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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風陵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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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悍戚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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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7 09:50:59
第280章 亂起(四)


跨坐象龍,夜風拂面。

劉闖懷抱甲子劍,立于城下,看著遠方正不斷逼近的鮮卑騎隊,心中突然騰起一種莫名激動。

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入遼以來,劉闖發現自己已無法再像當年在青州那樣,肆意縱橫,馳騁疆場。

他身為主君,需要做的是運籌帷幄,坐鎮中軍。而他的手下,在經歷發展之后,也人才濟濟。

武有黃忠、張遼、趙云、許褚、太史慈、龐德、魏延、甘寧、夏侯蘭九大煉神武將,這還沒有算上呂布;文有諸葛亮、司馬懿、陳宮、陳群、步騭、閻柔,以及新近歸附的徐庶和諸葛均。

以前,他事必親躬,凡事都少不得他的參與。

而今已經不再似當年那么艱苦,許多事情他大可以安排下去,自然會有人把事情處理的妥妥當當,不需要他再花費心思。如此生活,固然輕松,但似乎少了許多樂趣。至少這一次奪取遼東,雖然大獲全勝,可是在劉闖看來,所有事情似乎和他并無關系,都是別人出面。

身為主君,只要掌控全局即可。

劉闖當然明白這么一個道理,可明白歸明白,并不代表他會贊同。

生活變得輕松了,可是對他而言,卻好像少了很多樂趣。他喜歡那種鐵馬金戈的生活,喜歡在戰場上搏殺的痛快。但是在入遼之后,這一切都好像與他沒了關系,也讓他頗感煩悶……

象龍,興堊奮的打著響鼻,四蹄踏動。

它原本就應該馳騁于疆場之上,可最近一段時間,卻一直無用武之地。

劉闖不上戰場,象龍也只能呆在馬廄中。哪怕衣食無憂,卻并不快活……

“老伙計,莫激動,待會兒咱們好好的殺一回,讓這些個鮮卑狗知道,咱們的厲害。”

劉闖似乎能夠明白象龍刺客的興堊奮,輕輕拍打象龍脖頸,臉上露出一抹興堊奮之色。他舔了舔嘴唇,回身向身后看了一眼。

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整日坐鎮中軍,實在是太他娘的苦悶。

今夜,他要在這柳城大開殺戒!

鮮卑騎軍,正迅速逼近。

據斥候來報,這是鮮卑的先鋒人馬,大約有兩千多人。

真的是草原民族,來去如風。在此之前,劉闖這邊的斥候,竟然沒有任何覺察,以至于這支兵馬幾乎是兵臨城下,才得到了消息。由此可見,這支鮮卑騎軍,沿途定然是非常謹慎。

鐵蹄聲陣陣,如巨雷轟鳴。

劉闖騎在馬上,眼見鮮卑鐵騎靠近,猛然大吼一聲,縱馬沖出。

象龍發出一聲龍吟般的嘶吼,快如閃電一般。鮮卑先鋒軍顯然沒有想到,漢軍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敢主動出擊。以至于當劉闖和他的飛熊騎出現在前方時,鮮卑人也是一陣慌亂。不過,騎戰對沖,他們并不畏懼。眼見劉闖率部撲來,鮮卑騎軍毫不減速,迎著漢軍便沖過來。

箭矢,如雨。

但雙方的距離很近,劉闖和飛熊騎更清一色重甲,戰馬還配備了全副馬鎧。

雖然鮮卑人的箭雨密集,卻無法給予劉闖等人太大的傷害。一眨眼間,兩支騎軍如同兩股洪流,便撞在一處。劉闖在馬上大吼一聲,甲子劍閃電般便劈斬而出。迎面一名鮮卑士兵舉刀相迎,卻聽鐺的一聲響,甲子劍斬斷了對方手中的兵器,更連人帶馬,劈成了兩段。

象龍張口撕咬,朝著對方的坐騎兇狠沖撞。

它身披鐵甲,每一次沖撞都有千斤巨力。鮮卑人的戰馬雖然不錯,但怎比得象龍這等龍駒寶馬。一人一刀一馬,劉闖殺入鮮卑騎軍之中以后,如同一頭下山猛虎。雖然鮮卑人占居兵力優勢,可長途跋涉而來,早已人困馬乏。遇到劉闖這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鐵甲騎軍,人數的優勢,很快便被抵消。

柳城城頭,戰鼓聲隆隆敲響。

城頭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史渙調兵遣將,已布置完畢……眼見城下廝殺慘烈,他立刻命人擂鼓助威,軍卒更搖旗吶喊。

劉闖舞刀馳騁,身前無一合之將。

鮮卑人悍勇,卻也要看是什么情況。面對眼前這支幾乎是刀槍不入,殺法兇悍的漢軍,鮮卑人也有些恐懼。一開始,他們占堊據人數的優勢,尚能抵擋一下。可隨著漢軍越殺越勇,鮮卑人便有些撐不住了。與此同時,夏侯蘭率部在城中巡城結束,并迅速和史渙部下進行了交接。

他率領一部飛熊騎,殺出柳城。

兩部飛熊鐵騎在戰場上匯合之后,在亂軍中橫沖直撞。

鮮卑騎陣被迅速撕裂分割,很快就潰不成軍……戰事大約持續了半個時辰,鮮卑先鋒軍潰敗而逃。

劉闖并沒有繼續追擊,而是下令收兵,打掃戰場,緩緩退回柳城。

“皇叔勇武,不愧飛熊之名。”

史渙親自迎接,更上前抓住轡頭,為劉闖牽馬。

劉闖笑了笑,在城下翻身下馬,和史渙一起登上城樓。城頭上的漢軍,齊聲吶喊,歡呼雀躍。

看得出,他們很興堊奮。

雖然鮮卑騎軍來勢洶洶,但是在主公面前,卻不足為慮。

劉闖的出現,更讓他們感到無比驕傲,齊聲高呼,喊喝聲震天介響。

“城中情況如何?”

“有幾波賊人試圖在城中作亂,只是他們沒有想到,主公的反應如此迅速,所以被衡若鎮堊壓下來。

不過,此事頗有蹊蹺,恐怕情況不妙。

鮮卑人顯然是有備而來,此次偷襲,更像是有周密的部屬,否則城中也不可能會出現如此多反賊。此外,末將方才在城上觀戰時,還想到了一件事。從白狼到柳城,近四百里路程,沿途有許多烏丸部族,可是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若非斥候發現我等險些便中了詭計。”

史渙跟在劉闖身邊,壓低聲音說道。

劉闖面色如常,還帶著幾分笑意,不時與軍卒揮手。

可是眼中的冷色卻越來越重。史渙雖然沒有說明白,但意思已經表達的非常清楚……只怕烏丸人也卷入其中。

“傳我命令,備好軍械,準備迎敵。”

劉闖深吸一口氣,站在女墻后沉聲下令。

方才擊潰的,只是鮮卑的先鋒軍。鮮卑人轉了這么一大圈想要挑動遼西動蕩,必然還有后招。但最使劉闖感到心驚的還是史渙方才的那一番推論。這次鮮卑偷襲沿途那么多烏丸部族,卻沒有一個人前來呈報。也就說明,這次偷襲,一定有烏丸人參與進來,接下來的情況恐怕有些不妙。

說不得,天亮之后,還會迎來一場苦戰!

有時候,劉闖真覺得自己有些烏鴉嘴。

天亮之后,鮮卑大軍抵達柳城城下的時候,雖則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他看到城下密密麻麻的鮮卑兵馬時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支鮮卑軍,怕有兩三萬之眾此外還有不少烏丸士兵,約萬余人之多。看著漫山遍野的敵軍,劉闖的臉色,也不禁生出些許變化。

不僅僅是他,就連在他身后的史渙和夏侯蘭,都露出了震驚之色。

“卜賁異,何來這許多兵馬?”

史渙自言自語,仿佛是提醒劉闖情況不妙。

劉闖先一怔,旋即明白過來……根據他對卜賁異的了解,其麾下不過白狼、白檀和平崗三部部族,加起來也就是幾萬人而已。可現在,城下鮮卑便有兩三萬之眾,絕非卜賁異能夠擁有。

是之前的情報錯誤?

亦或者是另有隱情……

劉闖更相信,這里面有問題!

卜賁異手中的力量,劉闖打聽的非常清楚。

此事也是麋芳最初負責,后來又有黃閣確認的結果,絕不可能出錯。

若不是情報有誤,那城下這支兵馬,絕非卜賁異的手下……劉闖臉上,盡力做出平靜之態,可是這心里面,卻突然產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若不是卜賁異的手下,難道是燕荔游的人?

燕荔游,東部鮮卑大人,部眾多達五十余萬,分布于烏侯秦水地區。

一直以來,這燕荔游便是漢室心腹之患。

自檀石槐死后,鮮卑分為三部。中部鮮卑大人步度根對漢室還算親近,雖然多次寇邊,卻一直保持克制。而西部鮮卑,則相對混亂……不過這些年來,伴隨著西部鮮卑大人軻比能崛起,漸趨統一之勢。不過在短期之內,還無法威脅到漢室。三部鮮卑之中,燕荔游對大漢的危害最大。特別是在幽州,燕荔游多次寇邊,造成漢民巨大的傷亡和損失……此前,有公孫瓚抵御鮮卑,情況還好一些。但隨著公孫瓚和袁紹開戰之后,對東部鮮卑的牽制隨之減少。

莫非燕荔游和卜賁異已經和解,并且聯手來犯?

可問題是,燕荔游和卜賁異兩人之間的恩怨非常深,是誰居中調解,令雙方可以放棄恩怨,聯手前來?

劉闖激靈靈打了個寒蟬,心中不由得一陣發冷。

可是,在臉上卻不能流露出半點恐懼或畏懼之色。

他是漢軍的精神支柱,這時候漢軍已經有些惶恐,若他再露出驚懼之色,對漢軍將士而言,必然是雪上加霜。

想到這里,劉闖深吸一口氣,露出一抹不屑笑容。

他用手一指城下鮮卑人,扭頭笑道:“衡若,當年咱們在徐州,面對曹操十萬大軍仍無所畏懼。今日這些鮮卑人和曹操兵馬相比,簡直就是烏合之眾。可笑這些胡狗,我不找他們麻煩,他們居然跑來送死。今日在這柳城,我等定要他們好看,讓他們知道漢家兒郎,不可輕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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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亂起(五)



嗚嗚嗚

略帶著蒼涼之氣的號角聲,回蕩在柳城上空。

從鮮卑大軍中,馳來一隊人,來到柳城城下……百余名鮮卑士卒,簇擁一個髡發結辮的男子在距離柳城城門約數十步之后停下,那男子策馬上前,高聲喝道:“我叫蒲頭,今奉我家大王之命前來,請城中漢家將軍答話。”

蒲頭?

劉闖一怔,向史渙看去。

卻見史渙的臉色很難看,輕聲道:“皇叔,果然是燕荔游的人,這蒲頭便是燕荔游手下悍將。”

劉闖點頭,示意史渙上前說話。

史渙走到女墻后,厲聲喝問:“蒲頭,我乃柳城校尉史渙。

我家皇叔自入遼以來,從未與爾等交惡,何以今日率部,犯我疆土?”

很顯然,蒲頭并不知道劉闖在柳城。

他聽了史渙的話,仰天大笑道:“史渙將軍,這柳城一向都是烏丸兄弟的駐地,何以變成漢家疆土?爾等漢家人,如今自顧不暇,卻跑來遼東耀武揚威,渾不將我家大王放在眼中,實在該死。

今烏丸兄弟向我家大王求援,我家大王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若聰明的,便立刻打開城門獻降,我便保你不死。只是這柳城,確是烏丸人的駐地,你們漢家人在此實不應當,把遼西交還,否則我家大王必不會與爾等善罷甘休,血洗你漢家人。”

表面上聽去,鮮卑似乎是為烏丸人張目。

可劉闖卻聽得出來,事情絕不是蒲頭說的那么簡單。

想當初,烏丸人被鮮卑人趕出草原,不得已才在這柳城休養生息。兩個部族之間,可謂仇深似海,甚至在過往一段時間里,雙方還多次發生沖突。

這種情況下,燕荔游又怎可能會跑來為烏丸人主持公道?

不過,劉闖必須承認,蒲頭這一番話,激起了城下烏丸人的響應。

“還我柳城,漢家狗滾出遼西!”

“學習漢家兒,還我牧場……”

前來助戰的烏丸人齊聲吶喊,聲音響徹云霄。

萬余人的吶喊聲,聲勢何其驚人。

城頭上的漢軍不由得變了臉色,不少人的腿隨之打起了哆嗦。

劉闖見此情況,知道不能再讓蒲頭猖狂下去,他朝著史渙使了一個眼色,而后彎弓搭箭,照準蒲頭就是一箭。

不過,這蒲頭確是好運道。

當劉闖挽弓的一剎那,他突然間感受到一絲危險的氣息,本能一提胯下戰馬,戰馬仰蹄長嘶。

也就在這時候,一聲刺耳銳嘯傳來。

劉闖的利箭從城頭射來,正中戰馬脖頸。也是劉闖的力大,長箭竟貫穿了戰馬的脖頸處……那匹馬希聿聿一聲悲嘶,噗通就倒在地上。蒲頭也從馬上摔下來,直摔得頭昏眼花,險些站不起來。

與此同時,夏侯蘭大聲喝道:“弓箭手,放箭!”

一排利箭嗡的一聲從柳城城頭上沖天而起,朝著城下鮮卑人落下。

蒲頭狼狽不堪,在扈從拼死保護下,才算是保住性命……不過即便如此,他也身中兩箭。

逃回本陣之后,蒲頭也是大怒。

“給我攻城,血洗柳城!”

鮮卑人齊聲吶喊,無數鮮卑軍卒下馬提刀,朝著柳城蜂擁而來。

柳城原本是一座集鎮,后來烏丸人占領后,將之擴建。不過,對烏丸人而言,并不習慣在城中生活,所謂的柳城,實際上就是他們進行買賣交易的地方。也正是這個原因,柳城城墻不高。雖則史渙來到柳城之后,對柳城的城墻進行加固,可畢竟時間太短,這效果并不明顯。

不過,鮮卑人擅長騎戰,對于攻堅戰并不熟悉。

也不知道這蒲頭是出于什么目的,竟選擇了強攻柳城,也使得劉闖頗感吃驚。

他上前一步,手中甲子劍高高舉起,看著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涌來的鮮卑人,大聲喝道:“放箭!”

柳城漢軍,以步卒為主,最善于守城。

千余名弓箭手分成兩排,上前一步輪番朝城下射箭。

一蓬蓬箭雨飛落,雖算不得遮天蔽日,卻把城下的鮮卑人完全籠罩在箭雨之中。

“公劉,發石車可準備妥當?”

“已經準備妥當。”

“前次我命人送來的火雷罐,你還有多少?”

“差不多有八百罐。”

所謂火雷罐,就是加上硝石炭粉之后的火油罐。這種火油極易燃燒,而且還會產生輕微的爆炸。只是論及威力,并不是太大……

“給我發射出去。”

這守城使用的火雷罐,和海船上使用的火雷罐完全是兩個概念,體積要大了兩倍。

伴隨著劉闖一聲令下過后,一團團火球從城中呼嘯飛出,轟轟轟……火油罐摔落地上,頓時迅速燃燒起來。一時間,柳城城下火光沖天,濃煙滾滾。燃燒的火油濺在鮮卑人的身上,燒得鮮卑人在地上打滾,卻難以將火焰熄滅。在柳城城下,慘叫聲不絕于耳,黑煙彌漫天空。

劉闖一邊指揮弓箭手放箭,一邊下令發石車投擲火油罐。

鮮卑人雖然攻勢兇猛,但是面對著柳城上的反擊,也只能連連退后。

“蒲頭大人,這樣下去恐怕不行。”

蒲頭這時候也清醒過來,扭頭向身邊的男子看去,沉聲道:“田先生,如何不行?”

“原本以為,我大軍兵臨城下,漢軍便會開城獻降。

卻沒想到這些漢軍,竟如此強悍……咱們遠道而來,又缺乏攻城器械,想要一戰功成,恐怕很難。莫忘了,我們這次來,是為了攪亂遼東局勢。若死傷太重,我想大王那邊也不會高興。”

“這個……”

蒲頭聞聽,也不禁連連點頭。

“那田先生可有妙計?”

“蒲頭大人,咱們此來是為烏丸人奪回牧場,何以鮮卑兒郎拼死作戰,烏丸人卻袖手旁觀?”

“那田先生的意思是……”

“不如暫且收兵,安營扎寨,先穩住腳跟。

今晚蒲頭大人可以邀請那些烏丸大人前來商議,明日讓他們出擊,攻打柳城。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便讓他們送死就是。待他們消耗了漢軍的力量之后,蒲頭大人再發動攻擊,定可大獲全勝。

不過,蒲頭大人還要注意,莫太過逼迫那些烏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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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偷營

    陽樂,郡守府。

    雖然陽樂是遼西郡的郡治所在,但由於劉闖長期住在臨渝縣,所以這郡治之說,已名存實亡。

    而且,伴隨著遼東屬國的撤銷,昌黎郡設置,兩郡郡治實在太近,此前把陽樂設為郡治所在的意義,也就不復存在。不過,由於陽樂地處烏丸混居地區,所以依舊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王賀一路小跑,跑進郡府衙堂。

    “季弼先生,柳城被圍。”

    陳矯正伏案處理公文,聽聞王賀的聲音,先是一怔,旋即大驚失色。

    “柳城被圍?是何方兵馬所為?”

    王賀連忙搖頭道:“卑下方得到消息,柳城自昨夜燃放烽火狼煙,故而已派出斥候,前去打探。”

    陳矯露出凝重之色,沉吟不語。

    他知道,劉闖此刻就在柳城。

    若只是小規模的兵馬,根本不可能燃放狼煙烽火。

    也就是說,圍困柳城的兵馬,定然不可小覷。可究竟是何方兵馬前來?為何沒有得到一點消息?

    陳矯眉頭緊蹙,思忖半晌後,突然激靈靈一個寒蟬。

    他雖非那種計謀百出,算無遺策的策士,但也不是等閒之輩。

    最初,他因為震驚而亂了手腳,但當他冷靜下來之後,便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玄機。可想明白之後,陳矯便生出一身的冷汗。柳城被圍,絶非是一個單一的事件,其中必然參雜有各方的算計。此前,那卜賁異的平崗鮮卑突然攻打盧龍塞,本就透著幾分詭異之處。難道卜賁異就不知道,憑他平崗、白狼和白檀三部人馬,就算打下了盧龍塞,便能讓遼西動盪?

    三部鮮卑,左右不過那些兵馬。

    一旦劉闖在幽州站穩,便可以勢如破竹,滅了他那些部族。

    卜賁異不是傻子,他敢冒這麼大的風險做這種事情,必然有後招。現在,皇叔兵馬調動,卜賁異的後招也隨之暴露無遺。燕荔游!卜賁異定然是和燕荔游達成了和解,攻盧龍塞是假,奇襲柳城是真。同時,柳城烏丸必然也和燕荔游有了呼應,若不然又怎可能長驅直入?

    想到這裡,陳矯頓時急躁起來……

    一旦柳城被攻陷,且不說剛剛恢復平靜的遼西,勢必會產生一次劇烈動盪,但只是劉闖……

    陳矯有些不敢再想下去,在衙堂上踱步。

    “陽樂,而今有幾多兵馬?”

    王賀苦笑道:“此前漢升將軍挺進右北平,已帶走了大部兵馬。

    今陽樂算上巡兵,不過一千五百人左右,且無勇將率領。此前雖已派人前往臨渝,懇請皇叔支援,但目前為止,皇叔並未指派兵馬。若憑這一千五百人,恐怕也難以救得柳城安全。”

    陳矯輕輕拍擊額頭,也是一臉苦色。

    伴隨著幽州之戰的爆發,遼西兵力一下子變得空虛起來。

    此前,有老羆營和飛熊騎在時尚且不顯,但如今老羆營被抽調盧龍塞,張遼又奉命出擊,遼西兵力頓顯不足。之前,陳矯曾派人向遼東和玄菟郡求援,荀匡也答應,支援他一部分兵馬。可問題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就算荀匡這時候出兵援助,恐怕也要三五天才能抵達。

    問題是,柳城能堅持到那個時候嗎?

    對於柳城的防衛,陳矯也不是不清楚。

    柳城說穿了,就是一個土城,城牆不夠堅厚,很難堅持太久。

    難不成,皇叔大業方起,便要陷入困境?

    “季弼,其實也不是無兵可派,只是……”

    “哦?”

    王賀猶豫一下道:“柳城被圍,而蘇僕延卻無動作,說明他並未和鮮卑人勾結。

    若蘇僕延也參與其中的話,恐怕陽樂現在也要陷入包圍。我可以立刻前往昌黎,遊說蘇僕延出兵相救。只是那蘇僕延為人貪鄙,若沒有足夠的好處,恐怕未必會願意集結兵馬,馳援柳城。”

    對了,還有個蘇僕延!

    陳矯頓時露出恍然之色,輕輕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與他好處。”

    “蘇僕延有一子,名曰蘇威,年已雙十。

    蘇僕延平日裡,對此子極為寵愛。前些時候,卑下與蘇僕延吃酒時,曾偶然聽他說,希望蘇威能夠為皇叔效力,入飛熊騎做事……只是,此事需皇叔點頭方可,卑下也不敢答應。”

    陳矯聞聽,一咬牙道:“便回去告訴蘇僕延,就說他若願意出兵,我便保蘇威入飛熊騎。

    此外,從庫府中抽調十萬錢贈與蘇僕延,相信他不會拒絶出兵。不過,千萬不要告訴他,皇叔也在柳城。這老兒最擅長偷奸耍滑,若被他知道皇叔也在柳城,難保他不生出其他念頭。

    此事刻不容緩,就請王長史辛苦一遭,立刻前去昌黎拜會蘇僕延。

    我會通稟溫侯,而後率部前往柳城,伺機行動。”

    陳矯把話說到這個地步,王賀也不敢再耽擱,連忙領命而去。

    隨後,陳矯命人前往臨渝告之呂布,而後他親點兵馬八百,連夜趕往柳城……

    +++++++++++++++++++++++++++++++++++++++++++++++++++

     蓬!

    一塊巨石轟在柳城的城牆上,夯土築成的城牆,頓時顯出細密的裂紋,猶如一個蜘蛛網的形狀。

    劉闖輪刀,將一個爬上城頭的烏丸叛軍劈翻在地,大聲吼道:“衡若,給我把這些狗賊趕下去。”

    夏侯蘭帶著一隊鐵衛,立刻衝到了缺口。

    兩人並肩而立,一刀一槍,生生將登上城頭的烏丸人復又趕下城牆。

    七月的陽光,照耀在柳城上空。

    城頭泛著一抹血色的光暈,空氣中更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氣。

    城下,烏丸人如同潮水一般,向柳城發起兇猛的攻擊。他們沒有大型的攻城器械,但憑藉著人數的優勢,卻對柳城造成了巨大的威脅。烏丸人在柳城生活多年,與漢人混居,也懂得一些製造之術。他們用簡易的雲梯,撞木發動攻勢,一,一股股,蜂擁而來,凶悍至極。

    好在,史渙手下的部曲雖非正兵,但也經過嚴格的訓練。

    其中有不少人,是當初在青州時徵召的兵馬,戰鬥力也頗為強悍。

    在史渙從容不迫的指揮下,漢軍依靠著柳城城牆,頑強阻擊烏丸人的攻擊。一罐罐燃燒的火油灌從城中呼嘯著飛出去,砸落在人群中,頓時化作一團團火焰,更騰起一股股濃煙,直衝天際。

    劉闖和夏侯蘭,則各領一隊鐵衛,在城頭上搏殺。

    那些蜂擁而來的烏丸人剛登上城頭,便立刻迎來劉闖兇狠的攻擊。雙方在柳城城頭上,展開慘烈廝殺。戰事從清晨開始,一直到正午時分,烏丸人在猛攻一個晌午之後,終於暫緩攻勢。

    城頭上,鮮血橫流。

    血水順著城頭上碎石的縫隙流淌,順著女牆下的水孔流下去,把城牆染成血色。

    劉闖氣喘吁吁,拖刀來到城樓上。

    整個人,已如同血人一樣,渾身上下都沾染著鮮血。

    只是他的精神看上去,依舊非常矍鑠,沒有流露出半點疲憊之色。

    夏侯蘭則略顯疲憊,持槍走到劉闖身後站立。史渙臉色凝重,陰沉的好像要滴水一樣,凝視城下的戰場,一言不發。

    戰場上,一團團火焰騰騰。

    屍體橫七豎八倒在地上,正有烏丸人在打掃收攏。

    從鮮卑大營的方向,傳來嗚咽的號角聲,宛如那戰場上的安魂曲……

    “主公,情況似乎有些不妙。”

    “哦?”

    “今日攻城的人,大多是烏丸人,而鮮卑主力並未出現。

    很明顯,那蒲頭是用烏丸人消耗咱們的力量,末將以為,過了今日之後,必然是鮮卑人發動攻勢。到時候若柳城被他們攻破,勢必會讓給烏丸人造成一個錯覺,鮮卑的戰力強大……

    如此一來,整個遼西都將動盪,之前那些已歸化的烏丸人,難保不會再出現反覆。”

    用烏丸人消耗城中力量,而後行雷霆一擊嗎?

    劉闖心裡一咯噔,先前把烏丸人趕下去的喜悅,隨之一掃而空。

    這絶不是蒲頭那等傢伙能夠想出來的主意,如果說蒲頭身邊沒有智謀之士相助,劉闖是打死都不相信。

    “公劉,城中軍械輜重可還充足?”

    史渙搖搖頭,輕聲道:“只這一晌午,箭矢便損耗三亭。

    我很擔心,若明日鮮卑人攻擊,箭矢未必夠用……主公,若不然你突圍。憑主公之勇武,加上衡若和飛熊騎,定可以殺出重圍。我等戰死柳城不足為重,可若主公……還請主公將來為我等報仇雪恨就是。”

    史渙只說了箭矢損耗,卻沒有說人員死傷。

    劉闖雖然不清楚,但大體上可以估算到,必然是死傷慘重。

    也難怪,烏丸人攻勢甚夢,而且一個個悍不畏死的登城。雖然漢軍拚死抵擋,卻奈何對方人多勢眾。

    “兵馬,折損幾何?”

    “這個……”

    史渙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僅一個晌午,兒郎們的死傷當在三百以上。”

    劉闖聞聽,倒吸一口涼氣。

    守城漢軍多是史渙部曲,三百死傷,已超過十分之一。

    而這死傷,只是一個晌午的時間……劉闖不得不擔心,若繼續打下去,漢軍的死傷會更加驚人。

    突圍嗎?

    劉闖自信,他胯下馬,掌中刀,殺出重圍並非難事。

    可拋下柳城這許多兒郎,終非他所願意看到的結果。從他出世以來,也歷經過無數次惡戰和凶險,卻從未有過拋棄部曲的行為。更不要說,如果柳城失守,遼西動盪,他之前所做努力便付之東流,絶非劉闖願意見到的結果。雖然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可臨陣脫逃,絶非劉闖所願。他相信,陽樂陳矯,以及臨渝的呂布一定會有所行動,解去這次危機。

    現在,唯有拚死抵抗,賭一回陳矯和呂布的能耐。

    “公劉,休言要我突圍。

    而今時刻,我怎能棄你們離去?再說了,我城中尚有數千兵馬,更有輜重無數,哪怕鮮卑人再狡詐,也休想攻破柳城。堅持一下,最遲三日援兵定會抵達,到時候內外夾擊,何愁不勝?”

    劉闖一副自信滿滿的顏色,卻讓史渙頓時打起了精神。

    他忍不住笑了,輕輕點頭道:“主公所言極是,區區胡虜,焉得壞主公大業!”

    兩人方交談片刻,城外戰鼓聲再次響起。

    烏丸人經過了短暫休整之後,再次集結兵馬,向柳城發動兇猛的攻擊。

    這一戰,直殺得天昏地暗。

    烏丸人好像發瘋一樣的攻擊,也使得柳城漢軍損失慘重。雙方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昏暗才停止下來。又是一陣嗚咽的號角聲,烏丸人猛攻一日,在付出近三千死傷之後,終於偃旗息鼓。

    從柳城城頭上,傳來一陣陣歡呼聲。

    漢軍血戰一整日之後,同樣死傷慘重,近六百兒郎戰死城頭。

    看著如潮水般退走的烏丸兵馬,劉闖目光中閃爍一抹凝重之色。

    他一手扶著女牆垛口,一手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鮮卑大營,眸光閃閃,半晌後握緊拳頭,暗自拿定主意。

    “公劉,我欲偷營,你以為如何?”

    “啊?”

    史渙聞聽,不由得大吃一驚,臉上露出駭然之色。

    他今日拚死抵擋,已是筋疲力盡,哪裡會想到偷營劫寨的事情。

    “今日苦戰,兒郎們死傷頗重,士氣也不免低落。

    這樣一味守禦,恐怕也抵擋不得多久。你也看到了,那些烏丸人是何等瘋狂……明日若換做了鮮卑人攻擊,定然會更加兇猛。既然如此,不弱主動出擊,打他一個措手不及。鮮卑人今日雖未參與進攻,但以逸待勞了一日,難免會有鬆懈。我趁機偷襲,必然能大獲全勝。”

    史渙聽罷,輕輕點頭。

    不得不說,劉闖所言雖然看似莽撞,但頗有道理。

    只這樣的防禦,終究敵不過對方人多勢眾。鮮卑人想來也非常清楚,他們的時間並不多……一旦漢軍反應過來,必然會瘋狂回援。那時候,這支鮮卑人便不得不面對腹背受敵的局面。

    所以,他們今日用烏丸人消耗城裡的力量,來日必然攻勢更猛,甚至會想要一戰功成……

    可他們絶不會想到,漢軍竟然在這個時候發動反擊。

    想到這裡,史渙也動了心,輕聲道:“卻不知主公,欲如何偷襲?”

    柳城城門已經被封死,想要殺出去,絶非一樁簡單的事情,更不能打草驚蛇。

    鮮卑人那邊,有智謀之士,一定會有所提防。所以要偷襲,也不容易,必須要有萬全之策。

    劉闖沉吟半晌後,在史渙耳邊低聲細語。

    史渙蹙眉聆聽,臉上更陰晴不定,變幻莫測。

    “主公,這太危險了!”

    “自古成功細中取,從來富貴險中求……若不如此,焉得瞞過鮮卑人?

    此事我已決定,公劉休再勸說。你只管收好柳城,待天黑之後,我和衡若前往,定能大獲全勝。

    不過,你要小心一件事。

    昨夜雖已清除了不少細作,但難保沒有漏網之魚。

    今晚,還需加緊巡查,確保城中不生亂事……”

    史渙心裡也清楚,劉闖是個極有主意的人。

    一旦他拿定了主意,想要勸說他改變,並非一樁易事。

    既然如此,他也只有點頭答應。

    +++++++++++++++++++++++++++++++++++++++++++++++

     當下,劉闖和夏侯蘭商議一番,並從飛熊騎中,選出了三百悍勇之士。

    這飛熊騎的成員,挑選本就非常嚴格,可謂百里挑一。如今又從中選出三百悍卒,其戰力自然驚人。

    最重要的是,這飛熊騎今日並未登城苦戰,故而精力充沛。

    劉闖命人備好酒肉,與三百悍卒飽食一頓之後,又回房蒙頭大睡。

    待天將子時,劉闖精神抖擻的來到城頭上。夏侯蘭和三百悍卒已等候多時,而史渙更準備好了足夠的繩索,趁著夜色,將劉闖夏侯蘭和那三百悍卒從城上吊下去,悄然來到了城外。

    今晚的夜色,頗為昏沉。

    也許是因為苦戰了一日,連老天都懶得再來眷顧,故而烏雲密佈,伸手不見五指。

    雙腳落在地上,劉闖立刻招來了夏侯蘭。兩人商議一下,點齊了人手,便朝著鮮卑大營跑去。

    一路上,到處是屍體。

    空氣之中,混雜著鮮血和火油硝石的味道,令人頗為不適。

    劉闖已經向史渙打聽清楚了路徑,在夜幕的掩護之下,神不知,鬼不覺的繞到鮮卑大營的側翼。

    這鮮卑大營,臨渝水而建。

    一邊是繁茂的蘆葦蕩,掩護著劉闖等人來到營外。

    從樓子山風向吹來的風,帶著一絲絲涼意。劉闖蹲下身子,手搭涼棚眺望,只見鮮卑大營內,燈火閃亮,不時傳來馬嘶聲,更有一陣陣騷臭味從遠處傳來。十幾名鮮卑軍卒,說著鮮卑土話從營中走出,每個人手裡還拎著兩隻水桶。他們在河邊打了水,而後又返回營內。

    營門口,有幾名軍卒守衛,不過看上去,都無精打采。

    “公子,這好像是鮮卑人的馬營。”

    劉闖一怔,旋即露出恍然之色。

    由於柳城之戰已演變為攻城戰,所以鮮卑人的馬匹便集中一處管理。

    而眼前這營寨,顯然就是鮮卑人的戰馬集中營……劉闖眼珠子一轉,突然間計上心來。

    “此天助我也……衡若,說不得今日咱們便可大獲全勝,解了柳城之圍。”

    夏侯蘭聞聽一怔,露出詫異之色。

    卻見劉闖朝他招了招手,在他耳邊低聲細語幾句,“昔日有田單火牛陣大敗燕人,今日咱們便效仿先賢,要這些鮮卑人吃一個大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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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3 20:49:55
第283章 火馬狂奔

    梆梆梆!

    三聲梆子響後,已是三更天。

    鮮卑大營漸趨平靜,隱隱約約從遠處傳來哭泣聲,是從烏丸人駐地傳來。

    整個鮮卑大營,鴉雀無聲。

    守衛在馬營轅門外的幾個侍衛,靠著轅門無精打采的站立……

    差不多是時候了!

    劉闖等人躲在蘆葦叢中已有四五個小時。眼看著鮮卑大營的守衛越來越鬆懈,他朝夏侯蘭做了一個手勢,而後貓著腰從蘆葦叢中走出,緩緩靠近馬營轅門。在他身後,一百多鐵衛緊緊跟隨。當來到馬營轅門外的時候,那守衛在轅門口的鮮卑士兵才迷迷糊糊覺察到有人靠近。

    “誰!”

    一個鮮卑士兵睜開朦朧睡眼,懶洋洋的問了一句。

    在他看來,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人,肯定是自己人。畢竟,漢人被困柳城,根本不可能在這裡出現。

    只是,當他看清楚來人打扮的一剎那,眼前突然閃過一抹光毫。

    劉闖眼見被對方覺察,便抬手擲出三支小槍。小槍快如閃電,將那守衛當場擊斃。與此同時,劉闖身後的鐵衛也衝到轅門口,乾淨俐落的把那幾名守衛幹掉,沒有弄出任何的動靜。

    那蒲頭,大意了!

    劉闖一擺手,便帶著人溜進馬營內。

    這座馬營的規模不小,裡面只有存放了兩三千匹戰馬。

    劉闖走到馬棚外,看著那馬棚內一匹匹高頭大馬,心中暗叫一聲可惜。

    不過,這個時候不是他發出感嘆的時候,見馬營內幾乎不見人跡,他立刻命鐵衛過去。將隨身攜帶的火油塗抹在戰馬的身上,而後將馬匹從馬棚中趕出來,又用繩索系好,這才鬆了口氣。

    夏侯蘭一身鮮血,快步來到劉闖的身邊。

    馬營的守衛大約有二三百人,卻被夏侯蘭帶著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一個乾淨。

    看著聚在營中空地上的戰馬,夏侯蘭也不禁感到可惜,“若這些馬給我,定為主公再建一支鐵騎。”

    劉闖聞聽。微微一笑。

    他命人牽出三百匹戰馬,而後看了看天色,已近四更天。

    “衡若,動手吧。”

    夏侯蘭點點頭,立刻命人把繫在戰馬身上的繩索點燃。而後迅速退出馬營,並關閉了轅門。

    繩索上的火焰碰觸戰馬身上的火油,頓時燃燒起來。

    兩千多匹受驚的戰馬希聿聿慘嘶,仰蹄朝著鮮卑大營飛奔而去。

    東漢時,為了防止雨水滲透,帳篷上多塗抹油脂。當這兩千多匹戰馬衝入鮮卑大營之後,立刻便引起了熊熊大火。

    睡夢中的鮮卑人。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當火馬群到了跟前時,竟手足無措。

    劉闖飛身上馬,策馬來到一座土丘之上。鳥瞰鮮卑大營,火勢蒸騰,遠遠看去,猶如火海一般。

    蒲頭在中軍大帳中。被騷亂聲吵醒。

    他赤足披衣而出,卻見數以千計的火馬在軍營中橫衝直撞。

    “發生了什麼事?”

    蒲頭大驚失色。連聲高喊。

    一名鮮卑士卒跌跌撞撞跑到蒲頭面前,“蒲頭大人,大事不好……也不知怎地,那馬營馬匹突然起火,闖入營地。”

    “不好,漢軍偷營!”

    沒等蒲頭反應過來,便聽得一聲驚呼。

    蒲頭回頭看去,卻是那位田先生。

    他剛要開口詢問,忽聽一陣喊殺聲響起。

    一隊漢軍鐵騎,從轅門外衝入鮮卑大營……此時,鮮卑大營亂作一團,根本無人指揮。那支漢軍衝入鮮卑大營之後,逢人就殺,見人就砍。為首兩員漢將,一個捧刀馳騁,一個舞槍衝殺。這兩員漢將,如同兩頭下山猛虎般,衝入大營之後如入無人之境,只殺得鮮卑大營血流成河。

    蒲頭也慌了手腳,大聲叫喊。

    這時候,有人牽來一匹戰馬,蒲頭剛跨坐馬上,卻見一騎飛馳而來。

    “蒲頭狗賊,拿命來。”

    那漢將縱馬飛奔,手中大刀在空中划出一抹弧光,帶著一股強猛罡風,呼的便向蒲頭劈來。

    蒲頭剛在馬上坐穩,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楚那漢將的模樣,匆忙間舉刀相迎。

    就聽鐺的一聲響,蒲頭只覺從刀上傳來一股巨力,胯下馬希聿聿一聲長嘶,連退數步。蒲頭的手臂更沒了知覺,手中大刀更脫手飛出去。他大叫一聲不好,撥馬就想要逃走。哪知道那漢將刀疾馬快,一刀被封擋住之後,大刀在空中劃了一個圓弧,唰的又是一刀砍過來……

    “蒲頭大人小心!”

    蒲頭的親衛見此情況,不由得大驚失色,連忙大聲提醒。

    可是,那刀光如同閃電一般,蒲頭根本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眼角餘光只見一抹寒光掠過,哢嚓一聲便將蒲頭人頭砍下。鮮血從腔子裡噴湧出來,蒲頭的屍體在馬上晃了兩晃,便栽落馬下。

    “蒲頭大人被漢人殺了!”

    “蒲頭大人死了……”

    鮮卑士兵眼睜睜看著蒲頭人頭落地,先一怔,旋即大驚失色。

    幾個鮮卑將領縱馬衝來想要為蒲頭報仇,卻不想另一個漢將縱馬迎上前,大槍一輪,便把對方攔住。

    劉闖殺了蒲頭之後,便不再理睬蒲頭的屍體。

    他在馬上高舉甲子劍,厲聲喝道:“兒郎們,隨我斬殺胡虜,建功立業,就在今朝!”

    “斬殺胡虜,建功立業!”

    三百飛熊騎鐵衛齊聲高喝,跟隨著劉闖便殺入亂軍之中。

    此時,鮮卑大營已經化為火海,顏面十數里的營地,盡被烈焰吞噬。那兩千多匹火馬,在橫衝直撞的一陣之後,終於支撐不住,一匹匹倒地身亡。不過。已經足夠了……這兩千多匹戰馬縱橫整個鮮卑營地,甚至還衝散了四五個馬營,成千上萬的戰馬呼嘯而出,在營地中四處狂奔。

    這許多受驚的戰馬瘋起來,根本無人可以阻擋。

    位於鮮卑大營一側的烏丸大營,也受到驚馬的波及,在瞬息之間,陷入混亂之中……

    劉闖和夏侯蘭帶著三百鐵衛在鮮卑大營裡殺了一個七進七出,當天光大亮的時候。終於人困馬乏,停止了戰鬥。

    不過,早在柳城城中得到消息的史渙,已命人將城門打開,帶著漢軍兵馬殺出城來。

    在渝水河畔。出現了一幕驚人的景象。

    數千漢軍,追殺著十倍於己的鮮卑人和烏丸人,沿途所見,儘是鮮卑人和烏丸人的屍體……

    被火馬衝擊,被驚馬踩踏,很多鮮卑人甚至到死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劉闖已經換乘像龍,策馬登上一座土丘。在他身後。史渙帶著百餘人緊緊跟隨,而夏侯蘭則率領飛熊騎出擊,繼續追殺敵人。

    “今日之事,恍若一夢。”

    劉闖並未想到。那兩千多匹火馬會造成這樣的一個結果,以至於騎在馬上,仍感到有些發懵。

    “這次真的是運氣好,若非蒲頭輕敵。馬營竟然沒有任何守衛,恐怕也不會有此大勝。”

    史渙卻笑道:“此主公鴻運天氣。若非上天所命,焉得有今日之大勝?”

    “是嗎?”

    劉闖也笑了,但旋即,臉上有蒙上一層陰霾。

    “我本不想這麼早對鮮卑人開戰,不成想鮮卑人竟主動上門。

    這次也幸虧是鮮卑人不知道我在柳城,若不然他們從一開始便猛攻,則你我必有性命之憂。”

    史渙聽罷,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之前大戰時他並未有此感受,如今細想,也不禁心驚肉跳。

    沒錯,如果蒲頭知道劉闖也在柳城的話,恐怕就不會用那勞什子消耗戰術,從一開始就會向柳城發動兇猛攻擊。也正是蒲頭想要保存實力,所以才讓劉闖倖免於難,更有了今日大勝。

    只是,劉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

    燕荔游和卜賁異這次聯手,本就透著古怪。

    而這次蒲頭戰死柳城下,鮮卑人大敗而回,那燕荔游又怎可能善罷甘休?可以想像,接下來那燕荔游定然會和劉闖不死不休。劉闖不怕鮮卑人,可如今他正全力應付幽州之戰,並無心思和鮮卑人糾纏。這樣一來,只怕要被鮮卑人困住手腳,接下來對幽州之戰,必不輕鬆。

    “主公,有何打算?”

    劉闖沉吟許久後,突然一咬牙,似乎拿定了主意。

    “既然鮮卑人要戰,那我索性在北疆燃起戰火。

    鮮卑人擅長野戰,機動能力極強。若一味被動的防守,我等便從一開始,落入下風……我準備派一支兵馬,深入北疆,襲掠鮮卑。我倒要看看,那鮮卑人是否能夠抵擋住我漢軍鐵騎。

    當年冠軍侯曾殺得胡虜望風而逃,今日我當效仿冠軍侯,讓北疆染紅……”

    史渙眼睛一亮,忍不住問道:“不知主公準備派誰前往?”

    劉闖一愣,看著史渙道:“莫非公劉有合適人選?”

    史渙笑道:“若論與胡虜交鋒,主公帳下,無人能夠比溫侯更加熟悉。

    溫侯雖然年邁,但雄風猶在。他當年在五原馳騁草原,令胡虜望風而逃。如今,溫侯左右無事,可命他為主將,輔以兩員大將殺入草原。想那燕荔游,到時候必然會後悔得罪了主公。”

    讓呂布掛帥?

    劉闖心中,不由得暗自點頭。

    論騎戰之術,的確是無人能出呂布左右。

    可呂布畢竟年邁,北疆朔風強猛,也不知道能否撐得住。

    此外,以何人為副將,配合呂布征殺?劉闖的腦海中,在電光火石間閃過無數個人名來……

    要說,最適合的人選,莫過於張遼。

    張遼跟隨呂布多年,配合可謂相得益彰,彼此間非常熟悉。

    而且張遼驍勇善戰,也的確合適。但劉闖卻不想讓張遼出戰,在他看來,張遼還有大用。

    “公劉以為,誰人為副合適?”

    史渙微微一笑。輕聲道:“以君侯為主,並非是讓他征戰沙場,而是要借用九原虓虎之名,震懾胡虜。所以,溫侯只需坐鎮中軍即可,所以這副將,便要選那驍勇善戰之人,更兼精通騎戰。

    末將以為,主公帳下適合為副將者有三。

    子龍今在雍奴。抵禦張郃大軍,不可以輕動。

    不如命衡若與文長為輔,協助溫侯出征北疆,到時候主公自可以免去後顧之憂。”

    劉闖聞聽,不由得詫異向史渙看去。

    不得不說。史渙這個人比不得張遼趙雲這些人的驍勇,但若說行軍打仗,謀劃佈局卻不遜色。

    這是一個帥才!

    一個未必就遜色於張遼之流的帥才……

    “可是,我要文長駐守玄菟郡,是擔心夫余國人作亂啊。”

    史渙笑道:“主公這便想錯了……想當初,夫余國之所以敢寇邊作亂,更多是因為朝綱混亂。無人顧及遼東。加之那高句麗為禍,公孫度放縱,夫余國才敢做那等事情。可現在,遼東盡歸主公之手。而且高句麗更被主公納入我大漢疆土。如此一來,夫余國焉敢再來招惹?

    主公征伐北疆,夫余國不但不敢作亂,甚至會心甘情願。配合主公。

    那夫余國人便不受燕荔游的威脅嗎?主公要征伐燕荔游,大可以派人與夫余國主商議。他定會鼎力相助。”

    史渙說的,頗有道理。

    劉闖忍不住連連點頭,片刻之後,他輕聲道:“此事,容我再想想。”

    拉攏夫余國,聯手攻擊燕荔游……這樣一來,夫余國便可以分擔很大一部分的兵力,劉闖也不會感到壓力太大。

    只是征伐北疆,畢竟不是一樁小事。

    劉闖雖然已拿定了主意,也要回去與眾人商議,才能最終做出決定。

    ++++++++++++++++++++++++++++++++++++++++++++++++++++

     到正午時分,戰事已基本停息。

    辰時,有陳矯率八百義勇從陽樂穿樓子山趕來,旋即便加入戰團。

    伴隨著陳矯的出現,也預示著柳城之戰告以段落。劉闖親自迎接了陳矯,更對陳矯連聲讚揚。

    陳矯手中也沒有多少兵馬,卻敢帶著人從陽樂馳援,足見其忠義。

    “主公,我在路上抓到一人,看上去頗有古怪。”

    “哦?”

    劉闖聞聽一怔,便問道:“季弼抓到何人?”

    “此人自稱是鮮卑俘虜,不過言談舉止,卻頗有不俗。”

    劉闖想了想,讓陳矯把那人帶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陳矯領著一個三十出頭模樣,相貌頗為英武的男子走上大堂。

    那男子穿著一件灰布襜褕,頭戴襆頭,看上去頗為寒酸。只是從他舉止來看,卻又有一種莫名的氣概。

    男子本彎著腰,縮著頭,看上去頗有些畏懼。

    但劉闖卻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他並不是像表面上看去的那麼恐懼。

    “你叫什麼名字。”

    “草民,名叫田旺。”

    田旺?

    這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至少在劉闖的記憶當中,沒有任何印象。

    “你因何在鮮卑人之中?”

    田旺連忙解釋,說他原本只是遼西普通百姓,一直住在邊塞。這次鮮卑人長途奔襲,他被鮮卑人抓住。因為他精通鮮卑語和烏丸語,故而沒有被鮮卑人所殺,一直留在軍中做雜役。

    劉闖一邊聽著他的解釋,同時站起身來,來到田旺的身邊。

    他圍著田旺轉了兩圈,突然道:“你方才說,你在邊塞生活?不知何以維生?”

    “哦,草民是以放牧為生。”

    “你說謊!”

    劉闖突然一聲厲喝,一把抓住田旺的衣服,手上用力,一下子撕開了田旺的衣領。

    “你肌膚白皙,如何是以放牧為生?

    我雖不懂放牧,卻知道這放牧每日要風吹日曬,何來你這樣的肌膚?還有,一個放牧的人,在鮮卑人當中做雜役,卻穿著一雙價值十貫的鞋子。你莫非以為,某家是傻子,瞎子不成?”

    田旺臉色一變,卻沒有流露出驚慌之色。

    他揚起頭,盯著劉闖半晌,突然問道:“敢問將軍大名?”

    “某家劉闖,乃大漢皇叔,你是何人?”

    田旺一怔,眼中閃過一抹驚色,突然間頓足道:“沒想到皇叔竟然身在柳城,若早知這樣,便不該讓那烏丸人消耗,而是一到柳城,便發動強攻。相信以柳城之兵力,絶抵禦不得太久。”

    聽上去,是這個傢伙建議蒲頭用烏丸人消耗漢軍力量?

    劉闖眼睛一眯,沉聲很問道:“你,究竟何人?”

    “既然皇叔當面,若在藏頭縮腳,便要被皇叔看輕。

    草民名叫田疇,右北平人氏……久聞皇叔大名,不想今日拜會,卻是在這等場合。怪不得柳城防禦如此堅決,怪不得昨日突然火馬奔襲。想來這都是皇叔手臂,田疇不勝敬佩……”

    田疇?

    劉闖不由得一怔。

    這名字聽上去好熟悉,似乎有些印象。

    對了,三國演義中,有一個名叫田續的人,從鐘會和鄧艾功法西川。後因嫉妒鄧艾父子,趁鐘會之亂的時候,殺死了鄧艾鄧忠父子。那個田續,似乎就是田疇的侄孫。

    “你便是田子泰?”

    陳矯驚訝問道:“當年劉幽州待你何其恩重,何以今日卻要助那鮮卑人,來犯我遼西?

    我記得你當年可是極為敵視鮮卑人,如今皇叔平復幽州,何以背叛朝廷,為那鮮卑人效力?”

    聽上去,這個田疇名氣還不小。

    劉闖眉頭微微一蹙,便看著田疇,等他回答。

    田疇卻毫無愧色,朝陳矯一拱手,“某亦久聞季弼之名。

    我今日所為,非是背叛朝廷,乃奉朝廷差遣。今曹司空奉天子以令諸侯,意欲中興漢室,皇叔即為漢臣,自當協助司空夾擊袁紹,討伐不臣。可以我觀察,皇叔卻在遼東擁兵自重,莫非欲圖謀不軌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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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3 20:50:14
卷三 幽州雪 第284章 洛神(一)

    田疇是誰?

    劉闖其實並不是很在意。

    事實上,當他得知田疇勾結燕荔遊襲擊遼西的時候,內心中便把田疇視為一個死人。骨子裏,劉闖有點憤青情節,對勾結異族的人,恨之入骨。在後世,田疇這種人就是一個漢奸。

    不過,在東漢時期,勾結異族的事情層出不窮,引狼入室更見怪不怪。

    劉虞曾經和鮮卑人合作過,董卓進駐洛陽時,手中有一支號稱東漢八大精兵的屠格鐵騎;袁紹在征伐公孫瓚的時候,曾先後引入烏丸鐵騎,更數次與鮮卑人合作,對公孫瓚進行夾擊……

    在這個時代的人的眼中,和異族合作並無不可。

    但是在劉闖看來,這便是背叛祖宗。

    +++++++++++++++++++++++++++++++++++++++++++++++++++++++

     田疇,在幽州的名望不弱。

    身為右北平名士,自有一幫子為他捧臭腳的人。

    甚至包括陳矯在內,也不讚成劉闖誅殺田疇。一來,這田疇的確是有才能。在短短的時間裏,竟勾結鮮卑,聯合烏丸,甚至讓卜賁異和燕荔遊放棄恩怨,進行合作,都說明了他的能力。

    “主公今取幽州,更需幽州士人支持。

    田疇或許不足為慮,然則在幽州的聲望極高。若誅殺田疇,勢必會引起幽州士人反感,甚至可能會引發更強烈的反彈。昔日曹操殺邊讓,便是前車之鑒。主公就算不想用田子泰,也可以把他留在身邊。千金買馬骨,主公以德報怨。定然能獲得更多的幽州有識之士的讚賞……”

    你不殺田疇,可以把他軟禁起來。

    至少可以顯示出你的肚量。

    陳矯是為劉闖考慮,這一點劉闖也非常清楚。

    在三思之後,他決定拜田疇為征北將軍掾,以幕僚的身份把他留在身邊。

    不過,這只是對外的說法,實際上是等於把田疇看管起來,劉闖甚至不會委以田疇任何事務。

    “季弼,看起來曹操已對我生出殺意。”

    入夜之後。劉闖將陳矯和史渙找來,語氣極為凝重。

    陳矯道:“這想來也正常,主公在遼東聲勢越來越盛,曹操一方面希望主公能夠牽制袁紹,另一方面也不想主公太過強勢。此前衣帶詔事發。主公更名列其中,那曹操焉能不怒?

    他剛把女兒嫁於主公,還授以征北將軍之職。

    可扭過頭來,主公便要反他,換做卑下為曹司空,恐怕也會對主公心生惡念吧。”

    這一番話出口,劉闖忍不住笑了。

    不過。他旋即正色道:“如今雖未撕破臉皮,但大家已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公劉立刻派人前往臨渝,請我那丈人連夜趕往孤竹城。將劉曄劉子揚給我扣押。”

    陳矯一怔,“子揚恐怕和此事,並無干係吧。”

    劉闖微微一笑,“我也知道子揚與此事無關。左右和曹操會有一戰,而子揚大才。我又怎可能再讓他回去,為曹操效力?這豈不是給我自己日後添堵?這種事情,我斷然不會去做。

    扣下子揚,勿需贅言。

    我已決意請溫侯出征北疆,便讓子揚隨行吧。

    劉曄好歹也是漢室宗親,今為大漢開疆擴土,揚威域外,他斷不會拒絕。至於黃鬚兒,倒不必為難。待我回去之後問明,若他真想要回許都,我便送他回去。此我與曹操恩怨,不能禍及家人。”

    陳矯聽罷,不由得連聲稱讚。

    對於劉闖的這個安排,他沒什麼意義。

    雖然覺得扣押使者不合禮數,可劉闖卻是要征用劉曄,讓他為漢室效力,於情於理也能說得過去。

    “公劉,戰果可曾清點出來?”

    史渙連忙躬身回道:“此次柳城之戰,可謂一場大劫。

    主公一把大火,火燒鮮卑三十里聯營,賊虜死傷無數……方柳城主簿粗略清點,鮮卑賊虜昨夜死傷當在四千以上,日間追殺時,被兒郎們斬殺者,約三千余眾,俘虜賊虜逾萬余人,繳獲戰馬八千余匹,帳篷軍械輜重不計其數。此外,烏丸叛軍同樣死傷慘重,兩萬叛軍折損三亭,被俘者近萬人,余者逃匿,或往遼東方向逃逸,或逃入北疆,以難以再成氣候。”

    烏丸人折損三亭,也就是死傷五千以上。

    若依照這個戰果計算,的確是自漢帝登基以來,漢室對異族前所未有之大勝。

    只是兩萬多俘虜……

    劉闖聽罷之後也不禁感到有些頭疼。

    依著他的想法,對這些異族,當以血腥鎮壓。

    兩萬多俘虜殺了漚肥,才能震懾域外。可這是兩萬余人,殺了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殺俘,自古便為不祥之兆。在戰場上殺得再多都沒關系,但人家已經投降了再殺,總有些不太方便。

    可兩萬多俘虜,又該如何安置?

    這吃喝拉撒,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而遼東更非富庶之地,如何能養的這麼多閑人?

    好在,史渙早有對策,見劉闖為此頭疼,便笑道:“主公不必煩惱,而今遼西遼東,大半荒蕪,許多地方道路不暢。自年初時,主公便推行修路,這些俘虜既然來了,豈不是上好的苦力?

    遼東六郡,百廢待興。

    道路要修建,城池要擴大,土地要開墾……

    便把這些個俘虜送去做工,一來可以增添勞力,二來也不至於讓這些個賊虜整日的偷閑。”

    勞改?

    劉闖詫異看了史渙一眼,忍不住嘖嘖稱奇。

    史渙這主意,豈不就是後世的勞動改造?這樣也好,榨乾了這些人的價值,也不必擔心背負罵名。事實上,遼東六郡的工程非常繁重。就算六郡工作結束,還有幽州的工作,總不至於白養著這麼多人。

    當然了,讓這些俘虜幹活,也要給他們些希望。

    劉闖想了想,便把他的想法告訴了陳矯,並讓陳矯盡快做出一個章程。

    陳矯欣然領命,與史渙告辭離去!

    +++++++++++++++++++++++++++++++++++++++++++++++++

     第二日一早,劉闖便得到了消息。

    玄菟郡校尉魏延。聽聞柳城被圍,星夜率一校兵馬,約兩千人從玄菟郡馳援,前鋒軍已抵達渝水。

    劉闖立刻命人將援軍引入城中,並親自接見了主將。

    玄菟郡援軍的先鋒官。名叫李逸風,小名憨牛兒,為遼東人。

    魏延在攻克了襄平的時候,將此人收為帳下,而今官拜軍司馬,獨領一部騎軍。

    “文長何以這麼快得到消息?”

    李逸風站在堂上,躬身回答道:“啟稟皇叔。鮮卑人自七月初便頻頻調動兵馬,荀太守和曉風長史覺察到不妙,便命魏將軍駐守望平。後曉風長史得知鮮卑人突然向遼西挺進,便擔心鮮卑人會有大動作。所以一直命斥候打探……前日魏將軍得知鮮卑人進攻柳城,就連忙出兵馳援。他如今正在無慮,已說服蘇仆延,從醫巫閭山抽調五千兵馬。不日就將抵達。”

    劉闖聞聽,不由得感到驚訝。

    沒想到這曉風。居然還有如此見識……

    雖然柳城之圍已經解了,可魏延能有這樣的反應,可謂神速。

    若昨日未能以火馬陣大勝鮮卑,只需堅守數日,說不得援軍就能抵達,一樣能夠大獲全勝。

    “文長忠義,果然不俗。”

    劉闖說著話,又上下打量一番這憨牛兒。

    李逸風倒是生得人高馬大,頗有幾分雄壯之氣。

    “你叫憨牛兒?”

    “回稟主公,末將本名李逸風,只是軍中習慣了喚末將憨牛兒。”

    “李逸風……”

    劉闖沈吟片刻,突然問道:“觀你倒是一個好漢,我有意將你調入飛熊騎,不知你可願意?”

    飛熊騎?

    這若是換個人,說不得要欣喜若狂。

    誰都知道,飛熊騎是劉闖的近衛部隊,一旦加入飛熊騎,身份和地位定然獲得提升。

    “這個……”

    李逸風顯然也知道加入飛熊騎的好處,可他猶豫一下,還是拒絕了劉闖的邀請,“主公看重末將,乃末將的福分。只是,魏將軍與末將有知遇之恩,若不得魏將軍恩準,恕末將不得前來。”

    其實,如果李逸風不通過魏延同意,直接加入飛熊騎,魏延也不會說什麼。

    可他這一拒絕,卻讓劉闖更高看他幾分。

    “確是我失了禮數。

    逸風先帶人進駐校場休息,此事待我與文長商議之後,再做決斷。”

    有小校帶李逸風下去,夏侯蘭忍不住問道:“公子,莫非看上了這個家夥?”

    劉闖微微一笑,輕聲道:“昔日我有飛熊四衛。

    可如今,元稷遠赴五原,子升為子義副將。你和仲康,都已經到了獨當一面的程度,飛熊四衛以名不其實。過些時候,我準備要你隨我那丈人殺入北疆,攻伐鮮卑。這身邊總要有些得力之人。我看這李逸風性情憨厚耿直,更頗曉忠義之事。所以我有心將他調來,重組飛熊衛。”

    乍聽之下,似乎有些矛盾。

    因為飛熊騎就是從飛熊衛的基礎上演變出來,再重新組建飛熊衛,似乎有些不恰當。

    可問題是,伴隨著戰事的擴大,飛熊騎已經逐漸演變成為一支主戰部隊。而夏侯蘭也好,趙雲也罷,讓他們留在劉闖的身邊,不免有些大材小用。劉闖是希望夏侯蘭將來也能獨當一面,成為如同張遼那樣,獨領一軍的大將,而不是整日充當他的打手,跟隨在他的身邊。

    此次若呂布入北疆,對夏侯蘭無疑是一個極好的成長機會。

    劉闖也希望夏侯蘭能夠展露才華,成為劉闖手下,真正的臂助……

    可夏侯蘭一走,便需要有人接替他的職務。

    卓膺年紀太小,而且武力也不甚高明。不足以為劉闖護衛。李逸風身強體壯,且觀其氣宇,至少是養氣境界的武將。劉闖有心重建飛熊衛,這李逸風在他看來,無疑是最佳的人選。

    如果剛才李逸風直接答應下來,劉闖說不得還要猶豫一下。

    可正是因為李逸風的拒絕,使得劉闖最終下定了決心……

    隨後幾日,柳城大捷的消息,傳遍遼西。

    劉闖以數千兵馬。大敗十倍於己的鮮卑人,一下子令得遼東六郡為之震動。魏延在無慮縣城,說服蘇仆延,從醫巫閭山征召八千人,號稱萬人。抵達柳城;同日,張遼在盧龍塞與許褚前後夾擊,大敗卜賁異。三萬平崗鮮卑幾乎全軍覆沒,卜賁異在亂軍中更被許褚斬殺。

    平崗鮮卑失利,也預示著遼東六郡將迎來一段穩定。

    雖然燕荔遊的兵力強盛,可接連大敗,甚至連他心腹大將蒲頭也死於柳城。所造成的影響,何其巨大。

    至少,他短期之內,不敢再觸劉闖鋒芒。

    遼西之戰的結束。也預示著幽州戰事,即將拉開序幕。

    柳城大捷後的第六天,諸葛亮命太史慈在俊靡佯攻俿奚,而後以徐盛為先鋒。黃忠為主帥,率部偷襲無終縣城。

    幽州之戰。也隨之拉開了序幕!

    +++++++++++++++++++++++++++++++++++++++++++

     劉闖自柳城返回臨渝,已有兩天。

    和呂布商議了一下對鮮卑開戰的事情之後,呂布二話不說,便答應下來。

    說實話,對於鮮卑人偷襲柳城,使得劉闖身陷險地的舉動,呂布也是萬分惱怒。

    聽了劉闖的主意,呂布立刻道:“孟彥休啰唆,燕荔遊狗賊如此猖狂,若無舉措,定會助長他囂張氣焰。人言鮮卑,畏之如虎。某觀之,不過一干鼠輩。昔日那檀石槐活著的時候,某尚不懼之。而今檀石槐已死,燕荔遊也好,步度根也罷,全無檀石槐之威名,不足為慮。

    請孟彥與我三千兵馬,我定取那燕荔遊項上人頭,與孟彥解恨!”

    想一想,似乎的確如此。

    呂布可是經歷過檀石槐鮮卑雄霸北疆時的威勢,而今的燕荔遊也好,步度根也罷,甚至包括那新近崛起的軻比能,他都不放在眼中。一雙虎目中,透著一股子無與倫比的傲氣。看著呂布意氣風發的模樣,劉闖忍不住哈哈大笑,更連聲稱讚,呂布不愧是昔日北疆異族聞風喪膽的虓虎。

    “不過,此次我希望使衡若和文長跟隨,也希望他二人能跟隨丈人,學會那無人可敵的騎戰之術。”

    呂布一怔,旋即欣然同意。

    老不以筋骨為能,呂布也知道,他雖然還能夠沖鋒陷陣,但這可是征伐北疆,絕非一戰可以功成。

    對鮮卑之戰,勢必要長途跋涉。

    夏侯蘭和魏延,皆煉神武將,是最好的幫手。

    “既然如此,便以孟彥所言就是。”

    和呂布說清楚了情況之後,劉闖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回到家,天色已晚。

    麋繯和諸葛玲都在家中等候,並準備好了晚飯。

    “怎地不見玉娃和黃鬚兒?”

    麋繯苦笑道:“夫君命人扣押劉子揚,其意再清楚不過。

    曹娘子這兩日雖沒說什麼,想來也猜出了端倪。也幸虧她拉住了黃鬚兒,否則定要鬧翻了天。”

    曹憲,從來都不是一個笨女孩兒。

    而今勢態,雖然沒有人對她說什麼,可是她卻從劉闖扣住劉曄的事情上,看出了端倪。

    劉闖聞聽,不由得有些頭疼。

    他突然覺得,自己當初答應這樁婚事,似乎有些過於草率。

    說實話,曹憲這小姑娘挺不錯。雖然是曹操的女兒,卻沒有那千金之女的纨绔和驕橫,性子也頗為嬌憨和天真。後世人,常稱讚孫尚香如何如何……可實際上呢,這位孫夫人在嫁給劉備之後,極為驕橫。她在荊州時,常帶著家奴橫行街市。由此可見,那孫尚香又是何等人物。

    相比之下,曹憲來到遼西後,甚為安分。

    對待麋繯等人,也沒有那倨傲之氣,時常拜訪鄭玄,代劉闖盡一番孝心。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曹憲在盡孝這方面,做的比麋繯等人還好。本以為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就好像那兩頭已經長大的小熊一樣,和劉闖一起。哪知道,一場柳城之變卻使得她一下子陷入迷茫之中。

    劉闖沒說過,柳城之戰出自曹操手筆。

    但劉闖扣押了劉曄,卻讓曹憲預感到,這件事和曹操脫不開干係。

    加之此前衣帶詔的消息,已經傳入曹憲的耳中。別看曹憲的年紀小,但其人聰明,很快便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問題。父親何以如此狠心?若皇叔這次在柳城遭了危險,女兒又當如何自處?

    曹憲獨自坐在庭院裏,看著院中花草,呆呆出神。

    兩頭棕熊,正在草地上翻騰嬉戲。

    若是在從前,曹憲一定會興致勃勃的觀看,可是現在,她卻全無心情。

    “二姐,妳這是怎麼了?

    姐夫柳城大捷,凱旋而歸,妳怎地悶悶不樂?”

    曹憲看著曹彰,卻不知道該如何與他解釋……半晌後,她突然問道:“黃鬚兒,若有朝一日,父親和皇叔對決疆場,你當如何自處?”

    “啊?”

    曹彰楞了一下,愕然道:“這好端端,父親為何要與姐夫對決?”

    也許再過那麼幾年,曹彰就能夠明白曹憲這句話的含義。可他現在,不過是個方十歲的童子,如何能弄明白這其中的玄機?在他看來,劉闖是他的姐夫,曹操是他的父親,大家本是一家人,又怎可能刀兵相向?

    曹憲不由得慘然一笑,輕聲道:“我也不知道,只隨便問問罷了。”

    “二姐,莫非是姐夫欺負妳了嗎?”

    曹彰雖然不明白,可是看曹憲這模樣,也知道她心中不快,於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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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6 18:34:52
卷三 幽州雪 第285章 洛神(二)

    “黃鬚兒休要胡言。”

    曹憲一驚,連忙制止住曹彰,“此事與皇叔無關,黃鬚兒莫亂說才是。”

    這裡是遼西,是劉闖的地盤。

    所謂隔牆有耳,說不得曹彰的話語就會傳到劉闖的耳中。曹憲很擔心,劉闖會因此而遷怒曹彰,到時候曹操遠在黃河以南,誰又能出手相助?想到這些,曹憲這心裡便感到些黯然。

    “怎說與我無關?”

    就在這時,忽聽外面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曹憲和曹彰扭頭看去,就見劉闖大步走進涼亭。

    在他身後,尚跟隨一個雄壯青年,當劉闖走進涼亭之後,那雄壯青年便抱臂而立,守在亭外。

    青年,便是那憨牛兒,李逸風。

    劉闖向魏延討要李逸風,魏延又怎可能拒絕?

    所以,李逸風很順利的便成為劉闖身邊親衛,也不知道讓多少人羡慕不已。

    “皇叔……”

    曹憲連忙起身相迎,曹彰也上前見禮。

    遠處,大黑和小黑也停止了嬉耍,晃晃悠悠的挪動著肥胖的身軀向涼亭走來,朝著劉闖發出幾聲吼叫。

    劉闖忍不住笑了,將手中兩塊羊腿肉扔過去,兩頭棕熊便自顧自啃咬起來。

    “玉娃,黃鬚兒,坐吧。”

    劉闖撩衣坐下,看了一眼曹憲和曹彰,心中也是萬分糾結。

    但有些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為好。他很喜歡曹憲,也非常欣賞曹彰……說實話,曹操諸多子嗣中,唯一能入得劉闖眼的人,便只有曹彰而已。曹昂?他沒有見過。而且已經是個死人;曹丕這個傢伙,心計太深,劉闖對他頗有顧忌。至於曹植……人言曹植才高八斗,可是在劉闖眼中,也不過是個紈褲子罷了。偏偏這紈褲子志大才疏,只懂得些吟風弄月的事情。

    “玉娃,黃鬚兒,我不瞞你二人。

    此次柳城之圍,乃司空暗中指使。那執行之人,如今已被我拿獲,成為我階下之囚。說起來,我對司空,素來敬重。但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早晚會成為對手。今司空奉天子以令諸侯,把持朝綱。而我卻希望中興漢室,與他不免會有很多衝突,日後甚可能會刀兵相見。

    玉娃是個好姑娘,我不想妳夾在中間為難。

    趁現在尚無夫妻之實,玉娃若想返回許都,我當派人送你們回去。黃鬚兒亦是如此。若想回去,我亦不阻攔。今日我立足幽州,早晚要返回許都。與其到那時候你二人難過,不如趁現在做個了斷。免得將來你父女父子生出怨念,於我而言,也頗有些束手束腳的麻煩……”

    曹憲萬沒有想到,劉闖竟如此直接。挑明了問題。

    而曹彰更目瞪口呆,他怎麼也想不到。那柳城之圍,竟然是他老爹一手促成……

    “皇叔!”

    “玉娃兒,妳莫怪我,這也是為妳好。

    將來我若與司空對陣疆場,相信大家都不會有半點留手。妳夾在中間,也是難過……不過,若妳不願回去,我也自然歡喜。只是這樣一來,妳日後免不得要受許多委屈,妳要想清楚才是。”

    曹憲也知道,劉闖這是為她著想。

    回許都嗎?

    曹憲眼中淚光閃閃。

    回去又能如何?這次父親可以為了拉攏皇叔把我送來,天曉得下一回,又要讓我嫁給什麼人。

    一向不知愁滋味的曹憲,這幾個月來卻成熟許多。

    父親是做大事之人,膝下子嗣眾多,更不缺少她這一個女兒。

    想當初,曹操對她是何等的寵愛,可到頭來為拉攏皇叔,還不是說把她送來,就給送過來嗎?

    女兒,在這個時代,根本算不得事,說穿了也只是一塊籌碼而已。

    曹憲猛然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決絕之色,“父親當初讓妾身嫁於夫君,妾身便已是劉家的媳婦。如今夫君要妾身回去,豈不是說妾身不守婦道嗎?妾身又怎可能再踏入曹家大門。

    妾身生是劉家人,死為劉家鬼。

    若夫君以為妾身不該留下來,就請夫君賜妾身不流血之死。”

    劉闖沒想到,曹憲竟然會如此的決絕。

    他這一愣的功夫,卻惹惱了曹彰。

    曹彰跳起來,指著劉闖的鼻子破口大罵:“我道你是一個好漢,卻是個欺負婦孺的鼠輩。

    我姐姐嫁於你以來,恪守婦道。

    今你與我父親的事情,何苦要為難我姐姐?我,我,我……我與你這鼠輩拼了。”

    說著話,曹彰暴起便撲向劉闖。

    只是沒等他到劉闖跟前,李逸風已健步上前,一把將他抱住。

    曹彰雖天賦秉異,天生力大。可畢竟還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如何能比得上李逸風的力氣。

    他在李逸風手中掙扎,大聲叫罵。

    而劉闖卻恍若未聞,看著曹憲。曹憲站直了身子,仰著頭也看著劉闖,那雙明眸中,淚光閃閃,卻又透著幾分倔強。

    半晌,劉闖嘆了口氣。

    “若玉娃拿定主意,便寫一封書信回家吧,也免得妳父親擔心。”

    劉闖說罷,起身上前,輕輕揉了一下曹憲的腦袋瓜子,而後示意李逸風放開曹彰,便轉身離去。

    “姐姐,為何還要留在這裡,受他欺辱不成?”

    “黃鬚兒,我只是父親手中一枚棋子,皇叔讓我回去,本是一番好意,你莫要冤枉他才是。”

    目送著劉闖的背影,曹憲的淚水無聲流淌下來。

    身為曹操之女,她曾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可是當她被送來遼西的時候,她便知道,自己在曹操心目中的位置,遠不如她想像的那麼重要。既然如此,回去又有什麼用處,倒不如留在遼西。

    “黃鬚兒。不如你回去吧,皇叔定不會為難於你。”

    在曹憲看來,她可以留在遼西,但曹彰卻不可以。

    只是,曹彰卻連連搖頭,輕聲道:“我若走了,這邊就只剩下二姐一人……我便是回去,也不放心。我留下來陪伴二姐,看那劉皇叔能奈我何。總之。我絕不能讓二姐在這裡受欺負。”

    聽著曹彰的話語,曹憲忍不住哇的哭出聲來,把曹彰摟在懷中。

    自家這兄弟,雖然平時總大大咧咧,四處惹禍。可誰能想到。在這個時候,他竟然如此維護自己。

    再聯想那涼薄的父親,曹憲越發感到委屈,眼淚止不住撲簌簌流淌下來。

    +++++++++++++++++++++++++++++++++++++++++++++++

     從花園中出來,劉闖的心情並不好受。

    曹憲那張倔強而絕美的面容,不時在她腦海中浮現。

    若曹憲年紀大些,或許劉闖也不會這麼糾結。偏一個十二三的小丫頭。卻背負著本不該屬於她的責任,總讓劉闖心裡感覺到不太舒服。同情?憐憫?劉闖也說不清楚,只是本能的認為,他和曹操之間的爭鬥。不應該夾雜這些東西。可偏偏,他又不得不去面對這種事情。

    既然她不願走,便讓她留下吧!

    劉闖心中嘆息一聲,回到中閣。把荀旦和呂藍找來。

    相比之下,她二人的年紀雖比曹憲大一些。但相差並不多。而且兩個人都是那種沒有心機,嬌憨天真的人。

    “平日裡,多去陪曹娘子玩耍,休要欺負她才是。”

    “大笨熊,我們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嗎?”

    對於劉闖的最後一句話,呂藍非常不滿,立刻向劉闖反擊。而荀旦則連連點著小腦袋瓜,表示對呂藍的贊成。

    劉闖忍不住笑了,和她二人逗了幾句之後,便對麋繯道:“繯繯,煩勞妳多照顧一下曹娘子……我與孟德之間的恩怨,與她沒有關係。她一個人在遼西,孤苦伶仃,正需要人照顧。”

    麋繯倒是頗為懂事的點頭,輕聲問道:“那曹彰……”

    “一個小孩子,不必在意。

    反正有曹娘子看著他,他也鬧不出什麼風浪。

    不過,妳回頭與權娘子商量一下,請她設法訓練些女婢出來,也可以加強一下內宅的守護。”

    王權而今,便在黃閣教授劍手。

    但一個好劍手,並非短期可以訓練出來。

    王權雖說是一個女子,但劍術高明,而且頗為兇狠,倒是把那一干黃閣劍手收拾的頗為服貼。

    對此,劉闖視而不見,司馬懿更大力支持。

    用王越的話說,只需一載,便可以訓練出一批合格的劍手。

    或許這些劍手算不得高明,但足以派上大用……劉闖也不著急,只讓王權安心的進行調教。

    建安五年七月,官渡之戰正式拉開序幕。

    袁紹親率大軍抵達官渡,依沙堆立營,東西寬約數十里,威勢駭人。

    而曹操則全無畏懼,與袁軍在官渡對峙……雙方自七月末,便發生數次交鋒,曹操屢戰不勝,只好暫時退回營壘,堅守不出。與此同時,孫策在江東提兵而來,屯駐於丹徒,窺視廣陵。

    同時,劉備抵達汝南,在陳珪父子的幫助下,招兵買馬與劉闢龔都合兵一處,在曹操後方發動襲擾。好在,曹操命曹仁出鎮汝南,將劉備兵馬阻攔,同時他又命大將任峻駐守梅山,保護己方側翼。

    戰事在一時間,呈膠著之勢。

    袁紹口出狂言,欲十五日結束官渡之戰,於是向曹操營壘,發動兇猛的攻擊。

    與此同時,鑒於劉闖兵進右北平,征伐幽州的態勢,袁紹命大將牽招自進入幽州,與張郃合兵一處,抵禦劉闖。他還命高幹嚴密監視荀諶,以防止荀諶趁機造反,攪亂了整個戰局。

    只是,對於袁紹的種種策略,劉闖並不在意。

    在解決了鮮卑之亂後,劉闖迅速命曉風出使夫余國,並迅速和夫余國達成盟約,雙方約定,聯手夾擊燕荔游。

    劉闖沒有召回諸葛亮,而是詳細的詢問了徐庶的看法。

    徐庶也認為。征伐鮮卑,時機正好!

    燕荔遊方經歷一場大敗,損失數萬兵馬……雖然東部鮮卑有百萬之眾,可如此慘敗,也需要一段時間進行消化。所以,燕荔游這個時候,恐怕正忙於安撫鮮卑部眾。若漢軍在這時候出擊,勢必會對整個東部鮮卑,造成巨大的威脅。到時候。鮮卑必將發生嚴重的內患。

    “此戰,可兵分三路。

    溫侯居中,魏延與夏侯將軍為左右兩軍,殺入北疆。

    如今鮮卑部眾,正人心不穩。可命文長與衡若兩位將軍襲殺鮮卑部眾。此前。鮮卑一直未與主公交惡,因為燕荔游的擅自出擊,激怒主公,說不得會引發鮮卑內部的種種不滿情緒。

    主公可趁機再命人出使狼居胥山,許以重金收買步度根。

    那步度根也是個極為貪婪之輩,只要他不出兵,則東部鮮卑必然會遭遇大亂。主公可一戰功成。”

    看得出來,徐庶在經歷了盧龍塞一戰之後,信心大增。

    他顯然對鮮卑一戰,有了非常詳盡的考慮。故而當劉闖詢問的時候,他應對從容,毫不慌張。

    這才是我印象中那個在劉備面前指點江山的單福先生!

    劉闖喜出望外,立刻同意了徐庶的建議。

    當晚。他先拜訪了劉曄,與劉曄一席長談之後。最終使劉曄同意為行軍司馬,協助呂布征伐北疆。

    只是如此一來,遼西勢必會出現兵力空虛的情況。

    劉闖在思忖之後,史渙為遼西太守之職,屯駐臨渝……

    至於柳城烏丸人,劉闖當然不會放過……他下令從柳城遷徙十萬烏丸人至臨渝居住,並對那些勾結鮮卑,偷襲柳城的烏丸人,展開血腥殺戮。對於這些烏丸人,不能一味的放縱,大棒加胡蘿蔔的政策最好,免得這些傢伙,再生出異心。為此,劉闖更大筆一揮,同意史渙招兵買馬。

    同時拜蘇僕延為遼西烏丸大單于,駐守柳城。

    眾所周知,蘇僕延的根基在醫巫閭山,對柳城方面並不熟悉。

    讓蘇僕延駐守柳城,一來可以安撫當地烏丸百姓,另一方面,未嘗沒有削弱蘇僕延的意思。

    這次柳城之戰,如果蘇僕延在醫巫閭山山起兵響應,勢必會引發更大動盪。

    如今思來,劉闖仍感到有些後怕,所以斷然不能允許,蘇僕延繼續留在醫巫閭山……

    +++++++++++++++++++++++++++++++++++++++++++

     待所有事情安頓下來後,劉闖便召集許褚和張遼兩部兵馬,合兵一處。

    他自己更親自督軍,兵發右北平。

    這也是劉闖第一次到右北平,為此右北平太守鮮于輔在土垠城外,迎接劉闖的到來。

    對於鮮于輔,劉闖也一直在猶豫……

    該如何安排鮮于輔?

    是讓他繼續留在右北平,還是另行安排?

    不過,鮮于輔顯然有自己的打算。

    他也知道,自己方投靠劉闖,很難立刻得到劉闖的信任。

    而右北平,又是遼西門戶,是劉闖征伐幽州的關鍵所在……雖說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鮮于輔還是有自知之明。所以在接風宴結束之後,鮮于輔便主動來到兵營,拜訪劉闖。

    “輔已年邁,恐難以勝任右北平太守之職。

    聞皇叔罷遼東屬國,置昌黎郡……輔昔日與烏桓峭王頗有交情,故而有心前往昌黎一行,還望皇叔成全。”

    烏桓峭王,便是蘇僕延。

    鮮于輔在遼東屬國頗有威望,烏丸人對他,也極為敬重。

    他這就是向劉闖表明態度,我可以為你鎮守昌黎,看護住那些個烏丸人。

    劉闖正不知該如何安置鮮于輔,如今他主動提出,劉闖自然心中大喜,連忙表示贊同……

    當下,劉闖拜鮮于輔為昌黎郡太守之職,命王賀為陽樂校尉,駐守樓子山。

    隨後他拜陳矯為右北平太守之職,也算是皆大歡喜。

    不過,鮮于輔在離開時,又向劉闖舉薦了一個人,“不知皇叔可聽說過盧植盧中郎的名字?”

    盧植?

    劉闖聞聽,不由得一怔。

    他又怎可能不知曉盧植是何方神聖,那可是東漢末年有數的名將,同時在海內聲名極為響亮。

    “木公這話怎講,盧中郎之名,小子焉得不知?”

    劉闖在言語間,表現出了對盧植的敬重。

    這盧植不但是一員名將,更是公孫瓚和劉備的老師,同時還是當世大儒。

    董卓入京之後,曾意欲殺害盧植,卻因蔡邕的勸阻才算作罷。蔡邕對董卓說:盧尚書海內大儒,人之望也。今先害之,天下震怖。

    也正因此,董卓不敢對盧植動手。

    可盧植卻知道,董卓倒行逆施,早晚必亡,所以便逃離京師,下落不明。

    鮮于輔顯然對盧植非常敬重,見劉闖也知道盧植,頓時鬆了口氣。

    “子干當年逃離京師,便躲在上谷。

    只是他已年邁,在初平三年時過世……可嘆子干一世英名,對朝廷忠心耿耿。死後卻家境貧苦,膝下只留有一子,名為盧毓,年方雙十。子家淳厚,學行卓絕。袁本初與公孫瓚交鋒時,幽州饑荒,子家以瘦弱之身,擔起一家重擔,還要照顧兩位兄長遺孀和孩兒,非常艱難。

    我此前曾有心讓他前來右北平,奈何子家推脫學業未成。

    今皇叔若要入主幽州,還請多多照拂,莫要使忠臣死不瞑目……”

    鮮于輔雖未說盧氏如何淒涼,但言語中卻已表露無遺。

    盧毓何人?

    劉闖並不是非常清楚,只知道此人在後來,一手創立了五姓七大家之一的范陽盧氏,成為南北朝以後,最為強大的一家門閥。

    “卻不知,子家如今,身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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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洛神(三)


    盧毓而今,居於昌平。

    沒錯,就是後世帝都治下的昌平。

    不過此時的昌平,尚歸屬於廣陽郡治下……

    鮮于輔離開後,劉闖便陷入沉思。按照諸葛亮此前的策略,是要穩紮穩打,一步步吃掉幽州。

    按照他的想法,命太史慈佔領俿奚,以防範烏丸鮮卑等異族偷襲。

    命趙雲田豫駐守雍奴,抵禦張郃所部攻擊。

    而後在十月末吞下漁陽、上谷、廣陽、代郡等四郡之地,同時聯絡荀諶自五原出兵,奪取雲中。

    如此一來,,幽州十郡一屬國,共七十八縣,便只剩下涿郡一地。

    到那個時候,劉闖便可以以摧枯拉朽之勢一舉攻克涿郡,不但可以佔領幽州,還能夠和並州荀諶連為一體,相互呼應。從整體上來說,諸葛亮的方針沒有錯誤。只是在劉闖看來,卻好像過於謹慎。也難怪,諸葛一生唯謹慎!此時的諸葛亮雖然還沒有到後來那樣的謹慎,可是從他的用兵情況來看,其謹慎的性情,已初現端倪……對此,劉闖倒也沒什麼意見。

    “元直,我欲兵行險招!”

    “嗯?”

    劉闖鋪開地圖,與徐庶道:“幽州十郡一屬國,如今已有五郡盡落我手中,而漁陽郡,早晚也會被我攻克。孔明的安排,倒是非常周密。可是以我看來,卻未免太過謹慎,我擔心夜長夢多。”

    “哦?”

    “曹操和袁紹在官渡,目前成焦灼之勢。

    但以我觀之,恐怕決勝負也就在這一兩月間……曹操勢弱,若與袁紹繼續焦灼下去,與他並無益處。所以我猜測,曹操用不得多久,必然會出奇兵。一舉大敗袁紹。而袁紹此戰失利,雖有可能損失慘重,但其元氣猶在。若讓他回兵冀州,必然會出兵征討,於我等不利。

    所以,幽州之戰需速戰速決,務必要在官渡之戰結束前,奪取整個幽州。

    我欲率輕騎出擊,直取昌平。

    若能奪取昌平,則袁熙整個部署就會被徹底打亂。我等方有可能,趕在官渡之戰結束前,佔領幽州。 ”

    徐庶聽完劉闖的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這是什麼狀況?

    對於袁曹之間的這場戰事,其實徐庶的觀點與大多數人並不一樣。外界盛傳,袁紹一定能獲得勝利,可是在徐庶看來,袁紹雖佔據優勢。卻未必是曹操對手。就如同柳城之戰,鮮卑人同樣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可結果呢?劉闖心血來潮的一場大火,便扭轉佔據,大獲全勝。

    他認為,曹操可能會獲勝!

    但是如劉闖這樣,極為精確。甚至說出官渡之戰結束的時間,徐庶也不禁感到震驚。

    他實在不明白,劉闖何以如此篤定曹操會取勝?別說那十勝十敗論!雖然。十勝十敗論固然有道理,但荀彧也好,郭嘉也罷,更多是出於堅定曹操信心說出來的言語。事實上,袁曹之戰究竟會是怎樣一個結果?袁紹曹操究竟誰能獲得最終勝利。徐庶也認為是五五之分而已。

    “莫非主公,有未卜先知之能?”

    徐庶雖然不太相信劉闖的話。但也承認,劉闖並非無的放矢。

    如果,如果真的如劉闖所言那樣,一旦官渡之戰結束時,劉闖仍未能奪取幽州,勢必會遭遇袁紹猛烈反撲。到時候戰火在幽州燃起,誰又能保證,幽州那些豪強縉紳,不會出現反復?

    只有在官渡之戰結束之前完全佔領幽州,劉闖才能在接下來的戰事中,得到緩衝餘地……

    想到這裡,徐庶沉吟片刻後道:“主公所言也有道理,只是……如此一來,還需盡快通知孔明。主公欲行險招,則孔明那邊的計劃勢必也要有所更改,否則彼此間恐怕會出現麻煩。”

    劉闖點頭道:“既然如此,便請元直辛苦一遭,將我之心意告訴孔明。”

    “喏!”

    徐庶領命而去,劉闖便開始著手準備。

    只是,尚未等到諸葛亮回信時,劉闖卻受到了一件極為特殊的禮物。

    這一日,他正在土垠府衙中與張遼和許褚商議事情,李逸風忽然快步走進來,在劉闖耳邊低語了兩句。

    “主公,出什麼事了?”

    見劉闖臉色有些古怪,張遼忍不住有些好奇。

    劉闖苦笑一聲,“公台這回,卻給我惹來了一場麻煩。”

    他沒有說明白是什麼事情,張遼和許褚自然也不好多問。三人便匆匆散會,劉闖出府衙上馬,直奔城外兵營而去。鮮于輔已經離開右北平,前往昌黎郡就任。而陳矯尚未到達,按道理說劉闖住在府衙,似乎也沒什麼大問題。

    不過出於對陳矯的尊重,劉闖還是決定住在軍營裡。

    平日他也就是在府衙處理些公務,有時候甚至會把公務放在軍營中解決。

    別小看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對於陳矯而言,這充分表明了劉闖對他的一種尊重。事實上,劉闖一直如此。一旦把任命安排下去,他就不會再插手其中,而是充分的去信任和尊重。

    這也是陳群步騭,願意為他效力的原因。

    因為劉闖會在最大程度上,讓他們來施展才華……

    ++++++++++++++++++++++++++++++++++++++++++++++++++ +++

     “公台,你這是作甚?”

    在中軍大帳裡,劉闖見到了陳宮。

    一晃月餘不見,陳宮看上去清瘦許多。

    見到劉闖之後,陳宮笑呵呵上前見禮,卻惹來劉闖一頓抱怨。

    “主公,若不如此,焉得使甄家就範?”

    “哦?”

    陳宮道:“宮此前只想教訓一下甄家,不過在仔細調查之後,卻發現拉攏甄氏,遠勝對他打壓。”

    劉闖聞聽。眉頭一蹙。

    他對甄氏並無深仇大恨,此前之所以讓陳宮對付甄氏,更多是出於削弱袁熙力量的因素。薛州之死,是袁熙一手策劃,甄氏更多是處於協助的位置。而且當初殺死薛州的兇手管承,已經被斬了頭顱。所以劉闖和甄氏之間,並沒有解不開的深仇大恨。另一方面,劉闖對付甄氏,也是應中山國蘇氏所請。蘇氏和甄氏,同樣是中山大豪。雙方在商業上的競爭非常激烈。

    蘇氏而今倒向了劉闖,那麼作為盟友,劉闖收拾甄氏。更在情理之中。

    劉闖一直讓陳宮負責此事,哪知道陳宮卻臨時改變了主意。

    “公台,此話怎講?”

    陳宮見劉闖並未生氣,心裡總算是安穩了一些。

    他微微一笑,輕聲道:“今蘇氏一門為主公臂助。的確可以給予主公很大幫助。

    可是主公便不覺得,只依靠蘇氏,是否太過單薄?主公只看入春以來,蘇氏所做的幾件事情,便能看出端倪。主公要蘇氏招攏流民,從北疆收攏漢奴。可是蘇氏卻不斷推辭,並不盡力。

    入春至今,蘇氏送往遼東的流民人口。甚至不足兩萬,但主公卻付出了巨大代價……”

    劉闖眉頭緊蹙,一言不發。

    正如陳宮所言,蘇氏雖然與劉闖結盟,但卻不太盡心。

    特別是在劉闖開設了廣鹿島鹽場後。伴隨著食鹽開始大量產出,蘇氏獲得了巨大利益。可即便如此。每逢劉闖安排任務,蘇氏一門總是推三阻四,尋找各種理由,讓劉闖頗有些不快。

    這其中,最讓劉闖不高興的便是流民問題。

    依照最初的協議,蘇氏要在今年為遼西增添十萬流民。

    可是到現在,蘇氏陸陸續續送來的流民,不過兩萬出頭……

    馬上就要入冬了,天氣一旦轉寒,若再增加流民,勢必會給劉闖增加許多麻煩。

    事實上,如果劉闖手中能有十萬流民的話,他在遼西的壓力就會減輕許多,不似現在這樣麻煩。

    陳宮的話語,使得劉闖頗以為然。

    “但這與甄氏,有何干系?”

    陳宮道:“主公難道不以為,正因為沒有人牽制蘇氏,才使得蘇氏如此坐大嗎?”

    “你的意思是……”

    “主公當盡快扶起一支可以對抗蘇氏的力量,才能保證主公利益不受侵犯。若不然,蘇氏自以為主公只能靠他成事,自然會越發驕橫,甚至有可能會對主公的利益,造成巨大威脅。

    主公常說,要兩條腿走路。

    蘇氏只是其中的一條腿,如今主公還需要另一條腿,才可以走的更加平穩。 ”

    “那甄氏便是另一條腿嗎?”

    “正是!”

    陳宮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常人看來,甄氏只是因為依附了袁氏,才有如今的風光。可事實上,甄氏立於中山已有百年,此前也多有族人入朝為官,雖算不得風光,也是官宦之家。

    蘇氏,靠販馬、倒賣鹽鐵而發家。

    甄氏則憑藉絲綢等物品,在北疆謀取暴利……

    宮仔細打聽過,蘇氏與鮮卑人的關係最為密切,而甄氏則與匈奴頗有交情。故而,宮以為,對甄氏不能一味打壓,而要進行籠絡才是。只是甄氏如今背依袁氏,頗為堅定。宮派人數次與之聯絡,但甄氏都不肯低頭。思來想去,唯有釜底抽薪……他甄氏不是靠著女兒得了如今的風光?那我就把那女兒擄走,看那甄氏還能依靠何人?到那時候,不愁甄氏不低頭。”

    劉闖瞪大了眼睛,看著陳宮半晌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苦笑一聲道:“所以,你便把那甄宓,送來這邊?”

    陳宮嘿嘿一笑,輕輕點頭。

    可劉闖卻是一腦門子的官司,指著陳宮氣急敗壞道:“可你把那甄宓送來,我又該如何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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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幽州雪 第287章 諸葛瑾

    在土垠的驛館中,劉闖見到了甄宓。

    陳宮的目的非常明確,你甄家不是靠著甄宓靠上了袁家嗎?那我就把甄宓擄走,看你還有什麼依持。

    此次行動,陳宮與司馬懿配合,第一次動用了組建近一年之久的黃閣。

    黃閣通過這一年來在中山佈置的耳目,趁甄宓回家探親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將甄宓從甄家祖宅擄走。如此一來,甄家該如何向袁熙解釋?告訴袁熙,甄宓失蹤了,而且是在家裡失蹤……那簡直就是一個笑話,恐怕會惹來袁熙更多的猜忌。總之,陳宮就是要甄氏擔驚受怕。

    “此前子方在無極開設了一家商行,與甄氏合作,進行一些商事。

    也正因此,才得以打聽清楚甄氏的情況。那甄逸膝下,共有三男五女。長子甄豫、次子甄儼、少子甄堯。甄宓上面,尚有四個姐姐,便是甄姜、甄脫、甄道、甄榮。其中,甄姜、甄脫和甄道,都已經嫁人,並且有了孩子;而她四姐甄榮,業已與清河崔氏,定下了親事。”

    陳宮說的非常清楚,甄氏和袁氏的聯繫非常薄弱,只是因為一個甄宓而已。

    “據我所知,甄宓與袁尚妾室劉夫人,關係也不甚密切。

    此次之所以回家,便是因為和劉夫人發生了口角,故而回家省親……若不然,恐怕也不得機會。”

    甄宓,年方十八,縮在屋中角落,瑟瑟發抖。

    當劉闖看到甄宓的時候,雖然心中已有了準備,卻依舊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嘆。

    子建。誠不欺我!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遠而望之,較弱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明眸美睞,靨輔承權,瑰姿艷逸,儀靜體閒。柔情綽態,媚於語言……

    真真個,美人胚子!

    重生以來。劉闖見過許多美人,其中更不泛若貂蟬那等絕色美人。

    可是當他看到甄宓的時候,依舊不禁被甄宓的美貌所震驚。思來想去,腦海中能夠浮現出來的,也只有曹植的那一篇洛神賦。似乎除了《洛神賦》之外,再無可以形容甄宓的詞句。

    這等美人。真為禍水!

    也許正是因為她的美貌,才使得她這一生,命運坎坷。

    劉闖記不太清楚甄宓的遭遇,但依稀有印象,歷史上曹操攻破鄴城之後,甄宓便被曹丕霸佔。最初雖甚得曹丕所愛,但後來還是被人陷害。最終被曹丕下詔賜死。

    若不是她生了一個好兒子,也就是後來的魏明帝曹叡,恐怕到最後也無人會為她翻案吧……

    “敢問將軍,究竟何人?”

    看劉闖呆呆的看著自己,甄宓不由得越發慌張。

    她哪能料到,這次回家竟然遭此橫禍。好端端在家休息,可誰料想一覺醒來,卻被人擄走。

    雖然不太清楚身處何地,可甄宓大致上能夠猜出一些端倪。

    劉闖輕輕嘆了口氣,看著甄宓道:“甄娘子休怕。我今請甄娘子來,並無惡意,只是想甄娘子前來做客。妳好好休息,明日我便送妳前往臨渝,自會有人接待。所以請不必太擔心。”

    說完,劉闖便轉身出門。

    如此美人,實在是讓他生不出褻瀆之心。

    總覺得他和甄氏之間的矛盾,卻把一弱女子牽累進來,未免有些過了。

    但這是戰爭!

    你死我活的戰爭,可以使出各種手段。

    劉闖不能說陳宮的所作所為便是錯誤,事實上,為了勝利不擇手段,即便是牽累無辜又如何?

    也許,只因為她是一個美人吧!

    劉闖自認,自己並不是好色之徒,奈何命運使然,卻讓他如今有了四位夫人,四個妾室……美人,見多了也就是那般。更何況,劉闖如今正忙著幽州之戰,又如何有精力來應付甄宓?

    出門之後,他對門口的守衛道:“好好看護,不得任何人打攪。”

    “喏!”

    守衛躬身應命,目送劉闖離去。

    而屋中的甄宓,這時候也冷靜下來。

    果然是他……甄宓此前已經猜出了劉闖的身份,可直到劉闖說送她去臨渝,她才算是確定。

    心中,不禁泛起一絲苦澀。

    要知道,甄宓雖然嫁給了袁熙,卻不代表她贊同,甄氏摻和太多事情。

    袁熙並不得袁紹所喜,而且他的才能,也不足以撐起一片天空。甄氏不餘餘力的給予袁熙支持,在很大程度上,使得袁熙野心膨脹。有雄心是好,但問題是你可有那足夠的能力,撐起這份雄心?若不行,那便是愚蠢……其實甄宓最希望的是袁熙能夠在幽州立足,能夠為一方諸侯,似乎也不算差。沒想到,甄家竟然和袁熙合作的那麼深入,以至於現在……

    甄宓聽兄長甄堯說過,甄家與袁熙合作,偷襲了劉闖在遼西的一處船塢,似乎還死了許多人。

    這讓甄宓不禁提心吊膽。

    她在鄴城時,就聽說過劉闖的名號。

    看得出,袁紹手下那些人,對劉闖非常忌憚。

    這樣的一個人物,又豈是甄家可以得罪?甄家與袁氏結親,那是沒有辦法,但卻不代表,你可以參與其中。興平二年,二兄甄儼病故,甄家的希望,便寄託在甄宓三哥甄堯的身上。

    雖然甄宓大哥甄豫還在,卻不是個有野心的人,只喜歡吟風弄月而已。

    甄堯野心很大,一直鼎力支持袁熙。

    如今又牽扯到劉闖和袁氏之間的爭鬥……三哥啊,那諸侯之間的爭鬥,又豈是我等可以摻和?

    甄宓心裡非常清楚,袁熙根本不可能是劉闖的對手!

    身為大漢皇叔的劉闖,他的對手是袁紹、曹操這樣的人物。連袁紹和曹操都奈何不得劉闖。你以為你支持了袁熙,就能夠對付劉闖?這不是讓甄家發達,而是要給甄家帶來滅頂之災。

    如今,災禍來了!

    甄宓忍不住一聲苦笑,坐在榻上。

    好在劉皇叔並未刁難自己。若不然的話……

    甄宓一邊在心裡責怪家人,一邊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擔心,同時對劉闖,又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好奇。

    看他年紀,似乎也不大,怎地能有如此手段?

    甄宓坐在屋中。思緒紛亂無比!

    +++++++++++++++++++++++++++++++++++++++++++++

     建安五年八月,注定了是一個不太安靜的月份。

    孫策屯兵丹徒,欲跨江攻打廣陵。而廣陵守將朱靈,則死守江都廣陵兩縣,數次把吳軍擊退。

    戰事,一時間也陷入相持。

    孫策本來雄心勃勃。想要一舉拿下廣陵。

    可是損兵折將,廣陵依舊被曹操所掌控,也使得孫策不由得心生煩躁。

    這一日,他在軍營中有些煩悶,於是帶上了十幾個親衛,出營沿江邊而行,想要散散心。

    途中。卻發現一頭小鹿,孫策頓時來了興緻,彎弓搭箭,將小鹿射傷。

    那小鹿帶箭逃離,孫策便策馬追尋。

    哪知道途經一片疏林時,從林中突然竄出十幾個黑衣人,將孫策圍住。

    要說起來,孫策的武力超群,早就到了煉神的境界。可這些黑衣人的身手也不俗,其中更有幾人。竟然是養氣巔峰的武將。孫策雖拚死抵擋,卻不想被冷箭偷襲,險些送了性命……

    若不是陳武帶著親衛趕來,孫策很可能便要死在對方手裡。

    那些刺客,儘是死士。

    眼見殺不得孫策之後。便服毒自盡,口稱為前吳郡太守許貢報仇。

    可問題是,許貢已死去多年,又何來這麼多的死士?孫策被救回丹徒之後,軍醫發現那射中孫策的箭簇上,竟塗抹了劇毒。孫策又經過一番搏鬥,毒入骨髓,根本就無法救治。幸虧孫策的兄長孫河在,總算是穩住局勢,連夜將孫策送回吳郡醫治。可如此一來,顯然無法繼續攻擊廣陵。江東兵馬無奈之下,只好收兵。同時,孫河更派人通知了周瑜,請他主持大局。

    八月中,孫策最終中毒不治,死於曲阿。

    臨終前,孫策託付程普黃蓋韓當等人,協助孫權接掌江東。

    本來,孫策膝下有子,名叫孫昭。只是孫昭此時年紀太小,根本不足以威懾江東群臣。而孫權年紀雖然也不算大,畢竟曾主政一方,在豫章做的頗為出色,也算是有些威望。最重要的是,孫權和江東士族交往密切,孫策死後,他可以緩和此前因為孫策而造成的種種麻煩。

    “恨不得與飛熊決勝疆場,卻為小人所害!”

    孫策臨死前,仰天一聲長嘆。

    孫權跪在他身邊,眼中卻閃過一抹異彩。

    “子瑜,而今那劉皇叔情況如何?”

    當晚,孫權在曲阿的住所休息。孫策過世,靈柩將送往吳縣,身為孫策的兄弟,孫權自當擔起扶靈的責任。

    他回到屋中後,便找來了身邊的幕僚。

    這幕僚,年紀大約在三十左右,生的儀表不凡,舉止頗有氣度。

    “回稟主公,劉皇叔自去往遼東之後,便少有音訊。

    只說去歲他平定遼東四郡之後,又滅了高句麗……而今他正配合曹操,兵進右北平,牽制袁紹兵馬。

    說來……慚愧!

    若不是我那大妹傳信,我還不知道,我那二妹竟嫁給了劉皇叔,而我家兄弟居然也在他帳下效力。”

    這男子,便是諸葛瑾,諸葛亮的兄長。

    孫權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那子瑜以為,袁曹之戰,誰可取勝?”

    諸葛瑾想了想便回答道:“五五之數,很難說的清楚。”

    “可我卻以為,袁紹恐怕非曹操對手。”

    “哦?”

    “子瑜不曾見過劉皇叔,我卻與他有過交道。

    那時候他還在青州,我奉兄長之命。前去祝賀他的親事。雖當時劉皇叔竭力掩飾,但我卻覺察的出來,他對北海國和東萊郡並不是特別上心。當時我還奇怪,好不容易有一根基,為何不好生經營?如今我才算明白過來。只怕在那時候,劉皇叔便猜測到,袁曹會有一戰。

    他那時候,怕便把主意放在了遼東。”

    諸葛瑾聞聽,不由得露出驚容。

    “若如此,這劉皇叔倒是有些本事。”

    孫權聞聽一笑。“只有些本事嗎?”

    他搖了搖頭,看著諸葛瑾道:“子瑜可知,我在豫章時,曾與子敬縱論天下大勢。

    當時子敬便說,劉皇叔必成氣候。那時候,劉皇叔方丟了青州。可是子敬卻認為,他是故意為之,便為了如今的袁曹之戰而做準備。如今想來,子敬所言倒沒有差錯,那劉闖確是厲害。”

    諸葛瑾沉吟不語,臉上流露出一抹瞭然之色。

    “與子瑜你說這些話,其實只為一樁事。

    你可能不知。當初劉闖在途經揚州的時候,曾與我兄見過面,並警告我兄,言他輕而無備,雖百萬之眾,無異於獨行於中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敵耳……當時我與兄長,都未在意。

    不成想,卻被他說中了!”

    諸葛瑾愕然道:“莫非主公以為,是……”

    “子瑜誤會了。我並不是說,我兄是死於劉闖之手。

    我只是說,這劉闖有未卜先知之能,猶若妖孽。他只一眼便看出我兄之性情,更推測出我兄長會有今日災難。此人。絕不可小覷!如今我兄方去,江東必將迎來一場動盪。你也知道,當初劉闖在廣陵時,我兄曾意圖與曹操聯手夾擊劉闖,以至於我孫劉兩家關係破裂。

    而交州士燮,與劉闖為師兄弟。

    劉闖之父劉陶,便是士燮的授業恩師……劉闖叔父劉勇,而今便在交州,近年來更屢次襲掠豫章。我兄在時,尚可以憑藉其勇武之名,壓制江東士族。如今我兄出事,只怕江東士族必不肯善罷甘休。到時候一旦他們勾結士燮,則江東必有大亂……子瑜,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諸葛瑾沉吟良久,輕聲道:“主公可是要與劉皇叔議和?”

    “也不算議和,只是想要彌補一下關係。

    只要劉皇叔不再追究,想來士燮便不會過分為難。我會設法安撫和招攏江東士族,如此方能穩定軍心。但當初我兄得罪劉闖太狠,需有一個能與他說上話的人前去,方可彌補關係。

    思來想去,子瑜乃劉皇叔妻兄。

    若子瑜前往遼東,想必劉皇叔也不會為難於你……我準備請子瑜辛苦一遭,代我出使遼東,不知子瑜意下如何?”

    孫權的姿態,已方得極低。

    諸葛瑾想了想,便點頭道:“想我與那兩個兄弟,業已多年未見。

    此次前往遼東,正好探望他們一遭。主公放心,瑾立刻去準備,這兩日便前往遼東一行……”

    “嗯,只子瑜前往,怕還有些不夠。

    這樣吧,我聽人說,那華亭陸遜能言善辯,才學頗高。便讓他與子瑜同行,說不得可以幫襯一二。”

    興平元年時,袁術屯兵壽春,欲征伐徐州。

    然糧草不足,故而想廬江求援。可是陸康卻認為,袁術乃叛逆,不肯給予,反而命人積極備戰。

    於是,袁術命孫策為將,率部攻打廬江,並斬殺廬江太守。

    而那廬江太守,名叫陸康,是陸遜的叔父。

    陸氏,一直是江東名門望族。可是在廬江一戰之中,宗族百餘人遭離饑厄,死者近半。

    也就是說,陸氏在那一戰之後,人口減少了一半還多。也就是那一次,陸氏的實力大減,不得已只得讓還不到弱冠年紀的陸遜出任族長,總算是勉勉強強,維持了陸家目前的局面。

    孫權之所以派遣陸遜,倒不是因為他多麼看重陸遜。

    他只是想藉此機會,通過啟用陸遜,來緩和一下和江東士族的關係。

    諸葛瑾很快便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奧妙,頗以為然的點頭稱讚,“主公此舉,倒是一個絕妙之法。”

    別看陸家沒落了,但畢竟是土生土長的江東望族。

    陸家和其他各家族的關係,也是盤根錯節,啟用陸遜,便是孫權向江東士族釋放和解信息的訊號。

    相信那些江東士族,很快便會收到吧!

    看著孫權那仍略顯稚嫩的面孔,諸葛瑾心中也不禁暗自一聲嘆息。

    ++++++++++++++++++++++++++++++++++++++++++++++++

     “獅兒一死,我總算可以在夜晚熟睡了!”

    孫策的死訊很快便傳到了官渡,曹操在得到消息之後,忍不住放聲大笑。

    自得知孫策欲跨江征伐廣陵的時候,曹操的確是非常擔心。畢竟,曹操在徐州的根基並不深,而他現在面臨和袁紹的決戰,一旦孫策攻佔了廣陵,勢必會造成整個徐州的動盪。這樣的結果,可不是曹操可以承受得起。袁紹給他帶來的壓力已經足夠巨大,若孫策再來添亂,便要腹背受敵。

    只是,曹操很快便留意到,一旁的郭嘉,似乎並不高興。

    “奉孝,何以悶悶不樂?”

    郭嘉抬起頭,將手中戰報遞給曹操。

    “未曾想這劉闖好大的運道,此次主公行事,不可謂不周密,甚至不惜讓田子泰親自出手。

    誰料想這劉闖居然會出現在柳城,而且他那一把大火……”

    郭嘉苦笑著連連搖頭,“恐怕就算是再給他一百次這樣的機會,都未必會有這般結果。

    子泰過於輕敵,竟然將馬匹集中一處,才使得劉闖僥倖功成……如此運道,實在是讓人感慨。”

    曹操聞聽一怔,臉上的笑容頓時不見。

    孫策的死訊的確是讓他高興,可是劉闖在柳城的一場大捷,卻使得曹操的愉悅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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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幽州雪 第288章 昌平(一)

    建安五年八月,官渡戰事漸趨白熱化。

    袁紹採納沮授計策,構築樓櫓,堆土成山,命弓箭手立於高處,俯射曹營。曹軍為袁軍壓制,許多曹兵出門甚至要手持盾牌置於頭上,以防止被袁軍弓箭手襲擊。好在不久,曹軍對發石車進行了改裝,發明霹靂車,擊毀袁軍構築而成的樓櫓,總算是扳回了一局。袁紹見堆土成山的計策失敗,旋即又挖掘地道,想要偷襲曹操。幸虧荀攸及時發現,命人在營內掘長塹防禦,再一次破解了袁紹的計策。自七月開始,雙方在官渡展開激烈的碰撞。奇謀妙計層出不窮,雙方的死傷也日益增加。相比之下,三面受敵的曹操,已感到有些撐不住了!

    孫策被殺,總算是解決了曹操一大隱憂。

    在孫策死後,孫權旋即收兵屯駐,並派人前往許都,向曹操請罪。

    沒辦法,孫策一死,江東便開始出現了動盪。要知道,孫家雖然是富戶,但比之那些名門望族,還有很大的差距。此前孫策憑孫堅之威名,攜霸王之勇,震懾江東士族。可孫策一死,江東士族立刻蠢蠢欲動。若不是此前孫策殺得太狠,削弱了江東士族的力量,說不得整個江東,都將陷入混亂之中。

    孫權畢竟年輕,威名不足。

    如果不是程普黃蓋等老將的支持,又有周瑜張昭的鼎力相助,他甚至無法接掌孫策的位子。

    如此一來,想要北上便成了一句空話。

    無奈之下,孫權一方面派人向曹操請和,另一方面則命諸葛瑾和陸遜出使遼東,試圖解決交州的麻煩。

    曹操總算是鬆了口氣,孫策一死。他再無後顧之憂!

    雖然還有一個劉備,在汝南鬧得轟轟烈烈。

    可在曹操看來,劉備尚不足以影響大局,對他並不在意。

    面對著袁紹兇猛的攻勢,曹操也感受到巨大壓力。

    江東的威脅雖然已經解除,可是曹軍兵少糧缺,士卒疲乏,曹操甚至一度失去堅守的信心。

    為此,他寫信給荀彧。想要退守許都。

    荀彧旋即回通道:袁紹將主力集結於官渡,欲與公決勝負。

    公以至弱當至強,若不能制,必為所乘,這是決定天下大勢的關鍵所在。當年楚漢之爭。劉邦和項羽沒有人肯先退一部,以為先退則勢屈。公今以一當十,扼守要衝使袁紹不得前進,情勢正漸趨明朗,絕無迴旋餘地。今幽州動盪,劉征北揮軍席捲幽州,袁紹必然慌亂。

    相信不久之後。必然會發生重大轉變,此正為出奇制勝的時機,切不可坐失。”

    這一封書信,總算是讓曹操沉穩下來。

    沒錯。自白馬之戰開始,至今已有半年之久……已經堅持了這麼長時間,又何苦輕易放棄?

    不管曹操對劉闖是怎樣的一種態度,目前劉闖兵進右北平。鏖戰漁陽,已使得幽州大亂。袁紹不可能察覺不到這一點。所以才會發動如此猛烈的攻勢,就是想要儘快結束官渡之戰,然後回兵幽州,與劉闖交鋒。相比之下,袁紹越著急,曹操就越要沉穩,越要冷靜才是。

    在與郭嘉荀攸和賈詡商議之後,曹操下令,命負責補給的大將任峻,採取十路為一部的方法,縮短糧道距離,並採用兩列陣,也就是復陣加強防護,以防止袁紹偷襲糧道;另一方面,曹操更不斷尋找戰機,命徐晃曹洪自河內出擊,截擊袁軍糧道,以增加袁軍的補給困難。

    “奉孝,你看是不是該派遣使者前往幽州,與那闖兒接觸,讓他加大力度?”

    “主公勿急,此前主公挑起遼西動盪,雖令闖兒心懷怨念,但並不會影響他與主公的合作。

    而今官渡之戰,與闖兒來說,乃最佳時機。

    相信他定會加快對幽州的征伐……主公這時候派遣使者,不免會落入下乘,為他占居上風。當下局面,他打他的,主公繼續在此堅守。這個時候,最著急的不應該是主公,而是袁紹。”

    郭嘉一番話,更使得曹操冷靜下來。

    “如此,便依奉孝所言!”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進入九月。

    伴隨著為時兩個月的鏖戰,袁紹和曹操都感到有些疲乏,戰事漸趨平緩,進入相持階段……

    這一日,曹操正在和荀攸商議事情,卻見賈詡匆匆跑進大帳。

    “文和,何以這般慌張?”

    看著賈詡氣喘吁吁的模樣,曹操忍不住開口笑問道。

    在他的印象裡,賈詡從來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而今這般慌張,倒是他從從未見過。

    “主公,剛得到消息,征北將軍在三日前,突然兵進廣陽,將昌平圍困?”

    “圍困昌平?”

    曹操聞聽一怔,連忙命人拿來幽州地圖。

    這昌平,早在西漢時期便已設置,為薊縣門戶。

    劉闖這個時候,突然兵進廣陽郡,圍困昌平縣,倒是讓曹操頗感吃驚。因為漁陽目前尚未完全平靖,北有烏丸人作亂,南有張郃高覽屯兵沽水,這時候便圍攻昌平,未免有些匆忙。

    “公達,你看這闖兒究竟存著怎樣用心?”

    荀攸看著地圖,沉吟半晌後,輕聲道:“若我猜測不錯,只怕征北將軍這是想要加快結束幽州戰事。”

    “哦?”

    “昌平乃幽州北面門戶,看似不起眼,然則卻連通涿郡、上谷和代郡三地。

    征北將軍此前是打算穩紮穩打,可是現在看來,他恐怕是想要加快步伐,想要在官渡戰事結束之前,徹底拿下幽州。昌平一旦失陷,則涿郡與上谷的聯繫便會斷去。如此一來,袁熙勢必會調動能臣氐和難樓兩部烏丸……可若這般,上谷和代郡的兵力必然空虛,若此時友若在五原興兵。奪取雲中……”

    荀攸說完,便向曹操看去,那意思更表達的非常清楚。

    劉闖,這是要攪動並幽兩州動盪!

    曹操這才想起來,劉闖還有一個駐紮在五原的丈人,荀諶!

    此前,田豐為避免荀諶在渤海郡和劉闖勾結,建議袁紹把荀諶發配五原。當時劉闖尚未奪取遼西,正忙於遼東戰事。恐怕田豐也沒有想到。袁紹和曹操之間的戰事,竟僵持半年之久。

    如此一來,也就給了劉闖足夠的機會,兵出遼西,奪取幽州……

    錯有錯著。曹操看著地圖,腦海中卻突然迴響起郭嘉的那一番話:這闖兒,竟有如此運道!

    運道?

    曹操這心裡,不由得為之一緊。

    想他戎馬半生,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基業。

    卻不想劉闖這般迅速崛起,轉眼間便成就為一方諸侯。

    莫非劉闖,果有大氣運在身?

    曹操這心中也頓時感到萬分糾結。不禁眉頭緊蹙……

    ++++++++++++++++++++++++++++++++++++++++++++++++++++

     建安五年九月,劉闖命徐盛黃忠兵分兩路,兵進廣陽,將昌平圍困。

    袁熙不由得大感慌張。連忙命牽招集結兵馬,屯駐良鄉。同時,他更調兵遣將,請得難樓和能臣氐分別自代郡和上谷出兵救援昌平。又派遣使者前往沽水,希望張郃高覽能夠出兵。

    沽水。袁軍大營。

    張郃高覽二人,也正在頭疼。

    兩月來,兩人數次攻打雍奴,卻被漢軍接連戰敗。

    田豫和趙雲兵分兩部,田豫守雍奴,而趙雲則率千五飛熊騎,在雍奴以東屯駐。

    這田豫,本就是雍奴人,在雍奴更頗有名望。

    他在雍奴迅速徵召了三千兵馬,死守雍奴縣城……當張郃高覽出兵攻打雍奴的時候,趙雲就會率領騎軍自後方襲擾夾擊。若張郃高覽想要圍剿趙雲,田豫便率部出城,牽制袁軍。

    這也使得張郃高覽兩人萬分頭疼。

    田豫善守,趙雲善攻。

    這一攻一守,將張郃高覽所部,死死擋在雍奴城外,不得前進半步。

    隨著遼東郡不斷加強在漁陽的兵力,張郃高覽兩人,已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袁熙的命令送抵沽水袁軍大營時,張郃高覽兩人,也是大吃一驚。

    “這征北將軍好大的膽子!”

    高覽忍不住大怒,“他這分明是不把你我放在眼中,居然挺進廣陽。

    俊乂,就請你暫守沽水大營,我率本部兵馬,馳援昌平……若可以在昌平將遼東軍擊潰,則雍奴必然士氣低落,到時候你我合兵一處,便可一舉攻克。”

    張郃卻眉頭緊蹙,露出一抹疑色。

    “劉皇叔此前用兵,極為穩妥。

    何以突然兵進廣陽,圍困昌平?昌平雖是小縣,卻城牆堅厚,易守難攻。更何況他兵困昌平,二公子豈能棄之不顧?到時候三面合圍,他腹背受敵,必然大敗。此兵家大忌,劉皇叔何以如此冒進?”

    高覽一怔,旋即又笑了。

    “聽聞主公在官渡占居上風,這劉皇叔想來是害怕主公取勝,故而才出兵冒進。”

    想想,似乎有些道理。

    張郃心裡雖有些不安,但袁熙既然下令過來,他也不可能沒有動作。

    “觀治,此次還是由我馳援昌平。

    你率部屯駐沽水,等候消息。”

    高覽有些不太情願,可是見張郃態度堅決,也只好答應。

    當下,張郃點齊三千兵馬,連夜自沽水大營出,渡沽水之後,向昌平方向急進。

    從沽水大營到昌平,需經安次。

    張郃在安次停留一日,補充了糧草輜重,便得到消息,能臣氐率八千烏丸人自代郡出擊,正向昌平馳援。

    張郃有些急了!

    若是被能臣氐或者難樓趕在前面解了昌平之圍,那對於河北四庭柱之一的張郃而言,無疑是一樁很沒有面子的事情。於是,張郃在休整一日之後,又立刻率部,向昌平趕來……

    是夜。張郃率部抵達丘水河畔。

    渡過丘水之後,便可以長驅直入,抵達昌平。

    張郃心急,立刻命人連夜渡丘水……正值九月,丘水河水平緩,在夜色中透出幾分靜謐之氣。

    浮橋已經搭起,輜重車馬從浮橋上緩慢通行。

    張郃策馬登上一座土丘,看著大軍在河面上通行,不知為什麼。心裡突然生出一種不祥之兆。

    “斥候可曾查探,周圍有無遼東兵馬?”

    “回稟將軍,方圓十里之內,未見遼東軍蹤跡。”

    張郃聽罷之後,總算是鬆了口氣。

    他策馬下了土丘。來到河畔。

    卻聽得幾個軍卒站在河邊,正低聲細語。

    “怎地今年丘水,雨水這麼少呢?”

    “怎麼?”

    “我記得,每年這個時候,正是丘水汛期,河水湍急。

    可你看這河水,好像並不深。水流也很平緩,若非雨水稀少,怎會是這般模樣?”

    雨水稀少?

    張郃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前些時候,廣陽還連天的雨水。怎可能會雨水稀少?

    對了,而今是汛期,丘水的水流為什麼如此平緩?這的確是有些古怪……

    不好!

    張郃好像想起了什麼,連忙大聲喊喝:“停止前進。停止前進……橋上車仗加快速度渡河,未上橋的人。停止上橋,立刻後退。”

    可就在這時,從丘水上游傳來一陣隆隆的轟鳴聲。

    那聲音若隱若現,剛開始的時候並不清晰……可不到片刻功夫,聲音就變得清晰起來。一條水龍從丘水上遊方向咆哮奔騰而來。

    浮橋上的輜重車輛和軍卒,頓時慌了手腳。

    人喊馬嘶聲不絕於耳,亂成一團。

    張郃眼見洪水襲來,便知道事情不妙。

    他二話不說,撥馬回頭就走,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快跑,快跑!”

    可是,洪水迅猛,眨眼間便到了跟前。

    水龍咆哮,一口便將河面上的浮橋吞噬,浮橋瞬息間被洪水沖的七零八落,而橋上的輜重車輛和軍卒,則被洪水吞沒。

    水勢很猛,已衝破了河堤。

    袁軍驚慌失措,在洪水中奔跑,掙扎……

    張郃更是打馬揚鞭,拚命往遠處的土丘上跑。身後的洪水漫過了河堤,淹沒了戰馬的四蹄,追逐著向張郃襲來。好不容易衝到土丘上,張郃只覺驚魂未定。若不是他覺察的早,只怕他和那些被洪水吞沒的袁軍士兵一樣,便要葬身魚蝦腹中。

    待水龍經過,丘水兩岸一片泥濘。

    張郃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連忙命人收攏殘兵敗將。

    三千兵馬,幾乎折損了一半。

    張郃忍不住暗自叫苦,這還沒有到昌平,便中了遼東軍的埋伏……恐怕所謂的昌平之圍,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等待著他們前往。

    想到這裡,張郃便拿定了主意。

    絕不能再前往昌平,應該立刻返回沽水大營。

    只是,不等張郃下令,就見沽水對岸,突然人喊馬嘶。

    一隊兵馬從遠馳疾馳而來,為首一員大將,胯下馬一桿大槍,遠遠便高聲喊喝:“袁將休走,張遼在此!”

    張遼?

    此等情況之下,張郃又如何敢去迎敵?

    麾下士卒已軍心渙散,根本抵擋不住對方的衝擊。

    張郃不敢猶豫,連忙帶人扭頭就走。他甚至不敢回頭查看對方的情況,騎在馬上,亡命飛奔。

    一直跑出近二十里地,眼見遼東軍已不見了蹤影,張郃這才算是鬆了口氣。

    再一清點兵馬,千五袁軍只有寥寥三五百騎仍就跟隨。

    他長出一口氣,更不敢再耽擱。

    天曉得那遼東軍是否會追上來,到那時候,可真就是無路可逃。

    “咱們先回安次,而後再返回沽水大營。”

    張郃下令,而後便帶著殘兵敗將向安次方向退走。

    前方,有一座山丘。

    就在張郃等人將要抵達的時候,卻忽聽山丘上,疏林中傳來一陣梆子聲。

    一排箭矢呼嘯飛來,十幾個走在最前面的袁軍士兵,頓時被射殺在地。緊跟著,疏林中燈火通明,一隊騎軍從林中殺出,為首一員大將,胯下象龍馬,掌中一桿盤龍八音椎,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張俊乂休走,劉闖在此,等你多時!”

    劉闖?

    張郃激靈靈打了個寒蟬,暗自叫苦不迭。

    他明白了,所謂的兵圍昌平,不過是遼東軍的一個障眼法。

    遼東軍對昌平並不在意,之所以要兵圍昌平,只怕就是要因他們這些袁軍前來。

    劉闖既然在這裡伏擊,那就說明,不管是代郡的能臣氐還是上谷的難樓,都難逃被遼東軍伏擊的命運。

    想到這裡,張郃一咬牙,躍馬挺槍,便迎上前去。

    既然已經無路可走,那就只有拚死一戰。

    “俊乂,何不下馬投降?”

    劉闖跨坐象龍,聲如巨雷。

    張郃也不說話,二馬照面,他擰槍就刺。

    說起來,張郃的武藝並不差,能夠被稱之為河北四庭柱之一,早已進入煉神境界。

    他這一槍,是懷了決死之心,槍勢快如閃電,兇猛至極。而劉闖在馬上,卻不慌不忙。眼見張郃大槍扎來,他手中大椎揚起,鐺的一聲便架住了張郃的大槍。張郃在馬上,只覺一股巨力襲來,心裡不由得一驚,在馬上一擰身,卸了八音椎上傳來的距離,而後挺槍唰唰唰一馬三槍,便把劉闖罩住。

    可劉闖卻面帶微笑,手中八音椎八音齊鳴,混若不在意般,將張郃的大槍封擋住。

    表面上看去,張郃似乎占居了上風。

    可實際上張郃卻是有苦難言……劉闖的八音椎帶著一股奇異的力道,令他非常難受。

    兩人在馬上交鋒十數個回合,張郃便發現,跟著他的那些袁軍,已經被遼東軍圍困在中央。

    “皇叔何以欺人太甚?”

    張郃知道,自己並非劉闖的對手。

    眼見劉闖那貓戲老鼠一樣的態度,張郃也不禁大怒,一聲怒吼,擰槍便刺。

    卻見劉闖在馬上微微一側身,極為輕巧的讓過張郃的大槍,而後抬手啪的一下子攫住槍桿,同時單手輪椎,沉聲喝道:“既然俊乂想要找死,那就休怪某家心狠手辣,給我照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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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9 19:07:09
第289章 昌平(二)

    大槍被劉闖單手攫住,就好像被鐵鉗鉗住一樣。

    張郃自認氣力不小,可是掙了兩下,卻根本無法奪回。八音椎夾帶著嗡鳴之聲落下,張郃臉色煞白,眼睛一閉,心道一聲:完了!

    哪知道,一聲希聿聿戰馬慘嘶在耳邊迴響,一蓬溫熱的液體噴濺在張合的臉上。

    他只覺得身體噗通倒在地上,而後被戰馬死死壓在身下。

    睜開眼,卻見自己那匹戰馬被砸的腦漿迸裂,倒在血泊之中,而他則被那戰馬壓在身上,動彈不得。

    劉闖跨坐馬上,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笑容。

    張郃不由得勃然大怒:“劉皇叔要殺我便只管動手,張合絶不眨眼,何苦羞辱於我?”

    看著張合,劉闖的眼中卻閃現出一抹複雜的神采。

    半晌後,他輕聲道了一句:“俊乂,你走吧。”

    “啊?”

    “今日我不殺你,乃敬你是一個好漢。

    不過下次在疆場上再相見,某家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說完,他回頭沉聲道:“憨牛兒,給他留一匹馬,其他人全部帶走。”

    劉闖撥轉馬頭,揚長而去。

    一個身材壯碩的青年牽著一匹馬到張郃跟前,而後雙手用力,把那匹死馬挪開,“馬留給你,這次主公饒你性命,下次若再相見,定取你狗命。”

    言語中,透著一股子強烈的自信和倨傲,讓張郃有一種莫名感受。

    遼東軍好傲氣!

    他目送著劉闖率部揚長而去,這才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

    撿起大槍,他翻身上馬,又扭頭朝著劉闖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流露出一抹複雜神采。

    張郃不明白。劉闖為何不殺他。

    不過,他沒時間考慮這些,劉闖在丘水設伏,其目的已經非常清楚,是想要圍點打援,伏擊幽州各路援軍。

    雖然不知道劉闖要如何對付各路援軍,但張郃相信,對方已經有了萬全之策。

    不行,必須要儘快通知二公子。否則定有危險。

    想到這裡,張合催馬便走,直奔安次而去。

    到了安次縣城之後,張郃立刻去拜見了安次縣令。得知沽水大營援軍全軍覆沒,那安次縣令也大吃一驚。忙不迭派人護送張合前往涿郡,向袁熙報信。

    +++++++++++++++++++++++++++++++++++++++++++++++++++++

     “主公,為何放了那袁將不殺?”

    在回程的路上,李逸風忍不住開口問道。

    為什麼不殺張郃?

    說實話,劉闖也說不清楚原因。

    要算起來,三國時代名將輩出,張郃也算是他前世頗為喜愛的一位將領。當然了。張合不似其他將領,年紀輕輕便可以獨擋一面。在劉闖的印象裡,曹操活著的時候,張郃併不算出彩。屢屢為副將,甚至屢戰屢敗。可是在曹操死後,張郃好像一下子換了個人,煥發生機。

    其能力卓絶。未必遜色於同為五子良將之一的張遼。

    史書記載,張郃通曉應變之術。擅長佈置營寨,預料戰勢、地形,即便是諸葛亮也對他非常忌憚。

    而且,張郃身為武將,卻喜歡儒生。

    他可以虛心採納別人的意見,為人更極為謙虛謹慎。

    太和五年,也就是公元231年,諸葛亮第四次北伐時,張郃隨司馬懿出征。

    此戰,張郃屢次向司馬懿獻計,卻不為司馬懿採納。至六月時,諸葛亮糧盡退兵,司馬懿下令追擊。張郃勸阻司馬懿不要追擊諸葛亮,但司馬懿卻不肯聽從,只得率部追擊蜀軍。

    在追至木門時,遭遇蜀軍伏擊,張郃被飛矢所中,戰死疆場。

    這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同時也是個大器晚成的人。

    張郃年輕時,以武力稱雄,到年老時,卻成為統帥一般的人才,給諸葛亮造成極大的困擾。

    劉闖前世,很喜歡張郃這個傢伙。

    方才抓住張郃的時候,他的確是生出了殺心。

    可不知為何,最終還是把張郃放了……

    還是有些心慈手軟啊!

    這樣的人物,一旦被他成長起來,將來肯定會成為自己的對手。

    但劉闖並不感到後悔,這次放走了張郃,權作是對自己前世的一次道別吧!

    渡過丘水之後,劉闖和張遼匯合。

    兩人並未在丘水逗留太久,只稍事休息,便立刻拔營起寨,向昌平進發。

    此次兵進廣陽,是劉闖和諸葛亮在商議之後做出的部屬。他們決意,在昌平圍點打援,徹底消滅袁軍的有生力量。如今,幽州各地豪強都處於觀望狀態,並未表現出對劉闖太大敵意。

    諸葛亮認為,既然要速戰速決,唯有以雷霆之勢,震懾各地豪強。

    伏擊張合,只是其中一步。

    當劉闖抵達昌平時,便得到了消息。

    “二公子與仲康三日前,火燒軍都山,大敗上谷烏丸。

    能臣氐在抵達潘縣之後,便停步不前……看樣子,似乎是被軍都山大捷所震懾,故而不敢前來。”

    軍都山大捷?

    劉闖聞聽,不由得哈哈大笑。

    諸葛善用火攻,果然不假……此前他在真定時,便一把大火少了黑山賊王定所部。如今軍都山故技重施,似乎比之當初更加純熟。劉闖甚至可以猜到,難樓烏丸人會遭遇何等悽慘結局。

    九月,軍都山枯木叢生,一場大火過後,那些烏丸人又有幾人能夠活下來?

    “難樓情況如何?”

    “回稟主公,那難樓被仲康生擒活捉,正送來昌平。”

    “甚好!”

    劉闖沉吟片刻後道:“既然如此,便派人通知昌平縣,給他十二個時辰投降,若不然休怪我心狠手辣。”

    昌平人口不多。卻是一處重鎮,城牆堅厚,易守難攻。

    劉闖並不想強攻昌平,而是借圍困昌平之際,消滅袁軍的有生力量,而後再給予昌平震懾。

    已經九月了,時不待我!

    劉闖越發著急,希望能儘快結束幽州之戰。

    可若是一城一縣的強攻,且不說需要太長時間。死傷也必然驚人。

    就目前而言,劉闖拼不起這個消耗……

    “那能臣氐那邊……”

    劉闖端坐中軍大帳,目光環視大帳中眾人。

    片刻之後,他突然道:“子衡!”

    “在。”

    “你可有膽略?”

    諸葛均一怔,旋即笑道:“有主公戰無不勝。子衡自然膽氣充足。”

    “那就請你代我走一遭潘縣,告訴能臣氐……他若投降,我保他依舊是烏丸大單于。不過,代郡烏丸,必須聽從歸化。若他願意,我當上表天子,為他請封。若不然。代我收奪取廣陽之後,便是馬踏代郡之日。到時候,代郡烏丸血流成河,可別怪我劉闖。不講情面……”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出使之人若無膽量,還真做不得事。

    諸葛均卻微微一笑,“主公只管放心,子衡定要那能臣氐前來昌平。向主公負荊請罪。”

    “嗯,你此去潘縣。便讓王師隨你同行吧。”

    有王越在,諸葛均就可以多一份保障。

    自從諸葛均為劉闖效力以來,劉闖便覺察到,諸葛均的能力,絶對是被低估了!

    論聰慧,他未必就遜色於諸葛亮。而且在某些方面,他不似諸葛亮那樣強硬,更懂得變通之道。

    諸葛均,欣然領命。

    次日,昌平令卑湛在經過一夜深思熟慮之後,最終決議開城獻降。

    這卑湛,本是甄氏門客。此前,他得甄氏委託,前來幽州為袁熙效力。最初,卑湛倒是頗為盡心,可袁熙剛愎自用,根本聽不得勸說。在數次獻策不為袁熙採納之後,卑湛也就心灰意冷。在年初時,他藉口北疆局勢混亂,願意為袁熙鎮守昌平,於是便被袁熙派遣而來。

    如今劉闖兵伐幽州,看局勢似乎是無可阻擋。

    最重要的,卑湛聽說了柳城之戰的事情,也認為劉闖的氣運,著實太強。

    氣運之說本虛無縹緲,可是在這個時代,卻為許多人所接受。劉闖若沒有大氣運,如何能在短短時間裡,便在青州站穩腳跟?若劉闖沒有大氣運,何以在一年間,橫掃遼東,兵進幽州?

    也許在普通人眼中,柳城大捷只不過是劉闖運氣好。

    但是在卑湛等人的眼裡,那便是劉闖的氣運興旺……

    自己一介寒士,雖有些虛名,可是會在看重?當初依靠甄氏,才在幽州謀來機會。哪知道袁熙,居然也是個不成事的傢伙。既然如此,我又何苦吊在袁熙的身上?倒不如另尋明主。

    劉闖若占居幽州,必然能成一方諸侯。

    到時候就算是袁紹過來征伐,劉闖也有足夠的能力抵抗。

    所在在思忖之後,卑湛決意歸降。

    不過,在聽聞張合敗北,劉闖把張合放走的消息之後,卑湛頓時大驚失色,露出幾分擔憂。

    “我與俊乂,素有交情。

    想當初俊乂曾與我許多幫助,我一直牢記心中……今皇叔臨陣雖未殺俊乂,可實際上卻令俊乂陷入險境。俊乂的性子,我非常清楚,他肯定會返回涿縣,向袁熙稟報。問題就在於,那袁熙小兒剛愎而多疑,定不會相信俊乂。俊乂這一去,如羊入虎口,必不為袁熙所容。”

    劉闖不禁緊蹙眉頭。

    他倒是沒有考慮這麼多,當時放走了張合,也是心血來潮。

    可若真因此壞了張合的性命,卻非他心中所願……站起身來,在昌平府衙衙堂上徘徊踱步。片刻後,他突然抬起頭道:“卑先生,我不殺俊乂,乃愛惜他才華。可若是俊乂因我而死,實非我所願。這樣吧,我親領一支兵馬,前去涿縣。看能否救出俊乂……先生可願隨行?”

    卑湛當然不會拒絶,連忙點頭答應。

    當下,劉闖命徐盛坐鎮昌平,而後命黃忠率部,挺進涿鹿。

    他讓張遼率部向薊縣進發,設法牽制住袁軍的注意力,而後他自領兩千騎軍,奔襲涿縣……

    ++++++++++++++++++++++++++++++++++++++++++++++++

     正如卑湛所預料的那樣,張郃在抵達涿縣之後。就立刻被袁熙拿下。

    “二公子何以如此對我?”

    張郃面露驚色,看著袁熙,一臉茫然。

    袁熙冷笑道:“張郃,你莫非欺我是三歲小兒,不懂得事情嗎?

    你率兵馬援救昌平。何以只有你一人回來?若全軍覆沒,你又豈能安然無恙!如今你回來後,便向我宣稱那劉闖勢大,分明是想要亂我軍心。可恨,我袁家待你不薄,你又怎敢欺我?”

    張合大喊冤枉,可是袁熙卻不肯相信。

    “虧他還號稱是河北四庭柱之一。居然是個反覆小人。”

    袁熙在把張郃送去大牢之後,忍不住破口大罵:“此等奸賊,絶不可輕饒。

    待過幾日,便將他斬首示眾。看那些人還敢三心二意。”

    說完,袁熙便氣呼呼返回後宅。

    張郃被關進涿縣大牢之後,只覺心灰意冷。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回來報警。卻被這般冤枉。

    怪不得人說袁家三子,皆非成大事之人……那劉皇叔兵強馬壯。擺明了是在昌平設下陷阱,何以竟沒有人能看出端倪?對了,還有牽招!以牽招之能,應該能看出劉皇叔的計策,到時候只要證明了自己的清白,相信袁熙自然會放過自己。想到這裡,張合總算是鬆了口氣。

    他在大牢中,被關押了三天。

    這一日,天色已晚。

    張遼背靠著冰涼的土牆,正閉目養神,忽聽大牢外傳來幾聲慘叫,緊跟著一陣腳步聲響起。

    “俊乂,俊乂何在?”

    張合一怔,睜開眼起身走到牢門口,透過柵欄向外看去。

    只見從大牢甬道盡頭,燈火跳動。

    高覽手裡拿著一個火把,大步流星闖進來,手裡拎著一口寶劍,一邊走,一邊大聲叫喊張合的名字。

    “觀治,你怎在此?”

    看清楚了是高覽,張合頓時大驚。

    他連忙大聲叫喊,高覽聽到之後,更快步跑來。

    火光下,高覽身上還沾著鮮血,手中寶劍,濃稠的鮮血順著劍脊滴落在地上。

    “觀治,你這是……”

    高覽大聲道:“俊乂,且後退兩步。”

    張合連忙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就見高覽手起劍落,將牢門上的鐵鎖劈開,而後一腳踹在牢門上,把牢門踹到在地。

    “俊乂,你可無恙?”

    張合只覺腦袋有些發懵,看著高覽道:“觀治,你怎會在這裡?你這,這又是要做什麼事?”

    心中,頓時有一種不祥之兆。

    張合連忙上前,一把抓住高覽的胳膊,“觀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有何故身上見血?”

    高覽臉上,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說來,話長……”

    原來,就在張合丘水大敗後的第二天,雍奴的田豫和趙雲,突然合兵一處,強攻袁軍。

    高覽也沒想到遼東軍竟然會突然發動強攻,措手不及下,沽水大營被遼東軍攻破。高覽拚死才殺出重圍,帶著殘兵敗將逃往涿縣。

    “那遼東軍實在是太過凶悍。

    趙子龍那廝,不知是劉闖從何處招來的猛將,把我大營沖的七零八落……我僥倖逃出後,便聽說了你在丘水遇襲的事情。劉闖果然狡詐,他圍困昌平是假,伏擊援軍是真。難樓單于在軍都山,被遼東軍一把大火燒得幾乎全軍覆沒,他自己更被遼東軍俘虜,被囚禁昌平。”

    張合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半晌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他輕聲道:“如此說來,昌平已經被劉皇叔攻破?”

    “正是!”

    高覽又道:“我還聽說,能臣氐單于在潘縣不敢再向前一步,遼東軍已派出使者,與他商議和。

    我回到涿縣之後,便聽說你被袁熙拿下。

    所以便立刻找了牽招,想要為你求情……可誰料想,那牽招竟見死不救,還說俊乂你與劉皇叔勾結,二公子已決意將你處死。我聽罷後,實在是氣憤難耐。俊乂你是什麼樣的人,我自然清楚。你對袁公忠心耿耿,何以如今竟落得這般下場?既然如此,索性真個反了吧。”

    張合聽罷,也不僅臉色鐵青。

    只是,他還有些猶豫。

    高覽見狀,頓時急了,“俊乂,事到如今,你還在猶豫什麼?

    劉皇叔敬你是好漢,故而才不願下毒手,哪知道卻被宵小陷害。牽招賊子,想當初你我對他何等提拔,可是現在,他不但見死不救,反而要壞你性命。我觀袁氏帳下,多此等宵小之輩。你不見,連田豐先生都被袁公打入大牢……你若是不反,必為袁熙所壞,到時候誰又會憐憫於你?”

    張合輕輕點頭,“也罷,既然如此,索性便反了吧。”

    他隨高覽一同走出大牢,就見大牢外,數百名軍卒正整裝待發。

    “咱們去哪兒?”

    高覽想了想,“索性咱們便殺出涿縣,去投劉皇叔。”

    “如今,也只有這般。”

    張合高覽兩人翻身上馬,帶著數百名親軍,直奔涿縣城門而去。

    在涿縣城門口,眾人被門卒阻攔。

    高覽假稱是受袁熙之名公幹,騙開城門後,與張合便走出縣城……只是,當身後城門關閉之後,忽聽涿縣城頭上,傳來咚咚咚的鼓聲。緊跟著,城外四面燈火通明,一支袁軍便把高覽張合等人圍困中央。

    張合見狀,不由得心中一驚。

    他剛要開口,卻聽那城門樓上傳來一聲怒喝:“高觀治,張俊乂……我早就知道,你二人心懷歹意。此前我還不敢確定,若非牽招將軍提醒與我,便險些被爾等所騙。今日,看你們哪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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