麼說來,晚輩當真和佛門無緣了?」

  他緩緩閉上雙目,運氣調息起來。

  覺非大師施展傳音入密之術,對覺夢大師說道:「師兄,此子當真和咱們少林一派無緣嗎?」

  覺夢大師道:「他眉宇之間,連生三道桃花紋,情孽重重。

  如何能入三寶,常伴青燈黃卷呢?」

  覺非大師道:「這麼說來這娃將來要淪落淫亂的色劫之中了。」

  他似是極恨貪愛美色之人,說話時,滿臉泛泛現出憤怒之色。

  覺夢大師道:「那倒未必,生具桃花紋,未必就貪戀女色,但此人一生事或都和女人糾纏不清,倒是不錯……」  他輕輕歎息一聲,道:「他雖然忠厚不足,難播我佛慈悲。

  但骨格清奇,聰明絕倫,實是一個稟賦極佳的上好之才。」

  覺非道:「他身集武功大成之後,不知會不會行事偏激,重蹈羅玄覆轍,我們雖然替武林造成一株奇葩,但也留下了一個大害。」

  覺夢道:「這方面倒不至於,不過他聰穎中隱現幾分肅煞之氣,只怕他仗劍江湖,掃蕩妖魔之際,殺孽較重。」

  覺非道:「亂世重典,目下江湖上邪風正熾,武林正義淪亡,如果能有一個身懷絕技之士,挾智謀掃蕩邪風,未嘗不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僅是如此,師兄大可不必憂慮……」

  覺夢大師道:「唉!眼下之局,實是甚需要他這樣一個足智多謀,能夠以毒攻毒的人才,出主江湖大局,他又不早不晚,在我們負傷逃出密室當兒,跌下懸崖。

  更巧的剛好就在我頭頂之上,如若他遠跌一丈距離,那時我傷勢正重,也無法出手相救於他了。

  這般般巧合,冥冥中似都已早有定數,也正如大師兄遺言符合。」

  兩人談話,都施展傳音入密的工夫,是以方兆南坐息尺颶,竟是一字未聞。

  覺非似是突然間想到了一個十分重大而又困難的問題,搖頭歎息一聲,道:「但目下江湖之間殺劫已動,咱們縱有傳他武功之心,也難在短期之內,將一身所學盡授於他,只怕時機已誤,遠水難救近火。」

  覺夢道:「他武功已然早具基礎,小兄準備以禪門中《移元傳薪》之法,助他早成,三個月的時間,大概夠了。」

  覺非怔了一怔道:「這豈不太苦了師兄了嗎?」

  覺夢道:「形勢迫人,已無選擇餘地,大證師侄,跌入絕壑,摔個粉身碎骨……」

  覺非道:「有這等事,我怎的沒有見到?」

  覺夢大師道:「屍體已被他埋起來了。」

  覺非神色突然緊張起來,說道:「這麼說來,咱們少林寺中,已然和強敵動上手了?」

  覺夢道:「何只動手,只怕已傷亡甚大,大愚師侄恐已難抽暇,去放南北二怪,待他運氣完畢之後,我準備先傳他《達摩三劍》,然後去釋南北二怪,以開縛之法,交換兩怪維護咱們少林寺的安危……」

  兩人談話之間,方兆南已經運氣調息完畢,睜開雙目,說道:「晚輩忽然想起一事,還未對兩位大師說過。」

  覺非道:「什麼事?」

  方兆南道:「冥岳已派強敵壓境,貴寺中形勢甚危。」

  略一停頓,把自己和大愚禪師力戰二女的經過,極詳盡的說了一遍。

  覺非怒道:「事關咱們少林一派興亡,老衲豈能坐視不管陡然站了起來。

  覺夢大師道:「師弟傷勢極重,已無和人動手之能,就是小兄也難和人相搏,快請坐下來,不要再無謂浪費時間。」

  覺非大師默然不言,緩緩坐下,但他這一怒之下,所受劍傷已然有兩處迸裂,鮮血汨汨而出來。

  覺夢大師似是顧不得再管師弟,回頭對方兆南道:「世人都說少林一派武功,純走的剛猛路子,就是所用兵刃,也都是以禪仗、月牙鏟等笨重的兵刃為主,對於劍道之學,更是茫然無所知。

  因此,江湖上就傳出了我們少林派中無人會劍之言,老衲今日要傳你三招劍學。」

  方兆南暗道:「如要正式傳我武功,應該從奠基之得著手才對,為什麼先要傳我幾招劍術呢?」

  他心中雖然疑慮重重,但卻不敢出言相詢。

  覺夢大師心中似是甚急,說完就傳。

  他舉臂作劍,說道:「這第一招名叫『西來梵音』,殺機瀰漫之中,隱隱佈施我佛的慈悲之心。」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一招名字好怪,那裡像劍招……」

  但見覺夢大師手臂已開始緩慢的變動,不敢再亂想下去,趕忙凝神澄慮,全神貫注。

  只聽覺夢大師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達摩三劍》,實非平凡之學,雖只是三招,但每招暗含九變,看著容易,學起來可就難了,快些舉起手來,以臂作劍,照我手勢移動,由熟生巧,當可貫通箇中奧妙。」

  方兆南隨那老人,學一招「巧奪造化」,苦習了兩個時辰只,記住了一半,事後用盡了心機,仍是想它不出,前車之鑒,那裡還敢大意,當下舉臂作劍,依照覺夢大師掌勢變化移動。

  初學之時,尚無若何感覺,習約百遍之後,逐漸感覺到箇中奧妙。

  那移動變化之中,似是隱含凌厲的猛攻,和嚴密的防守,當真是劍勢一出,攻防兼有的絕世奇學。

  覺夢大師眼看方兆南已把那招『西來梵音』演練已熟,低聲說道:「這《達摩三劍》乃我少林派開山鼻祖達摩祖師親創之學,習此劍道,已然兼修內功,平時多用時間練習,自然由熟悟巧。」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這第二劍名叫『一柱擎天』此招一出,有如君王臨朝。威武不可一世,你要用心學了。」

  方兆南垂首答道:「晚輩蒙大師如此看重,敢不盡我心力。」

  抬頭看去,只見覺夢大師臉色變的一片莊嚴,右肘曲彎,當胸而立,緩緩向上舉去。

  方兆南依照施為,又練習了百遍之多。

  覺夢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正容說道:「《達摩三劍》我已傳授其二,這第三劍,名叫『大羅一綱』,這一招乃〈達摩三劍〉中最為毒辣的一劍,對手如非萬惡不赦之人,不宜用此招對付。」

  說完,舉臂相授。

  方兆南習完三劍,足足耗了四個時辰。

  覺夢看他把三劍變化,練習已熟,長歎一聲說道:「這《達摩三劍〉,用了我十五年的時間,才把他精要變化,體會出來,如非我體會出這〈達摩三劍〉,也不敢講清我們少林武學中,包羅有劍道一學。」

  方兆南道:「晚輩這數月來,雖然連遇凶險,事事物物,都留下了慘痛的記憶,但武學一道卻是得天獨厚,先蒙陳老前輩,授以絕學,半劍一掌,技絕塵寰,晚輩只一出手,無不得心應手。

  又蒙兩位大師垂青,傳授《達摩三劍),晚輩質雖愚劣,但已體會三劍妙用無窮,尤其練習出手之時,心境一片明朗,佛門密傳,實非尋常可比……」

  覺夢大師聽的似是十分留心,方兆南說到實非尋常可比時,突然接口說道:「半劍一掌,技絕塵寰,你既能用出此等形容之詞,想那劍掌之學,定是有過人之處」覺非大師接道:「半劍之謂,是何用意老衲熟思不解?」

  方兆南道:「那位陳老前輩,傳我劍法之時,因晚輩的一時疏忽,致把那一招劍術,未能學全,事後雖然用盡心機,但因那一招劍學玄奇高深,竟然無法想起,晚輩只記了一半變化,故而稱它半劍!」

  覺非大師道:「原為如此。」覺夢大師道:「你可否把那一劍施展出來,給我瞧瞧,老衲或能為你補上此憾。」

  方兆南道:「老禪師如有雅興,晚輩敬領教益……」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不過自大師傳我達摩三劍之後,晚輩立時覺得這三劍招招氣度博大,使劍人自生一種恭謹崇敬之心,似乎這達摩三劍較陳老前輩相授的劍法,要正大光明得多了。」

  覺夢笑道:「你把謹記的半招劍術,用出來給我瞧瞧再說!」

  方兆南低聲應道:「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了!」

  當下舉臂代劍,把那招「巧奪造化」施展出來。

  覺夢,覺非,都看的十分留心,凝神相注,目不轉睛。

  方兆南緩緩出手,施出了三個變化之後,停手笑道:「此招原有八個變化,但晚輩只記住了三個。」

  覺夢大師點頭說道:「雖只三變,已見詭辣,如你能記全八變,其凶辣勢將尤過『大羅一綱』,此招盡極玄奇,老衲未窺全貌之前,也難評論,容我想上一段再說!」

  方兆南笑道:「老禪師儘管慢慢想吧!但以晚輩感受之中,覺得這一招『巧奪造化』失之偏激。似不著《達摩三劍》來的正大。」

  覺夢大師沉忖片刻,忽然臉色大變,道:「昔年四大門派,追剿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婦時,鬧的傷亡狼借,但仍然被她逸走,本門一代英才的大智師侄,也在那一戰中,重傷而亡……」

  他微微一頓之後,歎道:「如若大智師侄還在人世,老衲也不會把數十年禪關靜坐悟得的本門之學,傳授與你了……」

  覺非似是突然悟解了師兄心中所想之事,急急接口說道:

  「師兄可是想到那招『巧奪造化』,是羅玄所創嗎?」

  覺夢道:「不錯,此招辛辣絕倫,偏走極端,正和羅玄的性格相同,高傲不群,目空四海,如若冥岳妖婦出自羅玄門下,僅此一招,少林寺劫難已生……」

  話到此處,突然轉眼望著方兆南道:「咱們雖然無師徒之名,總有傳藝之情,我和師弟均已身受重傷,而且是傷到了經脈要穴,如非禪中靜修,內功精進,早已橫屍絕壑。

  今生一世能否修續斷脈,復我神功,眼下還很難說,但我少林之危,已然迫在眉睫,老衲願以授藝之情,交換你挽救我們少林一劫!」

  方兆南似是也警覺到情形不對,霍然站起身來,說道:「老禪師言重了,縱然老前輩對晚輩沒有傳藝之情,亦有救命之恩,若有所命萬死不辭!」

  覺非急道:「他只不過學會《達摩三劍》,而且尚未純熟,一人之力,豈能挽救大局?」覺夢大師道:「事已至此,只有冒險釋放南北二怪了,由這兩人之力,或可挽救目前咱們少林一次劫難了。」

  覺非道:「寧可防其有,不能信其無,事不宜遲,師兄就快些吩咐他吧!」

  方兆南也接口說道:「大師快些說吧!貴寺目下處境,確實險惡萬分,晚輩雖然自知武功不足助人,但願盡我心力……」

  覺夢輕輕歎息一聲道:「兩害相權取其輕,南北二怪雖然凶狡絕倫,但兩人的武功,確實是當代中極罕見的武林高手。」

  他突然扶著山壁站了起來,接道:「走吧!我指給你看看他們被囚禁的地方。」扶著山壁向外走去。

  方兆南忽然發覺這位德高望重,武功絕世的老和尚,兩個肩膀,一高一低,搖搖晃晃的向外走去,心中暗暗驚道:「此人受傷果然是甚重……」

  忖思之間,那老和尚突然加快了腳步,手也放開了石壁,急急向外奔去。

  方兆南急急追了過去,片刻之間,已出了突巖。

  覺夢大師停在絕壑正中,伸手向正西方指著說道:「向西三百步,有一棵突出的矮松,就在矮松下面有一個可以推動的石門,但那石門已經數十年沒有打開過了。

  那本是我們藏經閣通往外面的密道,除了負責守護經閣的首座弟子外,寺中再無人知道,眼下事情緊急,老衲不得不通權應變了……」

  他輕輕咳了一聲,又道:「那矮松下有一道人工雕刻的花紋,仔細一點,就可以看出來了!你推開那石門之後,直向裡走,大約有一里左右,到了一處岔道的地方,左面向上的一道,通往我們寺中的藏經閣,右面向下的一道,是通往南北二怪的囚禁之地。

  不過此去十分危險,你一見到二怪,立時高聲說出來意,千萬不可和他們動手,二怪隔室相囚,這數十年來他們火氣也許已小了甚多,但也可能變得更為凶殘,你必須見機而作!」

  方兆南道:「這個晚輩自有應對之策,不用老禪師費心了,如若二怪被晚輩說動,答應出手相助,不知如何釋放他們?」

  覺夢大師道:「本來有一把金鑰,可以打開他們身上的枷鎖,但這金鑰我已交給大愚師侄,目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們手上緊縛的天蠶絲索解去。

  但此物堅牢無比,刀劍難斷,必需先知道他結縛之法,然後才能解開,幸得大師兄逝世時,已把這結縛之法,傳授給我方兆南道:「事情不宜再延誤下去,就請老禪師傳晚輩解那絲索之法吧!」

  覺夢大師道:「去了兩人身上枷鎖,還有天蠶絲索,縛束他們的手腳,但如解去絲索之後,他們完全恢復了自由,萬一他們凶性未改,仍是當年的殘忍,勢必又為江湖上帶來了莫大的災害。」

  方兆南道:「冥岳的凶殘,老禪師從未見過,晚輩身臨其境,想來餘悸猶存,好好的人,卻被那冥岳妖婦,故意把他們扮裝成鬼怪模樣,除了她三個女弟子外,整個的冥岳,就未見過一個衣著整齊的人!二怪縱然凶殘,也不過嗜殺成性,晚輩到時見機而作就是!」

  覺夢大師迅快的傳授了方兆南解縛之法,然後囑道:「老衲之意,方施主最好先由藏經閣,進入寺中瞧瞧,如若情勢不是咱們預料的那般惡化,先別釋放二怪……」

  方兆南道,「兩位老前輩閉關坐禪之事,是何等隱密,只怕連貴寺中大部分弟子,都不知道此事,但冥岳中人,卻能直接找到兩位禪關重地,如若說事情湊巧,被他們無意尋到,衡諸情理,成份確實極小。

  因而使晚輩懷疑到,此事可能有貴寺中的人洩露隱密,如若晚輩這推斷不錯,目下貴寺處境,已然面臨存亡絕續的關頭。

  老禪師一念仁慈,只怕將致貴寺永劫不復之境,晚輩既不通休咎之術,亦不通星卜之理,只不過就事論事而已……」

  他微微沉忖了一陣,道:「晚輩去了,不論成敗,晚輩當盡可能早些回來!」

  說完,長揖作禮,轉身疾奔而去。

  覺夢大師望著方兆南遠去的背影,長長歎息一聲,才回身扶壁而入。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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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5 09:11: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回 動心機巧服二怪


  方兆南依照覺夢大師之囑,西行三百步左右。果見一株突生於石壁間的矮松。

  他仔細的打量了一陣,果然發現那矮松下有一道人工雕刻的花紋。

  方兆南默運真氣,勁貫雙臂,用力一推,那知石壁堅牢無比,動也未動一下。

  但他心中極明白覺夢大師決不會欺騙他,略一怔神,又用力向右面推去,但石壁仍然分毫未動。

  他雖然幾次推拿石壁,但他并不灰心,一直左推右轉不停的移動著雙手勁力,終於被他觸動了機關。

  但聞一陣軋軋之聲,石壁果然應聲而開,現出一座石門。

  方兆南縱身一躍,直入那石門之中,大步向裡面走去,行不及三丈,忽覺天色一暗,那石門竟然又自動閉上。

  但覺石道十分平坦,而且毫無潮濕之味。

  走約百丈遠近,石道突然岔分為二。

  左面一條,斜斜向上,右面一條,卻是平坦之路。

  方兆南略一沉吟,舉步向右面一條走去。

  又走約三四十丈,石道突然轉呈寬闊,一個沉重的呼吸之聲,傳了過來。

  方兆南心知已經接近了二怪囚居之地,一面運氣戒備,一面故意放重了腳步,向前走去。

  轉過了兩個彎,忽覺眼前一亮。

  只見丈餘外一座石門,緊緊的關閉著,那石門上有一個半尺見方的窗口,沉重的呼吸之聲,正由那窗口中傳了出來。

  方兆南緩步走近石門,探頭向裡面看去。

  只見一個長髮覆面,衣服破損的人,背上背著一個大如車輪的黃色枷鎖,靠在石壁上呼呼大睡。

  西側峭壁開了一處圓如輪月的洞口,天光由那洞口中透入。

  方兆南舉起右手,重重的在那石門擊了兩掌,高聲說道:

  「在下是方兆南,特地來探望兩位的。」

  那長髮覆面的怪人,忽的坐了起來,兩隻眼睛中暴射出威逼人的光芒,道:「你是少林寺和尚嗎?」

  方兆南道:「在下并非少林寺中之人……」

  一面答話,一面暗運內力,扭斷石門外面鐵鎖,推開石門,緩步而入。

  那長髮掩面,衣著襤樓,身背金色枷鎖的怪人,目睹方兆南竟然扭斷石門上鐵鎖,緩步走了進來,似是感到十分快樂一般。

  他哈哈一陣大笑,坐起的身子,重又靠在石壁之上,說道:

  「數十年前,老夫在江湖上,已使人聞名喪膽,而且最喜生啖人心下酒,你這小子膽子倒是很大啊!竟然走進老夫這石室中來。」

  方兆南微微一笑,暗中運氣戒備,表面上卻裝的若無其事一般,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笑道:「者前輩在這石室中,住了很多年嗎?」

  那怪人冷電似的目光,從那覆面長髮中暴射出來,打量了方兆南一眼,道:「大概比你的年歲還多一點了吧!」

  方兆南道:「那定然是很寂寞了?」

  那怪人冷哼一聲,罵道:「賊和尚把我鎖到石室之中受了十年的活罪,哼!待我出此山洞之時非得再找他好好打上一場不可!」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老前輩在這石洞中住了幾十年,就想不出脫身之法,只怕這一生,難有生出這石室之望了!」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快啦!再有二年時光我就可以自脫天蠶絲索,離開這石室了!」

  方兆南道:「晚輩曾經聽人說過,那天蠶絲索堅牢無比,縱是利劍寶刃,也難斬斷,不知老前輩何以能夠弄斷此索?」

  那怪人突然冷笑一聲,道:「老夫在這石室之中一住數十年,整日中都在想法子弄斷這天蠶絲索,豈有想不出辦法之理!」

  他似是要證明自己之言不虛,還把一雙枯瘦如柴,被捆在一起的雙手伸了過來。

  方兆南探頭望去,見手上緊抱的天蠶絲索,果然已被他弄的五斷其四,以三年時光,再弄斷餘下的五分之一,自非什麼大難之事。

  他生具有著超人的機智,心想若不能想出一個使老怪感激之法,決難使他心悅誠服的聽從自己。

  目光一轉,掃掠了他雙足一眼,只見他雙腳之上,也被天蠶絲索所縛,心中一動,放聲大笑起來。

  那怪人似是被方兆南的大笑之聲,激起怒火,雙目中神光暴閃,他怒聲喝道:「你在笑什麼?」

  被縛的雙手一揮,長指如剪,橫向擊來。

  方兆南早已有備,入洞之時,隨手折了一段兩尺左右的松枝,放入懷中,身子就勢一滾,讓開他掃來一擊,已把松枝握入手中,說道:「老前輩暫請住手,聽晚輩說幾句話,咱們再打如何?」

  那怪人果然停下手來,冷冷說道:「你如不能說出發笑的道理,那就留在這裡陪我三年吧!」

  方兆南道:「這個恕晚輩歉難應命,三年時光,轉眼就過,讓晚輩留此相伴,原不要緊,但如老前輩一生無法離此石室,難道也要晚輩留此相伴一生不成……」

  那怪人冷哼一聲,正待發作。

  方兆南已搶先說道:「你先別發橫,你們用十年的光陰,弄斷雙腕上捆縛的天蠶絲索,是否還要再用數十年時間,去弄斷腳上的天蠶絲索呢?」

  那怪人呆了一呆,突然坐了下去,聲音十分淒婉的說道:

  「不錯啊,唉!這幾十年我為什麼都沒有想到這件事呢?」

  方兆南道:「老前輩心無二用,一心只想弄斷手上的天蠶絲,忘記雙足之上也捆有天蠶索了!」

  忽然聽得石壁一聲巨震,一個尖厲的聲音傳了過來,道:

  「不錯啊,咱們今生一世,已無法出這石室了!」

  方兆南心知是隔壁另外被囚的一怪所為,但覺那石壁有如被鐵錘重擊一般,整個的石壁,都響起一種嗡嗡之聲。

  他心中暗自驚道:「此人好深厚的內力,如若能把兩人說服。

  確實是個很好的幫手!」

  心念轉動,故意提高了聲音道:「晚輩知道解縛之法,不知兩位老前輩是否有意離此石室呢?」

  那長髮掩面怪人冷冷說道:「自然是願意離開此地了!」

  方兆南故作為難的長長歎息一聲,道:「晚輩替你兩位老前輩解縛不難,難在老前輩必須答應晚輩一件事情……」

  那怪人冷笑一聲,道:「你可是想以解除老夫的囚縛,要挾老夫嗎?」

  方兆南道:「晚輩遲遲不願出口,就是恐怕引起老前輩誤會。

  以老前輩在江湖上的聲望,自然不會答應,唉!咱們還是別談算了,晚輩就此告別!」

  他深深一揖,緩步向外走去。

  突聽那長髮怪人大聲叫道:「站住!」

  縱身而起,直向方兆南撲了過去。這變故早就在方兆南預料之中,是以,他早已有了準備。

  聽得身後勁風襲到,突然轉過身去,手中松枝一揮,施出了半招「巧奪造化」幻化出一片枝影,擋住了那怪人撲來之勢。

  這一招奇奧,詭異的劍術,變化無不出人意外,那怪人伸手一抓,被方兆南松枝擊在乎腕之上,嚇的懸空一個觔斗,翻了回去。

  方兆南看他身上背著數百斤重的枷鎖,身體仍是極端靈活,心中暗暗讚道:「單是這樣的輕功,就足以驚世駭俗了!」

  那怪人落著實地之後,高聲說道:「小娃兒不要走,什麼事說給老夫聽聽!」

  方兆南已知他為自己的劍勢唬住,心中暗自笑道:「我這半招劍式,變化已完,你如硬衝,我還真拿你沒法子。」

  眼看那怪人入了自己預謀之中,心中暗自慶幸,但神情之間,卻裝的一片嚴肅,道:「說了只怕你也不肯,還是不說的好!」「那怪人急道:「你不妨說來聽聽,只要不太困難,老夫自會答應!」

  方兆南暗暗忖道:「看來這數十年的囚禁生活,已殺了他不少火氣。」

  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晚輩雖非少林寺中人,但卻受過少林寺一位老禪師的救命之恩,那位老禪師救了晚輩之後,又傳了我解縛之法,命晚輩趕來少林寺中,解救兩位……」

  話至此時,故意一頓,接道:「晚輩倒忘了請教老前輩的尊號,不知你是南怪?還是北怪呢?」

  那怪人道:「老夫南怪辛奇。」

  方兆南道:「原來是辛老前輩!」

  南怪辛奇已為方兆南靈口巧舌,說的有些沾沾自喜,聽他叫出個辛老前輩,不禁哈哈大笑道:「你快些說吧!老夫已有八成答應你了!」

  方兆南笑道:「晚輩趕來少林寺時,正趕上少林寺中遇上強敵相犯,而且來人武功高強,寺中和尚不是敵手,晚輩本想出手相助,但又想到受那老禪師之托,釋放兩位要緊,故而先行趕來這石室之中。

  如若晚輩放了老前輩,你再記恨前仇,出手攻襲少林僧侶。

  那時晚輩不但有負那位老禪師救命之恩,而且還成了少林寺中的罪人了!」

  南怪辛奇沉吟了一陣,道:「你如真能解去老夫身上的天蠶絲索,我就助你擊退相犯少林寺的強敵,然後再去找覺生和尚算我被他囚禁數十年舊帳。」

  方兆南暗暗忖道:「覺生大師定然是覺夢禪師口中的大師兄了,眼下還不宜告訴他覺生大師早已圓寂歸天之事。」

  心念轉動,淡然一笑,道:「老前輩要找覺生大師,清算舊帳,晚輩不便阻止,但在武林中人,一向要講求恩怨分明,一諾千金,老前輩既然答應了助我擊退相犯少林寺的強敵,晚輩決不存疑,我先解了老前輩身上的天蠶絲索再說。」

  說完大步奔了過去,蹲下身子,先把南怪辛奇腳上縛的天蠶絲索解去。

  他雖然已得覺夢大師傳授瞭解縛之法,但那天蠶索細如線香,解時甚難,足足耗去半個時辰之久,累的滿頭大汗,才算把天蠶絲索解開。

  方兆南舉起右袖拂拭一下頭上汗水,笑道:「老前輩請再忍耐片刻,晚輩就解老前輩手上的絲索。」

  南怪辛奇默然不語,但兩道炯炯的眼神之中,卻流現出無限感激的神色。

  方兆南看他果為自己的熱情所動,心中暗自歡喜,立刻動手,又解了他手上的天蠶絲索。

  南怪手上索縛已開,立時縱聲大笑,聲如雷鳴,四壁回聲。

  震的人耳鼓嗡嗡作響。

  震耳欲聾的長笑,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才停下來,這一笑似是發洩了他數十年被囚的憂忿,臉色忽然轉變的十分平和。

  方兆南一直把雙目投注在南怪辛奇的臉上,他擔心這位凶悍絕倫的怪人,束縛被解開之後,食言背約,是故心波起伏,惶惶不安。

  南怪辛奇停了大笑之聲後,望了方兆南一眼,突然盤膝而坐,閉目運氣,片刻工夫,頂門之上,熱氣蒸騰而上,如煙如霧,冒起了一尺多高。

  方兆南吃了一驚,暗暗的忖道:「此人好深厚的內功……」

  忖思之間,忽見南怪辛奇睜開雙目,說道:「小兄弟請往旁邊站去。」

  方兆南依言退到石門口處,身子剛剛停好,耳際間已響起辛奇的大喝之聲。

  但見雙臂一振,身上那巨大的枷鎖忽然裂成了兩半,落在地上,右手一分覆面長髮,直對方兆南走了過來。

  他臉色白中透青,再加上數十年沒有修剪過的發須,形容十分可怖。

  方兆南暗道:「他凶毒成性,用心難測,不可不防他一著。」

  暗中運氣戒備,表面上卻保持鎮靜的神態。

  南怪辛奇走近方兆南後,緩緩伸出帶著兩三寸指甲的枯瘦右手,抓住方兆南的右手,呵呵大笑道:「我辛奇一生之中,從未受過人半點恩惠,今日受了你解縛之恩,這一生咱們沒有完了。」

  方兆南心中一跳,道:「老前輩言中之意,十分費解,晚輩難以領受。」

  南怪辛奇大笑道:「老夫之意,是說等我找那老和尚較量過武功之後,咱們就拜作把兄弟!……」

  方兆南鬆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只怕晚輩高攀不上!」

  辛奇怒道:「我生平不願受別人之恩,你救了我,豈不已加恩於我,除非咱們拜把兄弟,我非殺了你不可!」

  方兆南略一沉吟,道:「好吧!咱們先解了救少林寺的危難,再說吧!」

  原來他的心中想著此人凶名太著,如真的和他結作了兄弟,勢必為武林中正大門戶中人歧視不可。

  但聽辛奇冷哼一聲,五指突然加力,方兆南登時感到手上如套上了一道鐵箍一般,不禁大吃一驚。

  但他這時已經受制於人,南怪深厚的內力,不斷加強,方兆南只覺他五指逐漸的收緊,已將要到自己無能抗拒的地方。

  耳際響起了辛奇冰冷的聲音道:「你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答應我,一條是死!」

  方兆南輕輕咳了一聲,暗暗想到:「此人說得出,就做得到,但我如在他威迫之下答應,豈不有失大丈夫的風骨?如不答應,今日勢將無聲無急的葬身這山腹石室之中……」

  正自心念轉動之際,忽覺手指一鬆。

  南怪辛奇放開了手指,說道:「你內力和我相差大遠,這樣殺了你心中定然不服,走!咱們去找個寬敞地方,比試一下,強存弱亡死而無怨。」

  方兆南正待接口,忽聽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小娃兒.你若想活下去,就趕快過來,把我手腳上的天蠶絲索解開,當今武林之世除了我北怪黃煉之外,無人能抵南怪辛奇的『坎元氣功』和『赤焰掌』!」

  方兆南一皺眉頭,暗道:「放了一個南怪辛奇,已是不勝麻煩,如再放了北怪黃煉,真不知要成個什麼局面了……」

  辛奇放聲大笑道:「黃老怪,你再坐二十年,等我辛奇來放你吧!」

  方兆南心頭忽然一凜,暗道:「覺夢,覺非兩位大師,對我付託是如何的重大,冥岳中的強敵,又是何等的辣手,我如為自己的應變容易不放二怪,豈不有負了兩位禪師的托望……」

  只聽北怪黃煉冷笑一聲,說道:「辛老怪,你如心中害怕放了我之後,有人能制服於你,你就攔住那娃兒,別讓他放我南怪辛奇怒道:「難道我還怕你,哼!只要人家肯放你,我決不攔阻。」

  北怪黃煉放聲大笑道:「小娃兒,你如釋放了老夫,那就不用擔心南怪存心害你了……」

  方兆南還未來及答話,北怪黃煉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

  「小娃兒,你要知道,在當今之世中,我是唯一能克制南怪辛奇的人。

  不論他此刻向你許下何等諾言,但他日後想到你可能重來中岳,解我天蠶絲縛,勢必要把你殺掉不可,如果你此時,能夠把我放開,殺你之念,即將不會再存心頭。

  南怪辛奇雖然為人心狠手辣,但你對他總算有過釋放之恩,只要沒有極端的利害衝突,他就不會傷害到你了。」

  他微微頓了一頓,不容方兆南開口,重又接道:「何況你還存了欲援助少林寺僧侶之心,辛奇武功雖高,但他一人之力,竟屬有限,你如能解了我天蠶絲縛,我們南北兩怪同心合力,縱然天下高手,群起而攻,也不足畏……」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釋放二怪,可以維持著他們相處的均勢。」回頭望著南怪辛奇說道:「老前輩,可知北怪黃煉的為人嗎?」

  他聰明過人,這幾句話說的很高明,故意讓北怪黃煉聽到,好使南怪辛奇,無法相阻他釋放北怪。

  只聽南怪辛奇冷冷說道:「那老和尚既是要你釋放我們兩人,那你就把他也放了吧!」

  方兆南暗暗忖道:「機會不可錯過,別讓他改了心意。」

  當下應道:「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縱身一躍,直向那石室走去。

  他雖記得覺夢大師之言,說兩怪隔室而囚,但南怪囚居的石室之中,除了有一個一尺左右的圓洞之外,四壁完整無缺,不知北怪被囚何處?

  遙遙的傳過來南怪辛奇的聲音,道:「在我剛才被囚之處,有一道石門,推開向左走上十步,就是北怪黃煉被囚之處了!」

  方兆南仔細看去,果然前門壁間一道極細的裂痕,用手一推,石門應手而開,依言左轉十步,果見一個滿頭白髮,長垂數尺的怪人,手足被縛,盤膝而坐。

  當下抱拳一禮,道:「老前輩就是北怪黃煉嗎?」

  那白髮長垂的老人,突然抬起頭來,兩道威稜的目光凝注方兆南的臉上,緩緩答道:「不錯,老夫正是黃煉。」

  方兆南只覺他逼視在臉上的目光,有如閃燦燭光,一陣閃動之後,逐漸的轉變強烈,如電如劍,使人有一種震慄不安的感覺。

  方兆南不敢和他目光接觸,一偏臉解開他手腕上天蠶絲索。

  然後伏下身去,又解開他雙腳上束縛。

  這足足耗去了他半個時辰,他在半個時辰中,卻始終未出一言。白髮者人全身束縛一解,活動一下,放聲大笑,道:「我只道今生難出這石室,想不到還有今日。」

  話說完,大步的向外走去。

  方兆南微微一笑,默然不語,搶在前面,大步向外走去。

  南怪辛奇倚壁而立,他神色十分莊嚴,目光凝注在出口之處。

  方兆南微一欠身,道:「辛老前輩……」

  辛奇左手一揮,冷冷接道:「快些閃開!」

  方兆南機警無比,看他神色,已知有事,立時縱身躍到石壁一角。」

  他剛剛站穩身子,北怪黃煉已出現石室門口。

  南怪辛奇突然一挺身子,離開石壁。

  北怪黃煉大笑道:「辛老怪,這幾十年來,你的坎元氣功和赤焰掌的功力進境如何?」

  南怪辛奇冷冷說道:「你有興致,不妨試試?」

  北怪黃煉道:「好極,好極。」

  話落,舉手一掌,遙遙推來。

  方兆南只覺一股冷氣,隨著他推出的掌勢,散漫全室,不禁心頭一震,暗自忖道:「這是什麼掌力?」

  只聽南怪冷笑一聲,道:「黃兄的『玄冰掌』較昔年又強了甚多。」右手一揮,推出了一掌。

  一股熱風,隨著南怪辛奇的掌勢而出。

  石室屯登時又散漫起一陣熱風。

  一寒、一熱的兩股勁風,在石室正中相接,只見石室立時捲起了一陣狂風。

  只聽北怪黃煉鳥鳴一一般的怪笑之聲,響蕩在石室之中,說道:「辛兄的掌力,也比昔年雄渾多了。」

  方兆南高聲說道:「兩位老前輩暫請住手,聽晚輩一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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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5 09:11:34 |只看該作者
  縱身一躍,落在兩人中間,接道:「兩位老前輩,都已答允晚輩相助少林僧侶,目下強敵,恐早已在寺中相候,兩位如想試試這數十年功力進境,正好用以對付強敵。」

  南怪辛奇冷哼一聲,道:「黃兄如若自覺你那『玄冰掌』是兄弟赤焰掌的剋星,那咱們不妨約個僻靜之處,好好較量一下?」

  北怪黃煉笑道:「咱們兩人水火難容,看來是難以并存於武林,早晚免不了一場性命相搏……」

  他微一停頓之後,又道:「不過兄弟有兩句話,不得不事先說明。」

  南怪辛奇略一沉,說道:「什麼話,儘管請說,兄弟無不奉陪。」

  北怪黃煉道:「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困難之事,那就是咱們在沒有動手之前,必需先找覺生大師,洗雪被他囚禁數十年的羞辱。

  這數十年來,咱們武功雖有進境,但想那覺生老和尚的武功,內功,也同樣有著極大進境。

  兄弟自己一人之力,恐難勝他,咱們找過覺生大師,洗雪了被囚之辱,再找個僻靜之處,好好的拼上一場!」

  方兆南道:「兩位老前輩,已答允相助晚輩,幫助少林寺中僧侶,擊退強敵,至於兩位老前輩之間的舊日恩怨,只有向後壓壓再說了!」

  黃煉重重咳了一聲,道:「老夫不管他是敵是友,但憑你的招呼出手!」

  方兆南道:「這方法最好不過。」大步直向前面走去。

  三人逐漸的加快了腳程,片刻間,已到岔道所在。

  方兆南略一辨認路徑,直向通往《藏經閣》石梯之上走去。

  這一座天然形勢,再加上人工鑿成的石道,一層層階梯,筆直而上,形成了陡峭的形勢。

  方兆南帶著南。北二怪,一面奔行,一面卻感受到極大的不安。

  二怪水火不兼容的形勢,以及喜怒無常的冷僻性格,固然給了他甚大的困擾,但他最擔心的還是少林寺在這段時間的變化恩師滿門死絕的恐怖往事,重又在他的心頭展現,這往事,使他有著甚大的惶恐不安……

  突然間一腳踏空,身不由己的向前一傾身子,但那踏空的右腳,立時落著在實地之上。

  原來已到了石梯的盡頭,眼前是一片丈餘方圓的平坦實地。

  方兆南回頭對南。北二怪說道:「兩位老前輩,請稍候片刻,晚輩替兩位叫門。」

  藉著說話的機會,他的目光迅快的掃掠了四周。

  果然發現石室一角之處,有一塊突出的石壁。

  他迅快的奔了過去,用手一拉,一扇石門應手而開。

  一股血腥之氣,隨著那大開的石門撲入鼻中。

  觸目處,伏臥著一具身著青色僧袍的屍體。

  那屍體雙手緊緊和石門相接,背心上流出的血已經凝結成深紫顏色,伏屍處濺濕著一片片凝結的紫血。

  想是他生前已受重傷,準備開啟進這座石門,卻被人迫了上來,傷中要害,一擊致命。

  血淋淋的慘劇,使方兆南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於是,他憶起了那風雨之夜,師父滿門被殺的淒慘景象。

  他默然歎息,忖道:「難道真的救援來遲了,使這千百年來,一直被武林中視作泰山北斗的少林寺,毀損在冥岳人物手中?」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移動一下身軀,深覺有負兩位老禪師的重托,心神慢慢不安,有如浮蕩在無際的大海之中。

  南北二怪倒是毫無憐惜之情,但他們卻有重見天日的快樂,兩人的嘴角間,都泛現一縷歡愉的笑意。

  這是一座建築的十分寬大的閣樓,重疊的木架上,堆滿了經書。

  方兆南長長呼一口氣,使昏沉優傷的神智,清醒一下,大步向外走去。

  他心中泛起一線希望,希望這藏經閣中的慘變,只是冥岳中一項突襲……

  他又想到少林寺施譽天下的羅漢陣,縱然遇上強敵,也不致一擊而潰。

  這轉念一想,使他的精神大振,急步向藏經閣外面衝去。

  南北二怪,雖然生性冷癖,但他們成名武林甚久,對信諾二字,卻極為重視,目睹方兆南向前奔去,也不多問話,同時展開腳程,緊追在方兆南的身後。

  方兆南出了藏經閣,觸目盡都是連接的殿房,卻沉寂如死。

  他流目四顧,竟然不見一個少林和尚。

  他心中暗暗驚道:「這地方乃少林寺中樞所在,竟然不見一個少林僧侶,難道他們當真都被冥岳中人殺光了不成?」

  仔細看去,又不見一具屍體。

  方兆南滿腹懷疑向前面奔去,奔行第二重大殿所在,突然聽到了一聲低沉有力的佛號,飄入耳際,轉臉望去,不禁一呆。

  只見那第二重大殿前廣闊的草坪上,盤膝坐著七八百個和尚。

  每人都合著雙掌,閉目端坐不動,臉色沉痛,眉宇間泛現出一股不平之氣,像一個充滿委曲怨恨,不甘心忍受命運播弄的待決的囚犯,但又無能反抗……

  方兆南長長的呼一口氣,暗道:「原來這些人都集中在此地。」

  緩步穿行過一個圓門,向那廣闊的草坪上走會。

  南北二怪互相望了一眼,隨在方兆南身後而行,兩人誰也不願意落後,一齊舉步,跨進了圓門。

  最後一排的和尚,突然睜開眼來,掃掠了方兆南一眼,看他身後筋隨著兩個髮長及膝,衣著破爛的怪人,不禁微微一怔。

  方兆南看的甚感奇怪,暗道:「這班人的臉色,一個個如喪考砒,沉痛中帶著憂鬱,究竟是怎麼回事?」

  轉頭望去,只見大殿之上,高坐著少林寺的主持方丈、大方禪師,在他兩側分立著少林寺大字輩的高僧,大愚、大元、大道等都在其中。

  一最使方兆南感到驚愕的,是那大殿正中橫臥著三具屍體。

  他認出一具正是代理少林方丈大悲禪師,另兩具雖然叫不出名字,但年齡都已很大,想來也是大字輩中高僧。

  方兆南呆了一陣,急步奔入殿中。

  隨即對大方禪師抱拳一揖,道:「冥岳一晤大師,仰念甚深,大師望重武林,一代人傑,能夠無恙歸來,實我武林之福。」

  大方禪師冷哼一聲,道:「這是我們少林寺議事所在,除了本寺中人之外,其它人未得相請,一律嚴禁擅入,方施主未得相請,大背了本寺中規戒,姑念你年幼無知,又和老衲有過一面之緣,特地網開一面,不予追究,快些退出去吧!」

  方兆南呆了一呆,目光由大愚、大道等臉上掃過,看他們神色也和殿外草坪上群僧,一般沉痛肅然。

  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兩具不識的屍體,不去管他,大悲禪師在少林寺中的身份,是何等崇高,怎的竟然橫死大殿,這情勢有點不對,而且群僧神色,一個個憂忿沉痛,似是遇上了不平之事,但卻無可奈何。」

  他本是聰明絕頂之人,心念連番轉動,覺著情勢不對,目光一轉,凝注在大方禪師臉上,泛也不泛一下。

  大方禪師臉色一變,溫道:「你這般望著老鈉,是何用心?

  我已不迫究你擅入敝寺禁地之事,你還不快走,站在這裡等什麼?」

  方兆南已看清大方禪師臉上的每處地方,仍然找不出一點可疑之處,眼下之人和主持冥岳英雄大會的大方禪師一模一樣,看不出一點不同之處。

  原來他忽然想起東嶽岳主,詭詐絕倫,可能會選擇一個和大方禪師面貌相似的人假冒大方禪師之名,回到少林寺來,鬧個天翻地覆。

  但他仔細看了大方禪師之後,發覺此念錯誤,他搜盡了腦際中所有的記憶,找不出一點可疑之處。

  他呆呆站著不動,但心念卻如風車一般,疾轉不息。

  偷眼向大愚望去,只見他滿臉悲忿沉痛之情,泛現眉宇之間,目光閃閃,不時投向自己,隱含求助之意。

  目光轉動,又見大道禪師的眼神中充滿乞求之情,心中不禁為之一動。

  這一剎那間,他似乎感覺到眼下情景裡,隱藏著慘酷無情的殺機,輕輕咳了一聲,道:「如若晚輩不走呢?」

  大方禪師怒道:「少林寺,豈能容你這般撒野,你若再要多事逗留,可別怪老衲翻臉無情了。」

  大方禪師厲聲喝道:「老衲此刻正在清理門戶,無暇和你多費口舌……」

  目光一掠身後兩個身著黃色袈裟的和尚,道:「攆他出去。」

  二僧合掌,縱身躍落方兆南的身前。

  方兆南肩頭一晃,避開二僧掌勢,人卻閃到大悲禪師屍體旁邊,左臂一探,扶起了大悲禪師的屍體。

  只見他前胸要害處,一刀直達後心,一把鋒利的匕首,仍然插在前胸之上。

  兩個身披黃袈裟的僧人一擊不中,立時轉身疾向方兆南身後撲去。

  只聽站在大殿門左側的南怪冷笑一聲道:「站住。」

  他虛空一掌,遙遙擊去。

  右面一僧身子剛剛躍去,忽然一股強猛的暗勁,直向背心撞到,趕忙一沉丹田真氣,身子急快的落著實地,揮掌劈去。

  他應變雖已夠快,但仍然遲了一步。

  只覺那撞來的暗勁,直擊在前胸之上,身子不由主的向後退了兩步,噴出了一口鮮血,坐在地上。

  北怪黃煉眼看南怪辛奇出手,鳥嗚一般的一聲怪笑,拂袖打出一股冷颶。

  由左面攻方兆南的僧人,但覺有一股陰冷之氣,撞在身上,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栽倒在地上。

  大方禪師眼看兩個護法弟子,在那兩個怪人舉手投足之間,雙雙重創倒地,不禁心頭一震,怒聲大喝道:「什麼人敢在少林寺中傷人?」

  北怪黃煉冷冰冰的答道:「你是覺生老和尚的什麼人?」

  大方聽他一開口提起了故去的師父諱號,微微一怔,道:

  「覺生大師乃老衲仙逝的恩師法號。」

  南怪辛奇哈哈一陣笑道:「這麼說來,你已經是低老夫們一輩了。」

  大方禪師從未聽師父談過南北二怪被囚之事,是以,仍然猜不出這兩位怪人的來歷。

  方兆南左手挾著大悲禪師的屍體,右手卻對南北二怪揮著手笑道:「兩位老前輩且慢動手,容在下問明事情經過再說。」

  南北二怪對看了一眼,默然不語。

  方兆南目注大方禪師,道:「這位老禪師可是自絕而死嗎?」

  大方禪師冷冷答道:「本寺門戶中事,豈容外人過問,大無師弟,快把這人趕出大殿。」

  大無禪師抬起頭來,望了大方禪師一眼,緩步向方兆南走了過去。

  方兆南道:「老禪師且慢動手,晚輩有幾句話說完,咱們再打不遲。」

  大無黯然一笑,道:「方施主有什麼話,請對敝寺掌門方丈說吧,少林寺門規森嚴,一切事取決掌門方丈,數百年沿傳如一「日,老衲縱然聽了,也是白聽,作不得一點主意。」

  只聽大方禪師冷笑一聲,舉起懷中的綠玉佛杖,高聲說道:

  「監院長老大元,故違掌門令諭,有背本寺規戒,罪該自絕……」

  大元苦笑一下,轉過身去,目注大方問道:「不知掌門師兄。依據那條戒律,判處小弟自絕死罪。」

  大方微微一怔,喝道:「單是頂撞掌門師尊一條,已是罪不可恕,本方丈判你自碎天靈要穴……」

  旁側一僧,挺身而出道:「老衲以戒持院主持身份,替大無師弟請命,掌門師弟判處不公,以咱們少林寺中戒律,大元師弟身為監院五老之一,縱然頂撞了掌門,也不應判處死罪。」

  方兆南轉眼望去,見那挺身說話之人,正是大愚禪師。

  大方冷冷的看了大愚一眼道:「本方以綠玉佛令,行判大無師弟自碎天靈要穴。」舉起綠玉佛杖一揮。

  群僧一瞥那綠玉佛杖,立時垂下頭去閉上雙目,大愚禪師也合掌過頂,緩緩後退三步。

  只聽大元禪師高喧一聲佛號,凜然說道:「師兄既以綠玉佛令,行判小弟自碎天靈要穴,小弟膽子再大,也不敢違抗佛令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諸位師兄,我要去了。」突然舉起右掌,疾快的擊在天靈要穴之上。

  但聞砰然一聲,血花四濺,腦漿迸流,屍體栽倒。

  方兆南想不到他說死就死,自己手扶大悲屍體,救援不及。

  不禁失聲一歎。

  大方禪師卻是面不改色,視若無睹,一舉手中綠玉佛杖,高聲說道:「大愚師兄,請接綠玉佛令。」

  大愚雖是修為有素的高僧,但目睹這等師兄弟相殘之局,也無法按捺下激動之情!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他合掌應命道:「不知掌門方丈,有何吩咐?」

  大方禪師道:「師兄號稱本寺三代同門中第一高手,請接綠玉佛令,以五十招擊斃擅闖禁地之人!」

  大愚禪師接道:「如若小兄不能在五十招內搏斃強敵……」

  大方禪師冷哼一聲,接道:「如不能在五十招內搏斃強敵,那就以死謝罪。」

  大愚忽然閉上雙目,滿臉莊重的說道:「如若小兄抗拒了綠玉佛令,不知該當何罪?」

  大方道:「面北而立,橫刀自絕!」

  大愚禪師道:「這就是了,橫豎不過是一死,小兄斗膽要抗拒一次綠玉佛令了!」

  身子一轉,面北坐了下去。

  大方禪師緩步走了過來,怒聲對大愚禪師說道:「師兄竟敢違抗綠玉佛令,實在愧對咱們少林寺歷代師尊……」

  大愚禪師厲聲接道:「掌門師弟,最好別提歷代師尊……」

  他感慨的長歎一聲,又道:「不用提歷代師祖,單是咱們師父加諸你的恩德,是何等重大,寄望是何等深厚,小兄不談,大師兄也為你離寺而去,迄今數十年行蹤不明……」

  大方禪師似是被大愚禪師的一番話觸動了故舊之情,默然不語凝目而思,似是回憶昔年之事,但眉目間卻是一片茫然。

  大愚禪師雙目聳動,突然站了起來。

  他緩緩的說道:「師弟素得師父器重,才破了咱們少林門中傳統規矩,破格擺為掌門之人,如果師弟不能把咱們少林門戶發揚光大,已是有背師恩德意,如再把咱們少林一派,親手斷送,不知何以對恩師在天之靈。……」

  大方禪師滿臉茫然之色,似是對大愚禪師之言,似懂非懂一般,雙目凝注在大愚禪師的臉上,瞧了良久。

  忽然一揮手中綠玉佛杖,向大愚頭上擊去。

  大愚禪師似是已看出大方禪師行不由衷,又怕損壞這代表掌門權威的綠玉寶仗,不敢運功抗拒,默然一歎,垂下頭去。

  但方兆南早已有了準備,那裡還容他得手,雙肩一晃,欺身而上,右手疾發一掌拍向大方禪師前胸,左手斜斜伸出,直向綠玉佛杖抓去。

  大方禪師雙腳移動,橫向旁側閃開兩尺,讓開方兆南的掌勢,手中綠玉佛杖一沉,疾向方兆南「丹田穴」上點去。

  方兆南身形一錯,斜斜向前衝去,閃避開點來的綠玉佛杖,雙手齊出,連攻兩招。

  大方禪師第二次移動身形,才把兩招避開。

  方兆南停下手來,目光一掃環站四周的少林高憎,只見他們每人面色,都是肅穆中帶著錯愕,顯然對目下情景,有些不知如何應付才好。

  大方禪師一掃手中綠玉佛杖,高聲喝道:「大愚師兄快把這人逐出大殿。」

  大愚沉思了一陣,但他終於緩步而上,沉聲喝道:「我們少林門中,一向尊從綠玉佛令,此物一出,有如歷代祖師親臨,權威至高……」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不過,在下并非是少林門下弟子,對貴派權重生死的綠玉佛令,大可不必遵守……」

  大愚道:「但老衲身為少林門下弟子,卻不能不遵守綠玉佛令。」

  方兆南道:「老禪師之意,可是要把晚輩逐離此地嗎?」

  大愚道:「老衲難違綠玉佛令,還望方施主海涵一二。」

  方兆南目光一掠大方禪師,只見他目光中凶光閃閃,心知自己只要離此一步,這一干大字輩的高僧,只怕無一倖免。

  甚至連大殿外面那廣闊草坪上的數百僧侶,都將在少林寺歷代相傳的重重規戒束縛之中,綠玉佛杖的權威之下,以身相殉。

  如果不幸的被他猜中,少林寺即將從此在江湖上消失,這千百年來一直主宰著武林命運的正大門派,將於一時三刻之中,瓦解冰消。

  這件事何等的重大,何等的震動人心,我縱然得罪了少林門戶,也不能撤出大殿。

  心念一轉,淡淡笑道:「如若晚輩不願退出此地呢?」

  大愚禪師長長歎了一口氣,道:「老衲既不能抗拒綠玉佛令,方施主又不肯離開此地,老衲只有得罪了。」

  方兆南回望南北二怪一眼,正容說道:「千百年來,貴寺一直是主宰武林命運的正大門派,江湖上黑白兩道中人,對貴派無不敬仰,但此刻形勢不同,在下如若退離此地,只怕貴派立時將遭覆滅之運,也許從今之後,武林中再無少林一門的名稱了。」

  這幾句話,字字如刀如劍,深深刺入了大殿群僧的心中,大愚禪師,也不禁為之臉色一變,默然垂下頭去,合掌低喧一聲:

  「阿彌陀佛!」

  方兆南眼看群僧已為自己說動,趁機接道:「貴寺向以門規森嚴,著稱武林,但天下事,并非一成不變,眼下情勢險惡,關係著貴派的存亡絕續,通權達變,勢非得已,想貴寺中歷代長老在天之靈,也不致責怪諸位違背門規了。」

  他這番轉彎抹角之言,隱隱暗示群僧,面臨這存亡關頭之下,大可不必拘泥於綠主佛令的權威,掌門人身份的尊高……

  大愚禪師暗暗忖道:「大方師弟用心已昭然若揭,確有憑綠玉佛令的權威,和掌門身份的尊崇,要把少林寺一手毀去,這和他以往的性情不大相同,其中必然有什麼原因。

  眼下情景十分明顯,只有我可以以師兄的身份,起而和他相抗,縱然有背少林門規,但日後亦可以死謝罪,也不能使少林一門,從此消失於武林之中。」

  反抗的種子已在他心中萌長,但千百年的傳統,森嚴的門規,也在心中泛動,這兩個矛盾的觀念,使他沉陷於極端的痛苦中。

  大殿中,突然間沉默下來,久久聽不到聲息。

  驀地裡響起了一陣鳥鳴般的怪笑,北怪黃煉冷冰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小娃兒你在囉囉唆唆幹什麼……」

  方兆南倏然回過頭去,說道:「兩位老前輩可知道英雄一諾重於泰山這句話嗎?兩位既然答應了相助於我,那就該言出必踐。」

  北怪黃煉冷哼一聲,道:「兌現了老夫諾言,我再好好的教訓你一頓。」

  餘音未絕,忽然間飄來一陣極刺耳的樂器之聲。

  大方禪師聞聲變色,揮動綠玉佛杖,直向方兆南撲了過去,一面大聲對群僧喝道:「快些動手,殺了此人!」

  在綠玉佛令的傳統權威之下,群僧躍躍欲動。

  大愚禪師合掌說道:「諸位師弟且慢動手,這抗拒綠玉佛令之罪,有小兄一人承擔,大方師弟性情大變,心神似已受別人控制,事關少林一門存亡不得不追查明白,查明事情之後,小兄自當謝罪歷代先師法身之前。」  殿中群僧,眼看大方憑仗綠玉佛令權威,及掌門方丈的身份,逼死了大悲、大元、大成、大虞四師弟,個個心中都極忿怒。

  要知大愚禪師乃少林寺大字輩中,身份最高的一個,連掌門方丈也是他的師弟,平日群僧都對他有著幾分敬畏。

  有他出面阻擋大方禪師行施綠玉佛令,在群僧心理上,先有了幾分理所當然之感。

  但這時,大方禪師和方兆南,也逐漸打入緊要關頭,大方禪師除了揮舞著綠玉佛杖,搶攻之外,不斷的以掌指挾雜在綠玉佛杖中攻出。

  方兆南卻是守多攻少,他心中明白,眼下這般僧侶雖然個個心中痛恨大方禪師,但如大方真的傷在自己手中時,立時將引起這般和尚的公憤。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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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5 09:13: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回 制自殘方丈易人


  大愚禪師和殿中群僧,一直冷眼旁觀,既不出手相救,亦不勸阻。

  群僧已由大方禪師幾招攻勢中,看出掌門人的武功似是不如以前甚多,杖。指的招術,雖然仍是少林門中武功,但出手緩慢,武功相差極遠。

  這時,那尖銳刺耳的樂聲已到了大殿外面,聲音更顯得急促尖銳。

  大方禪師手中的綠玉佛杖,也隨著那急促的樂聲,急如狂風驟雨一般,顯然,他和這刺耳的樂聲,有著相連的關係。

  方兆南聽了一陣,忽然覺得這樂聲極為耳熟;一念動心,猛的想起這樂聲的來處,不覺心頭一震,掌勢一緊,呼呼劈出兩招。

  把大方禪師逼退後,大聲對群僧說道:「貴寺掌門方丈,已為冥岳中人收服,這刺耳的樂聲,就是冥岳中人所吹奏,如若各位大師父,仍然拘泥於少林派的門規,甘心聽命於綠玉佛杖,貴派覆亡,就在眼前……」

  當下掌勢一緊,施展出那陳姓老人傳授的詭奇手法,掌劈指點,片刻間搶儘先機,大方禪師登時被逼得連連後退。

  大愚禪師突然沉聲喧了一聲佛號,道:「方施主手下留情。」

  方兆南高聲應道:「大師放心,在下決不致傷害到貴掌門人。」口中慰藉群僧,掌勢突然一變,施出「佛法無邊」  掌彭閃動,左手五指逼在大方禪師前胸「玄機」要穴之上,右手卻斜裡疾出,一把扣在大方禪師右腕之上,五指加力,奪過綠玉佛杖,迅疾而退。

  群僧同覺心頭一震,眼看少林寺權威之杖被人奪去,立時一湧而上,大愚禪師僧袍飄動,當下先攻到,右手一招「拂雲摘星」疾向綠玉佛杖抓去。

  這一招乃少林寺擒拿手法中一記絕學,突然施展出手,方兆南如何能夠避開,手中綠玉佛杖,登時被人抓住。

  方兆南眉頭一挑,大聲喝道:「老禪師如不放手,損壞了貴寺玉杖,可別怪在下失禮。」右手加力,突然向後一奪。

  大愚禪師果然怕把綠玉佛杖損壞,鬆手而退。

  方兆南回手一杖,疾掃而出,把撲近身來的三個和尚,逼得疾躍而退。

  原來他們都怕損傷到綠玉佛杖,不敢硬接杖勢。

  方兆南邊退群僧之後,高聲說道:「這綠玉佛杖,雖然是貴寺中傳統的權威之杖,但拿在在下手中,卻是毫無用處,各位盡可放心,在下無侵吞此物之心……」

  話至此處,大殿外突然傳進來一聲冷笑,一個嬌如銀鈴的聲音接道:「但少林寺權威之杖,落在別人手中,豈不一大笑話?」

  方兆南轉頭望去,只見大殿外面,站著七八個短衣勁裝的大漢。

  在大漢團團環繞之中,放著一頂黃幔垂遮的轎子,黃轎後面并立著兩個少女,一個身著藍衣,一個身著紅裝。

  南北二怪似是對那小轎甚感興趣,四道眼神,一直在那小轎上溜來溜去。

  方兆南目光一掃群僧,道:「這就是冥岳中人了,看她氣魄,可能就是冥岳岳主親身駕到了。」

  大愚禪師輕輕歎息一聲,回顧群僧道:「證據確鑿!掌門師弟確已歸服冥岳,為了少林寺千百年的基業,咱們不能不通權應變了,今日之事,不論會發生何等大錯,事後均由者衲一人承擔,但我相求諸位師弟,眼下先聽老衲之命。」

  這時,大殿上,除了橫臥的四具屍體,以及大愚。大方除外,也只不過餘下了四個和尚,少林寺十二個大字輩的高僧,數日間死亡過半。

  這是少林寺開山以來,從未有過的慘事,群僧無不如負重鉛,心情沉重無比。

  四僧齊齊合掌應道:「我等恭聽師兄之命。」

  大愚禪師苦笑一下道:「大道師弟,去保護掌門方丈。」

  大道禪師應了一聲,緩步走近大方禪師,只見他圓睜雙目,怔怔的望著那黃幔垂遮的小轎出神,口中還微作喘息,似乎剛才力戰的勞累,尚未恢復。

  方兆南突然把綠王佛杖,送到大愚禪師面前,道:「此杖既是貴寺中權威的象徵,老禪師就請憑借此杖發令吧!」

  大愚恭謹的接過綠王佛杖,回頭對左面兩個和尚說道:「兩位師弟請主持羅漢陣的變化……」

  突聽北怪黃煉一聲怒喝,打斷了大愚禪師之言,揚手一掌,直向那黃幔垂遮的小轎劈去。

  他功力深厚,又練有玄冰掌奇功,含怒劈出一掌,威勢非同小可,一股狂風隨手而出。

  方兆南暗暗幸道:「不知他因何而怒發此一掌,如那黃幔垂遮的小轎之中坐的是冥岳岳主,這一掌激怒於她,立時將引起一場動天地,驚鬼神的惡戰……」

  心念未完,南怪辛奇也冷哼一聲,罵道:「好小子,敢在老夫面前弄鬼。」揚手也是一掌劈了出去。

  那守在黃幔垂遮小轎前的兩個黑衣人,不知厲害,揮掌一接,當堂被震的向後退了三步,寒氣掠體而過,不自禁打了一個寒顫,身子搖了幾搖,栽倒在地上。

  環守在那黃轎周圍的黑衣人,齊齊舉起右手,平胸推出,掌力雖被擋住,但幾人臉上全都變了顏色,打了一個冷顫,有如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一般。

  但北怪黃煉的掌力餘威仍存,南怪辛奇的赤焰掌又接續而到。

  這一掌威勢不輸上掌,但卻挾帶著灼膚刺肌的熱風。

  并立在黃幔垂遮小轎之後,分著藍紅服色的少女,似已看出苗頭不對,彼此相望一眼,突然振袂而起,直向殿院外面飛去。

  首當其衝的兩個,被那強猛絕倫的掌力一震,立時口吐鮮血,倒栽地上,其餘的人也被那挾著灼膚刺肌的掌力,震的一個個摔倒在地上。

  方兆南目睹二女逃走,心中大急,高聲說道:「兩位老前輩快請追趕二女,最好生擒回來,聽候晚輩發落!」

  北怪黃煉道:「哼!我那裡暴躁了?」

  南怪忽然縱聲大笑道:「不是人家相救你,解開你手足上的天蠶絲索,只怕現在還被囚禁在山腹之中,難出那石室一步。」

  北怪黃煉正待發作,方兆南已搶先說道:「兩位老前輩已經答應在下,相助我一臂之力,如若兩位老前輩沒有答允,晚輩天膽也不敢呼請兩位出手。」

  南怪辛奇接道:「如若老夫失手把那兩個女娃兒擊斃了,又當如何?」

  方兆南道:「最好是能夠生擒,必要時不妨打傷她們,以兩位老前輩的功力,生擒二女,豈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南怪辛奇微微一笑,破袖拂處,忽然凌空而起,一躍四五丈高,起落之間,人已到大殿外面了。

  北怪黃煉回頭望了方兆南一眼,冷冷說道,「小心那頂黃色小轎……」

  餘音未絕,人已凌空而起,下面之言隨著他劃空而去的身影,漸不可聞。

  方兆南一皺眉頭,忖道:「那黃幔垂遮的小轎之中,如若坐的是冥岳岳主,南,北二怪一去,只怕無人能夠擋得住她……」

  忖思之間,忽聽一聲大叫,大方禪師疾向殿外衝去。

  大道禪師急喝道:「師兄到那裡去?」

  他右手一伸,疾向大方禪師右腕抓去。

  大方如瘋狂了一般,雙目圓睜,赤紅如火,聽得大道禪師一叫,立時揮臂拍出一掌。

  這一掌大出人的意外,大道禪師疾抓向大方禪師的右腕,只好中途改變,易抓為掌,手腕一翻,迎住了大方禪師劈來的一擊。

  兩掌接實,大道禪師仍然靜站在原地未動,大方禪師卻被那擊來的掌力,震的直向前方撞去。

  他原本就向殿外奔行,這一來,奔行的速度又加快了甚多。

  只見橫衝直撞的衝開了一條出路,直向那黃幔垂遮的小轎奔去。

  大愚禪師手中綠玉佛杖一揮,舉步迫了出去。

  大道禪師身軀搶在大愚前面,當先而出。

  只見大方禪師直奔那黃幔垂遮的小轎後,突然停了下來,雙手垂膝,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小轎前面一動也不動。

  大道禪師追了上去,舉手一把,向大方肩頭上面抓去。

  這一次大方不再出手還擊,也未向一側讓避,被大道禪師一把抓在肩頭之上。忽聽大方禪師冷哼了聲,舉拳直擊過來。

  大方一拳擊中大道之後,站在那裡怔怔的看著大道,看了一陣,突然舉起右手又是一拳擊了過去。

  這次大道有了準備,那裡還容他得手,身子一側,左手橫裡疾抄過去。

  大方的武功似是突然減弱,連他本身的內功也為之突然消失了甚多,大道橫裡出手一抄,抓住了大方禪師的右腕。

  凝神望去,只見大方面色難看無比,白中透黃,一滴滴汗珠,從他頭上滾了下來。

  這時,大愚禪師已經趕到,目睹了大方禪師神態心中一陣默然,低聲對大道禪師說道:「大道師弟,把他送入戒持院中休息去吧!」

  大道道:「師兄似已失去理性,只怕難以靜得下來。」

  大愚道:「如有必要,你就點了他的穴道吧!」

  大道禪師應了一聲,右手疾出,點了大方兩處穴道,抱了起來,直向戒持院中奔去。

  這時,這二重大殿中,突然間變的十分寂然,似是恢復了它過去的寧靜。

  但這分安謐,立時為大愚禪師打破,只見他回首望了方兆南一眼,問道:「方施主可知道的這黃幔垂遮的小轎中,藏的什麼東西嗎?」

  方兆南搖搖頭道:「不知道,看這小轎初來時十分神氣,頗似坐有什麼重要之人,但眼下看來又覺不像……」

  大愚道:「待老衲打開,瞧瞧是什麼東西!」伸手向那垂下的黃幔拉去。

  方兆南急急說道:「大師且慢動手!」

  大愚禪師回頭問道:「為什麼?」

  方兆南道:「冥岳中人,詭計多端,剛才那兩個分著紅藍服色的少女,都是冥岳岳主的親傳弟子,武功不弱,前數日禪師已在狹谷中和她們動過手了,當知在下這話,決非過甚其詞……」

  大愚點頭說道:「不錯。」

  劑匕南道:「這黃幔垂遮的小轎中,如若是她們輩份尊高的長輩,決不會棄之不顧,如果不是他們的長輩,但又裝出極大的氣魄,據此推論,這黃幔垂遮的小轎中,可能暗藏著什麼陰謀回頭對大愚禪師說道:「老禪師快請下令,讓那盤坐在院中草坪上的貴門下弟子各歸原來崗位,這一陣沉寂,不過是大風暴前的平靜,其實目下局勢,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大愚禪師道:「方施主對我們少林寺一番恩情,老衲深銘肺腑……」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我是奉命而來,老禪師不用心存感激大愚奇道:「奉命而來,但不知方施主奉的是何人之命?」

  方兆南笑道:「這件事,老禪師日後會知道,眼下寸陰如金,咱們爭取一寸一分的準備時間……」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貴寺之中,如有寶劍,請替在下取來一把!」

  大愚忽然探手人懷,取出一面長形銀牌,遞了過去,說道:

  「此物乃大悲師侄臨死之前,交付老衲,說是施主之物,命老衲交還施主。」

  方兆南看那長牌,正是在抱犢崗山腹密洞之中,玉骨妖姬的死骨之下,撿得之物,當時隨手取來,也不知它有什麼用。

  睹物思人,不禁想起了周慧瑛來,黯然一歎,伸手接過,隨手放人懷中。

  大愚禪師抱著綠玉佛杖,大步走到台階前面,舉起手中佛杖,高聲說道:「掌門方丈,為敵所迫,不知眼下了什麼毒物,神志已極不清。

  老衲為我少林寺萬代基業著想,不得不甘冒大不匙,暫代行使掌門方丈之職,待渡過咱們這次空前的大劫之後,老衲自當謝罪於歷代祖師之前,恭領寺中長老會的裁決……」

  群僧看到他手中高舉著綠玉佛杖,一個個相拜。

  大愚禪師略一停頓道:「眼下強敵似正在調兵遣將之際,方施主出手相助,似是破壞他們的計劃,因此他們不得不另行佈署,各位請爭取這片刻時光,餘下之人,就在此地排成一座羅漢陣,以備拒敵。」

  廣闊的草坪上,盤坐的群憎,突然一齊站了起來,急急奔去。

  少林寺的僧侶們訓練有素,身經大變之後,仍然進退有序,一絲不亂,片刻間走去了十之七八,草坪上只餘下一百餘人。

  這時,方兆南已就大殿上死去的僧侶身側,取過一支鐵禪杖,遙遙的挑開那黃饅垂遮的小轎的垂簾。

  黃慢挑起,一團白煙,緩緩散出。

  原來那小轎正中,放著一座玉鼎,鼎中香煙裊裊,緩緩向上升起。

  閃電般的往事,疾從方兆南腦際掠過,不禁心頭大震,高聲說道:「這鼎中白煙有毒,諸位千萬不可走近……」

  少林寺中群僧,已對他十分信服,聽得一叫,果然個個閉住呼吸,向一側走開。

  那垂遮的黃幔,一被挑開,玉鼎中火焰,突然大盛,一團團白煙,直冒出來。

  方兆南運氣閉住呼吸,疾奔台階,就那草坪中,抓起兩把沙土,向鼎中投去,心中卻暗暗佩服南。北二怪,耳目靈敏過人。

  這小轎剛停下來,他們似已聞到異香之味,才一先一後出手震斃了環守在四周的大漢,如非南,北二怪及早警覺,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放出毒煙,那還得了……」

  草坪上的群憎,目睹方兆南連抓沙土,投入玉鼎,立時過來相助。

  片刻之間,已把玉鼎埋了起來。

  方兆南知毒煙厲害,低聲對大愚禪師說道:「大師請率門下弟子,離開此地,就貴寺最重要道上,排成一座羅漢陣,進可以攻敵,退可以守護,此地毒煙,一時間不易散淨,各位不宜在此逗留,在下去看看南、北二怪追敵的情形如何。」

  大愚禪師道:「方施主暫請留步,老衲還有要事請教。」

  方兆南道:「大師不用客氣,此地非講話所在,咱們出去說吧!」

  大愚禪師一舉手中綠玉佛杖,大步向外走去。

  大殿中僅餘的兩位大字輩中高僧,也急奔出大殿,和大愚會合一起。

  方兆南和大愚禪師并肩而行,兩人一齊出了大殿。

  大愚輕車熟路,帶著方兆南繞過幾重屋角,到了一個道路交叉的所在。

  兩人身後相隨的少林群僧,已藉著這一段行程上,排好了羅漢陣,一停下來,立時陣式伸延開去,有如一座人牆,分堵了各條要道。

  大愚輕輕歎息一聲道:「今日如非方施主出手相助,提醒老衲,只怕我們大字輩僅餘的四人,早已橫屍大殿,下三代弟子們,雖然有幾個才智過人,武功高強的弟子,但他們對上一輩,決不敢抗違掌門師尊之命。

  不用冥岳中一兵一卒,千百年的少林基業,將毀於一時之間,那是何等淒涼悲慘之局,七八百少林弟子,不用人一刀一槍,個個自絕,橫屍殿院……」

  方兆南道:「眼下事情已過,老禪師必須振奮精神,準備對付強敵。」

  大愚道:「就目下情勢而論,少林寺的大劫已過,現下不論強敵武功如何,但要想一舉把少林寺全數殘滅,決非容易之事,八百弟子,同心協力,拚死拒敵,強敵縱然集天下武林道上高手而來。也必將付出極大的代價。」

  方兆南接道:「老禪師豪氣凌雲,不為強敵先聲所懾,晚輩極是佩服。」

  大愚道:「老衲已派人替施主取兵刃去了……」

  話還未完,只見兩個小沙彌疾奔而來,每人手中捧著一柄劍。

  大愚禪師取過雙劍,送到方兆南面前說道:「這兩柄長劍。

  雖非我們少林寺中鎮山之寶,但已在敝寺存放有百年之久,雙劍分則各成一支兵刃,合則共成一劍,一青一白,鋒利無比,敝寺中弟子們從不用劍,老衲願以雙劍相贈,略謝施主今日挽救敝寺大危之情。」

  方兆南接過雙劍,順手打開。

  寶劍出鞘,冷氣迫人,閃起了一青一白,兩道劍氣。

  這森森的寒芒,耀眼奪目的光華,不論任何人瞧上一眼.立可認出,這兩柄寶劍,不是凡品。

  不禁心頭一跳,搖頭說道:「這等貴重之物,晚輩如何能夠接受,但願有一把平常的劍,用來克敵,就可以了,這兩柄寶劍,留作貴寺中弟子用吧!」

  大愚輕輕歎息一聲道:「這兩支劍,確非凡品,數十年前,當年曾經叱嚇江湖,武林中人,無不見愛……」

  他微微一頓,笑道:「這就是馳名江湖的龍蚊雙劍,青劍號龍,白劍號蚊。」

  方兆南道:「老禪師這麼一說,晚輩越發的不敢領受了!」

  大愚正容說道:「方施主對我們少林寺施恩極大,這一雙寶劍,不過聊表謝意,施主如若拒受,那就瞧不起老衲了。」

  方兆南心中一動,暗道:「冥岳中人陰謀未能得逞,決不會善罷干休,說不定立時將有一場慘烈絕倫的大戰,有此一雙利器,助益甚大,不如暫時收下,待少林之危解除之後,再歸還他們也是一樣。」……

  心念一轉,歸劍入鞘,背在身上笑道:「晚輩暫借這一雙利器劫敵,事完之後,原物奉還……」

  大愚接道:「從此刻起,這龍蚊雙劍,已是方施主之物了。」

  方兆南道:「這個咱們以後再說,老禪師請通令全寺僧侶準備迎敵,晚輩去追南。北二怪的行蹤。」

  縱身一躍,凌空而起,直向寺外奔去。

  方兆南一口氣奔到了少林寺外,但仍未發現一個敵蹤,也未見南北二怪的蹤影,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懷疑。

  他暗自忖道:「冥岳中人,鬼計多端,莫非故意把南、北二怪引開,先出全力,把二怪擊斃,然後再大舉來犯?」正感為難之際,忽覺一股無聲無息的功力,撞了過來。

  他為人機警,又早已暗中運氣戒備,那力道雖然來的無聲無息,但微一相觸,立時警覺,隨著那擊來的力道,凌空飄起,落在一丈開外。

  他這借勢避敵的一擊,已先把敵人的掌力卸去了一半,但仍然覺著胸腹之間,氣血在翻騰。

  他心中暗自驚道:「什麼人的掌力,如此雄渾,這周圍一丈五尺之內,沒有隱身之處,這一股拳風掌力,最近也是來自一丈五尺之外,而且又是來的無聲無息,不同於一般的劈空掌力心念電轉,靈機忽生,脫口叫道:「無影神拳……」

  耳際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正西方兩丈外一座大岩石後,緩步走出一位紅衣少女。

  方兆南一眼之下,立時辨認出正是那冥岳三妹之一,不禁心頭一震,暗道:「南北二怪,武功何等高強,怎的竟然被她脫身而去……」

  那紅衣少女右手仗劍,左手握住一柄拂塵,臉上雖然微現出驚愕之色,但嘴角間,卻仍然帶著盈盈笑容,說道:「怎麼?你還沒有摔死?」

  方兆南眉頭一皺,說道:「你能逃過辛,黃兩位老前輩的手下,可也算得命大!」

  那紅衣少女微微一怔後,忽然笑道:「姑娘化身千百,豈是你能夠辨認的?」

  方兆南心中一動,暗道:「是呀!南。北二怪所追趕的那兩位少女,一定是別人扮裝而成的。」

  當下冷哼一聲,道:「冥岳中人,果然詭計多端……」

  那紅衣少女冷笑一聲接道:「少林寺已陷入我們掌握之中,待家師今夜趕到,立時將展開屠殺……」

  方兆南接道:「只怕事實難如你們之願……」

  忽覺一股暗勁,當胸直撞過來。

  方兆南已吃過一次虧,早已暗中留心戒備。

  那勁道雖然來的無聲無息,但在這等四外無人的荒野中,只要稍為留心,自是不難看出一點蛛絲馬跡,眼看氣流波動立時警覺,右掌一揮,拍出一股掌風。

  他似是自知自己的內力,不是那發拳人的敵手,一掌拍出之後,人卻疾向那一側閃去,口中大聲喝道:「白作義你隱在暗中發拳,算得什麼英雄人物,有種的滾出來,我要領教一下你們西域武學,除了『無影神拳』之外,還有什麼本領?」

  他想到以大方禪師的身份,都能變敵降敵,何況無影神拳。

  因為除他之外,當今武林之中,還未聽到有人會此武功。

  但見兩丈外的一株巨松之後,緩步走出一個矮胖之人。

  在他的身後,魚貫相隨著四五個人。

  方兆南看清楚幾個人後,不禁呆在當地。

  那當先矮胖之人,正是無影神拳白作義,他身後筋著神刀羅昆,九星追魂侯振方,三劍一筆張鳳閣,和追風雕伍宗義。

  這些人的出現,使方兆南意識到局勢的嚴重,以此類推,蕭遙子和袖手樵隱史謀遁,都可能已為對方收用。

  這些人個個身懷絕技,一旦為敵所用,後果實在可怕,而且這些人大都是雄據一方的霸主。

  如果他們被冥岳收用之後,整個江湖形勢,亦將為之大變,只恐怕武林道大部分地區,實力盡將為冥岳收用……

  一念啟發,使他聯想到冥岳中那場激烈淒慘的大戰經過,那些奇裝異服,臉上塗滿著五顏六色,裝扮各色各樣鬼形的人,武功似都不錯。

  如果那冥岳岳主,把眼下這些人物,臉上塗上色彩,衣服改穿的奇形怪裝,豈不是和那些鬼形怪人一般模樣?

  只聽那紅衣少女銀鈴般的嬌笑之聲,響蕩在空闊的山野,道:「這些人你可認識嗎?」

  方兆南收斂一下震盪的心神,長長吸一口氣目光緩緩由白作義臉上掃過,道:「不錯,這些人我都認識。」

  那紅衣少女淡淡一笑,道:「還有袖手樵隱史謀遁,和武當派的蕭遙子,你一定也認識了?」

  方兆南道:「認識又怎麼樣?」

  紅衣少女道:「這些人過去都是你的朋友,可是現在都是你的敵人了……」

  她回目緩緩的望了白作義等一眼,道:「你自信武功能勝過五人聯手的合擊嗎?」

  方兆南被她問的心頭一震,暗到:「是啊!別說這五人聯手對付我了,就是他一個個的出手,只怕我也難勝他們……」

  忖思之間,忽見那紅衣少女素手一揚,九星追魂侯振方,三劍一筆張鳳閣,神刀羅昆三人立時拔出兵刃,一湧而上。

  方兆南左腕一翻,青龍,白蚊,雙劍一齊出鞘。

  森森劍芒,冷氣逼人。

  那紅衣少女忽然嬌聲讚道:「好劍,單為這一雙寶劍,今天也不能放你。」

  縱身一躍,直飛過來,左手拂塵一揮,低聲說道:「你們上啊!」

  羅昆掄動手中金背劍,當先出手,一招『力劈華山』當頭劈下。

  方兆南雙手分握青龍,白蚊二劍。

  他初次施用這等寶劍,心中甚多顧忌,眼看羅昆手中金背刀力沉勢猛,怕傷了寶劍,縱身一躍,閃讓一刀。

  那知九星追魂侯振方健腕翻處,蚊筋蛇頭鞭、疾如流星般,直點過來,蛇頭銀芒閃閃,劃帶著輕微的嘯空之聲。

  方兆南左手青龍劍斜斜推出,畫出一片劍影,封住了侯振方的蚊筋蛇頭鞭。

  九星追魂侯振方看那寶劍揮動之間,帶起一大片似雲似霧的濛濛青光,不敢讓蛇鞭和寶劍相觸,右腕一挫,把蛇鞭收了回來。

  但三劍一筆張鳳閣左手的鐵筆,卻疾施一招「驚鳴離葦」猛向前胸點來。

  方兆南右手白蚊劍振腕掃出,躍目的寒芒,幻化成一片劍影,護住身子。

  張鳳閣鐵筆疾收,右手一抖,一道白光電射擊到。

  他右手同時握著三柄劍,每一柄短劍後面,都有一道很細的銀索,連在手腕之上,既可握在手中,當作兵刃使用,亦可當作暗器,振腕擊出,叫人防不勝防。

  方兆南大喝一聲,右手的青龍劍倏然收回,一劍「鐵索攔舟」橫裡掃出。

  青龍劍卷帶著一片精光冷芒,波然一聲輕響,正削在張鳳閣那脫手擊來的短劍之上。

  那百練精鋼的短劍,登時被寶劍削作兩斷,一半斷劍,挾著盈耳的嘯風之聲,掠著方兆南耳畔飛過。

  方兆南雖知此劍於一般兵刃,鋒利無比,但卻沒有想到它竟能削鐵如泥,不禁一呆。

  就在他一愣之間,羅昆的金背刀已然橫腰斬來,侯振方的皎筋蛇頭鞭,也疾向前胸點到。

  張鳳閣的一劍被削,右手中還握有兩柄短劍,左手中還握有一支鐵筆,略一怔神,欺身而攻上。

  方兆南雙劍疾展,和三人打在一起,青,白雙劍,電奔輪轉,舞出一大片冷森森的光華,力戰三人。

  那紅衣少女一側觀戰,見三人圍攻之勢竟然無法勝方兆南。

  心念轉動,殺機忽生,低聲對神拳白作義,道:「這人手中一對寶劍不錯,你幫助他們出手,早些把他打死,替我把那寶劍奪來。」

  名震西域的無影神拳白作義,對那紅衣少女之命,竟然奉若神明,聽得吩咐,立時大喝一聲,縱身而上,雙拳連揮。

  倏然之間,無影神拳連出四拳。

  方兆南力戰三人,初時還恐力難勝任,以守為主,打了十幾個口合之後,膽氣漸壯,暗道:「三人環攻之勢,也不過如此而已。」

  正待施展辣手,先傷兩人,忽聽白作義大喝一聲,一股強猛絕倫的暗勁,直衝過來。

  但覺一陣潛力,直逼上身,全身一震,身不自主的向後退了三步,手中雙劍,也幾乎脫手而落地。

  幸得方兆南早已知道無影神拳的利害,始終留心戒備他突然施襲,覺出不對,立時借勢向後退去。

  他應變雖快,但內腑氣血已然浮動不止,受了內傷,只好暗中運氣療息,表面上仍然維持鎮靜,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心中很明白,如果環伺四周的強敵,只要看出他受了內傷,立時將全力逼攻。

  白作義暗發一記無影神拳之後,緊接著欺身攻上,復攻四拳,逼得方兆南倒退了八九尺之遠。

  那紅衣少女柳眉一揚,嬌喝一聲,秀眉微晃,疾如流矢,紅影一閃,人已到了方兆南的身前。

  只見她拂塵一揮,一招「金絲纏腕」疾向方兆南右腕上掃去。

  她自見得方兆南手中寶劍之後,立時動了貪念,一心一意想把它奪來。

  方兆南左手一招「白雲出柚」青龍劍帶著一片片青濛濛的劍氣,疾向那紅衣少女拂塵之上掃了過去。

  只聽那紅衣少女嬌笑道:「你已經受了內傷,如不及時運氣調息,傷勢發作起來,決難保得性命,縱然勉強和我動手,也如強弩之末,三十招內,非傷在我的手下不可。」

  說話之間,手中寶劍已然連續攻出三劍。

  方兆南聽得心頭一凜,暗道:「她已看出我受了內傷,決然不肯放過我,不如先下辣手,縱然不能傷她,也可一收先聲奪人之效。」

  身軀連閃過那紅衣少女攻來三劍,說道:「我因和令尊有過數日之緣,故而不忍傷害於你,你這般苦苦相迫,難道我還真的怕你不成?」

  他想起那雲姓老人救命之恩,雲夫人那思念女兒之情,不知不覺間,說出了這幾句話來。

  只聽那紅衣少女格格嬌笑之聲,傳入耳際,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父母早已死去,由思師教養長大,你想見我父母,那就到鬼門關中去找他們吧!」

  唰唰唰又是三劍急攻。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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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5 09:14: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回 為護寺兆南重傷


  方兆南右手白蛟劍一招"野火燒天",把那紅衣少女急攻的三劍封開,左手青龍劍突然施出了一招"西來梵音",寶劍幻起一片濛濛青芒。

  這一劍乃覺夢禪師傳授他達摩三劍之一,凌厲中隱含著緩和慈悲。

  那紅衣少女只覺滿天劍影,由四面八方擁了過來,雖然有很多破綻,但卻有著無從下手招架之感,嬌軀一晃,後退八尺。

  忽聽神刀羅昆大喝一聲,掄動手中金背刀,一招"橫掃千軍"攔腰掃來。

  那達摩三劍,雖是曠絕千古的劍術絕學,但運用時,必需提聚真氣,方兆南前胸中了一記無影神拳,浮動的氣血,尚未平復,再運氣擊出一劍,人已微作喘息。

  眼看羅昆掃來一刀十分猛惡,不敢用劍封架,縱身躍開五尺,心中暗暗忖道:「這兩支寶劍,雖有削鐵如泥之效,達摩三劍亦是和眼下強敵周旋,但內腑傷勢,必得早些運氣療息不可,白作義那無影神拳,更是防不勝防,不如暫時退入寺中,稍作養息,再圖克敵。」

  心念轉動,也就不過是剎那間的時光,不待強敵再出手襲擊,突然反身一躍疾向少林寺中退去。

  那紅衣少女高聲叫道:「快點追他,他已受了內傷……」

  群豪似是對那紅衣少女十分敬佩,聽得她大喝之言,立時急急追了過去。

  方兆南勉強提著一口真氣,急向寺中奔去。

  幸得距離不遠,眨眼間已到了寺門前面。

  四個身披月白袈裟的和尚,分持著方便鏟,鐵禪杖,一排攔住去路。

  方兆南低聲喝道:「擋住後面追兵……」

  說著話,身子一側,從四僧之間衝了過去。

  少林寺的和尚大都已認識方兆南,立時閃身向旁邊一讓,放過他去,一橫手中兵刃,擋住後面追兵。

  方兆南奔入寺門之後,心申忽然一動,暗暗忖道:「白作義無影神拳,傷人於無聲無息之中,這四個和尚不知內'情,只怕要吃大虧。」

  當下停住身子,回頭叫道:「四位禪師請謹防對方的無影神拳……」

  忽然想到那無影神拳乃西域奇技,少林寺中和尚只怕還不知道世間有這樣一種武功。

  他趕忙又接著說道:「無影神拳是一種奇異的武功,發時無聲無息,暗勁擊中後,才能覺到,那人是個又矮又胖的老頭子,你們要小心了,注意著他雙手的舉動……」

  他話還沒說完,忽聽最左面一個和尚哼了一聲,向後退了三步,身軀搖了幾搖,才站穩了身子。

  原來在他說話之時,那人已經中了一記無影神拳。

  方兆南心頭一震,暗道:「我如為療自己的傷勢,讓這四位少林和尚傷在他們手中,不但愧對大愚禪師,而且還被這般人衝入寺中。」

  念頭一轉,重又緩步走了回來,一面運氣調息,一面監視觀戰,以備隨時出手相援。

  這時,少林寺僧侶,已和敵人動上了手,除了那個先為對方拳勢所傷的人之外,三個僧侶揮動兵刃,聯手拒敵。

  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和神刀羅昆等,雖然用盡了全力搶攻,但三僧手中的方便鏟、鐵禪杖相配合支持,攻拒之間配合的十分嚴謹,絲毫找不出一點破綻、空隙。

  三人全力搶攻了三十多招,三僧仍然是從從容容,毫無吃力的樣子。

  那紅衣少女眼看三個少林僧侶門戶防守的十分嚴密,看樣子再打下去,一兩百招,也難分勝敗,心中大感焦急,而且打鬥激烈,只見杖影刀光,難分敵我,白作義的無影神拳,也不隨便出手。

  當下一擺手中寶劍,縱身而上,衝入戰圈,舉手一劍,向右面一個和尚前腦刺去,左手拂塵回掃,纏擊向左面一個和尚手腕。

  二僧被迫的向後退了一步。

  她一加入之後,局勢立時改變,三個和尚被她詭奇的劍招,迫的有些應接不暇,聯手之陣逐漸散亂。

  這時,方兆南已藉機調息復元,眼看著三僧已有些招架不住,立時仗劍一躍而上。

  他自服用過覺夢調製的全熊糕後,又被覺夢大師施展內家真力,迫他出全力相抗,只累得筋疲力盡,當場暈倒。

  但他卻不知覺夢大師在他暈倒之後,不惜消耗本身真元之氣,逐步推拿他身上的經脈,使他的功力大進。

  是以,他只要極短的時間調息之後,消耗的體力,便立時復元。

  驀然間,傳來了一聲宏亮悠長的佛號。

  只見大慈禪師帶了十二個少林高手,疾奔而來。

  方兆南回目一瞥,暗暗忖道:「目下情勢險惡,大可不必有什麼忠厚之心,群僧趕到之後,就讓他們一齊出手,先把眼下這一些強敵制服,也好減少一些威脅。」

  心中念頭電轉,手中青龍劍卻疾向那紅衣少女點擊過去。

  那紅衣少女每和方兆南動手一次,就覺著他武功比以前進步甚多,是以心中對他已存了甚大戒心。

  但方兆南卻誠心和她硬拚一場,劍勢一緊,把她分攻三僧的招術都接過。

  白作義突然大喝一聲,疾衝而上,舉手一拳"直搗黃龍",當胸擊來。

  他功力深厚,每次出手拳勢,都帶著嘯風之聲,威勢十分嚇人。

  方兆南擔心他再施展無影神拳傷人,那可是防不勝防,當下閃身避開一擊,手中劍勢一轉,全力向白作義猛攻過去。

  那紅衣少女擺脫了方兆南後,神威立復,一連三劍又把三僧聯手拒敵的陣勢衝亂。

  幸好大慈禪師已率領群僧及時趕到,揮動手中禪杖,接住了那紅衣少女凌厲的攻勢。

  他乃少林寺中大字輩高僧之一,功力深厚,卓然不同群僧,禪杖揮舞之間,力重勢猛,交手數合。那紅衣少女已知遇上了勁敵,無暇再向群僧施襲,全神貫注迎敵。

  少林僧侶聯手拒敵的陣勢,又從紊亂中穩定下來。

  方兆南一和白作義上手後,立時施展出全力搶攻。他東一劍武當派的絕學"天河倒掛",西一劍崑崙派的"萬蜂出巢",再加上那寶刃的揮舞間幻起來的森森劍氣,竟然把白作義逼得無暇施展無影神拳。

  轉眼望去,大局已穩,當下劍勢一緊,擊出一招"巧奪造化",青龍劍幻灑出漫天寒星,有如驟雨急落,白作義駭然一震,縱身而退。

  方兆南右腕一震,如影隨形,疾追而上,不容白作義有喘息運氣的機會,已揮劍攻到。

  白作義右拳疾起,一招"推出填海」打出一股奇猛拳風,左手卻施出擒拿法,疾向方兆南右腕上面扣去。

  方兆南左手青龍劍斜出一招"一橋銀花"封住了白作義左手擒拿之勢,身子一側避開擊來的一拳,白蛟劍卻疾出一招"神龍三現"劍勢搖舞,幻起三朵銀花,逼得白作義又向後退了兩大步。

  方兆南借勢搶攻,青龍劍重演了一招"巧奪造化",又把白作義迫的向後退去。

  片刻工夫,白作義已被逼退了兩三丈遠。

  白作義暗暗忖道:「這娃兒劍招奇奧,而且又沒有一定路數,手中雙劍,寒氣逼人,光華奪目,分明是可斷金玉的寶刀。

  我這般和他纏鬥下去,只怕要吃大虧,強敵相搏,先下手者為強,如再不施展毒手,把他擊傷,難免要傷在他的手中。」

  心念一轉,殺機忽起,暗中提聚真氣,身子疾向旁側躍去。

  方兆南怕他施展無影神拳,左腕一振,青龍劍幻出一片青芒疾追過去。

  白作義奔行之間,突然回身,右手一揚。

  方兆南連番吃到無影神拳的苦頭,見他一揚右手,立時疾向一側閃去。

  哪知白作義這一招,不過虛張聲勢,待方兆南身子站好,才真的發起一記神拳,緊接著疾撲而上。

  目睹白作義過來,青龍劍斜斜推出,封住門戶,蓄勢待敵,忽覺一股暗勁,撞上身來,不禁心頭一震,趕忙借勢向後躍退。

  白作義這一拳,已用出了八成的內力,勁道異常強猛。

  方兆南雖然已有了讓避他無影神拳的經驗,仍然被那襲上身來的暗勁,震得全身氣血浮動,眼中金星亂冒。

  就在他眼睛一花之下,白作義已疾如電光石火撲到,右手一翻,已搭在方兆南左腕之上。

  方兆南但覺左腕一麻,青龍劍已被白作義奪了過去。

  他雖內腑重創,神智并末昏迷,大喝一聲,有手白蛟劍突然施出了達摩三劍中一招"西來梵音"。

  這一招,曠絕千古的奇學,出手之後,白作義登時被籠罩在一片劍影之下。

  他欺身奪劍,相距過近,已無法退出方兆南撒出的重重劍影,形勢相迫,白作義不得不作死中求生的掙扎,揮動手中的青龍劍,猛向當頭罩下的劍影上面掃去。

  方兆南這一劍乃達摩三劍起手劍式,凌厲劍勢中,仍含著慈悲心腸。

  雙劍相觸,發出一陣龍吟之聲,白作義倒提青龍劍,滿身鮮血而退,原來他被形勢所迫,硬是接一劍,身上受了三處劍傷。

  方兆南內腑受傷,腕力已大減,白作義又沾了手青龍劍的光,才勉強把這一劍架開,劍傷白作義後,內腑氣血浮動甚烈,不由自主噴出一口鮮血。

  那紅衣少女正和大慈禪師相搏,聽得方兆南大喝一聲,不禁轉頭一瞥。

  眼見白作義竟把方兆南手中的寶劍奪過一隻,不禁心中大喜,高聲喝道:「快些把那寶劍送過來……」

  她精神一分,立時被大慈禪師手中急如狂雨的禪杖,逼得險象環生。

  白作義雖然奪過來一柄寶劍,但身上三處劍傷,卻是不輕,鮮血泉湧而出,片刻間濕了半個身子。

  他只顧運氣止血,無力再發無影神拳,如他此時藉機再發出幾記無影神拳,方兆南勢非被活活擊斃不可。

  這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兩個人都無能立時再戰。

  少林群僧們,眼看方兆南受了重傷,立時有四人疾奔過來,一個扶著方兆南向寺中退去,一個手橫禪杖相護。

  另兩個卻撲向白作義,想奪回他手中的青龍寶劍。

  那紅衣少女,雖被大慈禪師縱掃橫擊的禪杖,迫落下風,但她心中,仍然念念不忘白作義手中奪得的兵刃。

  眼看二個少林僧侶衝了上去,白作義卻渾如不覺,心中大感焦急,手中長劍突然施出一招"蛛筆點魂"劍尖上顫化出三點銀芒,疾刺向大慈禪師右腕。

  那紅衣少女一劍逼退強敵,振劍斜躍而出,手中拂塵一振,掃向白作義左面一僧,右手長劍"攔江截斗"點擊右面一個和尚,她動作迅快,拂塵、長劍雖然後發,卻和二僧擊向白作義的禪杖一齊攻到。

  如果二僧不肯放手,白作義固然要傷在二僧禪杖之下,但二僧亦將傷在紅衣少女拂塵和長劍之下,形勢逼得兩人不得不先求自保,齊齊向後退開。

  紅衣少女突然嬌喝一聲,右手一振,寶劍化成一道白光,疾向右面一僧投擲過去。

  劍勢迅快,劃起了一股嘯風之聲,左手拂塵疾揮一招"雲霧金光"擋住那左面一僧的攻勢,右手卻迅快絕倫的向白作義手中的青龍寶劍上抓去。

  白作義雖然在運氣止血,但他武功并未失去。

  那紅衣少女纖手將要觸及他手中寶劍時,白作義忽然一振手腕,手中青龍劍,疾翻而起,青芒閃起,直刺過來。

  這一劍來的十分意外,那紅衣少女芳心一震。疾向旁側閃去,口中卻失聲喝道:「白作義,你瘋了,是我!」

  她應變雖然很快,但仍然是晚了一步。

  只見青芒閃動,掃中了大腿上的皮肉,鮮血順腿而下。

  白作義劍勢出手的同時,微閉的雙目,也同時睜開,一見傷了那紅衣少女,不禁微微一怔,神智忽然清醒過來。

  只聽噹的一聲金鐵相擊,紅衣少女投擲向右面一僧的長劍,被和尚一杖掃開,人也緊隨著疾衝過來。

  紅衣少女急急叫道:「快把手中的寶劍給我。」

  白作義臉色微微一變,但他終於依言把手中寶劍,遞了過去。

  那紅衣少女接過寶劍,大慈禪師和兩個少林弟子已分由三面攻到。

  大慈禪師滿臉忿怒之容,一招"五丁劈山"當頭直衝而下。

  白作義突然大喝一聲,神威忽發,雙手齊出,連發兩記無影神拳。

  那左右兩面衝上來的兩個少林憎侶,忽然覺得前胸一震,似是被人無聲無息的用鐵錘在前胸擊了一下。

  但覺一陣氣血浮動,身不由己的各自向後退了三步,手中鐵禪杖,也隨著脫手落在地上。

  那紅衣少女確有著過人的武功,身陷危境心神不亂,突然一個大翻身,嬌軀橫向一側移動兩步,手中青龍劍"腕底翻雲"疾向大慈禪師下擊的鐵禪杖削去。

  她心中雖然愛惜寶劍,但在生死交關之時,也無法顧及到損傷寶劍了。

  只聽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大慈禪師下擊的杖閃,雖未被彈震開去,但卻被那紅衣少女利用滑字訣,滑到一側。

  紅衣少女勉力封開一杖,立時疾向旁側閃避開去,大慈禪師也疾向後面躍過。

  凝目望去,只見鴨蛋粗細的鐵禪杖,竟被那青龍寶劍生生削斷了一半。

  那紅衣少女更是迫不及待,舉起手中寶劍查看。

  但見全劍一片青蒙的光芒,竟然是毫無損傷,不禁心中大喜,連腿上的傷疼,也忘了,嬌喝一聲,疾衝而上,一劍"穿雲摘月"疾刺向大慈前胸。

  白作義雙手齊發一記無影神拳,雖然把兩個少林弟子震傷,但他剛剛運氣止住了流血的傷口,卻被他一提真氣,震得重新迸裂,登時血如流水面出。

  守在寺門幾個沙林弟子,一看同伴受傷,立時又有四個奔了過來,各揮手中兵刃,齊齊衝了過來。

  那紅衣少女手中多了一柄斬金切玉的寶劍,如虎添翼,攻勢更是凌厲難當,大慈禪師卻擔心手中禪杖被人削斷。

  兩人武功原來在伯仲之間,大慈多了一層顧慮,登時有一種施展不開的感覺,被那紅衣少女一連幾劍快攻,逼得手忙腳亂,大有應接不暇之感。

  她的武功、劍招、全走偏激詭奇的路子,一佔上風,鋒芒更健。

  但見漫天劍氣,挾著手中拂塵的刷刷之聲,著著指襲向大慈禪師的要害大穴,五招之後,已把大慈禪師逼得險象環生。

  九星追魂侯振方、三劍一筆張風閣、神刀羅昆、追風雕伍宗義,五和少林寺僧侶們打到生死關頭之時,眼看到白作義身處危境,卻是無法救援。

  突然間響起一聲嬌喝,一條人影,疾飛而到,一陣紅光閃動,四個攻向白作義僧侶手中的兵刃,一齊被彈震開去。

  群僧退了兩步,定神看去,只見一個身著藍衣,頭挽宮髻秀美絕倫的少女,左手執劍,右手卻握著一支形如鹿角,赤紅似火的怪兵刃,俏生生的站在白作義的身前。

  此女和那紅衣少女一般的動人惹眼,只是眉目間有一種威嚴之肅,看上去比那紅衣少女冷酷甚多。

  只聽她嬌喝一聲:「住手。」

  那紅衣少女當先一收劍勢縱身而退。

  九星追魂侯振方、三劍一筆張鳳閣、追風雕伍宗義、神刀羅昆,一齊猛攻兩招逼退強敵,向後躍退。

  那藍衣少女目光轉動,掃掠了全場一眼,冷冷說道:「你們這些和尚中,那一個能夠作主?

  她氣度冷漠威嚴,一派自負不凡的神情。

  大慈禪師冷哼一聲,道:「年輕的女孩子家,說話要有點分寸,有什麼事,只管向老衲說吧。」

  他本是仁慈和藹,修養有素之人,只因目睹寺中慘變,對冥岳中人,已恨之入骨,言詞之間,竟也充滿著火氣。

  那藍衣少女然後微微一笑,道:「這一群和尚數你年紀最大,我該早看出來,就不用多此一問了。」

  大慈道:「女施主最好少說廢話。」

  藍衣少女柳眉一聳,滿臉陡現起一股肅然之氣,道:「去告訴你們寺中當家和尚,今夜三更,家師親率冥岳中高手入寺,三更以前,你們還可以派人求和,只要願歸冥岳,可免一次大劫,三更前不見回音,入寺後雞犬不留。」

  大慈禪師道:「少林寺在江湖上是何等的聲譽,你這般信口開河,老衲本該立時教訓你一頓……」

  那紅衣少女突然格格一笑,道:「就憑你那點武功麼?哼!

  說話不怕山風閃了你的舌頭。」

  藍衣少女素手一揮,道:「不用和他多費口舌了,我們走吧!」當先轉身而去。

  那紅衣少女和三劍一筆張鳳閣等,緊隨那藍衣少女身後而去。

  大慈禪師自和那紅衣少女動手之後,已覺出對方武功,實不在自己之下。

  一時之間,十分猶豫,不知是否駭率領群僧追趕。

  正感為難之際,忽聽方兆南細弱的聲音,傳了過來,道:

  不要追他們!咱們也早些回去,商量一下禦敵之策。

  大慈禪師心中感激他相救少林群僧之情,對他十分尊敬,當下合掌應道:「方施主傷勢未癒,只管安心療息,老衲就去告訴大愚師兄!」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道:「我此刻正在運氣,不宜行動,如若能夠請得令師兄來此一行最好。」

  他內傷不輕,在四個少林僧侶的保護之下,正在運氣療息,但聽得那藍衣少女一番話後,忍不住插口而言。

  大慈禪師暗忖道:「大愚師兄,現下代行方丈之權,身份崇高,怎可隨隨便便的叫他來此相會……」

  忽聞長嘯之聲,劃空傳了過來,而且來得迅快無比,倏忽之間,已到了群僧停身之處。

  定神看去,只見兩條人影,有如離弦流矢一般,疾射而來,嘯聲頓收,人影驟現,正是南北二怪。

  北怪黃煉目光一掃方兆南,說道:「怎麼?你受了傷啦!」

  方兆南點點頭,笑道:「不錯,受了傷啦!」

  北怪黃煉大步走了過去,伸出鬼爪一般的手來,說道:「老夫助你早些恢復功力,如何?」

  方兆南暗暗忖道:「他如想暗中殺我,不用這樣出手,亦立時可把我置於死地,如其畏首畏尾的逃避他,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死在他手中。」

  當下一笑,道:「老前輩儘管出手。」

  北怪黃煉,原本有暗中傷害方兆南之居心,但聽他這般豪氣的一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當下一提真氣,緩緩舉起手來,頂在方兆南"玄機"要穴之上。

  他功力深厚,非同小可,一和方兆南肌膚相觸,方兆南立時感覺到有一股極強的熱力,直衝而入,趕忙運氣和那攻入內腑的熱力呼應。

  南怪辛奇眼看北怪黃煉出手相助方兆南療息傷勢,好像很不甘心一般,也大步走了過去,伸出右手,頂在方兆南背後的命門穴北怪一看南怪也跑了上來,冷哼一聲,右手突然加力,把方兆南的身子,突然向後一推,藉著方兆南的身子傳過去一股暗勁。

  南怪辛奇冷笑一聲,右手突然加力,也借方兆南的身子發出內勁,和北怪黃煉的傳擊過來的內勁相抗。

  這兩人藉著方兆南的身體,互較內勁,逐漸各加功力,勁道愈來愈強,但卻苦了方兆南。

  只覺內腑之中,兩股互傳相擊的潛力在激盪衝突,五腑六藏,都快要被翻了過來,氣血浮動。

  可是黃煉、辛奇,這兩個冷僻孤傲的老怪物,生平做事,素來是只管自己的喜怒,不管別人的生死。

  兩人雖然看出了方兆南受兩人內力相互衝擊的痛苦,但仍然不肯罷手,似是非得打出一場勝負不可。

  方兆南只感到兩股力道,在內腑衝突的愈來愈強猛,承受十分痛苦,正待勸請兩人住手,忽覺一股奇熱,由背後命門上直衝而入。

  方兆南微微一笑,也不答話,緩緩閉上雙目。

  原來那灼熱、冰寒的兩股暗勁,在他身上經過一陣激烈的衝突後,便逐漸的穩了下來。

  方兆南所受內傷,被兩人一陣折騰,把積存在肝臟之間的兩口淤血吐了出來,傷勢霍然而愈,暈過去片刻之後,復生過來。

  他覺出南北二怪一冷一熱'的暗勁,雖然仍在自己體內衝擊,但卻不似先前那樣激烈,雖然還忽冷忽熱,但已勉強可以忍受。

  一個本能,使他在不知大覺中,提聚了本身真氣,和那在內腑衝擊的力量相抗,加上他自行提聚的真氣一攪。那兩股漸趨穩定的暗勁,突然又加速沖蕩起來。

  逐漸的他體會到,自己提聚的真氣,雖不能左右大局,但覺得灼熱時幫助北怪黃煉抵抗辛奇的赤焰掌力,使那灼熱減少了不少。

  如果在冰寒加重時,他以本身真氣相助南怪辛奇抗拒北怪的玄冰掌力,使那冰寒之氣,也為之減少了甚多。

  這樣,使他感覺到,承受的灼熱和冰寒已不似先前那樣強烈。

  要知南北二怪的武功,雖然各走極端,一個焰熱,一個冰冷,但兩人的內力,卻是在伯仲之間,各出全力相搏,半斤八兩,僵持不下,寒熱中和,兩極對消,是以他慢慢覺得那寒熱已不怎麼厲害。

  方兆南逐漸體會出這個道理,南北二怪,也體會出了這個道理,但兩人好勝之心極強,形成了騎虎難下之勢,誰也不肯先行停手。

  鴨蚌相爭,漁人得利。方兆南忽然感覺本身真氣被南北二怪的寒熱之力衝擊之勢,通得直向生死玄關衝去。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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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5 09:18: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回 拒冥妖刀光劍影


  方兆南這數月以來的際遇,雖是悲慘、淒涼,但也是曠世絕奇,他在感情上遭遇了無比的痛苦,但在武功上卻有了幻奇的進境。

  北怪黃煉久持不勝,不禁心頭火起,冷哼一聲,按在方兆南前胸"玄機"要穴上的掌力,突然向前一送,全身功力一齊發出。

  方兆南忽覺寒氣大增,"命門"穴上攻進來的焰熱之力,被那寒氣一逼,突然退縮回去,熱力消減。

  方兆南頓感到一陣冷意,不禁打了兩個冷顫。

  他提聚的真氣經這寒氣一激,忽然又向上一衝。

  方兆南身軀,也隨著那上衝的真氣,顫動了一陣。

  忽覺熱力大增,南怪辛奇的反擊之力,像排山倒海一般直衝過來。

  方兆南但感一陣灼熱,內腑間的寒冷之氣,完全被那攻來的熱力逐走。

  這一冷一熱的突變,各盡其極。

  方兆南湧在"生死玄關"的真氣,被這忽冷忽熱之力連翻迫逼,突然直衝而上,衝過"生死玄關",直上十二重樓。

  這當兒,北怪黃煉,又用出全力反擊過來,方兆南滿身炎熱,突然又被一股強大的寒氣掩去。

  這一陣寒冷,當真是凍肌刺骨,使方兆南的身體起了極大的變化。

  不知怎地他內腑忽然僵止不動,一連打了幾個寒顫,臉色也成了一片鐵青,身上的血液,也似被這寒氣凍結起來一般。

  除非一個內功修為超過北怪黃煉的人,誰也無法抗拒這一股由極熱突變的酷寒。

  由寺內趕來的大愚禪師一直靜靜地站在一側,兩道眼神卻盯在方兆南的身上。

  眼看他神情大變,臉色鐵青,全身一陣顫動後,突然僵直不動,不禁心頭大為震駭,再也忍耐不住,大步直奔過去。

  只聽南怪辛奇大喝一聲,按在方兆南後背"命門穴"上的右手,他突然向前一推,一股奇熱,疾攻過來。

  方兆南僵挺的身子,被這熱力一逼,又是一陣顫動,臉上的汗水,滾滾而下。

  他衝上十二重樓的真氣,再經南怪辛奇這灼人肌膚的熱力一逼,一陣激盪,衝過了生死玄關。

  方兆南只覺一股極強的力道衝了上去,身子飄飄欲飛,身上又被那股強熱灼燒的極難忍受,不自覺的一提真氣。

  但感身子一輕,忽然離地而起,升飛起六七尺高,飄落到一丈開外。

  南北二怪看的微微一怔後,手上力道,齊齊減去。

  大愚禪師本待要出手相救,忽見方兆南原姿不變的端坐飛起,脫離了兩人雙掌挾持,立時停下腳步。

  方兆南飄落實地之後,挺身而起,運氣一試,不但毫無傷疼之感,反而有著一種爽快輕靈的感覺,心中大感奇怪,暗道:

  「這是怎麼回事呢?」

  忽聽大愚禪師的聲音,繚繞在耳際,道:「方施主沒有傷著嗎?」

  方兆南由沉思中驚醒過來,道:「還好。」

  他自己也不知是否受了內傷,是以,對大愚之言,無法答覆。只好含含糊糊的支吾過去。

  大慈禪師好不容易,等待這樣一個說話空隙,當下把那藍衣少女相約之言,一字不漏的轉告了大愚禪師。

  大愚禪師抬頭望望天色道:「現下不過申初光景,諸位連番和強敵相搏,想都已睏倦,先請回寺,用上一頓素齋,休息一下體力,晚上好對付強敵。

  南怪辛奇一皺眉頭,道:「老夫無酒不餐,偏是你們這和尚廟中,有著甚多規矩-----」北怪黃煉忽然冷笑一聲,接道:「三十餘年酒未沾唇,你也沒有死啊!」

  辛奇怒道:「你怎麼知道老夫沒有酒喝?」

  大愚禪師怕兩人再吵起來,趕忙接道:「平常之日,敝寺待客,確不備酒,但寺中卻存有久年佳釀,兩位如若有興趣,老衲願供一醉。」說完,合掌肅客。

  方兆南搶快兩步,走到大愚禪師身側,低聲說道:「晚輩已失去一劍,此劍如果再有失閃,實叫在下愧對禪師----」大愚禪師不待他說完,已聽出弦外之音,微微一笑,接道。」

  青龍、白蛟,已非少林寺中之物,方施主如何處理,老衲不願多問。」

  方兆南輕輕一歎,道:「今夜之戰,不但事關貴寺的安危存忘,整個武林的命運,恐怕也將在這一戰之中-----」大愚禪師道:「敝寺中三代弟子都甘為武林效命,方施主有何調度,但請吩咐就是。」

  方兆南道:「晚輩發覺了一件驚人的事,心中一直為此惶惶不安,今夜之戰,勝負之分,雖靠貴寺弟子們同心協力,不避生死,但是南、北二怪,亦將是此一決戰中的主要人物。

  兩人功力深厚,又練成了特殊的掌力,在晚輩心目之中,正好用作抗拒冥岳岳主的高手,但晚輩心中念念不忘的是怕這兩人忽為強敵收用。」

  大愚禪師低聲問道:「你是怕他積惡難改,易生動搖……」

  方兆南搖搖頭道:「剛才寺門外面和晚輩動手之人,除了那紅衣少女之外,其餘三人,大都是大江南北的高手、雄主,月前泰山大會中的主要人物,曾幾何時,這般人竟然都作了冥岳中的爪牙,這一點,實叫晚輩百思不解……」

  他微微一頓之後,歎道:「以南、北二怪的功力,生擒冥岳中兩女弟子,也非什麼難事,但竟被敵人免脫,而且事後晚輩發覺那紅衣少女,尚非冥岳中女弟子的真身,武功自然尚要遜上一著,南、北二怪見我之後,一直未提二女之事,想必連傷也未傷到敵人,晚輩因此擔心-----」大愚禪師道:「老衲就大方師弟情形而論,他似是服用過什麼藥物!」

  方兆南道:「老前輩說的不錯,晚輩也想到他們可能用一種絕毒的藥物,威脅服藥人的生死,或是控制了他們的心神,使對方甘心效命,聽候遣派……」

  兩人談話之間,已到了少林寺方丈室外。

  南、北二怪和方兆南,早已被視為少林手中貴客,大愚禪師合掌肅容,把三人讓入室中。

  室中早已擺好了佳釀、素餚。

  大愚、大慈、大立、大道、四個僅餘的大字輩中高僧,一齊留在方丈室中相陪。

  這是一個隆重的宴會,素守清規的大字輩高僧們,破例的開了酒戒。

  南、北二怪生具了冷僻的性格,神色間,一片凜然難犯的冷漠。

  兩個人既不和少林寺僧侶們講話,也不和方兆南搭訕,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個不停,兩個提壺斟酒的小沙彌,一直不能停止。

  片刻工夫,兩人已各飲了四五十杯。

  方兆南暗暗忖道:「看樣子這兩人又在暗中拼上了酒,縱然量大如海,也禁不住這等手不停杯的啞然猛拼,今夜一戰,事關千萬武林同道的命運,如放任兩人這般相拼下去,勢必要喝個爛醉如泥不可了-----」心念一轉,趕忙端起案上酒杯說道:「兩位老前輩請滿飲此杯,晚輩有幾樁疑難不解之事請教。」

  南、北二怪舉杯一飲而盡,齊齊說道:「什麼事?」

  方兆南道:「今夜三更,由那冥岳岳主,親率他屬下高手,來寺相犯一事,兩位老前輩,想已經早知道了吧?」

  南怪辛奇冷冷說道:「知道了又怎麼樣?」

  方兆南道:「此事關係著今後的武林大局,并非是少林寺一門存亡之戰。」

  南怪道:「我也不是少林門下弟子,與我何涉?」

  北怪黃煉縱聲大笑,道:「不錯啊!少林寺和尚被殺光了也於我們無關。」

  大愚、大慈等四個少林高僧,臉色一齊大變,正待發作,卻被方兆南示意攔住。

  他心中很明白,南北二怪在這次決戰之中,所佔的比重甚大,這不是憑逞血氣之勇的時機,開罪了南北二怪,今夜之戰,就算先失去一半實力。

  當下接口說道:「兩位老前輩雖和少林門戶毫無淵源,但已,親口答應相助在下一臂之力。」

  南、北二怪互相望了一眼,齊聲說道:「答應助你之事,就是助你,不能把別人的事混為一談。」

  方兆南暗暗喜道:「還好,這兩人雖是生性冷怪一點,倒還遵守承諾之言。」

  但見二人手不停筷的大口吃菜,片刻工夫,滿桌素餚被他兩人吃個杯盤狼藉,伏案睡去,不久工夫,竟呼呼入夢。

  方兆南低聲對大愚禪師道:「這兩人剛才各以獨門奇功相拼,彼此耗去元氣甚多,讓他們好好的睡一會兒吧!咱們到別處談談。」

  大愚禪師首先站了起來,走入外面,慈眉聳動,長歎一聲,道:「少林寺八百弟子,都有著敵愾同仇之心……」

  方兆南接道:「那就好了,由晚輩帶著南北二怪,以游殲強敵高手為主,幾位也請各選十二個武功高強的弟子,分組成隊,以便隨時策應。」

  大愚點頭說道:「老衲擔心南北二怪中途叛離……」

  方兆南笑道:「這個老前輩儘管放心,南北二怪生性雖然孤傲、冷癖,但他們究竟是成名武林的人物,既然答應助我,當不致中途改變……」

  他微微一笑後,接道:「和兩人相處,不能以常情、常理對付,晚輩已得個中三昧……」

  大愚道:「如此就好,老衲唸唸難忘的就是這件事情。」

  大慈禪師突然接口說道:「老衲心中有一事不明,得要向方施主請教。」

  方兆南道:「晚輩知無不言,老禪師儘管說吧!」

  大慈道:「南北二怪各以上乘內功相拼,會把方施主挾在中間,當時看去,施主似是甚為難過,但此刻看來,方施主竟似毫未受傷?」

  方兆南點頭笑道:「當時情景,確甚難過,也許因南北二怪功力相若,才有此奇跡,晚輩此刻,不但沒有受傷之感,且覺真氣充沛,獲益匪淺。」

  大愚禪師道:「方施主吉人天相,因禍得福,老衲為施主慶賀。」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多謝老前輩關注了。」

  大愚探身望望天色道:「老衲已派人在此靜院,嚴密戒備,方施主不妨小息片刻,一有動靜,老衲立時派人通知。」

  說完起身告別。

  方兆南送客室外,低聲說道:「南北二怪。野性難馴,對貴寺又有一段積忿,此刻正值用人之際,老禪師還請擔待一二。」

  大愚道:「老衲記下了,施主回房去吧!」

  合掌一禮,欠身而去。

  方兆南抱拳相送,直待幾人走出靜院,才回過頭來。步回禪室。

  抬頭看去只見三個斗大的金字"方丈室"橫雕在一塊千載古松匾上。

  想到數月之前,武林中對少林寺是何等的崇敬,視作泰山北斗,高不可攀,曾幾何時,自己竟然受盡了少林寺高僧關懷。

  以方丈之室讓作休息之地,此等榮寵,在數月之前,當真是做夢也難想到。

  這時,已經是夕陽西下時分。

  天際間,晚霞絢爛,一抹夕陽反照,撒在室外的盆花上,雲彩幻麗,花色生光,春天的黃昏,景物是這洋的動人美麗。

  他長長吁一口氣,緩緩傍花而坐,仰首望著西天變幻的彩霞,神馳無際長空,數日緊張的心情,陡然為之一鬆。

  忽然間一道閃光,劃空而過,緊接著一聲巨雷,震二欲聾。

  一片雲氣,生自那變幻難測的彩雲之下,片刻間,由淡生濃,逐漸擴展,掩遮去西天一片彩霞。

  閃光群起,雷如連珠,倏忽之間,滿天盡都瀰漫著雲氣。

  方兆南目不轉睛的看著這一幕自然景象的變化,不禁黯然一歎,心中暗暗忖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果然不錯,剛才那美麗景色,片刻間,盡被烏雲遮去,今夜一番大戰來勢將如這場暴雨一般,挾閃電鳴雷,忽忽而至……」

  突然間一個天真無邪的倩影,像那閃電一般,由他腦際間掠過,雷電的啟發,使他忽然回想到那遺留在山腹密洞中的周蕙瑛來-----。

  一念閃起,萬念湧來,周惠瑛的倩影尚未在心田間消失,熱情如火的陳玄霜,倏又突然泛現在腦際之中……

  心念轉動間,又想起了冷若冰霜的梅絳雪來。

  三個美麗的少女倩影,都極清晰的印在他的心靈上……

  只覺著滿身情孽,無法補償,不禁失聲一歎道:「天啊!我沒有存心害他們一個,可是三個都為我牽連而死,唉!這究竟是誰的錯呢?"他就帶著這樣的心情,傍花而坐,不知過了多久。

  突聞響動,一提丹田之氣,振臂而起。此時,天已黑透,他起落之間,來到了寺門。正待左右查看。

  忽然由身後傳過來一陣沉重的步履之聲,緩緩接近身後。

  他長長吸了一口氣,凝聚丹田,暗運功力,霍然轉過頭去。

  星光下只見大愚禪師帶著大道禪師走了過來。

  夜風吹飄起兩僧寬大僧袍的衣角,兩人舉步落足之間,似是如負重鉛,顯然,這兩少林高僧心情,正有著無比的沉重。

  大愚微微一笑道:「眼下時光己是初更過後,敝寺存亡絕續之戰,序幕將展,今宵是少林寺創立門戶以來,最艱苦的一夜。

  方施主以事外之人,為敝寺捲入此是非漩渦之中,此時此情,老衲等如再談什麼感恩圖報之言,未免有傷方施主的俠情了,千句總一句,敝寺中上下三代弟子,人人心目之中,都深銘方施主這番相助之情意了……」

  方兆南深受感動,抱拳一揖,說道:「貴寺的存亡,事關武林大局。但眼下卻只有貴寺弟子,擔負起這付沉重的擔子……」

  他仰首望天,長長吸了一口氣,黯然接道:「晚輩的看法,貴寺如若不支而潰,整個武林形勢,亦將隨之發生劇變,九大門派,無一能倖免劫難。

  今宵之戰,應該是我中原武林同道,一大劫難,九大門派都應該盡出高手而來,共拒強敵,但別人卻是袖手不問,由貴派獨擋銳鋒。」

  大愚微微一笑,道:「方施主話雖不錯,但冥岳中人來得太過突然,使老衲柬邀助拳之人的時間,也是沒有,自是不能怪人。」

  方兆南似是對少林寺抱甚大不平之氣,冷笑一聲,接道:「各大門派,都有弟子在江湖之上走動,似此等重大之事,竟然不知不覺,想來實覺好笑……」

  大愚看他越說越是氣忿,合掌接道:「方施主也該休息一下了,趁尚有段餘暇,調息一下精神。」

  方兆南供手道:「多謝老禪師關心了。」

  說罷,轉身大步而行。

  這時,少林寺已是勺斗森嚴,到處人影閃動。

  方兆南借星光看去,只見一群群少林僧侶,手橫兵刃,結隊而立,斷斷續續,銜接成一座陣圖,每一個轉角之處,都已裝好火把。

  方兆南目睹嚴密佈置,忍不往微微一笑道:「老禪師這等佈置,當真是飛鳥也難偷渡。」

  大道禪師接道:「三百條火把,都用麻桿和桐油合成,每一個火把,可照五丈方圓,若三百條火把一齊點燃,少林寺一、二兩進殿院,光耀如畫,除非冥岳中人,殺盡我們少林弟子,否則絕難越雷池一步。」

  大愚接道:「老衲決定由大立、大慈兩位師弟,主持羅漢陣的調度,并就二三兩代弟子中選出四十八個,分組兩隊,仍由大慈、大立兩位師弟各率領二十四人,馳援緊急之處……」

  方兆南道:「老禪師運籌調度有方,晚輩佩服至極。」

  大愚接道:「另由老衲和大道師弟,各選十二個弟子,迎戰冥岳中人,先禮後兵。」

  方兆南道:「正大門派,正當有此風度。」

  大愚道:「另由方施主帶著南北二怪,和老衲同出迎敵。」

  方兆南道:「老禪師布計周密,算無遺策,使人一開眼界。」

  說話之間,已到方丈靜室之前。

  大愚、大道齊齊合掌說道:「方施主請調息養神,一有警訊,老衲等立刻派人相請。」

  方兆南抱拳相送,緩步入室。

  只見南北二怪對面而坐,各自閉目運氣。

  方兆南一入靜室,兩人同時睜開雙目四道眼神,齊齊由方兆南臉上掃過。

  方兆南微微一怔道:「兩位老前輩調息的還好吧?」

  南怪辛奇冷哼一聲,道:「什麼老前輩,老前輩的,你年紀不大,忘性倒不小啊!」

  方兆南笑道:「晚輩不知忘了什麼?」

  南怪道:「你在解我索縛之前,我已筋你說明,咱們要結成金蘭,兄弟相稱。」

  方兆南暗暗忖道:「此刻正值用人之際,我如能和他兄弟相稱,或可討他歡心。"當下拱手一笑,道:「辛老哥,兄弟這裡有禮了。

  南怪果然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兄弟你好啊!」

  只聽北怪黃煉冷笑一聲,說道:「哼!沒老沒少的,有什麼好---」辛奇怒道:「關你屁事。」

  方兆南怕兩人再打了起來,趕忙勸住兩位繼續調息養神,約有更余時間,突然聽得一陣步履之聲,一個面目清秀的小沙彌手提燈籠而來,停身門外,合掌說道:「強敵蹤跡已現,小僧各位師伯師叔已然迎敵寺外,小僧奉命來請三位施主……」

  方兆南一挺身,拱手對兩人說道:「辛大哥,黃老前輩,請各自運氣調息一下,咱們出去迎敵戰冥岳中人!」

  南怪辛奇突然挺身,道:「還要調息什麼,咱們現在就去吧!」

  北怪黃煉哪肯示弱,也挺身站了起來。

  方兆南急道:「冥岳中人,個個武功不凡,尤以冥岳岳主,武功已入化境,兩位還是運氣調息一下,恢復體力,才好迎敵。」

  南怪辛奇哈哈一笑,道:「兄弟不用替我擔心,相信在百步之內,為兄可使消耗的內力復元。」

  北怪黃煉冷冷接道;"那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之事,用不著出口誇耀一個後生晚輩之前。」

  方兆南怕兩人再打起來,趕忙對南怪辛奇說道:「大哥請看在兄弟份上,忍讓黃老前輩幾句。」

  南怪辛奇果然一語未發忍了下去。

  北怪黃煉卻是火氣甚大,冷冷看了方兆南一眼,道:「什麼老前輩不老前輩,哼!叫的也不覺得肉麻嗎?」

  方兆南聽得微微一怔,抱拳一禮,笑道:「在下或有禮貌不周,開罪了黃老前輩,還望老前輩大量海涵。」

  黃煉冷哼一聲,別過頭去,裝作沒有看見。

  方兆南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大步向前走去。

  南北二怪互望了一眼,齊齊舉步隨在方兆南身後而行,離開了方丈室,直奔寺外而去。

  這是個月黑星朗之夜。

  山風勁吹,林木蕭蕭。

  大愚禪師帶著師弟大道,以及由二三代弟子中選出的二十四位高手,早已恭候在寺門之外,一見方兆南帶著南北二怪走來,立時迎了上去,合掌說道:「有勞三位了。」

  方兆南抱拳還禮,連稱不敢。

  南北二怪卻仰首望天,視若無睹,一副傲然不群的冷漠。

  大愚禪師心知兩人怪僻冷傲,索性也來個故作未見,低聲對方兆南說道:「現已三更時分,還未見冥岳的人來。」

  方兆南道:「以晚輩的看法,冥岳中人,絕不致失約不來。」

  話還未完,耳際間,突然飄傳來一陣絃管之聲。

  這樂聲難聽至極,音調尖銳有如鬼哭狼嚎一般,深更半夜,聽來更使人有一種如置鬼域的感覺。

  方兆南道:「來啦!晚輩在冥岳中,也曾聽到過這等刺耳的樂器之聲。」

  目光轉動,只見眼前的少林僧侶,裝束已自不同。

  除了大愚、大道禪師兩人,尚穿的寬袖飄飄的僧袍外,那隨行的二十四名手中高手,都已改著了深灰色的短裝。

  每個僧侶的腰間,都還帶著不同的暗器,有小型的戒刀,短劍,最奇怪的是有兩個二十上下年紀的和尚,一個帶著三朵金色的蓮花,一個帶著七枚銅錢。

  少林僧侶一向都不使用暗器,但方兆南今夜所見,除了大愚,大道之外,大部分的人,都帶暗器。

  顯然今夜之戰,少林寺已竭盡所能,全力迎敵,平時不肯用以對敵的暗器,也準備施用克敵了。

  只聽那鬼哭狼嚎的樂聲,愈來愈近。

  四盞碧綠的燈光,突然由前面松林一角,繞現而出。

  大愚禪師舉手一揮,身後二十四個弟子,突然散佈開去。

  方兆南低聲說道:「那些吹打樂器的人,一個個奇形怪狀,有如鬼魔一般。」

  大愚禪師回目一掃方兆南,笑道:「強敵現身之後,由施主和她答話,需要老衲說話之時,我再說話不遲。」

  幾人談話的當兒,那刺耳的樂聲,忽然停了下來。四盞碧綠的燈光卻加速奔行過來。

  大愚凝目望去,只見那四盞碧綠的燈光之後,緊隨著一頂黃色小轎,由四個身軀高大,臉上分塗著五顏六色的鬼形怪人抬著,奔行如電而來。

  眨轉之間,已到了丈餘之處。

  四盞碧綠的燈火,由四個分紅、白兩色的怪人提著,左手提燈,右手各拿著一枝哭喪棒,夜暗之中看去。更顯得鬼氣森森。

  在那黃色小轎之後,一排并立著數十個人。

  小轎左右兩側,分站兩個容色絕世的少女,右面一個身著紅衣少女,手中拿著拂塵,背上斜插著方兆南失去的青龍寶劍。

  方兆南目光掃掠了冥岳中來人,果然不見冷艷絕倫的梅絳雪,想來她跳入火山口中之事,絕然是假不了,不禁暗暗一歎,一縷惜念的悲傷,緩緩由心中泛了起來。

  只聽那小轎之中,傳出一個嬌媚動人的聲音,問道:「要他們找一個能作主的人,上前來答我的問話。」

  聲音雖然動人,但言詞之間,卻是傲然不可一世。

  大愚禪師回目望了方兆南一眼,道:「方施主去和她談吧!」

  方兆南道:「老禪師乃此地主人,晚輩怎敢逾越?」

  大敵當前,大愚禪師反而變的鎮靜無比,微微一笑,道:

  老衲和小施主一齊去吧!

  方兆南正待舉步而行,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我們不能先被他人的氣勢所懾。"立時停下腳步,道:「老禪師,可以要她過來說話。」

  大愚先是一怔,繼而一笑,正待開口,那站在小轎左面的藍衣少女,突然高聲說道:「你們那面,連一個活人也沒有嗎?」

  大愚禪師也提高了聲音答道:「女施主不可出口傷人……」

  右面那紅衣少女冷笑一聲,罵道:「天亮之前,少林寺別想再有一個活人,反正你們快要死了,罵上你們幾句,又有什麼關係?」

  此人口齒伶俐,言詞咄咄逼人,一向步不出寺的大愚禪師,那裡能夠說得過她,當下瞠目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方兆南眼看大愚禪師尷尬之態,心知他是有道高僧,不能和那紅衣少女一般的胡言亂語,只好挺身而出,道:「鹿死誰手,還難預料,未見真章之前,姑娘先別把話說的太滿。」

  那藍衣少女厲聲比道:「死在眼前,還敢這般無禮,誰要和你多費口舌,還不趕快要那老和尚出來答話。」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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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5 09:18:46 |只看該作者
  方兆南仰天大笑一陣,道:「好個利口的丫頭,你既然作不了主,最好免開尊口,叫你那師父出來答話。」

  小轎中又傳出柔媚中隱帶冰冷的聲音,道:「什麼人這樣大的膽子?」

  那藍衣少女躬身答道:「就是三師妹偷放的那位野孩子!」

  垂廉激活,一個身著黃衣黃裙的艷麗女人,緩緩由轎中走了出來,口中冷然接道:「絳雪一向眼高過頂,對男人素來不假詞色,居然能夠為這人背叛我,我倒該仔細看看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了。」

  言詞之中,隱含對梅絳雪懷念,想來梅絳雪身在冥岳之時,定然甚得她的寵愛。

  方兆南只覺心神為之一動,暗暗歎道:「梅絳雪如非釋放我和玄霜師妹脫險,絕不致於落得那等淒慘的下場……」

  場中群僧都不禁心頭為之一動,原來在他們想像中,那冥岳岳主,定然是一位雞皮鶴髮,醜陋不堪的怪人,生性才會那等慘酷。

  想不到竟然是一個艷光奪目的麗人,容色尤勝過那分著紅藍衣的少女。

  只見她款移蓮步緩緩走了過來,步履移動之間,乳波臀浪,充滿無比的誘惑,只看她一眼,誰也忍不住抨抨心動。

  她一直走到方兆南身前四五尺處,才突然停下身軀。舉手一招,嫣然笑道:「你過來,我要仔仔細細的看看你。」

  她的舉動,優美無比。舉手一招之間,風情萬種,使那些排列在大愚、大道身後的少林僧侶,個個為之一怔。

  連大道和尚也為之神情一變,只有大愚和尚定力深厚,仍然神色不改。

  方兆南也為之心神一動,不自主向前走去。

  走了兩三步後,突然停了下來。

  那艷麗女人看他向前走動的身子,突然停了下來,不禁一皺眉頭,冷冷說道:「這世間沒有抗拒我令諭的活人!我既然叫你過來,絕不會藉機傷害於你,對你這種晚生後輩,我還用不著施用機詐手段。」

  她看去,只不過二十上下的年歲,但口氣卻一派老氣橫秋,托大無比。

  方兆南暗中提聚一口真氣,使動盪不定的神情,平靜下來,肅然答道:「聽你的口氣,定然是那冥岳岳主了?」

  那艷麗女人輕盈一笑。道:「不錯!」

  方兆南道:「在下冥岳之行。未能一睹岳主真面,想不到今宵得見尊容。」

  那艷麗女人一皺眉頭,默然不言,似是對方兆南這等人物,多講上幾句話,會失了她的身份一般,方兆南突然放聲一陣大笑,道:「在下由冥岳天羅地網之中,死裡逃生,早已把生死之事置之於度外了,岳主如以生死作為要狹,那可打錯了算盤。」

  那艷麗女人星目閃光,一掠南北二怪,冷然說道:「你膽子不小啊!竟然敢這般頂撞於我!」

  方兆南道:「岳主言重了……」

  那艷麗女人突然向前跨了一步,道:「你叫什麼名字?」

  方兆南道:「在下叫方兆南。」

  那艷麗女人突然又向前跨進一步,冷冷說道:「你認識梅絳雪嗎?」

  方兆南道:「何止認識,而且她已和區區相訂下白首盟約-----」話一出口,立知失言,但也無法收回了。

  他只想激起對方怒火,隨口說了出來,話說出口已覺有錯,但轉念一想,梅絳雪已葬身火山口中,今生今世,難得再見----。

  只聽那艷麗人冷笑一聲,道:「你可知道她已經死了嗎?葬身在火山之中。」

  方兆南道:「想來定然是你把她逼死了!」

  那艷麗女人突然微微一笑道:「很多年來,就沒有人敢這般對我說話了,你的膽氣很夠,我要把你活捉回冥岳,投入那火山之中,也好成全你們一對同命鴛鴦。」

  她隨口一言,卻給了方兆南甚多便利。

  要知冥岳岳主,令出如山,她說要生擒方兆南,以祭梅絳雪的亡魂,冥岳中人,誰也不敢任意傷他性命了。

  大愚禪師借兩人談話的工夫,回頭一瞥身後群僧。

  只見一個個雙目神凝,投注那黃衣麗人身上,不禁暗暗一歎,低聲對大道禪師說道:「師弟快請回寺,要他們打起法器,高誦大悲經文,週而復始,直到擊退強敵,或是咱們全手中人全數被人誅絕之後,無人誦經為止。」

  這幾句話,說的沉痛無比。

  大道禪師只聽得心頭凜然震動,低聲說道:「小弟遵命。」

  原來他也為那黃衣麗人妖冶容光,吸引了心神,不自覺的凝目相注,大愚之言,如雷貫耳,使他登時神智一清,回目一瞥身後群僧,大步直向寺中走去。

  這時,那黃衣麗人又向前欺進一步。

  方兆南疾退兩步之後,霍然翻腕,拔出了背上的白蛟劍。

  夜色中閃起了一道白芒。

  那黃衣麗人臉上的笑容,已逐漸失去,泛起一片肅殺之氣。

  目光一掠方兆南手中寶劍,淡淡一笑,道:「想不到白蛟劍落到你的手中了。」

  方兆南聽她一開口,就叫出白蛟劍名,不禁心頭一動,暗道:「這人見識如此廣博,一眼能看出我手中的白蛟劍名,此劍已數十年不在江湖露面,看來倒不是故佈疑陣,恐怕是貨真價實的冥岳岳主了。

  奇怪的是,此人已然出道江湖極久,算年齡至少也該有六十以外,就算她內功精深駐顏有術,也不可能這般的嬌若春花-----」心頭疑慮不定,不禁多望了對方兩眼,冷冷說道:「岳主見識甚廣,在下手中之劍,正是白蛟。」

  黃衣麗人道:「此劍算得上是一柄鋒利之物,借我用上一宵,以誅少林群僧……」

  她仰臉望天上的星河,自言自語的接道:「現下距子夜尚有一刻時光,不到子夜三更,我們絕不動手。」

  方兆南道:「岳主請留貴步,如再向前逼進一步,可別怪在下……」

  黃衣麗人目光一閃,逼視到方兆南的臉上,道:「你要怎麼樣?」

  方兆南只覺她逼視在臉上的目光,有如冷電中挾著霜刃,看得人由心底泛升起一股寒意,不自主向後退了一步,道:「在下要開罪了。」

  黃衣麗人淡淡一笑,目光緩緩的移注到南北二怪的臉上,似是根本就沒聽到方兆南說的什麼。

  方兆南目光環掃,忽然發現遙遠的地方,閃亮起數點碧綠的光芒,有如就在面前所燃燒的那碧綠的火光一樣,瑩瑩綠光,有如鬼火。

  只見那閃動的綠火,風馳電掣而行,直撲少林寺前而來。

  他乃機智過人之人,心念連翻轉動一陣,恍然大悟,暗道:

  是啦!每一點綠火,就是冥岳中一隊人手,趕來此地助戰,想不到在冥岳之中所見那些面塗五顏六色的奇形怪人,竟有如此之多。」

  愈想愈覺不錯,看那滾滾閃動的綠火,愈近愈多,不禁一皺眉頭,高聲問道:「那閃奔而來的綠火,可是岳主的屬下嗎?」

  那黃衣麗人的目光一直盯注在南北二怪的臉上,對方兆南喝問之言,只是輕描淡寫的答道:「喔!不錯。」

  突然間,一聲鼓響,由寺中傳了出來。

  餘音蕩漾山谷,繞耳不絕。

  那黃衣麗人柳眉微微一聳,目光轉投到大愚禪師身上,問道:「看你的神情大概是接替了大方主持寺務的方丈了?」

  大愚禪師滿臉肅穆之容,接道:「你不用問老衲是誰,但有關少林寺中之事,老衲能夠作得主意就是了。」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只有片刻時光了,你還沒有決定嗎?」

  大愚道:「老衲不解女施主言中之意?」

  黃衣麗人道:「這麼看來你們倒是甘冒全寺僧侶俱被劍誅絕滅之險,不惜一戰了。」

  大愚禪師道:「少林寺迄立武林,歷數百年,不知見過了多少風浪,但仍安然無羌,老衲堅信女施主雖盡起冥岳精銳而來,少林寺也不致覆滅於女施主的手中。」

  黃衣麗人冷漠的一笑,目光掃掠過南北二怪,道:「想來你們是憑仗這兩人支持了。」

  南北二怪一直未發一言,此刻似是再難忍耐。

  北怪黃煉首先冷笑一聲,道:「你可以在別人面前,唬唬嚇嚇,但在老夫面前,最好是規矩一些。」

  那黃衣麗人道:「如果我記憶不錯,兩位好像是南北二怪了?」

  南怪辛奇道:「是又怎樣?」

  黃衣麗人道:「南北二怪素來水火不容,想不到如今倒言歸於好了?」

  北怪黃煉冷哼一聲,道:「後生晚輩,說話竟敢這般放肆!」

  那黃衣麗人忽的嫣然一笑,道:「我尊稱你們一聲老前輩,只不過是對兩位客氣一下罷了,難道我還當真怕你們不成嗎?」

  方兆南聽得心中一動,暗道:「這冥岳岳主的底細、身世,只不過聽聞於傳說之中,究竟如何,只怕當今武林之中,能夠知道的,少之又少,南北二怪,倒像是知道她的來歷一般,倒不如藉機探問一聲。」

  當下說道:「辛大哥,你可知道這女人的來歷嗎?」

  他素知北怪黃煉脾氣暴燥,而且對自己又無好感,如果問他,定然要碰一個釘子。

  只聽南怪辛奇縱聲大笑道:「好兄弟,算你問對人了,除了老哥哥之外,當今之世,只怕再難找出知道她底細的人……」

  北怪黃煉冷然接道:「你知道又怎麼樣?」

  南怪辛奇拂髯一笑,道:「有我在場,你永遠吹不起牛了!」

  方兆南急急接道:「辛大哥,小弟急欲瞭解內情……」

  南怪淡然一笑,接道:「你不用擔心我和黃老怪的口角之事,我們已經爭吵打鬧了幾十年啦,哈哈,只要大哥能活一天,哼!

  黃老怪永遠也別想在武林獨樹一幟……」

  北怪黃煉大聲喝道:「北怪要是不死,你也永遠難霸業江湖。」

  南怪辛奇道:「反正咱們總要有一個先死。」

  黃煉道:「只不知那人是誰!」

  那久未說話的黃衣麗人,突然冷冰冰的接了一句,道:「如若兩位今宵一定要幫助少林僧侶,南北二怪只怕要一齊死亡。」

  北怪黃煉怒道:「就算是羅玄復生,也不敢對老夫這等無禮,就憑你這個晚生後輩,竟敢這樣對老夫說話?」

  那黃衣麗人格格嬌笑一陣,道:「昔年你們兩人合手,各出絕學,對付那老牛鼻子一人,勉強撐到一百合,今夜我要在百合之內,使你們南北二怪一起橫屍當場。」

  南北二怪,似已被黃衣麗人激怒,目光閃動,鬚髮怒張,看樣子已有出手之意。

  方兆南眼看形勢已成劍拔弩張之局,南北二怪如出手,定然全力施為,不和那冥岳岳主分出生死,只怕不肯停手。

  但這一戰,事關武林正邪消長,并非一二人盛名之爭,少林寺八百僧侶,已排好羅漢陣式,蓄勢待敵;單人決戰,倒不如把強敵引入寺中,群策群力,一鼓而殲。

  他趕忙接口說道:「岳主斷梭代柬,邀請天下英雄,赴會冥岳,想一舉殲滅天下高手,以成武林霸業,用心可算毒辣……」

  那黃衣麗人突然舉起素手一招,嬌聲接道:「你再向前走近一步。」

  方兆南只覺一股強大的吸引之力,猛的把自己向前一帶,不自禁又向前走了一步。

  這時,兩人相距只不過三四步遠,夜風飄送來那黃衣麗人身上濃烈的幽香,撲鼻沁心,醉人如酒。

  突然間,梵音裊裊,由那莊嚴的少林寺中傳了出來。

  這聲音開始時異常低沉,但逐漸高拔。

  夜靜人稀,空谷傳音,滿山盡都是一片梵唱之聲。

  這聲聲梵音中,似是充滿了一片祥和,但又隱隱含著一股悲壯之氣。

  莊嚴經文、梵音,使那排列在大愚、大道身後的二十四名少林高僧,神情逐漸的轉變成肅然之色。

  那黃衣麗人微微一聳柳眉,高聲說道:「現在相距子夜三更,只餘下一盞熱茶工夫了,你們還可在抗拒和投降之間,任選一途。」

  她的聲音不大,但卻如水銀瀉地一般,無孔不入。在那飄然梵唱聲音,鑽入人耳鼓之中,聽得人人心弦震動。

  大愚禪師,急急提聚一口真氣,把震動的心神穩住,肅然說道:「少林寺自我達摩師祖,開創之後,沿傳數百年,經過了無數風浪,但卻從未有過降敵之事。」

  那黃衣麗人回目一望,只見那團團碧綠的火光,已到了許裡之內,在那碧綠燈光的閃映之下,隱隱可見人影幢幢。

  她輕蔑的一陣冷笑,道:「如若沒有南北二怪替你們少林寺撐腰,諒你們也不敢妄動抗拒之心,大方和尚在你們手中地位何等崇高,想他的武功,也該是寺中頂尖高手,但他怎麼樣呢?想你們已經親眼看到他了。

  我很少一口氣對人說過這樣多話,現在是對你們最後的忠告了,一到三更,屠殺展開,手中大小僧侶,一個活口不留,那時候,你們後悔也來不及了……」

  方兆南冷笑一聲,接道:「少林手中,早已擺陣相待……」

  他無限感慨的仰起頭來,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這也許是一場慘烈的大戰,但鹿死誰手,卻是難以預料,少林寺八百僧侶,個個都身負幾種絕技,他們捨命相護少林聲譽,人人已存必死之心,何況各大門派都已盡出高手,趕來相援……」

  他乃極富心機之人,耳聞目睹,局勢已到劍拔弩張之境。大戰一觸即發,倒不如來個氣勢奪人,以動搖強敵的銳氣和信念。

  只見那黃衣麗人輕盈一笑,道:「那很好,各大門派的高手,如果都趕來此地,那倒可省去我一番跋涉之苫。」

  素手突然一揮,疾向方兆南握劍右腕之上抓去。

  她出手之勢,雖然疾如閃電,但此時方兆南已非昔日的吳下阿蒙,吃她以無上內功吸引之力,便向前走了一步,警惕之心更高,早已全身功力,凝聚丹田。

  她一出手,立時飄身向後退出三四尺遠,拔出白蛟劍"劃分陰陽"橫裡推出一劍。

  那黃衣麗人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你能閃避開我的一擊,武功總算不錯了。」

  方兆南拱手說道:「過獎了,目下已過三更,我們在寺中候駕。」

  側身對大愚禪師,道:「咱們退回寺中去吧!」

  他相度敵我形勢,不宜在寺外和強敵決戰。

  大愚禪師也有同感,暗道:「我們如以眼下人手之力,和強敵在寺外展開一場決戰,不但難有取勝的機會,而且一旦動上了手,再想回寺中去,只怕不是容易的事,倒不如先退回寺手中,主持大局,退可以守,進可以攻。」

  當下點頭一笑道:「方施主說的不錯。」

  這時,大道禪師已傳達了大愚禪師的令諭重返寺外。

  他警惕於剛才被黃衣麗人容色吸引的失態舉措,出寺之後,一直凝氣丹田,抱元守一,不敢多望那黃衣麗人一眼。

  飄蕩在靜夜中的梵唱,使那些排列在大愚身後的少林弟子,增長了甚多定力,任那黃衣麗人的輕顰媚笑,動人的冶蕩嬌態,都無法再使群僧動心,一個個肅然而立。

  方兆南手橫白蛟劍,低聲對大愚說道:「老禪師請帶貴寺中人,先行退回寺中,由晚輩和辛、黃兩位老前輩斷後。」

  大愚已知他足智多謀,武功高強,又有南北二怪相助,不致有失,當下舉手一揮,道:「老衲恭敬不如從命。」

  方兆南微微一怔,道:「老禪師言重了,晚輩當受不起。」

  大愚微微一笑,舉手一揮,群僧就原位轉過身子,緩步向寺中走去。

  方兆南機警的向後退了四步,和南北二怪并肩站在一起。

  那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你們不用緊張,本岳主一言如山,天河星斗不到三更,絕然不出手。」

  方兆南目光環掃了一周,只見那些奔馳而來的碧綠火光,已到了十丈之內,每一盞碧綠的燈光之後,都緊隨著五六十人。

  這些人分著各色不同的衣服,分用紅、黃、藍、白、黑、五色,但每人的臉色,仍然和冥岳中所見一般,五顏六色,各呈怪形。

  在五盞碧綠的燈光導引之下,停在那黃轎之後。

  這些人似是都受那燈光指揮,燈光一停,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腳步。

  方兆南連經奇遇、大變之後,增長了不少見識,已能洞察微細,留心小節。

  看那遙奔而來的強敵,共分五隊,在五盞碧綠的燈光導引之下而來,而且又分穿不同的五色衣服,壁壘分明,一望之下,立時可以分辨得清清楚楚。

  不禁心中一動,暗暗忖道:「他們為什麼不分作四隊、八隊暗合四面八方之數,攻守之間,也可以方便不少,何以分作五隊,而且每隊人數相若,又穿著五色不同的衣服,這其間決非無因……」

  他雖發覺了可疑之處,但一時之間,卻是無法想出原因何在。

  目光轉動,只見南北二怪兩人神情肅穆,目光一直怔怔的盯在那黃衣麗人身上,連眨動也不肯眨動一下,似是內心之中,有無比的緊張。

  他不禁暗自奇怪,忖道:「聽兩人剛才說話的口氣,這冥岳岳主,分明是羅玄的弟子,而且隱隱之中說出,南北二怪在未被囚禁之前,似是和羅玄比過一次武功,這女人也在場中,兩人既以長輩自居,但卻對這女人有著懼怕之意,此中之情,實叫人大費猜疑。」

  方兆南本想把所見疑慮,提出來,詢問南北二怪,但見二人凝重緊張之態,大異平常自負狂傲之情,自是不好再出言相詢。

  他只好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嚥了回去。

  裊裊梵唱,漸轉嘹亮,彼起此和,響徹雲霄。

  這聲音給予人一種無比的安詳定力。

  方兆南目光回掃,只見大愚禪師帶著群僧,已然隱入那莊嚴的寺門之中,抬頭望天上星斗,高聲說道:「少林群僧已在寺內擺下了羅漢陣,等待岳主入寺。」

  那黃衣麗人似發覺一向被武林視作泰山北斗的少林寺,果然不容易對付,至低限度,南北二怪突然在此地出現助拳之事,出了她意料之外,凝目而立,半響未語。

  只待聽到方兆南大聲喝叫之言,才回目一掠,冷冷說道:

  大約還有一盞熱茶工夫,天色就可到子夜了,我一向言出九鼎,在子夜時分之前,不論你們作何準備,我絕不會出手,既然無膽在寺外迎戰,你也快退回手中準備受死去吧!」

  方兆南正要逗她如此說,當下一笑,回顧南北二怪,道:

  咱們也回到寺中去吧!

  南北二怪互相瞧了一眼,一齊轉過身子,大步向寺中走去。

  這舉動和他們怪僻自負的性格,極不相稱。

  方兆南暗自一皺眉頭,忖道:「這兩人一見那黃衣麗人之後,狂傲之態,似是減少了不少,看來他們心中已生了怯敵之念,想那羅玄的威名、武功,果然是非同小可,人已消失於江湖數十年之久,但他威名,不但仍然震盪著武林,就是他門下的弟子,也似是得到了他威名的餘蔭。」

  忖思之間,已到了寺門前面。

  耳際間,突然響起一個嬌脆動人的聲音,道:「奏起樂聲。」

  餘音未絕,那鬼哭狼嚎般的樂音,已然大聲響了起來。

  這刺耳驚人的聲音,和那一聲發人深省梵唱,混合在一起,交織成一付極不調和的樂章。

  方兆南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只見人影閃動,那五隊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已緩步向寺中移動過來。

  但那黃衣麗人,卻仍然站在原地未動,隨她而來的一些人,也靜靜的停在原地。

  大愚禪師,心惦方兆南等的安危,進了寺門之後,立時閃入暗影之中,監視著外面的情形,只要那黃衣麗人一下令施襲,立時將帶著二十四名少林高手出寺搶救。

  但那黃衣麗人竟然很守信用,沒有派人追襲,也未暗中下手。

  方兆南站在寺門外面正在相度敵情形勢,突然被急探而出的一隻手拉入寺中。

  耳際間響起大愚禪師慈和的聲音,道:「方施主請恕老衲失禮,強敵已然發動攻勢,不宜在寺外停留了。」

  方兆南回首一笑,道:「貴寺中弟子,都早已分配了工作,不知在下職司何責?」

  大愚道:「施主和辛、黃二位前輩,乃今夜迎敵主要之人,勝敗關鍵,大半掌握在三位手中,老衲不才,實難派請職司。」

  方兆南目光一掠南北二怪,正容說道:「兩位都已答允在下,拔刀相助,眼下大戰即將展開,借重兩位之處正多,還望兩位能夠力行承諾,全力以赴。」

  南怪辛奇雙目一瞪,道:「那是當然,咱們既然有了兄弟之義,全力對敵,自是義不容辭了。」

  北怪黃煉卻冷笑一聲,道:「老夫雖答應了助你克敵之言,但并無全力以赴的限制。」

  方兆南一皺眉頭,忖道:「今晚之戰,雖以少林僧侶的羅漢陣為主體,但到重要關頭,搏敵首腦之時,仍是要以武功為主,南北二怪實是這一戰成敗關鍵的重要人物。

  如過不設法把北怪黃煉說服,要他全力出手,單是南怪辛奇一人之力,只怕難以抵擋那強敵首腦。」

  心念轉動,智計忽生,故意冷笑一聲,道:「老前輩如是害怕那冥岳岳主,晚輩絕不自強,仍願把老前輩送回那石室之中。」

  北怪黃煉雙目一瞪,道:「什麼?仍要把老夫送回那石室中?」

  方兆南道:「是啊!以老前輩的身份,出爾反爾,實叫晚輩為之心寒。」

  北怪黃煉縱聲大笑,道:「解縛由你,可是再要老夫就縛返回石室,只怕由不得你了。」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一個人不守信重諾,活在世上,要受人譏笑,死了之後,也會留給下一代的笑柄……」

  他昂首一陣輕笑又道:「如若那是一個平平常常的俗凡之人,那也罷了,受人譏笑,也不過是三五個人而已,如若是盛名震動江湖的人,那就不同了,天下武林同道,都要對他嗤之以鼻-----」黃煉大怒接道:「什麼人敢譏笑老夫?」

  方兆南道:「眼下就有一人。」

  黃煉大喝道:「什麼人?」

  忽的揚手一掌,直劈過去。

  方兆南早已暗中運氣戒備,看他一舉起手,立時舉掌護胸,準備硬接他一掌。

  只覺一股疾凌的掌風,掠著身側而過,應手響起了一聲慘叫。

  轉眼看去,只見一個身著奇服,面塗彩色的怪人,摔倒在寺門之內,口鼻之間鮮血急湧而出,但身軀卻僵直不動,看樣子己經氣絕而死。

  方兆南心知北怪黃煉已為自己說服,但他生性冷僻,要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改口服輸,絕不可能。

  這一掌劈向冥岳中人,分明已答應相助,趕忙一揮,道:

  老前輩耳目靈敏過人,如非發此一掌,我等之中,必有一人,身受暗算了。」

  這幾句頌揚之言,只說得北怪黃煉心中大感受用,但他生性冷傲,心中雖然快樂,外表之上,仍是一副冷若冰霜之情,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方兆南聰明絕頂,和南北二怪相處,這一些時間,已對二怪性格,瞭解甚多,對他的冷漠神情,也不放在心上,側臉對大愚禪師道:「咱們守在門後,看看當先衝進寺中的是什麼人。」

  南怪辛奇突然接口說道:「那黃衣女人,乃羅玄衣缽弟子,也是他武功唯一的傳人,昔年我們和羅玄比武之時,她還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娃兒,想不到現在已經這樣大了,如非她提起昔年之事,我還當真無法認得出來……」

  北怪黃煉冷笑一聲接道:「和羅玄比武之事,已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女娃兒也早該兩鬢斑白了。」

  南怪辛奇道:「她看上去只不過二十幾歲之人,難道她不是咱們見到的那個女孩子嗎?」

  黃煉道:「羅玄一身武功,完全走的偏激路子,講求養生駐顏,那女娃兒既然是他唯一的門人,自然已是盡得他的真傳,再過上二十年,她還是那般模樣。」

  南怪辛奇被黃煉數說一頓,但又覺對方言之有理,無法反駁,仰首大笑,自解自嘲的說道:「再過二十年,她也許會更年輕了……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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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興妖法血雨腥風


  只聽蓬然一聲,兩扇半尺厚薄,紅漆的木門突然大開……

  方兆南凝目望去,只見一個白髮白髯,手橫寶劍的獨目老人當門而立,正是被人譽為劍聖的一代大俠蕭遙子。

  在他身後緊隨著袖手樵隱史謀遁,無影神拳白作義、神刀羅昆、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一掌鎮三湘伍宗漢、追風雕伍宗義、大江南北的豪雄精英。

  這些人,從前都是赴會冥岳的主力,如今卻倒戈相向,為人所用,變成攻打少林寺的先鋒了。

  顯然那冥岳岳主已存心讓這般人先擋少林寺銳鋒。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道:「好辣的手段,可誅的用心!」

  大愚禪師察顏觀色,覺出方兆南和這些人似都相識,忍不住問道:「方施主可認識這些人嗎?」

  方兆南道:「認識,這些人都是從前參加泰山英雄大會的高手,赴戰冥岳的主力,如今卻成少林寺的強敵了,唉!不知那冥岳岳主用的什麼法子,竟然使這般人一個個俯首聽命,甘為所用?」

  大愚禪師道"這麼說來,這些都是當今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了?」

  方兆南道:「不錯,那當先橫劍而立的獨目老人,就是被譽為一代劍聖的蕭遙子……」

  大愚禪師心頭一凜,道:「老衲久聞其名,想不到他竟為冥岳利用。」

  方兆南道:「他身後那手提煙袋的樵人模樣,就是以冷傲馳譽武林的袖手樵隱史謀遁。」

  大愚禪師驚道:「什麼?這老樵子竟也歸順到冥岳門下嗎?」

  方兆南接道:「那第三個又矮又胖的老人,乃西域初來中土的無影神拳白作義,此人發出拳風,強勁絕倫,但卻無聲無息,最是不易防備。」

  大愚禪師輕輕歎息一聲,又道:「這般人一個個神情肅然,似是被什麼藥物控制-----」忽聽一聲尖銳刺耳,似哨非哨,似嘯非嘯的聲音,突起於梵唱、鬼哭的樂戶之中。

  此聲一起,寺外強敵立時發動。

  蕭遙子手中寶劍一揮,當先直衝過去。

  大道禪師縱身而上,橫裡掃出一杖,口中說道:「小弟久聞武當派劍聖之名,先接他一陣試試。」

  他手中禪杖,足有一丈二尺多長,掄動起來,威勢驚人,杖風若嘯。

  這等威猛的杖勢,蕭遙子竟然視若無睹一般,手中長劍突然一震,疾點而出。

  大愚禪師輕聲一歎道:「師弟快退下來,你不是他的敵手,讓小兄試他一陣!」

  原來蕭遙子施出一招上乘劍學"畫龍點睛"借力打力,輕輕一撥大道禪杖,使他用出的力量,不受控制,一杖掃空,帶動了身子隨著轉了半圈。

  大道禪師面孔一紅,疾退而下。

  大愚禪師緩緩舉起手中禪杖迎了上去。

  蕭遙子舉劍橫胸,目光盯注在大愚禪師的臉上,一語不發神情冷漠,有如從冰山裡拖出一具冷凍了幾十年的屍體,神情之間,一片冰冷。

  大愚禪師向前緩緩移動的身子,突然停了下來,凝神而立,平胸橫杖,不再向前逼進。

  他見多識廣,一見蕭遙子的神色,已知一代劍聖之名,并非虛傳,這等冰冷的神情,正是上乘劍術出手前的神態。

  趕忙提聚全身真氣,凝神而立,蓄勢以待。

  要知劍術一道,乃武學之中,最難登峰造極的一種武功,全憑一口真氣,劍術到了大成之境,攻敵之時,無孔不入,有如水銀瀉地一般,形而之上,則成馭劍之術,以功深淺,可殺人於數丈之外。

  大愚禪師雖未習劍,但他對少林一脈正宗武學,卻已有極深修為,一眼之下,已看出蕭遙子的劍術,進入了大成之境。

  方兆南目光一轉,只見南北二怪四道眼神,齊齊盯注在蕭遙子的臉上,似是兩人亦看出蕭遙子是個不可輕視之敵。

  大愚禪師的神情,也逐漸變的肅穆起來,目光一直盯注在蕭遙子的臉上。

  高昂的梵唱聲,和那刺耳的樂聲,混合成極不調和的樂章。

  只見蕭遙子緩緩舉起手中的長劍,突然欺身而進,白光閃了一閃,人已退回原位。

  他由極慢,突然間變成極快,劍光一閃,人又重歸原位,快得使人無法看清他如何攻敵施襲。

  兩人一招交接,無聲無息,聽不到一點劍杖相觸之聲。

  方兆南轉臉看去,不禁心頭一震。

  只見大愚禪師,手中禪杖由橫舉變成直立,寬大的僧袍上多了一道四五寸長的裂口,隱隱之間,可見血跡。

  顯然,蕭遙子這揮劍一擊,已然把大愚禪師輕傷在劍下。

  方兆南劍眉一聳,暗道:「我自學得陳玄霜祖父相授劍術之後,又學了覺夢大師傳授了達摩三劍,但始終沒法找上一個對手試試。

  這逍遙子被稱為一代劍聖,劍術上的成就,被中原武林中公認為成就最高的一個,倒不如藉機會和他試上一陣。」

  一股強烈的衝動,使他忘記了凶險。一揮白蛟劍,縱身而上,橫移兩步擋在大愚禪師前面,高聲說道:「老禪師請讓晚輩一陣如何?」

  大愚禪師微微一皺眉頭,道:「此人劍術甚高,方施主------」方兆南道:「晚輩早已見識過他的武功了,老禪師只管放心。」

  大愚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如若今宵我們是比武定名,老衲已經算落敗了。"一收禪杖,向後退開了十幾步遠。

  方兆南一提真氣,腳下不丁不八,右手平舉白蛟劍,左手一抱拳,說道:「蕭老前輩別來無恙?」

  蕭遙子輕輕哼了一聲,但卻不答一言。

  方兆南冷笑一聲,道:「老前輩俠名滿武林,被稱為一代劍聖,想不到竟然是這等沒有骨氣,不惜把一生俠名,盡付流水,甘願投效冥岳。」

  逍遙子似欲反唇相激,但他口齒一激活,竟又閉上不言。

  方兆南看他始終不肯開口,心中甚覺奇怪,提高了聲音道:「老前輩耳聾了嗎?」

  蕭遙子右手一起,長劍緩緩指向前胸刺來。

  方兆南一招「腕底翻雲"白蛟劍由下面疾翻而起,橫向蕭遙子長劍之上削去。

  哪知逍遙子向前推出的長劍,倏然向下一沉,劍勢突然由緩變快,冷芒電奔,削想方兆南的右腕。

  劍招一變,避敵還擊,同時出手,一代劍聖之名,果不虛傳。

  方兆南雙肩一晃,向後疾退三尺。

  他應變雖然迅快,但蕭遙子劍轉如驚霆迅雷,只見一陣冷芒掠腕而過,低頭一看,右袖已被劍勢劃破了,鮮血點點,滴在地上。

  南怪辛奇長眉一聳,冷冰冰的問道:「兄弟,傷的很重嗎?」

  方兆南暗中運氣一試,真氣仍能貫達握劍手指,心知并未傷到筋骨,當下答道:「多謝大哥關心,兄弟還能戰得。」

  舉手一劍,"冰河開凍"白蛟劍幻起一片劍影,疾刺過去。

  這一招乃武當派太極慧劍中一記絕學,蕭遙子早已熟知於胸,本可隨手破解,但他眼見對方劍招竟是武當派鎮山劍法中不傳之秘。

  不覺心頭一震,就這一緩,方兆南劍招威力已發揮出來。

  蕭遙子再想封架時,已來不及,只好橫向旁側跨了兩步,避開一劍。

  方兆南一見蕭遙子退避開去,白蛟劍斜削而出,劍光閃動橫斬過去。

  這一招乃崑崙派中一記絕招"落日斜照"專以用作追襲,劍勢變動之間,迅捷如雷奔,縱是一流高手,在這一劍攻襲之中,亦有著措手不及之感。

  蕭遙子一著失機,陷入被動,再加上方兆南手中白蛟劍寶光耀目,一眼之下,立可分辨出是一柄可削金斷玉的寶刃。

  蕭遙子不敢用劍封架,兵刃上已吃了虧,又被迫的向後退了三步。

  方兆南反擊兩劍,已使他消去輕敵之心,不待方兆南第三劍出手,立時振腕反擊,長劍揮動,劍風如輪。

  倏然之間,連續點出三劍,分襲方兆南三處部位,逼得方兆南回劍自保,搶回先機。

  突聽方兆南一聲大喝,白蛟劍奇學突出,寒光閃閃,反守為攻,一招"巧奪造化"幻起了滿天流星。

  蕭遙子登時被這一劍奇攻,逼得疾向後面退去。

  可惜方兆南未把這招劍式學全,眼看玄奇的劍勢,逼開了蕭遙子重重護身劍影,迫近前胸之際,劍勢突然頓挫不前,停了下來。

  蕭遙子微微一怔,長劍突地一招"分花拂柳"由左側疾翻而起,削斬方兆南的右腕,又把方兆南逼退了一步。

  突然間由身後傳來一個清脆冰冷的聲音,道:「住手!」

  這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如瀉地水銀一般,鑽入人們的雙耳之中,清晰無比,震人心弦。

  蕭遙子、方兆南同時停下了手。

  只見那身著黃衣,妖艷動人的冥岳岳主,蓮步款款走了過來,她走路的姿態,優美至極。柳腰輕擺,衣領飄飄,充滿著動人心魄的誘感。

  蕭遙子抱劍而退,讓到一側。

  那黃衣麗人緩緩走到方兆南身前,星目逼視在方兆南臉上,說道:「你剛才用的一招劍法,是何人傳給你的?」

  方兆南道:「我如不告訴你呢?」

  那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我說出的話,從來無人敢不聽從,你如有膽子不妨試試,那時候只怕你要自願告訴我,已經遲了------。」

  方兆南縱聲大笑道:「大不了一個死字,有什麼可怕的?」

  那黃衣麗人美麗的臉上,突然泛起一股忿怒之容,說道:「想死嗎?只怕沒有那樣輕鬆?」

  方兆南凝目沉吟了片刻,道:「在下也相信,岳主能夠把我擺弄到不死不活之境,但我并非在你的威嚇之下屈服,岳主既能看出我這一招劍式,自是知道這一招的源出之處。

  我如把那傳我此一劍招的經過相告,但深望岳主也答覆在下幾個問題,至於今宵之戰,不論如何,都得分個勝敗出來,岳主縱然不問此事,咱們也得拼上一陣。

  生死勝敗已非人力所能主宰,岳主請三思在下之言,當知非岳主的威勢,能予迫使在下屈服的了。」

  那黃衣麗人微一點頭,說道:「後生晚輩之中,從未有人敢這般對我說話,你這般抗我令諭,雖已罪該萬死,但你講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

  她看去只不過二十幾歲,長的嬌若春花,這等托大的口氣,聽來和她的形貌,大不相襯。

  方兆南道:「這麼說來,岳主是答應了?」

  那黃衣麗人目光環掃了四週一眼,道:「此地之人,都已活不過五更了,縱然讓他們聽去,也是無關緊要。」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在下剛才施出的一劍"巧奪造化"想來岳主十分熟悉,克敵變化之間,比在下更精妙了!」

  黃衣麗人道:「不錯,你用那一招「巧奪造化」,不但變化不夠精妙,而且這一招下面尚有甚多奇妙變化,也未用出。」

  方兆南道:「這一招劍式,不知源出那一大劍派的門下?」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這一招劍式,乃近年來武林中劍術一道中最高的成就之學,豈是平常之人所能會得。」

  方兆南心念一轉,暗暗忖道:「這一劍式,既非當今武林中大劍派之學,那定然是有人創此一劍了。」

  黃衣麗人微一點頭,繼道:「當今武林之世,除我之外,應該已無再會此一劍之人,不知你筋誰學得此劍?」

  方兆南忽然想到那埋葬在冰雪之下的老人,由心底泛起一陣淒苦之感,仰臉長長歎呼一口氣,道:「有一位姓陳的老人,我不知他的姓名……」

  那黃衣麗人道:「你為什麼不問他?」

  方兆南道:「那老人很固執,他不願講的事,你問他也是無用,他要你作的事,你不做,也不行。」

  黃衣麗人道:「那你總該記得他的形貌了。」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道:「他是個很痛苦的老人,滿身痼疾,已非任何的藥物所能奏效,一副颳風燭殘年的形態,不論任何人見到他,都會覺著他隨時隨地可以氣絕而死,但他身負著絕世武功,和那博遠的見識。

  他告訴我一件事,那就是他已在死亡的邊緣上生存了幾十年,那是一種非人所能想像的事,他半身已經癱瘓了,每天還要忍受經脈擴大硬化的痛苦……」

  那黃衣麗人突然抬頭望著天上閃閃的星河,避開方兆南投注在她臉上的目光,接道:「他的臉上可有著一塊很大的疤痕嗎?」

  方兆南道:「有一塊,而且那疤痕似是被兵刃所傷,佔了他半個面頰,想他昔年所受的傷,定然十分慘重。」

  那冷若冰霜的黃衣麗人,仍然抬頭望著天上的星辰,道:

  講下去,二十年來,我第一次這樣耐心的聽人說話。

  方兆南道:「每天他的傷勢要發作一次。發作時就像死去一般,我想縱然是手下無縛雞之力的人,在那個時間裡,也可一刀把他殺死……」

  黃衣麗人輕輕喔了一聲,道:「說呀!」

  方兆南道:「這一段傳奇的際遇,我們萍水相逢,但他傳授了我很多武功,這一招「巧奪造化」的劍式,就是他傳授的,可惜我還未能把這一招劍式學會,他就突然的死去了。」

  那黃衣麗人道:「不知他的屍體,現在何處?」

  方兆南沉吟了片刻,道:「這個恕我不能奉告了,他是個謎樣的人物,身負著驚世駭人的武功,但武林中卻不知有這樣一個人。

  他有著博深的醫學知識,但卻無法治療好自身的疾病,當今之世,知道他身世的人,只怕絕無僅有。」

  那黃衣麗人突然一轉臉,星目電閃,逼視到方兆南臉上,說道:「不錯,知道他身世際遇的人,當今之世,恐怕只有我一個人。」

  方兆南道:「在下也有此感。」

  黃衣麗人冷漠一笑,道:「你很聰明,可惜你只有片刻生命了,我縱然最後殺你,你也無法看到明天的太陽。」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生死之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他微微一頓之後笑道:「現在該我問問你了!」

  黃衣麗人道:「你問吧!」

  方兆南提高了聲音,道:「數十年前用黑紗蒙面,橫行在江湖上,被武林中人稱作妖婦之人,可是岳主嗎?」

  黃衣麗人點點頭,道:「不錯!」

  方兆南道:「那陳姓老人可是岳主的同門師兄嗎?」

  黃衣麗人星目中神光暴射,冷冷說道:「你的聯想之力很強。」

  方兆南沉聲說道:「你們師兄妹可都是羅玄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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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你全都說中了,不用我再多費唇舌答覆你了。」

  突然舉起素手一揮,立時有數十個人一擁而上。

  蕭遙子一馬當先,舉手一劍"平沙落雁"直刺過來。

  他的劍術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內力充沛,雖是平平常常的一招,但在他手中施用出來,威勢卻自不同。

  方兆南舉手一劍「鐵索橫舟」白蛟劍橫裡掃出,一封蕭遙子的劍勢,人卻疾向後面退去。

  他低聲的對大愚禪師道:「咱們退入羅漢陣中,保全實力,準備對付五更時分,最後一場決戰。」

  大愚禪師還未及講話,突覺前兄之上,被人重重的擊了一拳,聲不由主的向後連退了五步。

  幸得他早已暗中運氣戒備,這一拳雖然打的奇重,內腑卻未受到傷害。

  方兆南長劍突出一招"星河倒掛"綿連八變,一氣呵成,迫退搶攻過來的袖手樵隱,急聲說道:「老禪師當心白作義的無影神拳,那人長得又矮又胖,一眼之下,就可以看出……」

  話還未完,忽聽北怪黃煉冷哼一聲,身軀微一晃動,顯然也中了白作義遙發的一記無影神拳了。

  這一擊,激怒了北怪黃煉的野性,大喝一聲,劈出了一掌。

  強猛的掌力,有如突起猛挾著一股陰寒之氣,直撞過去,威勢有如排山倒海一般。

  方兆南心中忽然一動,暗道:「冥岳有備而來,今夜一戰,不論勝負,都難免造成一場慘重的殺劫,我如能仗著覺夢大師傳授的"達摩三劍"和南北二怪之力,和他們單打獨鬥幾場,以決勝負,或可挽救一場殺劫……」

  忖思之間,那黃衣麗人已自出手,只見素手一揮,一股柔和的暗勁,直通過來,竟然把北怪黃煉的玄冰掌力擋住。

  袖手樵隱突然施出"七星遁形"的身法,身子閃了幾閃,人已直逼過來,讓過方兆南的劍勢,直取大愚禪師。

  那沉寂的刺耳樂聲,重又吹打起來,五隊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齊齊向寺中衝來。

  南怪辛奇大喝一聲,發出一記赤焰掌,擊向那黃衣麗人。

  那黃衣麗人冷笑一聲,左手一揮,接下一掌,右手食二指一并,遙向辛奇點去。

  冷傲無雙的南怪辛奇,一見那黃衣麗人并指點來,臉色一變,疾向旁側橫躍六尺。

  方兆南看在眼裡,心頭大為凜駭,忖道:「辛奇的功力,何等深厚,為人何等狂傲,但竟然不敢硬接她這遙遙點來的一指,如非昔年吃過苦頭,絕不致這等畏怯。」

  只聽大愚禪師用低聲對方兆南道:「咱們退回寺中吧!」

  方兆南眼看那五種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已拔出兵刃,大決戰的形勢已成,慘酷的殺戳,勢所難免。

  八百少林僧侶,都有著以身衛寺的決心,這一股銳氣,己到了高潮之頂,倒不如先讓群僧拒擋一陣,然後再隨機應變。

  心念一轉,忽然大喝一聲,白蛟劍施出了一招"西來梵音」閃動的劍芒,幻灑出一片劍影,逼退了蕭遙子和袖手樵隱。

  那黃衣麗人似是為方兆南這一招劍勢吸引,凝視而觀。

  方兆南一劍逼退強敵,橫裡一躍落到南北二怪身側,說道:

  少林寺的羅漢陣馳譽武林,咱們退入寺中去,見識一下此陣的拒敵變化如何?」

  冷傲的南北二怪,似是亦看出今夜情勢非兩人之力所能解決,兩人互相望了一眼,當先向寺中退去。

  方兆南橫劍斷後,緩緩向後退去。

  突然間,一聲悠長的鐘聲,飄傳過來,嗡嗡餘音,掩蔽了群僧的梵唱,和那刺耳難聽的樂聲。

  少林寺大門內三丈之處,突然亮起一隻火炬,光焰熊熊,照亮了兩丈方圓。

  十二個灰衣僧人,排成八字陣,每人的形色,都有著無比的莊嚴,六個手橫禪杖,六個手握戒刀,火炬光芒耀射下,銀光閃閃。

  群僧迅快的向兩側移動數尺,讓開一條通路,放過了大愚禪師和方兆南等。

  但見火光連連閃動,片刻間,亮起數十道火炬,光耀如畫,綿連四十丈,銜接不斷的少林僧侶。

  剎那間,無邊無際,火炬和那排列的僧侶們,似是都有著一定的距離,人影幢幢,刀光閃爍,壯大的行列,莊嚴的氣氛,交織成一幅殺氣騰騰的畫面。

  以南北二怪那等冷傲自負的人,看到這等氣勢,也不禁為之暗自歎服。

  那黃衣麗人,也似被少林寺這壯大的氣勢所怯,右手向下一按,五隊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突然停住。

  她凝神仔細打量了一陣,回手一招,那兩個分著藍衣、紅衣的少女,突然急奔而上,齊聲說道:「師父有什麼指示?」

  那黃衣麗人輕輕歎息一聲,說道:「少林寺這等戒備,分明是已存了寧為玉碎,不作瓦全之想,南、北二怪突然出現於少林寺中助戰,更是出人意料。

  羅漢陣的變化奇奧,早已馳譽江湖,今宵之戰,恐非我事先想的那麼容易,你們準備七毒神筒備用,傳令下去,只要一入敵陣,立時燃起『迷神香』展開慘酷殺戮,先挫強敵一真銳氣,借勢衝破他們的羅漢陣。」

  二女一齊躬身說道:「弟子等遵命。」

  黃衣麗人未待兩人離去,急急接道:「那施劍少年功力雖不足畏,但他詭計多端,而且劍招精奧,隱隱是主持大局的幕後人物,遇上此人之時,不要輕易放過。」

  這時,大愚禪師和方兆南等已然深入了四五丈遠,仍不聞動手之聲,方兆南心中忽然一動,暗道:「怎麼他們仍然不發動呢?」

  心念電轉,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火炬光焰強烈,雖有四五丈的距離,景物仍然清晰可見。

  只見那些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左手提著兵刃,右手卻從背上取下一個粗如鴿蛋,長約兩尺的東西拿在手中。

  突然間鐘聲再起,連聲鳴警,排列的少林僧侶,聞得鐘聲,立時開始移動起來。

  顯然,這三聲鐘鳴,乃指揮羅漢陣發動的訊號。

  但見群僧移動之勢,由緩漸快,片刻間行列已散,門戶大變,揮動的威力,在火炬照耀下,閃動著奪目的寒光。

  方兆南眼珠兒轉了兩轉,低聲說道:「大哥請慢行一步,小弟有事請教。」

  南怪辛奇霍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說道:「什麼事?」

  方兆南道:「大哥見多識廣,可能看出些鬼形怪人手中,拿的是什麼東西嗎?」

  南怪辛奇凝目一望,道:「似乎是熏香一類之物。」

  方兆南道:「這些人可是想用熏香迷倒少林僧侶嗎?」

  辛奇道:「牛鼻子羅玄,一肚皮古怪精靈的東西,那丫頭既然是他的嫡傳衣缽弟子,定然得了他的傳授。」

  方兆南道:「少林寺數百年來,一直領袖著中原武林,寺中僧侶雖非個個身負絕世武功,但對付冥岳中人,當是個勢均力敵之局,再加上羅漢陣的精奇變化,冥岳中人縱然能衝入寺內,亦將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但他們如果施用熏香一類的藥物,先把人迷倒,今夜之戰,我們算敗定了。」

  南怪辛奇微一沉吟,道:「對於醫學一門,我是素無研究------」方兆南接道:「小弟之意,是想要大哥想一個法子對付他們,使他們無法施用此物。」

  南怪搖著長及腰間的鬚髮,說道:「沒法子,沒法子……」

  這時,大愚、大道,都同時停下了腳步,望著遙在數丈外的鬼形怪人手中升起的縷縷濃煙,滿臉愁苦之色。

  顯然,他們已為方兆南提出的問題,感到束手無策。

  方兆南凝目沉思了一陣,突然回頭對大愚禪師說道:「貴寺這羅漢陣,不知是否可以伸縮移動?」

  大愚道:「除了拒敵的方位和攻守的層次變化之外,陣圖的大小和移動,均可由主陣人隨心所欲。」

  方兆南笑道:「那就好了。」

  大愚禪師已對方兆南有些莫測高深,將信將疑的問道:「方施主可是已想到拒敵使用熏香的法子?」

  方兆南道:「他們定要施用,外人豈能阻止。不過咱們只要想出一個破他的辦法就行了。」

  大愚道:「事關本寺成敗安危,深望方施主早些說出,也好早些準備。」

  方兆南略一沉吟,說道:「我這辦法是否能行還難預料,但卻不妨一試,老禪師先請下令,為免無謂的傷亡,羅漢陣緩向後撤,并盡量搶佔上風,借陣法變動掩蔽調息。

  另外,一部分僧侶,設法取些水來,以水克火,燒減他們燃起的熏香,這法子是否有用,我不知道,但想來總算是一個克敵的辦法。」

  大愚禪師歎道:「此法雖非新奇,但方施主能及時想到,非有過人的聰慧莫辨,老衲這就傳下令諭,著令兩位主持陣勢變化的師弟趕辦。」

  這時,那分著紅、黃、藍、白、黑五色衣服的鬼形怪人,已開始向前移動,大有衝向羅漢陣中的來勢。

  每人左手高舉一根濃煙橫生,二尺長短黃色之物,右手仗著兵刃,隨著服色的不同,排列成五隊,對著一個陣法。

  只待那黃衣麗人一聲令下,立時將五隊并進。

  可是那黃衣麗人卻似渾然不覺一般,只管揚臉看去,望著那天上半隱半現的星辰,口中不停的低聲誦言,右手食指在空間劃來劃去。

  方兆南看了一陣,突然心中一動,道:「老禪師,快些傳諭,要那些取水的弟子,盡快趕來,對方分著五色衣服,絕非無因。

  那黃衣麗人現下似是在計算什麼,料想她那分著五色衣服的屬下,定然也是一種變化詭奇的陣法,如若被他們衝入羅漢陣,憑仗那迷香之力,迷倒咱們幾個人後,只怕全陣都要受到制-----」說話之間,只見大玄禪師帶著數十個少林僧侶,急奔過來這些人手中都捧著一隻銅缽,缽中滿裝清水。

  眨眼間,已奔近大愚身側。

  這時,那黃衣麗人也停下了手,兩道清澈的眼神,盯住在少林僧侶排成的羅漢陣上,緩緩舉起了右手。

  大玄禪師欠身向大愚說道:「我已調集二代弟子中高手八十人,擔水而來,敬候令諭。」

  大愚道:「他們快些上去,那些鬼形怪人,一衝入陣,你就用銅缽中的清水,向他手中冒著濃煙之物上潑。」

  大玄道:「小弟記下來了。」

  說罷,合掌一禮,直向前面衝去。

  但見那高舉右手的黃衣麗人,突然一揮,那五隊蓄勢待發的鬼形怪人,應手而起,直向那羅漢陣衝去。

  方兆南道:「幾位請走前一步,在下要去幫大玄禪師對付那些熏香。」

  大愚道:「他們已經帶有清水對付那些鬼形怪人手中燃燒的藥物,你上去於事何補,而目下借重之處正多,萬一你有了失閃,那就不是少林寺任何損失所能彌補了。」

  他說話的神情,誠摯無比。

  顯然,已把方兆南視作今宵一戰中主持大局的首腦人物。

  方兆南暗暗想道:「你們少林寺,代代以慈悲相傳,對付這等鬼詐的敵人,卻必須心狠手辣不可,一著失機,全盤皆輸。」

  當下故意把臉色一沉,說道:「貴寺中的弟子,雖然個個武功高強,但不善機詐,穩健有餘,應變不足,晚輩之意,老禪師儘管力主持陣勢變化,由晚輩和南北二怪,機動的應付大局變化。」

  大愚禪師略一忖思,道:「老衲恭敬不如從命,一切借仗大力了。」

  方兆南回目對南北二怪一拱手,道:「兩位先請養息一陣,以便對付冥岳岳主。」

  說完,縱身一躍,直追大玄禪師而去。

  這當兒,少林僧侶已和衝進羅漢陣中的鬼形怪人短兵相接。

  火炬熊熊,光耀如畫,刀光如雪,禪杖嘯風,這是一場慘烈無比的群鬥,一動手間,就是數十個高手相接。

  羅漢陣變化奇奧,方位移換之間,有如轉動的車輪,動手的僧侶經常變換。

  那衝上來的鬼形怪人,也似有著一定的變化。人如分撥,前面動手三人,猛攻上十幾二十招後突然分向兩側退去,第二撥立時疾衝而到,展開快攻。

  這是用陣勢推動的一種車輪群戰,交接幾招之間,猛烈絕倫。

  少林僧侶已得到大愚禪師的令渝,和敵人動手之間,盡量搶上風,閉住呼吸,以免被熏香迷倒。

  方兆南閃身在變化莫測的羅漢陣中,只覺全陣發動之後,謹嚴無比,心中甚是驚服,暗道:「少林寺的羅漢陣果然是名不虛傳,數百年來一直被武林中公認為第一奇陣,看來確實是毫無誇張之意。」

  他的行動受了陣勢變化的影響,顯得十分緩慢,四五丈的距離,他足足走了一盞熱茶的工夫。

  忽聽撲通一聲,兩個少林僧侶,突然栽倒地上,只見兩個鬼形怪人手中兵刃一閃,兩顆光頭,登時飛離軀體,滾開了五六尺外。

  原來那冒起的濃煙愈來愈多,少林僧侶雖搶了上風,也無法完全避開撲鼻的異香,只聞少許,便告暈倒。

  迷香生效之後,那些鬼形怪人,精神隨著大振,個個齊發怪嘯,衝擊之勢,更見凌厲。

  這些怪人的嘯聲,難聽至極,似是受傷的猛禽,發出了陣陣的怒嘯之聲,動人心魄。

  只聽撲通之聲,不絕於耳,少林僧侶們一個個的倒了下去,血雨噴灑,片刻間,已有十五個少林僧侶傷在那鬼形怪人手中,但卻無一個是傷在對方武功兵刃之下,全都是先中迷香,後被殺害。

  要知羅漢陣,前排群僧,都是少林寺二三代弟子中選出的高手,個個武功高強,再加上陣勢輪轉般的變化,雖然傷亡狼借,血屍遍地,但防守之勢,仍是謹嚴無比。

  任那鬼形怪人猛力沖打,卻無法攻越雷池一步。

  但這連續不斷的傷亡,使整個陣勢變化,受了極大的影響。

  處身陣中,已有著一種迎接不暇的感覺,如非這些少林僧侶們個個存著捨身衛寺之心,只怕羅漢陣早已被強敵衝亂。

  方兆南看得心頭大急,高聲對大玄禪師說道:「老禪師還不快些衝上前去,難道要等到羅漢陣被人攻破不成?」

  他那知道,這羅漢陣的奧妙,一處牽動,全陣都隨著開始變化,愈是近敵,變化愈快,傷亡愈多,移形換位的速度愈大。

  大玄禪師雖然深知此陣變化,但也無法衝得過去,眼看弟子們傷亡重大,心中早已痛苦萬分,再聽得方兆南大喝之聲,心中更是焦急。

  當下低聲對主持前陣變化一個二代弟子喝道:「快把陣勢向後撤去,我先對付他們手中迷香之後,再發動陣勢接戰。」

  要知少林寺的羅漢陣,小由十八人,大到一百零八人組成,但人數如再增加,全陣的運用,即將失去靈活。

  這次,大愚禪師為拒強敵,盡出少林僧侶,以八百僧侶,組成少林寺有史以來,最大的羅漢陣,但為求運用靈活,又把全陣分成五段,每一段有一個主持陣勢變化的人,五段連接成一個總陣。

  那主持第一段陣勢變化的僧侶,聽得大玄禪師一聲低喝。立時把輪轉拒敵的變化停了下來,群僧進退攻拒,全部有一定時間路子,主持人一停,全陣立時失去了作用,由兩側紛紛退下,那五隊鬼形怪人,亦藉機衝了上來。

  大玄禪師大喝一聲,首先發動,雙手一振,手中銅缽存水,疾射而出。

  當先兩個先至的鬼形怪人,忽覺臉上一涼,手中高燃的迷香,登時被水澆滅。

  一動群應,十個僧侶齊揮動手中銅缽,剎那間水氣瀰漫,空中水滴如雨,三丈內鬼形怪人手中的迷香,盡都被水勢澆滅。

  方兆南目睹此情,微微一笑,暗道:「想不到這種辦法,竟有點效能,可見天下之事,繁簡之便,主要取精細二字……」

  忖思之間,兩個鬼形怪人已然衝近身前,兩柄鬼頭刀,分由左右一齊襲到。

  方兆南早已握劍在手,身子微一向後撤。揮手一劍掃去。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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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5 09:25: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回 羅漢陣捨身拒妖


  方兆南此時的的功力,已然大非昔比,出手一劍,劃帶起凌厲的劍風。

  只聽一陣金鐵交響聲後,血光暴灑數尺,兩個鬼形怪人,連人帶刀,都被他一劍斬斷。

  方兆南一劍得手,神威大發,揮劍直衝而上。

  他已知今宵之戰,絕難有兩全之策。

  心中早存殺機,出手劍招,盡都是各大門派中毒辣異常的劍學,再加上那白蛟劍的威力,和突飛猛進的內功,雄渾的腕力。

  但見寒光閃閃,劍風似輪,耳際間一片金鐵交鳴暴響之聲,混入了噴灑的血雨中,片刻之間被他連傷了十四五人之多。

  這時,潰退的少林僧侶,目睹方兆南神勇,戰志大增,紛紛停退搶攻,重又組合成拒敵的陣勢。

  方兆南大喝一聲,揮劍又劈了兩個鬼形怪人,身軀移動,到大玄禪師身前,低聲說道:「今夜之戰,形勢出了我意料之外,貴寺中僧侶,個個神勇,而且又不畏死,看來阻敵入寺,并非是什麼難事,唯一可怕的是怕敵人再燒起迷香,對付咱們……」

  大玄禪師是何等人物,如何還聽不懂方兆南弦外之音?當下說道:「老衲再去取一些清水備用。」

  當下轉身疾奔而去。

  那隨行的群僧隨在大玄禪師的身後,急急而去。

  這當兒,衝入陣的鬼形怪人,大都傷亡在方兆南的劍下,餘下的人,又被少林僧侶們的快速攻勢,迫出陣外。

  方兆南眼看少林陣勢已經穩往。正想疾退入陣,以便告訴大愚禪師,要他多備一些清水,只要分出一百個僧侶,分成兩次送水,就可對付強敵施用"迷香"了。

  心念方動,忽聽得一聲嬌叱,一條人影,破空飛了過來。

  方兆南心頭一震,暗道:「要糟,如若向我施襲的人是冥岳岳主的話,這一擊我絕難擋變得住。」

  心中念頭電轉,手中并未閒著,白蛟劍盤頂旋飛,劃出一片護身光幕。

  只聽得一聲百練精鋼相擊的脆響過後,嗡嗡之聲長鳴不絕。

  方兆南嚇了一跳,收劍看時,幸好自蛟劍完好無傷。

  目光一轉,只見一個全身藍衣的美艷少女,左手握著一隻形如鹿角,赤紅似火的兵刃,右手握著一柄劍。

  她落入陣中,立時遭到群僧內層的圍擊,但見杖影閃動,刀光翻滾,紛紛向她的身上攻去。

  藍衣少女一面揮動左手那形如鹿角的怪兵刃,封架那綿連不絕攻襲過來的禪杖,戒刀,一面平舉著劍,防備方兆南出手搶攻。

  她和方兆南對面而立,雖處身陣中,也只有一面受到攻襲,另一面卻有方兆南替她擋住。

  方兆南冷笑一聲,道:「你膽子很大,竟敢躍入陣中……」

  少林僧侶雖只能從一面攻襲,但那輪轉的攻勢,強猛至極,那藍衣少女雖身負絕世武功,也有著招架不住之感。

  當下說道:「你要他們停下攻勢,我有話要對你說。」

  方兆南冷冷的說道:「戰陣之間,生死一發之際,一著失錯,滿盤皆輸,你想的倒是不錯啊!」

  那藍衣少女揮動手中形如鹿角的兵刃,封架開急襲而來的禪杖、戒刀,冷笑一聲,道:「我是奉命而來,你不信那也沒法子。」

  方兆南看她說話時神情莊重,不禁心中一動,暗道:「冥岳妖婦,又不知要耍什麼花招,倒不如聽她一遍,也好早作準備。」

  心念轉動,瀟灑的一笑,道:「少林寺羅漢陣,乃當今武林中第一奇陣,變化的奇奧,精微,自非常人能解,我縱有讓他們停手之心,卻無讓他們停手之能。」

  他這幾句話,故意說的很高,而且又正對著主持陣勢變化的人。

  果然,那主持前陣變化的和尚回過頭來,望了方兆南一眼,突然舉起右手,斜斜向外一推。

  經過那藍衣少女身後的僧侶們,突然向外移動了三尺,全陣輪轉的變化依舊,但已無人再向藍衣少女施襲。

  方兆南目注那藍衣少女道:「現在姑娘已經有足夠的說話時間了,不知有何見教?」

  那藍衣少女星目一陣眨動,道:「家師命我轉達一句話。」

  方兆南笑道:「幸運的很,不知是什麼話?」

  那藍衣少女道:「她要問你,能不能歸依到冥岳門下?」

  方兆南仰臉一笑,道:「在下也有一句話,要請姑娘轉告令師。」

  藍衣少女道:「什麼事?」

  方兆南道:「你問她能不能剃度出家,跳出紅牆,皈依佛門之中?」

  藍衣少女道:「我說的字字都是真實之言。」

  方兆南笑道:「我說的句句出自肺腑……」

  藍衣少女突然微微一笑,道:「你不肯答應也就算了,為什麼要這樣譏諷於我……」

  說話之時,已把右手兵刃交左手之中,緩緩向懷中摸去。

  方兆南機警無比,右手白蛟劍突然一揚,白芒一閃,寒鋒已指在藍衣少女的手腕之上,冷冷說道:「姑娘最好不要妄動心機!」

  藍衣少女冷笑一聲,五指緩緩伸開,食中二指,挾著一條紅色絹帕,說道:「你不覺得太緊張嗎?」

  方兆南肅容說道:「對你們冥岳中人,在下確有著甚高的戒心。」

  藍衣少女道:「事情既然不成,我就要告別了。」

  方兆南道:「姑娘請先把取出的絹帕放入懷中,咱們再談不遲。」

  那藍衣少女雖然生性冷傲,但此刻雙方已然正值動手相搏的當兒,方兆南劍尖已指罩住她三處大穴,手腕推送之間,立可把她重創在劍下。

  情勢所迫,她雖有倔強之心,也不能不屈服在白蛟劍下,緩緩把手中絹帕,放入懷中,冷然說道:「天亮之前,咱們總要有一場生死之搏。」

  方兆南手腕一挫,收了劍勢,笑道:「當得奉陪。」

  藍衣少女道:「我要出去。」

  方兆南道:「請便,請便!」

  藍衣少女道:「四周人轉如輪,要我如何個走法?」方兆南道:「你怎麼來的?」

  藍衣少女道:「我飛躍人牆而來。」

  方兆南道:「是啊!你再飛躍人牆而去。」

  藍衣少女冷笑一聲道:「羅漢陣有號稱武林第一奇陣,但卻未必就能困得住我。」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鬼丫頭飛入此陣,絕非無因而來,我雖已提高了警覺,使她無法施展其技,但冥岳中人,陰險鬼詐。

  無孔不入,眼下已然翻臉動手,戰陣傷亡纍纍,大可不必再留什麼情面。」

  一振手中白蛟劍,說道:「在下絕不信姑娘只為令師一句鬼話,冒險闖入羅漢陣來,你既然覺得出陣不易,那就不用去了。」

  藍衣少女聽他竟然不肯中自己激將之法,心中大感焦急,暗暗忖道:「此人這般難以對付,只怕我要弄巧成拙了……」

  只聽方兆南冷冷說道:「眼下局勢,姑娘大概已經看到了,鹿死誰手,只怕姑娘也不敢預作斷言,姑娘如肯聽在下相勸---」藍衣少女嫣然廣一笑,接道:「怎麼樣?你可是想勸我歸依少林,棄劍投降?」

  方兆南道:「天下各大門派,都已經得到了少林傳出邀請之柬,估計最早的一批援手,明日天亮之前,就可以趕到,令師夜郎自大,坐井觀天,大概此時,她已經明白了武林霸業,并非如她想的那般容易。」

  藍衣少女冷笑道:「現在天到什麼時候了?」

  方兆南頭也不抬的答道:「你自己不會望望天色嗎?」

  他心中警覺之心,特別高強,縱是抬頭看看天色,也是不肯。

  藍衣少女倒吸一口涼氣,暗道:「這人如此機警,只怕我今夜難出這羅漢陣了,看來只有冒險一拼了。」

  方兆南目光轉也不轉的,一直盯在那藍衣少女的臉上,看她眼睛亂轉,立時一推白蛟劍,寒芒閃動,直向那藍衣少女刺去。

  那藍衣少女一身武功,實非等閒,方兆南劍勢一動,嬌軀立時左面移開兩尺,劍已然交到右手,橫裡一擋,一陣龍吟之聲,封開了方兆南的劍勢。

  方兆南挫腕收回白蛟劍,第二劍還未及攻出,藍衣少女左手中那赤紅如火,形似鹿角的怪兵刃,已搶先點到,直襲前胸。

  此物通體晶光,而且散出很多枝尖,一招點來,分襲前胸數處要穴。

  方兆南右腕一振,一招"橫掃五嶽",白蛟劍疾揮,向那藍衣少女怪兵刃上掃去。

  但聞噹的一聲,如擊在堅石之上,那形同鹿角的兵刃,雖然被震開去,但竟然未被削傷分毫。

  方兆南心頭一震,暗道:「這是什麼東西作成的兵刃,這等堅牢?」

  方兆南殺機已動,大喝一聲,又是一劍"孔雀剔翎"白蛟劍斜斜的劃出了一道銀虹,橫斬過去。

  藍衣少女青龍劍一沉,不退反進,突然向前欺進了兩步,左手中那形如鹿角的怪兵刃,迅快無比的疾向方兆南胸前"玄機」要穴之上點去。

  這是一個兩敗俱傷的打法,方兆南如果不回劍自救,固然可以把那藍衣少女傷在白蛟劍下,但那藍衣少女手中形如鹿角的兵刃,勢必要點在方兆南制命要穴之上不可。

  形勢逼得方兆南不得不先求自保,健腕一挫,收回白蛟劍,身隨劍轉,向左側橫跨了兩步,讓避開去。

  那藍衣少女借此一緩之機,突然疾快無倫的反擊三劍,這三劍招數詭辣,著著指襲向人身要害大穴,足可制人死命。

  方兆南被逼得退了兩步,但立即又揮劍反擊過去。

  兩個人在羅漢陣中,展開了一場生死絕於瞬間的慘烈搏鬥。

  那藍衣少女身置險地,別存用心,盡展所學,一味搶攻,她想借此緊張慘烈的搏鬥,使群僧無法插手相助。

  這時,那力攻羅漢陣的鬼形怪人,愈來攻勢愈猛,羅漢陣的輪轉之勢,也隨著轉變得更為迅快。

  方兆南擔心藍衣少女施展什麼詭計,白蛟劍絕學頻出,一劍緊接一劍不讓對方有絲毫喘息的機會。

  那藍衣少女卻擔心身後少林僧侶輪轉群攻之勢,絲毫不敢鬆懈,盡展本身所學,和方兆南打在一起。

  在兩人各出全力的猛烈拚搏之中,交織成一片嚴密的劍網,那輪轉的少林僧侶,雖有助戰之心,但卻有無從下手之感。

  正在激鬥之中,突聽一聲振耳的長嘯之聲,傳了過來。

  這時,那藍衣少女已呈現不支狀態,方兆南愈戰愈勇,他心中很明白,得覺夢大師之助及南北二怪借身體相較掌力的奇遇,使自己的功力,在數日之間,大進甚多,所以,他對自己這耐戰之力,絲毫也不覺得驚奇。

  但那藍衣少女聽得長嘯之聲後,精神卻突然一振,連出三劍奇招,板回劣勢。

  方兆南天賦聰明,過人一等。

  一見那藍衣少女聞得長嘯聲後,精神忽然大振,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長嘯聲,不知是何人所發,但其聲的高昂尖亮,非有上乘內功莫辦,雙方激戰正烈,互有傷亡,這一聲長嘯,只怕和戰局大有關連……」

  心念一轉,立時全力運劍,封開藍衣少女三招快攻之後,突然疾出一招"巧奪造化"。

  那藍衣少女目睹方兆南的劍勢疾快攻到,若點若劈,帶起一片流動銀芒,來勢奇幻,無法封架,但又覺這一劍奇學,似曾相識。

  匆忙之間,雙手齊舉,劍和那形如鹿角的怪兵刃,齊齊推出,一道白光中混著一片晶瑩奪目的紅光,護住了身軀。

  她的武功,得自冥岳岳主親自傳授,和羅玄一脈相承,這一招巧奪造化,乃羅玄手創劍學中,最毒辣的一劍。

  雖是獨立的一擊,但和羅玄劍法因因相成,她雖未學過此招,但一眼看去,卻又似相識。

  只聽一陣金鐵相觸之聲,方兆南的白蛟劍,有如瀉地水銀一般,乘空抵隙而入,疾沉而去。

  眼看閃閃白芒,就要刺中那藍衣少女的咽喉,白蛟劍卻突然停頓下來。

  原來他變化至此,不會下面的變化,劍勢驟然一頓。

  耳際間突聽得一陣連續的慘叫,那疾轉如輪的羅漢陣,忽然大亂。

  藍衣少女驚魂略定,青劍忽然斜劃而出。

  方兆南閃身避開,轉眼一顧,只見三四十具少林僧侶的屍體,橫臥在地上,也不知被什麼東西所傷。

  五隊鬼形怪人,行列鮮明的直向陣中衝來。

  少林僧侶們陣勢已亂,那主持陣勢的和尚,似是也已死去,大局已無人主持,群僧雖然在自行分頭迎敵,但步調雜亂無章,忙成一團,已無法阻止那疾衝入陣的五隊奇形怪人。

  那藍衣少女忽然大奮雌威,嬌喝一聲,劍一揮之間,登時把一個少林僧侶斬作兩段。

  她一劍得手,殺機大起,不再攻襲方兆南。左手揮動那形如鹿角的奇形兵刃,右手揮舞劍,單找人多之處衝去。

  紅光青虹,交互閃轉,片刻之間,又被她連傷七個少林僧侶。

  方兆南目睹少林僧侶們慘重的傷亡,不禁黯然一歎,提聚聲氣大聲喝道:「各自停在原地拒敵,不可亂動,以待援手。」

  說完,長劍一揮,疾向那藍衣少女衝了過去。

  這一擊凌厲無比,白光閃閃,直向那交互閃轉的紅光、青虹衝去。

  那藍衣少女目睹方兆南疾衝而來,顧不得再殺群僧,反手一招"海市蜃樓"幻起了一層層青芒的劍影,護住了身子。

  方兆南一擊之後,劍勢立變,綿綿絕招,有如長江大河一般,全都是天下各大門派中精奇之學。

  這一輪急攻,盡展了他胸中所學,勢道之猛,甚是少見,那藍衣少女登時被迫落下風,只除下招架之力,沒有了還手之能。

  她的武功,雖是以詭奇見稱,但在先機全失之下,詭奇的劍招,己無法發揮出詭變的威力,再加上方兆南近日內功的進境,運劍擊出的雄渾腕力,更迫使那藍衣少女劍勢疲緩無力。

  這是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方兆南雖然佔盡了優勢,但他已用了全力,那藍衣少女雖然被迫落下風,但她詭奇的劍招,支撐住她暫時還不致落敗。

  雙劍輪轉如飛,凌厲的劍風,劃起嘶嘶破空之聲。

  不大工夫,兩人已交手了四十餘合。

  方兆南愈戰愈勇,發出的戰招力道愈強,那藍衣少女卻已漸呈不支,形勢已到了將要分出生死勝敗的關頭大局。

  只要方兆南能夠保持他搶儘先機的攻勢,再有十合,那藍衣少女勢非傷在方兆南的劍下不可了。

  就在勝敗即將分曉的當兒,突聽一聲嬌叱傳入耳際,一團紅影,疾射而至,一縷劍風,直掃後背。

  方兆南身子一轉,橫向旁側讓開三尺,凝目望去,只見那紅衣少女右手仗劍,左手握著拂塵,和那藍衣少女相對而立。

  七尺之外,站著那黃衣麗人,她身後一排橫立著蕭遙子、袖手樵隱、白作義和三劍一筆等武林群豪。

  顯然,那黃衣麗人,忽然改變了主意,改以那五隊鬼形怪人作為攻打羅漢陣的身軀,而把中原武林群豪,留作後隊,作為最後的決戰之用。

  那藍衣少女,紅衣少女并未再出手搶攻,形成了相對立的僵持之局。

  連經大敵,已使方兆南變得十分沉著,目光轉動,環掃了一周,已不見一個少林僧侶,只餘下遍地的屍體,大約一顧間,屍體多達四五十具,幾乎盡都是少林僧侶。

  這時,那發人深省的梵唱,和那音如鬼嘯的樂器之聲,都已經停了下去,隱隱間可聞兵刃相觸的激鬥之聲。

  轉目回顧,少林僧侶,已後撤十丈開外,高照的火炬,熊熊的火光耀照之下,清晰可見十丈外正展開激烈的拚搏。

  第一環節的羅漢陣,在慘重的傷亡之下,已然完全崩潰了。

  那黃衣麗人忽然舉手一揮,排立她身後的中原群豪,迅快的散佈開來,團團的把方兆南圍了起來。

  方兆南長長呼一口氣,納入丹田,凝聚真氣,準備迎接一場群攻。

  哪知群豪布成了包圍之逝,但卻不立刻出手。

  那黃衣麗人卻突然舉步而行,穿過群豪,且向方兆南走了過來。

  方兆南心頭微微一震,暗道:「她把身隨精銳高手,佈置在四周,防我逃走,卻親自出手對付我,顯然是有了制我於死的決心。」

  當下一橫白蛟劍,封住門戶,準備以"達摩三劍」,作孤注一擲的一戰。

  黃衣麗人,姍姍行來,不慌不忙,相距方兆南還有三步左右時突然停了下來,目睹方兆南,冷冷的說道:「現在你該相信我在天亮之前,能夠把少林僧侶完全殲滅了吧!」

  方兆南抬頭望望天色,還不到四更時分,以這片刻間少林寺慘重的傷亡而論,天亮前一鼓盡殘少林僧侶,似是并非什麼難事。

  他覺得這問題甚難答覆,沉吟了片刻,道:「似鬼謀毒計取勝,縱然勝得,那也算不得什麼英雄!」

  黃衣朋人笑道:「戰陣之間旨在傷敵求勝,不論用什麼方法都無關宏旨,兵不厭詐,愈詐愈好……」

  方兆南接道:「武林之中,江湖之上講求的是真功實學,正大光明,才能使天下,武林同道,心服口服。以你岳主的身份,暗施算計,未免有損英名。」

  黃衣麗人笑道:「少林僧侶,不下千人,就算他們個個束手手戳,也要殺上一陣工夫-------。」

  方兆南雖善機變,但他天性之中卻帶有一種俠情之心,眼看少林僧侶慘重的傷亡,心中大感不忍。

  當下心中一動,暗忖道:這妖婦不知用什麼手段,一瞬之間傷了數十個少林僧侶,使這賴以拒敵的羅漢陣完全解體。

  以此推論,天亮之前,盡傷少林僧侶,并非什麼難事,雖然不能完全斬盡殺絕,但那慘重的傷亡,也足以使少林寺為之解體。

  這些可憐與世無爭,常伴青燈黃卷的和尚們,為了維護少林寺的存續,卻付出了寶貴的性命,這些人大都和十丈紅塵,無干無涉……」

  心念轉動,也就不過眨眼之間的工夫,武斷的作了重大的決定。

  他仰臉望夜空中閃爍的明星,嚴肅的說道:「岳主說的不錯,如若少林寺千餘僧侶,個個用命,今夜這一場血戰,不論誰勝誰負,都將是武林中一次空前的浩劫……

  他淒冷的歎息一聲,接道:「這些人既無領導江湖霸業,亦無爭名武林的宏願,他們只不過是岳主一念錯動的犧牲之人。

  縱然讓岳主心願得償,一夜之間盡殘少林僧侶,但天下九大門派中人,也不甘雌服在岳主之下,這將是一場永無休止的搏鬥,古往今來,從沒有一個人,能在武林中締造出一統天下的局面……」

  他突然提高了聲音,神情肅然的接道:「你自信比令師如何?

  但令師并沒創造武林一統霸業的野心,至低限度,他沒有這等狂妄的行動……」

  那黃衣麗人似是被方兆南滔滔不絕的言詞所動,兩道秋水一般明亮的秋波,怔怔的盯住在方兆南的臉上。

  方兆南重重的咳了一聲,接道:「令師的成就,雖然留給了天下武林同道無比的敬重,但他的成就,也并非武林中唯一之一人,如若把令師和少林派開山鼻祖的達摩禪師相比,聲譽的高低,岳主的心中,亦必有分寸,不用在下多說了。

  手創武當派的張三豐,只怕也不會在令師之下。這些人,天份之高,胸羅之廣,被天下武林同道,公認為一代宗師之才,但他們也不過僅造成武林中一大門派而已……」

  那黃衣麗人星目微一眨動,冷然說道:「此刻時光,寸陰如金,你這般滔滔不絕的大發宏論,說給那一個聽啊!」

  方兆南道:「在下不惜唇乾舌焦,無非希望岳主能夠稍存慈悲……」

  黃衣麗人笑道:「你要少林僧侶們放下手中之兵刃,束手就縛,我就網開一面,全部免死。」

  方兆南聽得打了一個冷顫,說道:「這麼說來,我這一番相勸之言,完全是自說了,岳主既然存了誓不兩立之心,在下倒有一個辦法,可免除甚多殺劫。」

  黃衣麗人道:「刪繁從簡,扼要說明,不要再囉囉嗦嗦叫人聽得不耐。」

  方兆南道:「打蛇打頭,打鳥打翼,岳主如若能把少林寺幾個首腦人物制服,群僧失去了主宰之人,當無再戰之能。」

  黃衣麗人道:「你言中之意,可是要少林僧侶們選出幾個高手,作最後一勝負?」

  方兆南道:「在下正是此意。」

  黃衣麗人道:「這辦法不錯……」

  她右手一擺,那包圍在方兆南四面的群豪,登時讓出一條路來,接道:「你去對他們說吧!」

  方兆南左手搭在右手白蛟劍上,微一欠身說道:「岳主也請實時下令,要那些奇裝異服的怪人,暫時停攻,」黃衣麗人道:「這個不難。」

  方兆南一收白蛟劍,大步闖出群豪包圍,走了幾步,突然又過頭來說道:「在下還有一事,想請岳主答允。」

  黃衣麗人怒道:「你這人太煩人了,我要殺你,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快些說吧!」

  方兆南手大聲說道:「我想請岳主答允不用暗器,不許下毒,大家憑皆著真功實學,一分生死。」

  黃衣麗人略一沉吟,說道:「就依你之言。」

  方兆南道:「岳主身份尊高,一言九鼎,咱們就此一自為定了。」

  說完之後,轉身疾奔而去。

  那藍衣少女目睹方兆南背影逐漸遠去,回頭對黃衣麗人說道:「此人武功不弱,師父何以不藉機會把他除去?」

  黃衣麗人道:「他說的不錯,少林千餘僧侶,如果個個用命,不但咱們要造成極大的傷亡,而且天亮之前能否盡殲群僧,實無把握。

  借他之言,讓少林寺挑出一些精銳高手,一戰而定,對咱們也是大大有利的事,只要幾個少林寺的首腦被擒,群僧勢將形成群龍無首之狀,那時,咱們或以他們生死要挾,迫使少林群僧就範,或是盡情殺戮一番,盡其在我了。」

  站在右側的紅衣少女道:「師父答允他不用暗器,不許下毒,豈不便他們佔去便宜不少?」

  黃衣麗人冷峻的目光,橫掃了二女一眼,道:「如果你們三師妹還活在世上,這些話,她一定不會問我,縱然你們會提出來,也用不到我來答覆你們-----。」

  二女雖然狂傲,但對這黃衣麗人卻有著無比的敬畏,當時一齊垂下頭去低聲說道:「弟子愚蠢,萬望師父見恕。」

  黃衣麗人緩步向前移動身子說道:「快去招呼他們停下手來,咱們的五行奇陣,絕不是羅漢陣的敵手。」

  那藍衣少女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銀色的哨子,放入口中,一陣尖厲驚心的哨聲,劃空而起,飄落全寺。

  那分著紅、黃、藍、白、黑五隊鬼形怪人,聽得那尖厲的哨聲之後,立時停下了強攻之勢,齊齊向後撤退下來。

  少林僧侶們輪轉拒敵的羅漢陣,也隨著停頓,夜風吹搖著高燃的火炬,激烈的惡戰停下之後,恢復了夜的沉寂。

  滿地濺飛的鮮血,橫臥的屍體,使沉寂的夜又增加無限的淒涼。

  那黃衣麗人的目光緩緩環掃了四週一眼,低聲對那藍衣少女說道:「你留心聽我號令,等我制服了少林寺首腦,立時揮隊衝殺,一面放火燒寺,造成最恐怖、最淒涼的景象,以瓦解少林寺僧侶的戰志。」

  那藍衣少女垂首應道:「弟子遵命。」

  黃衣麗人素手一揮,帶著那紅衣少女和蕭遙子等群豪,緩步向前走去。

  對面少林群僧中,忽然衝出一隊月白憎袍的和尚。當下一個面貌清瘦的老僧,右手橫著禪杖,左手托著銅缽,慢步而行。

  那老僧左面,并肩而行著南北二怪,右面緊隨著手橫長劍的方兆南魚貫而行,相隨在身後。

  雙方都走的十分緩慢,但氣氛卻有著無比的嚴肅,兩方面都盡出精銳高手,這一戰乃雙方存亡所繫,每人的臉色上,都顯得異常嚴肅緊張。

  雙方的距離,逐漸的接近但卻聽不到一點聲息,似乎是每一個人,在舉步落足之間,都有著無比的謹慎。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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