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月關]醉枕江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1
匿名  發表於 2015-12-30 18:49:39
第二十九卷 神龍再變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佈局謀篇

     沈沐沉默良久,緩緩說道:“蹊蹺之處就在於,什麼都沒有發現。”

    楊帆皺了皺眉,道:“就這樣?這不是等於什麼都沒說?”

    沈沐忽然笑了笑,道:“不過我和你不同,官場和江湖的規矩也不同。在你那邊,沒有證據,你是無法下手,因為權力規則一旦被破壞,對所有的官員都是一個噩夢。除非你想學來俊臣而且有皇帝的支持,饒是如此,下場堪憂。”

    沈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可是江湖自有江湖的一套規矩……在江湖上,你的實力足夠強大,你就可以制定規則,你的話就是規則。”

    楊帆悠悠嘆息了一聲,目光投向遠處,道:“江湖……心嚮往之。”

    沈沐哈哈一笑,道:“你若嚮往,我們不妨換換啊。在我手下,有很多奇人異士,其中有個胡兒,擅長惑心之術。於是我叫人把那個一身疑點卻沒有破綻的掌櫃綁了來,讓他用惑心術詢問。只要意志不夠堅定,被他的惑心術所迷的人,無所不招。”

    楊帆問道:“結果如何?”

    沈沐道:“他的確是受人收買,接受了一筆巨款,然後把事情鬧大,釀成顯隱之間的一場衝突。作為隱宗的一員,他早就對顯宗的競爭感到不滿了,而且覺得我對顯宗有些過於忍讓,在他看來,他這只是順水推舟,是為了我們隱宗,他在惑心狀態下,依舊不認為這是對隱宗、對我的一種背叛……”

    楊帆截斷他的話道:“沈兄,你的年紀是不是已經有點太大了?”

    沈沐一怔,錯愕地道:“怎麼?”

    楊帆道:“嘮嘮叨叼半天說不到重點,我想知道的是,幕後主使者是誰!”

    沈沐很乾脆地答道:“不知道!”

    楊帆一呆,沈沐道:“收買他的人並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連負責出面收買他的人都不知道名字和身份,但是這個人準確地把握了那個掌櫃的心態,利用他本來就有的不滿和怒氣再加上一大筆錢,讓一個迄今依舊無意背叛隱宗的人為他所用了。”

    沈沐望著楊帆,道:“這個人很會把握人心啊,而且對我們兩宗的情況似乎很瞭解。”

    楊帆道:“然後呢?你不會就此罷休吧?”

    沈沐道:“沒錯,有這個財力,瞭解我們的情形,有心想動我們的,只能有四方勢力。”

    楊帆不禁又皺了皺眉:“這麼多?”

    沈沐苦笑了一聲,道:“不僅僅是多,而且複雜。這四方勢力,一個可能是我內部的人,不滿我對顯宗的忍讓。一個可能是你們內部的人,不滿你對我們的忍讓,呵呵,總有些人不知道別人的苦,不知道身在其位的難處,一味認為自己吃了虧的。”

    楊帆“嗯”了一聲,道:“這一點我也懷疑過,還有兩方呢?”

    沈沐道:“七宗五姓。或許……他們不甘心失去對我們的掌控,希望挑起我們雙方的一場惡戰,等到兩敗俱傷的時候,他們就出來收拾殘局,重新把我們納入他們的掌控之中。”

    楊帆道:“這也不無可能。”

    沈沐道:“還有最後一方,就是盧家。”

    楊帆目光一閃,道:“盧家不也是七宗五姓之一?”

    沈沐道:“但是目的不同,所以我開始派人調查盧賓之的下落。”

    楊帆想了想,感慨地道:“不管是隱宗內部還是顯宗內部,如果有哪個元老對現狀不滿,動用他的力量暗中搞鬼,想把他找出來並不容易。至於七宗五姓,七個龐大的世家,你無法確定其中是誰授意,是誰執行此事,要想往水潑不進、針插不入的世家中去探察他們的一個秘密,一樣難如登天。至於盧賓之,一個本該享有家族繼承權的人,既然被剝奪了權力,就如一個失了勢的儲君,盧家對他必然也是嚴加戒備,禁止內外人等對他進行接觸,對他的現況必然諱莫如深。你想查出來,很難。”

    沈沐點點頭,道:“你知道最好,這就是我一直沒有和你取得聯繫,坐視雙方關係越來越淡漠的原因,我希望那個幕後的黑手相信我們雙方已經徹底決裂,盼著他再次出手,我既已注意到了,他只要出手,再想全身而退就不會那麼容易。”

    楊帆道:“但是他們一直沒有再出手?”

    沈沐道:“是的,一直沒有。好像他們只做了這麼一件事,就對我們失去了興趣。所以我覺得,這四方可疑的勢力之中,嫌疑最小的反而是盧家了,如果這個幕後主使是盧賓之,以他對你我的仇恨,不會不痛不癢地做這麼一點小事,然後就不知去向。”

    楊帆道:“這一年多來,朝廷多事,一個不慎,就要折戟沉沙,所以我在這方面下的功夫比較多,因之忽略了其外的很多東西。太子謀反時,我被自己的人用藥放倒,差點送了性命。”

    沈沐道:“這件事我已知道,幸好你沒出事,否則顯隱之間被你我強行控制住的局面必然被打破,一場大戰不可避免。不過……,如果你真的死了,我相信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隱宗。所以,還頗為遺憾呢,哈哈……”

    楊帆睨了他一眼,道:“可是有件事你並不知道,我們在終南山追捕太子的時候,我發現……或許我身邊被收買的人不僅僅是獨孤諱之一個人,還有其他的人,而這個人,很有可能知道誰才是幕後黑手。”

    這回換成沈沐聳然動容了:“誰?”

    楊帆道:“我也很想知道,這就是我邀請你來的主要原因。顯隱二宗宗主於決裂之後突然秘密會唔,我想這件事他不會不告訴那個幕後人吧?”

    ※※※※※※※※※※※※※※※※※※※※※※※※※

    在楊帆和沈沐聊起盧賓之的時候,盧賓之正在長安那所隱秘的宅院中,身著一塵不染、皎潔如雪的輕衣盤坐撫琴。

    琴聲悠揚,看來盧賓之的心情很好。

    在他左右前方,各有一張蒲團,兩個身著青衣的男人扶膝跪坐,神態謹然。

    兩個人一個才二十出頭,劍眉星目,俊郎不凡。雖然穿著一身襕袍,掩住了健碩的身體,但是從脊背、胳膊綳起的硬朗的線條,依舊難以掩飾他那一身可以爆發出強大力量的肌肉,這人明顯是個武士。

    另一個人則不然,他已經三十出頭了,頜下蓄了微髯,風度翩翩,儒雅斯文,有著一種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他靜靜地坐在那兒,微微闔著雙目,面帶微笑地聆聽著盧賓之的琴聲,柔和的陽光映在他的身上,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卷書,一卷散發著墨香的書。

    他的味道和那個年輕的武士截然不同,但是都有一種特別的男人味兒。

    盧賓之一曲撫罷,十指輕輕下壓,止住了依舊餘音裊裊的琴聲,微笑道:“沈沐和楊帆麼?不用理會他們。楊帆如今已大權旁落,他今後只能專注於江湖,而江湖中已經有一條蛟龍,豈能容他窺伺自己的地盤,他們早晚會鬥起來。此時我們如果插手,引起他們的警覺,反而不美。”

    門口傳來一聲恭敬的回答:“是,卑職馬上按公子的吩咐回覆他。”

    原來障子門兒拉著,在門口還跪坐著一人,這人一身風塵,顯然是遠道而來。

    障子門拉上了,一陣腳步聲遠去。

    盧賓之轉身對跪坐在身前的兩個人道:“你們兩個各有絶學,一個一身武功,擊鞠之術尤其高明。一個一身醫術精湛,尤其擅長調理婦人科疾病,我費盡心機,把你們兩個調進羽林衛和太醫署,你們的使命可清楚了?”

    兩人欠身道:“丁先生已經把公子交待給我們的任務說清楚了。”

    “那好,你們現在就離開吧,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在你們有所進展之前,本公子不會再與你們聯繫。你們二人,要好自為之!”

    兩人扶膝向盧賓之欠身施了一禮,徑直走了出去。

    盧賓之凝視著他們的背影,等障子門拉上後,雙手剛剛搭上琴絃,就聽門外又有一個聲音:“公子,我回來了。”

    障子門一開,丁躍脫靴走入房中,向盧賓之躬身一禮。

    “坐!”

    盧賓之的手從琴絃上抬起,瀟灑地向右一拂,丁躍便在那張蒲團上坐下。

    盧賓之道:“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丁躍道:“相王那裡有些麻煩,我們嘗試與他進行了一些接觸,試探之後,發現他對目前的處境雖然頗為不滿,但是並沒有試圖反抗的意思,我們的人過於熱切,還險些引起了他對我們的警覺。

    不過太平公主那裡倒是頗有進展,太平公主身邊第一謀士莫大先生非常熱衷權勢,眼下相王和太平兩派元氣大傷,韋氏一黨異軍突起,為了儘可能地掌握財源和權勢,莫大先生似乎有些不擇手段了。”

    盧賓之若有所思地道:“太平公主麼?呵呵,武則天雖然已經死了,可她統治天下二十多年,成為古往今來第一個女皇帝,所造成的影響噹真不小啊。時至今日,女人對權力的熱望,依舊甚於男子。太平公主、韋后……,想不到我這兩注籌碼,最終都要著落在女人身上。”

    他望向丁躍,漫聲道:“加強同這位莫大先生的聯繫,金錢、美色,他想要什麼就給他什麼,這條線,不能斷!”

    “是!”

    須臾,悠揚的琴聲再度響起……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2
匿名  發表於 2015-12-30 18:49:57
第二十九卷 神龍再變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步步為營

    楊帆和沈沐站在崖邊,只見他們先是眺望著峽谷,淡淡地說著什麼,繼而對面相視,神情激動。說著說著,楊帆突然一伸手就揪住了沈沐的衣領,隨即一扣他的腰帶,竟將他整個人舉了起來。

    沈沐的手下一見這般情形,立即拔出兵刃衝了過去,任威、古二等人自然也不怠慢,雙方施展提縱術,幾乎在同一時間趕到了楊帆和沈沐的身邊,眼見沈沐已經在楊帆的控制之下,沈沐手下的人雖然怒不可遏,卻因投鼠忌器,不敢再靠近半步。

    沈沐被楊帆舉在空中,身前就是懸崖峭壁,只要楊帆一鬆手,他就得跌下去摔個粉身碎骨,可他被擎在空中,形象雖然狼狽,神色間卻毫不慌張,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揶揄的笑容,只是因為人被橫在空中,所以笑容顯得有些詭異。

    “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太沉不住氣了,一言不合就想出手殺手麼,二郎,這可不合乎你現在的身份。你也不想想,這裡是誰的地盤,即便你能殺了我,你就能安然離開?不要以為你現在有官的身份,就能確保你的安全,就算你能動用大軍護送你回京,你和你的家人,從此也會一直被獵殺,直到死去、死光,你信麼?”

    “我不信!”

    楊帆冷笑一聲,突然把沈沐向前一擲,隨著沈沐手下的一聲驚呼,他們才發現宗主不是被拋向崖下,而是拋向了他們,有幾個人趕緊棄了兵刃去接沈沐。楊帆這一擲力道不小,那幾個人接住沈沐,連連退了幾步才卸去力道。

    楊帆道:“大言不慚,‘姜公子’又如何?死了也就死了,樹倒猢猻散,你以為你的人就會對你忠心若斯?在你死後,還會忠心耿耿地為你賣命?”

    沈沐站住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袍,笑吟吟地道:“既然你不信,為什麼又要放掉我?”

    楊帆“啪”地一聲按住了刀柄,厲聲道:“因為,我要堂堂正正地打敗你!”

    沈沐輕蔑地睨了他一眼,道:“就憑你?”

    楊帆沉聲道:“就憑我!昔日,是我將太多的精力放在了朝堂上。才予你可趁之機,如今只要我著眼於江湖,江湖就不再是你一個人的天下了,來日的江湖之王,必定叫楊帆。不信,咱們就走著瞧!”

    楊帆似乎不欲再與沈沐鬥嘴。說罷便將手一揮,帶著人揚長而去。沈沐手下的人扭頭看向宗主,沈沐輕鬆的笑意在楊帆轉身的剎那便倏然不見,眸中只有絲絲寒冷的殺氣。

    楊帆離開之後,立即帶著家人離開了五丈原。

    一路疾行,直至附近一座大城外的官道交叉路口時速度才慢下來,這時忽然有支隊伍從另一條道路上趕來。楊帆手下百餘名侍衛在任威的指揮下立即戒備起來。

    宗主試圖與沈沐和解。結果雙方卻越鬧越僵,眼下雖說已經靠近城池了,不大可能有人會在這裡劫殺當朝的輔國大將軍,可誰也不敢保證一定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那隊人馬漸漸走近了,一俟看清那些人的模樣,任威等人便是一呆。這支人馬太古怪了些,其中一小半是邊軍士卒,另外一多半卻是身著三角形翻領對襟束腰長袍。頭戴寬邊卷檐帽的的吐蕃人,從他們打起的旗幟來看,既有唐國的旗幟,也有吐蕃國的旗幟,這分明是由邊軍護送入城的一隊吐蕃國人。

    饒是如此,任威依舊不敢大意,吩咐人嚴加戒備著。那些人到了面前,對楊帆手下如臨大敵的模樣頗為奇怪,不過他們倒不認為在這兒敢有人劫殺官兵,是以只是好奇地看了他們一眼。便向入城的大道拐去。

    前隊的官兵剛剛拐過官道,便有一位邊軍將領輕馳而來,這人一見楊帆登時吃了一驚,定睛再一看,立即滾鞍落馬,急急向前幾步,向楊帆抱拳一揖,略顯激動地道:“岐州司馬錢知語,見過輔國大將軍!”

    楊帆這時身著便袍,可沒想到在這地方竟有人認出自己,他微微一怔,詫然道:“錢司馬,你認得我?”

    錢知語連連點頭,道:“認得,認得,當初大將軍游五丈原時,下官是岐州府掌書記,曾隨本衙長官護送吐蕃和親使者赴京,見過大將軍一面。只是下官職位低微,不曾有幸上前與大將軍說話。大將軍此番再游岐州府,朝廷是告知過地方的,是以下官一眼就認了出來。”

    楊帆不禁失笑,這人記性倒好,昔日與婉兒同遊岐州時,只被他見過一面,如今都過了七八年了,他居然還記得。

    楊帆頷首道:“原來如此,不知錢司馬此番護送的這些吐蕃人,可還是吐蕃國使節?”

    錢知語道:“正是。”

    楊帆道:“哦,吐蕃王此番遣使東來,所為者何?”

    錢知語道:“呃……還是為了和親。”

    楊帆一聽大為驚奇,失聲道:“和親?如今的吐蕃王好像才七八歲吧?這就要成親了?”

    錢知語垂手陪笑道:“吐蕃贊普還差著個把月才滿七歲呢,不過……和親嘛,年紀倒不是問題。”

    楊帆啞然,靜默片刻,才揮揮手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耽擱你的公事了。”

    錢知語趕緊道:“下官哪敢與輔國大將軍爭道,還請大將軍先行。”

    楊帆道:“呵呵,我此番來西岐,全為遊山賞景,一路信馬游繮才有看頭。你自去吧,不必顧慮本官。”

    錢知語這才唯唯喏喏地答應了,牽著馬走出一段距離,這才爬上馬背,又吩咐人放慢了速度,免得踐起一路塵土,惹得大將軍不喜。楊帆見他如此細緻入微,對此人的印象倒是加深了幾分。

    ※※※※※※※※※※※※※※※※※※※※※※※※※

    望雲亭中,李顯和韋后坐著那兒,笑望著亭外擊鞠場上人喊馬嘶,一枚硃紅色的小小球兒,在雙方十人的爭搶之下,不斷幻化成一道紅色的弧線掠過長空。

    寬闊的馬球場上,十匹馬馳騁來去,縱橫自如,馬上的騎士揮舞著球杖,彷彿揮舞著一口口斬馬劍,殺氣騰騰,夭矯如龍。其中有個年輕英俊的騎士技藝尤其高超,不管是躍馬馳騁,還是揮杖截球,都是威風凜凜。

    他赤著上身,一身健碩的肌肉泛著古銅色的光,因為運動過量流出的汗水,使那飽滿結實的肌肉在陽光下熠熠放光,透著一種令人痴迷的陽剛之美。

    “好!”

    一見那騎士又是揮杖一擊,紅球在空中划過一道漂亮的弧線,應聲落入球門,韋后不禁鼓掌嬌叫道:“打的太棒了!思勖,這個年輕人叫什麼名字?”

    楊思勖因在玄武門下刀斬野呼利,已經被李顯重用了,如今他成了侍候在御前的大宦官。聽韋后這麼一問,楊思勖瞟了那個年輕人一眼,認出這年輕人是剛剛進入羽林衛還不到一個月的侍衛楊均,便道:“回娘娘,此人姓楊,名叫楊均!”

    “楊均……”

    韋后點點頭,把嫵媚的蛾眉一揚,道:“這個人球打的好,賞他三枚金餅子!”

    楊思勖趕緊答應,自有小太監去內庫取金子,準備賞賜給楊均。

    這時場上交換場地,同時中場休息,韋后便收回目光,與李顯有說有笑地聊起天來,等到下半場開局的時候,韋后突然感覺肚子有些不舒服,便提前離開,回去寢宮休息,李顯是個馬球迷,見娘子不像有大恙的模樣,便留下繼續看球。

    太醫院正羅進榮接到宮中太監傳來的懿旨後,大致問了下皇后不適的情況,略一思索,便道:“本院正這就安排合適的太醫入宮,請公公稍候。”

    羅院正走出房間,喚過一個小藥僮,叫他去傳太醫馬秦客,不一會兒,馬秦客便隨那小藥僮急急趕來。

    這馬秦客三旬左右,生得面如冠玉、眸如朗星,氣質儒雅,當真是一表人才。而且他的一舉一動之間,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斯文,彷彿那是一卷墨香撲鼻的書卷,不知多少向住才子佳人傳說的少女,見了這般風流人物要為之一見傾心。

    馬秦客一見羅進榮,便笑吟吟地拱手道:“羅院正。”

    羅進榮道:“馬太醫,皇后娘娘玉體有所不適,著你入宮診治。”

    馬秦客“啊”了一聲,欣然長揖道:“是!馬某這就入宮。”

    羅進榮又道:“皇后娘娘的玉體何等貴重,你為娘娘診治,要格外小心才行,咳、不得賣弄醫術,務求平安……,懂麼?”

    馬秦客心領神會,露出感激的神色,道:“是,多謝院正前輩的教誨。”

    他拉著羅進榮的手輕輕搖了搖,貌似感激地道謝,一件極圓潤的東西便輕輕塞到了他的掌心。

    羅進榮感覺到掌心那龍眼大小的東西,手自然地一垂,那珠子便攏在了袖中,對馬秦客道:“你隨我來吧,由宮裡的內侍帶你進去。你是頭回進宮,時時處處都要規矩些,要聽那公公提點。”

    一路走,羅進榮便想:“這馬秦客在婦人科方面醫術極其高明,若非年紀太輕,早成一代名醫了,如今只需熬著時日就好,何必將大把的好處許我,只為爭這入宮的機會呢。若能得到皇后的賞識,固然成名更快,可那天家的人是那麼好侍候的麼?伴君如伴虎啊,到底是年輕人,急功近利……”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3
匿名  發表於 2015-12-30 18:50:18
第二十九卷 神龍再變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下套

     岐州麟游城郊有一座馬氏莊園。

    馬氏是此地大族,僅次於上官世家的岐州第二大地主,雖說在擁有的土地面積上,馬家不如上官氏,但是馬家擁有四座大牧場,蓄養戰馬萬匹,就連朝廷主管馬匹的太僕寺對馬家也是優容有加,馬家的駿馬可是朝廷的重要補充。

    因之,麟游馬氏在當地的地位異乎尋常,當地官府的主要官員見了馬莊主都是稱兄道弟,如果不是上官婉兒在朝廷上的身份,僅憑上官氏在岐州坐擁萬頃良田,還真未必比得上馬家有勢力。

    馬家在當地如此威風,馬家莊自然也就成了一處禁地,從來沒有人敢予冒犯。但是這幾天馬家莊的警戒似乎比以往更加森嚴了,尤其是入夜之後,整個莊園很快就安靜下來,聽不到任何笑鬧喧囂,明裡暗裡人影幢幢。

    明裡暗裡不僅有許多一等一的高手暗樁,更有數十條惡犬巡弋在馬府之中,如此嚴密的戒備,就算是以古竹婷那樣的潛行高手,也極難深入。

    午夜,明月高照,偏有一道黑影逾牆而入,大剌剌地就向後宅闖去,明暗間不斷有人迎上來,但那人只亮出一件東西,便登堂入室,如入無人之境。只不過迎上前去的人都知道了此人的身份,那是宗主的暗衛。

    這馬家莊是隱宗的產業,馬家莊莊主馬如風是沈沐的人,而沈沐此刻就住在馬家莊,因為與顯宗再度交惡,這裡的防衛自然格外森嚴。同楊帆身邊有古大這樣的一支暗衛一樣,沈沐身邊也有一批永遠行走在影子裡的人,此刻闖入馬家莊的這個人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這個人停在沈沐的臥室外面,廊下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魁梧矯健的身材,臉上蒙著一塊青巾,只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自有人入內通報,片刻之後,障子門拉開,直挺挺地站在門前的兩名侍衛左右一閃,讓開了道路。

    那蒙面人昂然直入,障子門在他身後又關上了。房間裡也有一個人等在那裡,這是一個極窈窕的女子,臉上帶著嫵媚的笑容。紅潤的臉頰、水汪汪的媚眼,顯然是剛剛經歷過一番雲雨。

    明明是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可那蒙面人只一眼就看出,這女子也是個一等一的高手,沒有危險的時候,她會溫柔的像一隻貓,可是遇到危險的時候,她的利爪探出,恐怕就不僅僅是一隻兇狠的母貓,而是一頭可怕的猛虎了,她那纖纖柔荑要擰斷一個壯漢的脖子恐怕並不比拈起一支眉筆更困難。

    蒙面人挑了挑眉,從她身邊走了過去,鼻端嗅到一陣好聞的幽香。轉到內室,就見沈沐懶洋洋的剛起來,正繫著睡袍。蒙面人扯下了面巾,柔和的燈光映在他的臉上,赫然正是古大。

    沈沐直截了當地向他問道:“這麼快,二郎那邊有結果了?”

    古大笑了笑,道:“憑我古家的躡蹤術,如果誠心盯著一個人,還很少有人能擺脫我們的監視。”

    沈沐也笑了,突然問道:“那個人是誰?”

    古大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氣,道:“盧賓之。”

    沈沐微微怔了一下,驚訝地道:“盧家老二?這還真是有些出人意料……”

    他的眼神閃爍著道:“我一直以為盧賓之這輩子做定了紈褲子,沒想到他竟能把我蒙在鼓裡,士別三日,當真要刮目相看呢。”

    沈沐低頭想了片刻,又抬起眼道:“二郎有何打算?”

    古大道:“我家宗主以為,不妨將計就計!”

    沈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好主意,既然這樣,我會繼續派人到盧家打探盧二公子的消息,咱們就瞧瞧這位二公子究竟有什麼打算吧。”

    ※※※※※※※※※※※※※※※※※※※※※※※※※

    明月如玉盤,靜靜地懸在空中,一角飛檐,尖尖的似乎要刺向那皎潔的明月。

    李顯和韋后站在欄邊,眺望著空中那輪明月。

    韋后道:“吐蕃遣使和親,你打算怎麼辦?”

    李顯道:“咱們的女兒都已許了人的,如果他早來兩年,便把定安嫁去也無妨,可如今自然就沒辦法了。”

    定安公主就是王同皎的妻子,李顯的女兒。不過庶出之女,在李顯的心目中顯然就不是那麼受寵,李顯壓根就沒想過讓安樂去吐蕃受苦,可是定安公主的話,如果可能,當成一件政治工具就沒什麼不可能的了,哪怕那吐蕃王年僅六歲。

    韋后道:“可那吐蕃使節尚贊咄甚有誠意啊,而且聲明只要是宗室女即可,又不是非得是你的女兒,你若拒絶,不怕再引起兩國間什麼糾紛?”

    李顯奇怪地看了韋后一眼,道:“娘子的意思是?”

    韋后道:“妾身以為,不妨答應他們。吐蕃王年僅六歲,這就急著和親了,是希望他得到我大唐的認可,從而穩定他的王位。吐蕃眾王子對贊普的寶座可是一直沒有放棄野心呢,眼下我們籠絡住吐蕃,對我大唐也有莫大好處。”

    李顯道:“相王女?一旦相王女和親於吐蕃,不是會壯大相王的力量嗎?”

    他對相王的戒備不能在臣僚們面前表現的那麼明顯,還得努力裝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可是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就沒必要那麼掩飾了。韋后“嗤”地一笑,笑聲中不無譏誚之意,李顯有些敏感地看了她一眼。

    韋后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不能按照當初的情況來判斷了。當初吐蕃與突厥一同求親,一個要娶相王女,一個要嫁太子兒,目的就是為了挑起皇儲之爭,如今你已成為皇帝,情況自然不同。

    況且吐蕃王年幼,自身王位不穩,求親於大唐,是希望得到上國認可,他哪有餘力干涉我朝內政。和親於吐蕃,恰恰是我朝在吐蕃施加影響的時候,你想,這樣一來,吐蕃王要不要巴結你,吐蕃眾王子要不要巴結你?”

    李顯聽的連連點頭,韋后臉上掠過一絲狠色,又道:“況且,相王畢竟有功於你,有功於國,又是你的親兄弟,如果他不犯錯,你想收拾他也沒有合適的藉口,如果他在此事上犯些什麼過錯,到時候……”

    李顯心領神會,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韋后又道:“就算他謹小慎微,一直扮烏龜,只要來日吐蕃再度興兵侵擾我大唐,你說,他這個吐蕃國丈是不是很尷尬,要不要避嫌?到時候,他更得安份守己,規規矩矩的不敢再犯半點錯!”

    李顯聽的心花怒放,攬住韋后的香肩道:“娘子果真是為夫的智囊,若離了你,為夫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顯只是一個表示親昵的動作,但二人已多年不曾親近,韋后頗覺不適,她不著痕跡地離開了李顯的懷抱,道:“既已定下主意,夫君明日便下詔給相王府吧。妾身疲倦了,要回去歇下。”

    李顯訕訕地道:“呃……好,娘子歇了吧,為夫也睡了。”

    望著韋后姍姍地走向皇后寢宮,李顯輕輕嘆了口氣,也徑直走向自己的宿處。

    ※※※※※※※※※※※※※※※※※※※※※※※※※

    韋后寢宮裡,她輕顰著蛾眉,將碗中最後一口難喝的藥汁喝罷,侍女馬上捧過一杯蜂蜜調和的甜水,韋后漱了漱口,瞟一眼欠身肅立於榻前的馬秦客,道:“你開的藥,本宮服過後確實舒適了一些,只是並沒有更大的改善。近來還是常常失眠,間或頭痛,身子也倦的很,而且常常無緣無故地大發脾氣,你說,本宮這究竟是什麼病啊?”

    馬秦客猶豫了一下,欠身道:“呃……只是娘娘輔佐陛下操勞國事太過勞累罷了,娘娘並無大恙。”

    韋后見他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不免緊張起來,道:“病不諱醫,你就把本宮當成一個普通的病患,儘管直言。”

    馬秦客依舊不語,韋后見狀,輕輕擺了擺手,旁邊侍候的幾個宮娥便走了出去。

    韋后板起臉道:“好啦,現在只剩下本宮一人,你可以直言了。”

    馬秦客“卟嗵”一聲跪倒榻前,叩首道:“還請娘娘恕過臣不恭之罪,臣才敢直言。”

    韋后的脾氣又暴躁起來,不耐煩地道:“講!不管你說什麼,本宮都不怪罪於你便是。”

    馬秦客道:“是!娘娘這病……”他猶豫了一下,才一咬牙關,低聲說道:“是……房事不諧引起。”

    韋后一怔,臉上突然有些發燒,兩抹淡淡的紅暈飄起,羞惱之中,別具嫵媚味道。

    馬秦客似乎是豁出去了,又道:“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陰陽失衡,故而氣血混亂。失眠多思、頭痛易躁,還只是輕淺的症狀,若不及時調理,還會折損壽命,衰老加快。”

    韋后吃了一驚,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問道:“那麼,服用你這藥物,可能調理過來?”

    馬秦客猶豫了一下,壯起膽子道:“娘娘還該……還該多與陛下在一起才好……”

    這話說的極其明顯了,韋后想起李顯那不爭氣的身體,心裡卻有些淒涼。

    馬秦客偷偷瞟了韋后一眼,又道:“臣若以推拿之術輔之以藥物,或可起些作用。只是……終究不能……不能取代天地陰陽自然之道。”

    韋后怔怔半晌,抬眼看了看他斯文儒雅的容貌,忽然道:“既如此,那麼……你先為本宮推拿一番吧,本宮已失眠多日無法安睡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4
匿名  發表於 2015-12-30 18:50:44
第二十九卷 神龍再變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入道

    韋后往榻上一倒。馬秦客登時手足無措起來,吃吃地道:“這……這這……,男女有別啊娘娘。臣……臣……”

    韋后撐著香腮,風情萬種地睨了他一眼,道:“本宮說過了,病不諱醫,馬秦客,你就把本宮當成需要你盡心醫治的一個普通病患就好。”

    說著,韋后就翻了個身,整個人趴在榻上,曲線跌宕,曼妙的成熟婦人的味道一覽無餘。

    “是,是……”

    馬秦客顫聲答應著,哆哆嗦嗦地走過去,雙手比劃了半天,才往韋后的肩上輕輕一搭,韋后被他一碰,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全身都繃緊了,嚇得馬秦客不敢再動。

    韋后鎮靜了半晌,這才慢慢放鬆了身體,柔聲道:“你來吧。”便抓住一個枕頭抱在懷裡,靜靜地伏在那裡。

    馬秦客為韋后推拿著身體,一開始還謹小慎微,到後來才漸漸自如起來,他那雙手似乎有莫大的魔力,推拿過處,韋后的身子酥酥麻麻的,好像有一股極細微的電流通過了她的身體。

    當馬秦客的雙手輕輕按摩到她的後腰處,在那裡輕輕按揉著的時候,韋后只覺小腹中似乎有一團火焰正在漸漸地燃燒起來,下面有一種極其空虛難耐的感覺,害得她總想絞緊雙腿,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

    韋后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又是久曠的身子,而馬秦客卻是一個極有男人味的美男子,這樣一對孤男寡女,在這靜夜之中獨處一室,已經足以讓人生起綺念遐思,更何況馬秦客在韋后的藥中還偷偷摻了些催發qing欲的藥物,藥量雖然不大,有這許多引子,還怕勾不起韋后的**麼?而這壓抑已久的**一旦煥發,便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馬秦客在韋后的後腰處輕輕按揉一陣,眼見韋后有些按捺不住了,她面紅耳赤地抱緊了枕頭,對他偶爾觸及臀部的動作不但沒有絲毫反感,當他的手觸及時臀部還會微有迎合,動作雖然輕微,卻將她的心事暴露無疑。

    馬秦客心中有數,他略一猶豫後,還是壯起膽子將雙手滑向韋后的大腿,聲音放得極低地在韋后耳邊問道:“娘娘,下面……可還要按摩一番麼?”

    韋后咬著下唇,一雙媚眼如絲,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聽到馬秦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灼熱的呼吸就噴在他的頸上,韋后突然翻身坐起,火辣辣的眼神兒看著馬泰客,看得馬秦客下意識地縮了下身子,訝然道:“娘娘?”

    韋后突然向前一撲,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都推倒在榻上。

    這一晚,韋后的下面有沒有推拿到是沒人知道了,不過裡面倒是著著實實地推拿了一番,馬神醫藥到病除,韋后這一夜睡得當真香甜。

    ※※※※※※※※※※※※※※※※※※※※※※※※※

    楊帆在岐州消磨了近一個月的時光,直到秋收已經結束,從西北高原吹來的風已經有了絲絲寒意,這才啟程返京。

    一入長安城,楊帆就發現有些不對勁兒,朱雀大街上兩排金吾衛士兵五步一崗,持戟肅立,自大道一直排向宮城方向,街頭行人都得在金吾衛清理出來的主道兩側行走,筆直的大道中央空無一人。

    楊帆讓自家的車隊也拐向道旁,使人向看熱鬧的路人詢問究竟,只過了片刻,任威便匆匆趕回,對楊帆稟報導:“大將軍,相王府第八女西城縣主潛心向道,今欲出家修道,為高宗皇帝、則天皇后祈福。天子允准,特加封西城仙主為金仙公主,由崇玄真人收為弟子,眼下崇玄真人正在宮中為公主授籙佩符,稍候就將送往輔興坊金仙觀為主持。”

    “哦?”

    楊帆聽了不禁微微一呆,對這位金仙公主他約略有些印象,金仙不比持盈性情活潑,她有些靦腆內向,也是個極秀麗的女子,因為相王諸女中,只有她和李持盈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所以和李持盈打過幾回交道的楊帆,對她的印象格外深一些。

    “這位公主,今年應該才十七八歲吧,如此年紀的少女,怎麼就喜歡入道修行了?”

    楊帆突然想到太平公主少年時候為了避免和親遠嫁異國出家做女道士的經歷,心中不由一動:“莫非是為了避免嫁去吐蕃?不會吧,吐蕃王如今剛剛六歲,這位公主已經十七八歲,怎也不會被指為和親公主吧?誰能這麼亂點鴛鴦譜,這也太不靠譜了……”

    楊帆剛想到這兒,就聽任威又道:“聽說,是皇帝要把她嫁給吐蕃贊普,金仙公主跪求哭拒,皇帝始終不肯收回成命,這位金仙公主才執意要出家的,她說出家是為祖父、祖母祈福,皇帝身為人子,自然也就無法拒絶了。”

    “果然如此。”

    楊帆輕輕嘆了口氣,想起此番岐州之行,不禁暗自苦笑:“上一次我去岐州,恰逢吐蕃王來和親,這一次我去岐州,吐蕃王又來和親,莫非我很有當月老的潛質嗎?”

    皇宮裡面,長安最有名的道人史崇玄親自為金仙公主授籙佩符,賜法號“無上道”,然後就要將她送上青牛挽拉的輕車。陪同金仙公主出家的,有宮裡賜給她的二十名宮娥,這二十人俱都穿著杏黃道袍,手執拂塵,恭立於車前。

    相王站在法壇下,臉色非常難看,李持盈站在他身後,眼淚汪汪地看著姐姐。倒是李八娘神色非常的平靜,她甚至沒向自己的父親和兄長、姐妹們望上一眼,只是雙手合什,隨在師傅身後一步步走向牛車。

    延嘉殿上,李顯怒氣衝衝地走來走去:“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一個小女娃兒,竟然寧可出家,也不肯嫁去吐蕃,還拿朕的父母來壓朕,逼著朕不得不答應,讓天下人非議朕,其心可誅!”

    韋后近來氣色好的很,兩頰紅潤,如泛桃花,不過此時她的臉色似乎也不大好。她冷笑著對李顯道:“西城一向老實,哪有這樣的心機,不用問,這就是你那好兄弟給她出的主意,他這是效仿太平當年的事呢,想等此事過去再讓女兒還俗嫁人。”

    李顯嘿嘿地冷笑起來,神色有些猙獰:“她要出家,朕就送她出家,還要為她大操大辦,她想還俗,那就絶不可能了,既然她喜歡出家,朕就讓她一輩子出家!”

    李顯霍然轉過身來,厲聲道:“西城雖然出家了,難道相王就沒有別的女兒了?和親這件事,朕就要著落在他的身上!”

    ※※※※※※※※※※※※※※※※※※※※※※※※※※※※

    就在金仙出家的次日,又一道中旨送到了相王府,皇帝點名和親的西城雖然出家了,可和親不能因此而作罷,皇帝再度指定,由十娘李持盈嫁給六歲的吐蕃贊普,這一年,李持盈十六歲。

    金仙公主是八娘,不過九娘比她訂親更早,金仙出家後,相王就只剩下兩個未曾許親的女兒了,一個是十娘持盈,一個是老麼霍國。

    接到中旨,一向老實的相王終於忍無可忍了,他憤怒地撕碎中旨,向傳旨的中官太監楊思勖咆哮道:“那是我的女兒,我不會允許她嫁去吐蕃,你回去告訴皇帝,如果他容不下我這個親兄弟,就來殺我的頭好了,我絶不反抗,想動我的女兒,沒門!”

    自神龍政變以來李顯的種種作為,楊思勖都看在眼裡,對李顯的恩將仇報,對李顯已經大權在握,並且把所有的軍權都收攏在自己手中,還是如此的不自信,不斷逼迫自己兄弟的冷血行為,楊思勖也非常反感。

    張柬之等人發動神龍政變時,楊思勖作為內衛的一員,也是立下大功的,但是李顯一朝登基就解散內衛,對那些遣散出宮的內衛女孩子們,李顯還優容的很,給予了很多賞賜,而其中屬於內宦的一些人,因為是皇帝的奴才,就完全無視他們的感受了。

    楊思勖被冷落了許久,在太子李重俊謀反的時候,楊思勖刀斬野呼利立下大功,才又重新受到重用,可是他的心思已經變了,對李顯他已經很難再產生什麼忠誠的感覺,如今眼見相王憤怒到了無法自控的地步,楊思勖也不禁心有慼慼焉。

    李旦的唾沫星子都濺到了楊思勖的臉上,他也不怒,只是向李旦欠身行了一禮,和氣地道:“相王殿下,您息怒。奴婢只是個傳旨的人,您這麼大發脾氣也不是辦法,如果不想縣主嫁去吐蕃,殿下還該早早想個妥當的辦法才好。”

    楊思勖這樣和顏悅色地一說,李旦也知道這脾氣沖人家發的沒有道理,而且聽他這話音兒,還是站在自己一邊的,李旦便向楊思勖還了一禮,歉然道:“本王失禮了。”

    楊思勖趕緊道:“奴婢可當不得王爺一禮,王爺,奴婢已經傳罷旨意,這就得回宮去了。王爺與聖人一母同胞,又是神龍之變中立過大功的人,這些事天下皆知,聖人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若王爺執意不肯,想必聖人也會心軟的。奴婢告退了。”

    楊思勖若有深意地望了李旦一眼,告辭離去。

    李旦心中一動,暗想:“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5
匿名  發表於 2015-12-30 18:51:02
第二十九卷 神龍再變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授籙

     秋意襲人,一陣風過,便有黃葉簌簌落下,

    楊家院子裡的有幾顆柿樹、棗樹和山楂樹,果實都已熟透。

    楊大少爺如今讀書之餘,最喜歡的事就是在樹上爬上爬下,摘吃各種水果,吃飽了就跑到花廳,爬到羅漢榻上,擠到還不會爬的小弟、小妹身邊,揉著肚子哼哼:“肚子撐到了,牙也酸倒了,娘啊,給我吃點麥芽糖吧,吃了就好了。”

    念蓉大姐出落的愈發漂亮了,人也越來越有大姑娘氣質,讀書之餘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刺繡,她綉的鴛鴦戲水特別好看,水靈靈的像真的一樣,楊黛兒很喜歡,於是讓大姐幫她綉了一個鴛鴦戲水的肚兜。楊家二少爺楊吉看了看了二姐的肚兜很喜歡,於是讓大姐給他綉了條鴛鴦戲水的開襠褲。

    自從楊帆以如此年輕的年齡,便以輔國大將軍這等超高級別的將領身份賦閒在家之後,楊家的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紅紅火火,似乎比以前更有家的味道了。

    小蠻與丈夫剛在後花園裡過了一趟招。自打在家相夫教子以來,小蠻的功夫不可避免地擱下了,尤其是生養孩子的時候,武功荒廢的更加厲害,而楊帆的武功卻愈加精進,一趟功夫練下來,楊帆面不改色,小蠻卻是香汗涔涔。

    小蠻身著一身箭袖,臉蛋紅撲撲的,由楊帆陪著往前院走,三姐兒已經提前離開,吩咐人燒水準備沐浴了。

    與丈夫說笑了幾句,小蠻忽然提到了吐蕃和親的事兒。婚喪嫁娶這種事本就是坊間最喜歡說道的事情,更何況這是相王女兒要遠嫁吐蕃,小蠻常去東市照料自家店舖,消息尤其靈通。

    “郎君,我聽說金仙公主出家以後,皇帝又指定相王府的十娘李持盈和親吐蕃,結果十娘也不願意嫁,於是學著她的姐姐上書皇帝,也說要出家入道,為高宗皇帝和則天皇后祈福呢。”

    楊帆默默地聽著,想起武則天時吐蕃和親時的那番情景,心中幽幽一嘆。小蠻憤憤地道:“對一個女兒家而言,終身大事就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皇帝怎麼可以這麼做,硬逼著人家的女兒嫁去吐蕃呢?”

    楊帆嘆道:“你呀,虧你在宮裡那麼多年,這你還不明白?既是和親,什麼時候由得女人去選擇了?誰讓她是皇室女呢,既然生來就有別人永遠也無法企及的崇高地位,錦衣玉食、僕從如雲,那麼有時候自然也要做出犧牲。”

    小蠻白了他一眼,道:“蓉兒今年十五了,要是人家要你把女兒嫁給一個比她小十歲、還流著鼻涕的小屁孩兒,這孩子的家還遠在陽關以西,你肯麼?”

    楊帆一聽勃然大怒:“敢!誰敢上門提這個親,我大耳刮子扇他,我楊帆的女兒……”

    小蠻搶白道:“你的女兒又怎麼了?還不是生來就是大將軍的女兒,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

    楊帆道:“那……這個……嘿嘿。”

    小蠻道:“皇家的女兒還不是一樣,生在什麼人家又不是她能選擇的。她的父親是皇帝、王爺之流,難道還能把她從小當丫環養著?難道等她長大成人,就必須得付出這般犧牲。”

    楊帆睨了她一眼道:“怎麼這般打抱不平的?”

    小蠻道:“何止是我,長安市上,無論嬸子大娘、媳婦姑娘,誰不說皇帝不講道理呀。要說他若是嫁他自己的親生骨肉也就罷了,結果他嫁的還不是他的女兒,人家相王立下多少功勞?他就這麼對待人家。要我說呀,你如今賦閒在家算是對了,要不然,就憑皇帝對自己兄弟尚且如此刻薄的勁兒,誰跟在他身邊都沒好兒。”

    楊帆聽她說的憤憤然的,樣子特別可愛,忍不住在她鼻頭上刮了一下,寵溺一如當年:“好啦好啦,我的妞妞又喜歡打抱不平了,趕緊去沐浴一下吧,這種事兒,咱們也就是說說,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何況是皇家的事。”

    小蠻雖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卻依舊喜歡被楊帆當小孩子寵著,她撒嬌地向楊帆皺了下鼻子,嗔道:“鐵石心腸,不跟你說了。”說著便翩然向臥房趕去。楊帆笑了笑,回眸一掃,視線掠過牆頭,忽然看見一道雪白的人影。

    那裡是壽春王府,王府中年初的時候新建了一座小樓,從樓上可以看見楊帆這院中的情形。從這裡自然也可以看見站在樓上的人。楊帆只一看,就認出那白衣如雪的少女是李持盈。

    雖然這少女與他印象中的那個女孩相比,身材更顯頎長,容顏更加清減,五官眉眼出落的也更具幾分女兒家的清麗嬌媚,可那輪廓和神韻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楊帆站住了,因為李持盈正站在樓上靜靜地凝視著他,他又怎好故作不見。

    兩人隔著一道牆頭對視良久,李持盈突然轉身離去,楊帆依舊站在那兒,怔忡良久,輕輕一嘆。他正要轉身離去,忽然看見對面那棵樹上橫生探出的支幹上有一道繩索,那道繩索還顫動了一下。

    楊帆心中電光石火般一閃,突然變色道:“不好!”

    楊帆二話不說,突然快逾奔馬,幾個縱躍就撲到牆邊,身形一縱,腳尖在牆體上一點,旋身拔腰,半空中一個轉身,方才與娘子演武習練時所用的那口刀已嗆然出鞘,當他的身形轉回去時,刀鋒堪堪划過那道繫在樹幹上的繩索。

    刀鋒划過,楊帆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為什麼……繩索有兩根?”

    “哎喲!”

    鞦韆索一斷,李持盈抓著兩截斷索,一個屁股墩兒坐在地上,痛得眼睛裡閃爍著淚花兒,委屈地看著這位仗義拔刀的好漢。

    楊帆落地,一臉尷尬地道:“誤會,誤會!”

    李持盈恨恨地看著他,突然“噗嗤”一笑,小嘴一撅,向他伸出手來。楊帆趕緊把李持盈拉起來,小手柔軟纖細,有種少女特有的感覺。李持盈烏溜溜的大眼睛瞪著楊帆,道:“你以為我要自殺?”

    楊帆乾笑道:“本來以為……主要是當初七公主齊齊上吊的事情……楊某印象太深。”

    李持盈又想笑,她趕緊抿起了嘴唇,沉默片刻,眸中突然湧起淚光,憂傷地道:“我……要出家了……”

    想起老李家那一樁樁糊塗事兒,楊帆只能嘆氣。

    李持盈擦擦眼淚,道:“我不會自殺的,你放心吧。”

    李持盈轉身要走,身子忽又停住,沉默片刻,她突又轉回身來,兩眼熠熠放光地看著楊帆:“人家入道那天,你來觀禮,可好?”

    楊帆望著她那希冀的目光,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道:“好!”

    李持盈笑了,笑得很甜,她甜甜地笑著,兩行清淚潸然而下:“你說,我要不是生在皇家,那該多好。”

    楊帆還未說話,白影一閃,這個香香軟軟的人兒竟然撲進了他的懷裡,楊帆愣住了,整個人都僵在那裡。

    隨即,他就感到一雙柔軟的嘴唇在他唇上飛快地吻了一下,然後那少女便離開了他的懷抱,轉身飛奔而去,及至奔到小樓前才突然止步,回眸望了他一眼,眸中滿是絶望與哀痛,淚光瑩瑩。

    ※※※※※※※※※※※※※※※※※※※※※※※※※

    皇帝要把相王第八女和親於吐蕃,人家毅然決然地出家了。

    皇帝又想讓相王第十女嫁到吐蕃,人家居然又要出家,而且理由一樣地不容他拒絶。

    李顯氣極敗壞地准奏,再度大操大辦,命三洞大法師、金紫光祿大夫、鴻臚卿、河內郡開國公、上柱國、太清觀主史崇玄為李持盈授籙傳度,加玉真公主封號,授籙出家,法號無上真。

    公主出家,雖然沒有規定什麼人可以觀禮什麼人不可以觀禮,可是因為這是皇傢俬事,所以朝臣一向並不參加,上次金仙公主出家,就只有皇室中的一些人來為她觀禮,而這一次,卻多了一個楊帆。

    埇土為壇,壇有三極,高一丈二尺,金蓮華纂,紫金題榜。法壇四周各置錦緞,青、緋、白、皂、黃羅七十二匹,絹四百八十匹,錢二百四十貫,黃金二百兩,香一百二十斤,奏紙兩萬四千番、金玉各色香爐,可謂價值連城。

    皇室女出家的排場果然非凡,如果出家都需要這樣的排場,恐怕平常人想要出家也是一種奢望了。

    今日出現在祭壇邊的,除了相王、太平公主和相王的長子、次子以及女兒們之外,一個皇親國戚都沒有,誰都知道相王府連續兩女出家,根本就是對皇帝的一種反擊與蔑視,這種時候誰肯出現。可是,楊帆來了,紫綬玉帶,全套朝服。

    太平公主看見楊帆頗為驚訝,等他見過了一臉意外的相王,退到她的身邊時,低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楊帆仰視著台上,答道:“受玉真公主所邀。”

    太平一怔,忍不住看了眼台上正合什祈禱的李持盈,一時搞不清楊帆和她的關係。若說兩人有私情吧,楊帆不可能這麼毫不避忌地告訴她,可若說沒有,難道楊帆和持盈那丫頭還能有什麼友情不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6
匿名  發表於 2015-12-30 18:51:21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機鋒

    李持盈正合什受籙,沒有看到楊帆,可金仙公主卻看到了。

    金仙公主已經出家,法號無上道,和李持盈是同一個師傅。兩人既是親姐妹,如今也是師姐妹了。今日金仙是陪師傅崇玄真人為妹妹授籙的,眼見楊帆出現,金仙公主很是驚訝,悄聲對李持盈道:“十娘,楊帆怎麼來了。”

    “他來了麼?”

    李持盈心中一喜,對金仙公主道:“是我邀請他來的。”說著便向台下急急望去,只一眼便看見楊帆正站在那裡,玉真臉上登時露出欣慰的笑容,楊帆微微一笑,向她頷首致意。

    金仙公主輕輕搖了搖頭,低聲埋怨道:“你這妮子真是不懂事,這一回你可替楊大將軍招惹禍事了。”

    李持盈訝然道:“怎麼了?”

    金仙公主道:“你我先後出家,拒不和親,把皇帝的臉面掃得一乾二淨,你看今日除了太平姑姑還有哪個皇親國戚肯來觀禮的,誰不怕得罪皇帝呀。你偏把楊大將軍請來,皇帝知道了,會不怨恨他麼?”

    “啊!糟糕!”

    玉真公主雖然聰穎,終究還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對於這種事情如何能夠明白,此時她才知道自己對楊帆的邀請于楊帆而言是一種多麼大的政治風險,他將因此得罪這天下間最有權勢的人:皇帝!

    可是,他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真的來了。

    想到這裡,李持盈心懷激蕩,悄悄再瞟一眼楊帆,不知怎麼,李持盈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延嘉殿上,李顯已經氣不起來了,金仙出家了,玉真也出家了,相王只剩下一個小女兒霍國,看相王這意思,如果自己再逼迫下去,霍國很可能也要出家,那時天下人會如何看待朕?

    李顯可以預料,只要他敢再指定由霍國和親,霍國一定會馬上效仿她的兩個姐姐出家入道,而從眼下的情況來看,李旦作為父親對此並不反對,而且很可能這一切就是他在搗鬼,想到這裡,李顯有種深深的挫敗感。雖然他做了皇帝,可終究不能為所欲為啊。

    韋後冷靜地道:“這件事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還是另指一個宗室女吧。”

    李顯咬著牙根,絲絲地吸著冷氣道:“我不甘心……”

    韋後道:“夫君,事情明擺著,這一次相王是鐵了心要反抗你了,你如果再指定霍國,也不過是再多受一次羞辱,于事何益?而且還會激起天下人的唾駡。”

    見李顯依舊心有不甘的樣子,韋後輕輕歎了口氣,道:“不甘心現在也得忍著,如今你知道你這個兄弟對你並不是那麼恭順了吧?咱們要整治他,機會多的很,卻不是現在。”

    李顯心臟不太好,這一番氣怒嘴唇都紫了,胸口更是憋悶的厲害,他撫著胸口呼呼地喘了幾口大氣,這才稍稍緩和過來,無可奈何地道:“罷了,就依娘子,那你看看,有哪個宗室女合適,就封為公主嫁去吐蕃,早早了結這件事吧。”

    剛說到這兒,一個小內侍走進來,對李顯和韋後道:“聖人,娘娘,安樂公主殿下和駙馬求見。”

    韋後道:“叫他們進來。”

    片刻功夫,安樂公主和武延秀自外面走進來,一見李顯和韋後,安樂公主便笑嘻嘻地打招呼道:“阿爹,阿娘。”

    眼見李顯神色不愉,安樂公主吐了吐舌頭,挽住韋後的胳膊,小聲道:“娘,阿爹好像不太高興呀,誰惹著他了?”

    武延秀向李顯和韋後行了個禮,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

    韋後哼了一聲道:“還不是因為相王府十娘要出家的事兒,這件事啊,讓你爹爹大失顏面,他能高興的起來才怪呢。”

    安樂公主一聽,憤憤地道:“這件事,相王真的是有些得寸進尺了,也就是爹爹仁厚,才會這般讓著他,不過相王如此目無君上,這件事誰不看在眼裡?此次十娘出家,皇親國戚裡頭除了太平姑姑就沒一個來觀禮的,這就是公道人心,爹爹啊,你就別生氣了。”

    韋後睨了李顯一眼,道:“太平觀禮再自然不過,人家太平和相王是兄妹,和你爹爹也是兄妹,可人家那對兄妹可比你爹這對兄妹感情好多了。”

    安樂眼珠一轉,突然道:“對了,女兒剛才來的時候,還看到輔國大將軍楊帆也為十娘觀禮去了,嘻嘻,滿朝文武裡邊,就他這麼一個吧?這位大將軍還真不把阿爹這個皇帝放在眼裡呢。”

    李顯一聽,登時臉現怒色,沉聲問道:“楊帆當真去觀禮了?”

    安樂眨眨眼睛,道:“是呀,女兒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自從上次長街相遇,再次受到楊帆的冷落之後,安樂一直以來積壓在心頭的羞辱和怒火終於爆發了,她知道不管用什麼法子,都不可能讓楊帆臣服於她的石榴裙下了,幻想破滅之後,安樂尤其的痛恨楊帆,如今終於抓到了楊帆的把柄,自然要趁機中傷。

    肅 立于旁的武延秀突然微笑道:“輔國大將軍敢這麼做,自然是有所憑恃的。且不說神龍政變以及太子謀反時,輔國大將軍相繼立下大功,輕易動他不大。就說這萬騎 吧,當年不過是區區一個百騎,是在楊大將軍手中變成千騎、萬騎的,大將軍如今雖然不在軍中了,可大將軍一手打造的這支鐵軍依舊對大將軍景仰不已呢。”

    李顯聽到這裡,臉色更加陰沉,一抹殺機悄然萌生出來。

    ※※※※※※※※※※※※※※※※※※※※※※※※※

    法壇上,李持盈受八籙三洞紫文靈書,佩五老真印,杖八威神策,這都是當時道家最為神奇上乘的秘法,按照道家的說法,公主得崇玄真人傳道,三位得道真人證法,受此靈寶,頃刻間就連升四級仙階,算是得道的女修了。

    授籙佩符已畢,李持盈披上八寶道袍,隨在師傅與師姐身後走下法壇,經過楊帆身邊時,李持盈突然站住腳步,向他鄭重地稽首一禮,楊帆一見趕緊還禮,李持盈向他調皮地一笑,又看了父親、兄長、姐妹們一眼,這才隨崇玄道人走向牛車。

    因為她的出家,宗正寺又緊急騰出一座道觀,改名為玉真觀,算是她的修行之地了。

    楊帆看著玉真天真爛漫的笑臉,心中忽然有些酸楚,這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大概還不甚明白出家修行意味著什麼吧,從此後,青春歲月將葬于道觀之中,眼看那青絲,絲絲成雪……

    楊帆喟然一歎,意興闌珊地轉身向相王和太平公主行了一禮,便大步離去。相王對楊帆今日出現在觀禮臺上感到非常的意外,同時也非常的感動,一見楊帆行禮,忙也鄭重地還了一禮。太平公主對相王低語幾句,疾步向楊帆追去。

    “二郎!”

    楊帆聽到呼喚聲,馬上停下腳步,候太平公主趕到身邊,這才並肩向外走去。

    太平公主道:“二郎今日怎會來參加十娘的入道禮?”

    楊帆道:“我前幾日在府中,偶見牆外樹上有繩索飄蕩,還以為有人想不開要自盡,急忙躍過去搶救,卻不想是玉真公主在她兄長府上蕩秋千。一場誤會,我要離開時,玉真公主忽然言及她出家在即,邀我觀禮,我就來了。”

    太平公主嗔道:“一個女娃兒不知輕重,你也不知輕重?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出現在這兒對皇帝來說意味著什麼?”

    楊帆淡淡地道:“當然知道,不就是失去聖心麼?其實,在我極力撇清太子之死的時候,就已經失去聖心了,如今我已賦閑在家,陛下還能怎麼樣,殺了我不成?”

    太平公主吃驚地看著他,變色道:“二郎,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楊帆站住腳步,回身凝視著她,道:“當然,你看我像是喝酒了麼?”

    太平公主急急向左右一看,走近楊帆,低聲道:“二郎,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楊帆舉首望向天空,天空灰濛濛的,正是陰天,因為烏雲的遮蔽,太陽只露出一個淡淡的輪廓,完全失去了光照大地的威力。楊帆沉默少頃,低聲道:“你說,被烏雲遮住的這輪太陽,如果它再出現時,會不會還是原來那輪太陽?”

    太平公主道:“當然是。”

    楊帆微笑道:“是麼?那麼你說,白馬是馬嗎?”

    太平愕然,楊帆哈哈一笑,大步離去。

    太平公主望著楊帆遠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禁倏然色變。

    ※※※※※※※※※※※※※※※※※※※※※※※※※※

    安樂公主和武延秀在皇帝面前給楊帆上完了眼藥,便糾纏著李顯要去內庫尋寶。原來前兩天韋後的寵臣宗楚客大宴賓朋,將他精心收藏的王羲之、王獻之父子二人的書法裝裱成十二扇屏,炫耀於眾。

    如此瑰寶,確是少見,令武延秀眼熱不已,回到公主府便對安樂說起此事,安樂最喜出風頭,想起大內瑰寶甚多,說不定會有力壓宗楚客一頭的寶貝,於是就和武延秀來到了宮中。

    李顯對這個寶貝女兒確是寵溺之極,實在捱不過她的央求,只好道:“罷了罷了,你便與駙馬去內庫裡看看吧,有什麼喜歡的只管拿去。”

    安樂大喜,道:“多謝爹爹,爹爹對裹兒最好啦。”

    李顯笑道:“你這丫頭,爹不疼你還疼哪個。”

    安樂目的達到,喜孜孜地向父親母親告辭,拉著武延秀興沖沖地闖去大內寶庫,她此去就為和宗楚客別一別苗頭,到了內庫只管在書畫寶物裡挑選,只小半個時辰,就挑選出二十多幅王羲之、王獻之父子的真跡,其中最為寶貴的是那幅《蘭亭序》真跡。

    得了這樣的寶貝,自忖必能蓋過宗楚客的風頭,兩夫妻這才興高采烈地離開了皇宮。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7
匿名  發表於 2015-12-30 18:51:40
第二十九卷 神龍再變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坐籌

    在相王府一連兩個女兒入道出家之後,皇帝李顯已經無法繼續壓迫相王了,再這麼下去他依舊不能達到目的,只會讓自己原本不佳的聲望更降一階。無奈之下,李顯只能把雍王李守禮的女兒李奴奴收為養女,加封號金城公主,讓她遠嫁吐蕃。

    李奴奴沒有膽量像金仙、玉真一樣出家,只能逆來順受。雍王李守禮也沒有膽子跟李顯叫板,於是十四歲的金城公主李奴奴,很快就由左衛大將軍楊矩護送入蕃,嫁給了六歲的吐蕃贊普。

    此事之後,皇帝李顯與相王李旦的關係真是降到了冰點,甚至連市井小民都知道了皇帝與相王交惡的事情。只是李旦現在兵權已經交了,每日連府門都不出,只在王府謹慎度日,他立過大功,如今沒有差錯,李顯也奈何不得他,一時倒是個相安無事的局面。

    楊帆自從成為輔國大將軍,除了大朝會的時候上朝露露臉,基本上就算淡出了朝堂,每日裡陪伴妻妾子女,看起來倒是其樂融融。偶爾他還會陪著很是同情相王府兩位公主遭遇的小蠻一起去玉真觀走走。

    玉真觀就在隆慶坊,而且就建在隆慶池邊,本來這裡叫三清觀,因為李持盈急著出家,來不及給她蓋座新的,所以就把這裡匆匆收拾了一下,把幾個道士趕去別的道觀,換了塊牌匾,就成了李持盈的修行之所。

    說是修行,其實李持盈的生活與以前相比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她依舊是錦衣玉食,僕從如雲,只是每日多了個做功課的時間。飲食上,如果她不想吃齋,她身為主持,觀中眾女冠都是她帶來的宮娥,又有誰肯多事了。

    今日玉真公主設宴款待楊帆夫婦,叫人備下的宴席上就有酒有魚。只是她一個年輕女子,本就吃的清淡,倒是沒有太多葷腥之物。金仙公主此時也在玉真觀,這兩姐妹時常見面,說她們是修行,倒不如說她們是把這道觀當成了相王府的一處下莊別苑,在這裡修身養性更合適。

    酒宴之後。金仙和玉真陪著小蠻這位二品誥命夫人去後院閒坐,烹茶論道去了,楊帆就帶著古二、任威漫步於竹林之中消食。此時已是深秋時節,竹葉開始泛黃,失去了修竹飄逸的味道,秋氣濃重。

    楊帆漫步一陣。對任威道:“孫龍、裴堯、鄭裡等人可按我的吩咐趕去潞州(今山西)了?”

    任威道:“遵照宗主的吩咐,這幾人已分別趕到潞州,如今先行趕到的人正在潞州交結當地官府與權貴,置地買宅,開闢糧、布、鹽、馬等行當店舖。”

    楊帆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這幾個人,身份可是極保密的?”

    任威道:“宗主放心。這些人要麼是近幾年才被我顯宗吸納的,要麼原本的身份就極隱秘,隱宗斷然不會察覺他們的真正身份。”

    楊帆微微一笑,道:“這就好。相王府第三子臨淄王李隆基,如今正在潞州任別駕,你可讓鄭裡想辦法巴結他,此子心氣兒不小,是有心要在地方上幹出一番大事業的。如果他知道鄭裡要在潞州建一處大馬場,一定會全力支持。臨淄王喜歡什麼就給他什麼,財帛女子,有求必應,這是我們與潞州官方搭上線的最快辦法,只要鄭裡能成功,我們在潞州就能立足了。”

    任威答應一聲。陪著楊帆走出一陣,有些不解地道:“宗主,屬下不明白,潞州並非商貿發達之地。咱們為何要花大力氣在潞州紮根呢?”

    楊帆道:“正因為潞州不是商貿發達之地,所以隱宗在潞州的勢力非常淺薄,而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否則的話,你以為我們能順利插手進去,輕易從隱宗手裡搶過這麼大的一塊地盤?”

    他睨了任威一眼,忽然笑道:“你可是覺得潞州對我們而言只是一塊雞肋?”

    任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楊帆收斂笑容,正色道:“你錯了,潞州對我們非常重要。這京畿道如今是都城所在,咱們要和隱宗鬥個你死我活,決不能選這裡,否則一旦被朝廷察覺,大家馬上一起完蛋。那麼我們能選擇哪裡呢?”

    楊帆伸出一隻手,在空中隨意地點了點,道:“西邊是隴右,那是隱宗的根基之所,傾我顯宗全力,也休想拔掉它,要打敗隱宗,只能採取將它逐步削弱的辦法。東、南兩方,我們的實力較隱宗強大,只要一動手,很快就能把他們的勢力清除出去,對我們來說,最難啃的就是河北道這塊硬骨頭。”

    任威略有所悟,道:“屬下明白了,宗主是想把潞州控制在手中,從而把隴右道與河北道割裂開來。”

    楊帆頷首道:“不錯!河北道不但是隱宗極其重要的地盤,而且還聯繫著隱宗與高麗、日本的貿易。我們什麼時候能把潞州牢牢控制在手中,什麼時候就是我們對河北道的隱宗勢力發動攻擊的時候,只要吃掉了河北道……”

    楊帆冷冷一笑,任威會意,馬上接口道:“那時我們顯宗就可以挾大勝之威,集北、東、西三面之兵,圍殲隴右,就算滅不了它,也可以把他們趕回隴右,讓他們龜縮不出,從此由我顯宗一統中原!”

    楊帆哈哈大笑起來,任威摩拳擦掌地道:“屬下明白了,屬下一定全力以赴,務必為宗主經營好潞州。”

    楊帆點頭道:“嗯!鄭裡等人的使命能否完成至關重要,關於他們的身份算是一個絕密。以後有什麼吩咐,我會直接下令給你,由你和他們聯繫,萬萬不可假手他人,務必保證他們的身份不致引起隱宗的注意。”

    “是!”

    ……

    盧賓之看罷一張小紙條,輕輕一彈,把它投入火盆,紙條迅速化成了一團灰燼。盧賓之傲慢而得意地道:“顯隱二宗,終究還是要鬥起來了啊。”

    丁躍用竹勺為他盛出一碗茶湯,輕輕推到他的面前,笑道:“公子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盧賓之莞爾一笑:“是啊,早就迫不及待了,不過……我也清楚。他們是不會這麼快動手的,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啊,他們必會做出充分準備才會思量出手,而這,也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以顯隱二宗勢力之龐大,勢力之隱秘。就算是動用大軍剿殺,也是無從下手的。兩宗之間動用一些江湖人打打殺殺,更是不傷元氣。他們真正的戰場是不見血的,卻也是最傷根本的。那時他們的實力才會真正暴露出來。我們就可以坐山觀虎鬥,等顯隱二宗鬥個兩敗俱傷再出面收拾殘局,由我們接手。重組繼嗣堂。”

    丁躍興奮地道:“屬下明白,那……顯隱二宗秣馬厲兵的這段時間,咱們是不是不要介入,以免打草驚蛇?”

    盧賓之頷首道:“當然,不過……”

    盧賓之摸了摸下巴,沉吟地道:“在北方,若論底蘊。誰能比得過我們盧家,倒忙當然是不能幫的,可若是一點忙也不幫,似乎又沒盡到地主的本份。”

    他的笑容有些陰險,丁躍忍不住問道:“那公子打算……”

    盧賓之道:“讓咱們在潞州方面的人,儘可能地給楊帆的人提供些方便,幫他們早日在潞州立足!”

    丁躍會意地笑了起來:“屬下明白!”

    ※※※※※※※※※※※※※※※※※※※※※※※※※※※

    楊帆和小蠻在玉真觀做客至傍晚時分才告辭離開,夫妻倆從玉真觀裡出來。驅車回到自己的府邸,可進府門,莫玄飛就在楊帆耳邊小聲稟報導:“阿郎,上官昭容到了。”

    楊帆點點頭,對小蠻交待了一聲,便徑往後花園裡行去。後花園裡有一座小樓,這是婉兒出宮後與楊帆幽會之處。鄭氏夫人雖對楊帆有些委曲了女兒不太滿意。可女兒一顆心都放在楊帆身上,她也只好聽之任之,把自己的宅子當成兩人的掩護了。

    楊帆到了後花園,漫步來到小樓前。一見楊帆到了,一個圓臉的可愛侍婢忙向他蹲身行了一禮,復又向向樓上一指,衝著楊帆調皮地一笑。這位主人隨和的很,內宅的這些侍婢都不怎麼怕他。

    楊帆會意地一笑,舉步登樓。

    婉兒已經沐浴過了,換了一身輕軟的長袍,正懶洋洋地靠在被上看著書,聽見樓梯聲響,婉兒凝神一聽,馬上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榻,汲上軟底的鞋子,悄悄閃向屏風後面。

    可楊帆是何等身手,她的動作哪能瞞得過楊帆,她正貼著屏風等著楊帆出來嚇他一跳,卻不想楊帆忽然從屏風的另一邊閃過來,一把攬住了她的腰肢,倒把她嚇了一跳。

    楊帆哈哈大笑著倒在榻上,拉著她偎在自己身邊,看了眼枕邊的書,問道:“今兒怎麼有空看書,沒把黛兒帶過來呢?”

    婉兒嘆了口氣,道:“那丫頭,漸漸大了,性子也野了,整天跟著她吉哥哥東跑西顛的,我要帶她過來陪陪她,她還挺不樂意的。以前還能給她講些故事,現在她也聽的膩了,真是氣人。”

    瞧她一臉幽怨的樣子,楊帆忍不住就笑,婉兒嗔怪地打了他一下,道:“你還笑,還不是你養的好女兒。沒良心的,你如今算是遠離廟堂,得其所哉了,可人家怎麼辦?你也不想想辦法。”

    “別急,快了,我正在想辦法呢。”

    楊帆抱著她安撫一番,問道:“如今宮裡情形如何?”

    婉兒嘆了口氣,道:“還能如何?君不君,臣不臣,夫不夫,妻不妻,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8
匿名  發表於 2015-12-30 18:52:01
第二十九卷 神龍再變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秘密

    楊帆聽了婉兒的話,奇怪地道:“何謂君不君臣不臣,夫不夫妻不妻呢?”

    婉兒嘆息一聲,道:“想當初,咱們都盼著李氏重奪江山,天下能夠從此太平下來,如今再看,也難怪則天皇帝看不上太子,她這個兒子,還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昏聵的不成樣子。.”

    “怎麼?”

    “還問怎麼,你說自他登基以來,都做過什麼?如今對安樂公主更是寵溺的不成樣子,他總說當年被流放房州,半途生下安樂,連個襁褓都來不及準備,有些對不起女兒,現在做了皇帝,要對她加倍 地好。

    宮中珍藏的二王真跡,任由安樂取走也就算了,就連官職也由著安樂拿去送人。那安樂與她的胞姐長寧公主鬥富,府邸建得花團錦簇,難分高下,安樂就想把昆明池討要到手,以此勝過長寧一籌。

    昆明池也是能餽贈的麼?偌大一個湖泊,不知多少百姓要依賴它生存,皇帝不肯,她就在城郊圈了一塊地方,強行驅走當地百姓,要挖一個比昆明池還大的湖,連名字都取好了,叫定昆池。

    可要建這麼大的一個湖泊,這錢還不跟流水似的,安樂拿不出那麼多錢,就賣官鬻爵,只要你付得起價錢,她就保你一個官做。收了錢,她就寫好一份聖旨,請皇帝硃批、加印,事先掩了上面的內容,只留出皇帝加印的空隙。皇帝居然都不問她寫的是什麼,這等荒唐事,古往今來,你聽說過麼?”

    楊帆聽著,心情莫名的壓抑起來。

    婉兒道:“這還不算,她還想當皇太女呢。”

    楊帆吃驚地瞪大眼睛,道:“上一次她想當皇太女,激起太子之變,她還敢要求當皇太女?”

    婉兒道:“不錯,當初我還以為那只是她的一句戲言,如今看來,她是當真的。”

    楊帆默然不語。

    婉兒道:“試問,哪個皇子敢向天子主動請求冊立自己為儲君?膽敢覬覦大寶的,下場不問可知。安樂身為女子,竟然提出這樣荒唐的要求,皇帝總該嚴詞訓誡一番了吧,你猜皇帝怎麼說。”

    婉兒搖搖頭,苦笑一聲,道:“皇帝竟然說:‘你想當皇太女,等你母后做了女皇帝再說。’唉!則天皇帝險些把李氏一族殺個精光,這才多長時間,他就忘得一乾二淨了,什麼江山社稷,在咱們這位皇帝眼中,他不是皇帝,他只是李家的主人!”

    話說到這兒,兩個人都沉默起來,過了許久,楊帆才凝視著上官婉兒,道:“婉兒,在我徹底退出朝堂之前,我想在做一件事。”

    婉兒挑了挑眉,疑問地看著他。

    楊帆道:“錯是我鑄成的,我就該挽回它。而且,我離開了,雖然沒了兵權,至少還有榮華富貴,還有個嚇人的名頭:輔國大將軍。可是跟著我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卻還在軍中,韋家兄弟掌管羽林軍後,正大肆排斥異己,假以時曰,那班好兄弟恐怕都沒有好下場,所以……我想做一件事。”

    婉兒何等慧黠,而且她在皇帝身邊二十多年,聽到這兒,她已明白過來,不禁臉色一變,駭然道:“郎君,難道你想……”

    楊帆輕輕點了點頭。

    婉兒突然撲到他的懷中,嬌軀簌簌發抖,這件事給她的震撼顯然不輕。

    楊帆輕撫她的玉背,以開玩笑的口吻道:“不必擔心,做這種事,我又不是一回兩回了,熟能生巧啊……”

    二人都過於專注這個話題,那“夫不夫妻不妻”的事情卻是無意中略過了。

    ※※※※※※※※※※※※※※※※※※※※※※※

    自那曰為玉真公主入道觀禮後,太平公主頻頻約會楊帆,楊帆那天在宮中的一席話真的把她嚇著了,但是對她,楊帆卻做不到對婉兒一樣的毫無保留。太平是個姓格很堅強、很讀力的女人,而且她身上背負著太多的責任,這一點同婉兒大不相同。

    在婉兒心中,她的男人就是她的天,而太平心中,她自己才是她的太,天大地大,沒有什麼可以束縛她的,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

    楊帆肯含蓄地透露一些意思給她,還是因為如果他真想有所行動,很可能還要與太平攜手合作,否則就連這點消息都不會透露給她。

    君不密喪其國,臣不密失其身。楊帆現在不是孤家寡人一個,他同樣有自己的責任需要擔當,豈能隨便張揚。不過,以太平公主的聰穎,已經從楊帆含蓄的表達中隱隱猜到了他要做什麼,為此她一再約見楊帆,想要確定他的意思。

    楊帆自然不肯透露更多,他現在還在同他選定的人進行秘密的接觸,對方還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覆,如果對方無意於此,他自然會取消打算,又何必過早地把秘密透露與太平知道。

    這天,太平公主又來到了楊家,不過這一次她可不是逼問楊帆那天一番隱晦的表述的本意,而是與他一同赴安樂公主府之宴。因為安樂公主府就在楊帆府邸的隔壁,所以她才先到了楊家。

    武崇訓雖然死了,但是安樂公主與武崇訓卻有一個兒子,這個孩子今天要過生曰,本來一個小孩子的生曰,根本不可能驚動滿朝公卿,哪怕他的母親是公主,可是如今這位安樂公主,儼然就是一個小天子,幾乎能當得了李顯大半個家,那自然就另當別論了。

    何況,李顯寵溺女兒,今曰特意與皇后一同出宮來安樂公主府赴宴,特意下詔命三品以上文武大員暨皇親國戚全員參加,以致太平公主也不得不紆尊降貴,來為她這個侄孫賀生。

    太平在楊家小坐了片刻,吃了三碗清茶,正要與他步行前往安樂公主府,還沒走到大門口,門子莫玄飛忽然領著一個女道士進來,那女道士看年紀也就十六七歲模樣,明眸皓齒,姿容嫵媚。

    一見楊帆正舉步走來,莫玄飛趕緊上前,稟道:“阿郎,這位仙姑是玉真觀來的,說有要事求見阿郎。”

    “哦?”

    楊帆詫異地看了那小道姑一眼,似乎有些眼熟,卻叫不上名字來。

    楊帆幾次往玉真觀拜訪,那小道姑是認得他的,趕緊福身一禮,突又發覺不對,忙又紅著臉蛋兒向他打了個稽首禮,看的楊帆直想笑。

    小道姑一見楊帆翹起嘴角,神色更加忸怩,絞著手指,很不好意思地道:“貧道凝香,奉玉真觀主持無上真觀主所命,有請大將軍。”

    楊帆道:“哦!本將軍正要往安樂公主府赴宴,請小道長回覆玉真觀主,就說楊某回頭便去拜訪。”

    凝香小道姑答應一聲,期期艾艾地又道:“可……可觀主說,事情非常緊急,請大將軍馬上過去一趟。”

    楊帆微微一蹙眉,心道:“持盈那小丫頭片子,能有什麼緊要事了。”便道:“知道了,楊某乃奉詔往安樂公主府赴宴,不能耽擱,宴後楊某便去玉真觀。”

    凝香小道姑不敢再說,只好唯唯地答應一聲,又偷偷瞟一眼太平公主,慌慌張張地離去。

    楊帆感覺旁邊有些安靜,扭頭一看,太平公主正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他,不禁問道:“怎麼?”

    太平公主慢慢走上兩步,猶豫了一下,問道:“二郎,你……你……”

    “嗯?”

    “你跟持盈,是什麼關係?”

    “嗯?”

    楊帆把眉頭一挑,凝視著太平,眸中漸漸生起一抹笑意:“你以為我和她是什麼關係?”

    太平的臉開始紅,她恨恨地跺了跺腳,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楊帆嘆道:“別胡思亂想了,我跟那黃毛丫頭,能有什麼關係?”

    太平公主一邊跟著他往邊走,一邊覷著他的神情,見他神色坦然,不像作偽,這才稍稍放心,她是楊帆的女人,如果她的侄女也和楊帆有點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那可真是羞煞人了。

    楊帆如今否認,瞧來倒真是沒有什麼關係的樣子,可這只是楊帆一面的說法,持盈那邊呢?她對楊帆有沒有別樣心思?持盈正是少女懷春的年齡,而楊帆無疑是個很討女孩子喜歡的男人,尤其是他年過三旬,有了成熟氣質之後,那種英俊迷人的魅力,更不是一個懷春少女可以抵擋的。

    太平公主思來想去,神志恍惚,到了安樂公主府門前,還沒醒過神兒來。

    ……

    玉真公主在靜室中徘徊往返,心急如焚。

    門扉忽然叩響,玉真公主急急止步,向房外喊道:“可是凝香,快進來!”

    障子門一拉,小道姑凝香從外邊進來,對玉真公主道:“弟子凝香,見過觀主。”

    玉真公主往她身後一看,急道:“大將軍呢?沒在家?”

    凝香道:“大將軍在,可是……大將軍正要赴安樂公主之宴,奴婢……啊不,弟子不曾請到。”

    玉真公主大急,頓足道:“我不是說無論如何也要把人給我請回來嗎?”

    凝香訕訕地道:“可……可太平公主就在大將軍身邊,奴婢……呃,弟子一見就怕,不敢放肆。”

    玉真公主聽了心中更加焦灼,卻也無法責怪於她。

    玉真剛剛得到一個與楊帆有關的消息,急於通知楊帆。可她身邊這二十多個小道姑都是宮裡頭賜的,雖說以她的身份,照理說不會引起皇帝的重視,不至於在她身邊安插眼線,可她還是不敢冒險,怎敢把這件事說給傳話的人聽。如今看來,只有親自跑一趟了。

    想到這裡,玉真公主柳眉一剔,沉聲道:“馬上備車,我要去安樂公主府!”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9
匿名  發表於 2015-12-30 18:52:21
第二十九卷 神龍再變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慶壽

    大唐自開國以來,或許權力最集中的時候就是李旦為帝的這個時候了,朝裡沒有這個派那個黨的系,所有的派系全都蜇伏了,現在朝堂上只有一派:韋黨。

    政事堂裡,有韋溫、韋安石、韋巨源三個韋家人當宰相,宰相不但掌握著政權,而且還轄制著南衙禁軍。同時,又有韋捷、韋濯、韋播、韋璿、和皇后的外甥高崇、駙馬武延秀六人控制北衙,文官武將,盡集於韋氏一門矣。

    除了韋氏的直系族人,還有宗楚客、紀處訥。周利用、冉祖雍,李悛,宋之遜,姚紹之、宗晉卿等一眾黨羽阿附韋氏,而這些人則控制著御史台和朝廷六部,所有機樞緊要的衙門,全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放眼朝堂,袞袞諸公皆韋氏也!武則天時,都不曾讓武氏一族一家獨大過,武則天始終堅持平衡之道,不管她打倒了多少人,總是要同時樹立起一股新的勢力,以確保各方勢力的均衡,可李顯則反其道而行之,主動幫著韋氏剷除了所有的競爭對手。

    如今這種情況下,安樂公主的兒子要過生日,誰敢不來?沒看到連相王和太平公主都不得不出面為他們這個侄孫來慶生了嗎?

    各種名貴的禮物因為來不及運走,堆滿了儀門兩側,府裡出出入入的儘是衣著朱紫的當朝重臣,若是不著緋衣的官兒,連進去喝口水的資格都沒有,能把禮物摞下就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歡天喜地的走人便是。

    安樂公主的兒子今年剛剛五歲,五歲的小壽星被李顯抱在懷裡,很是不耐煩地扭著身子,他可不喜歡跟這麼多大人混在一起,可是被安樂瞪了兩眼後他就老實了。對這個一向懶得照顧他的親生母親,這個小壽星一向只有畏懼。

    楊帆刻意地想挑個角落的位置坐著,結果卻被人發現。把他推到了前面,雖說今日出現在安樂公主府的都是權重一方的大人物,不過正二品的大員卻也不多見。楊帆不但是正二品,而且實際上已經沒有實權,所以眾人非常尊敬地把他和那些已經致仕榮休的老傢伙安排在了一起。

    放眼望去,前後左右都是白髮蒼蒼的前宰相、前尚書,楊帆坐於其中。當填鶴立雞群。他當然清楚這是安樂公主刻意的安排,他已經看到了安樂公主得意的目光,而且這裡是安樂公主府,席位安排一事,怎麼可能不問安樂的意見。

    不過,楊帆倒沒有羞辱的感覺。他和這些前高官們不熟,坐在他們中間,正好省了騷擾,只管平心靜氣地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菜,大有既來之,且安之的意思。

    眼見安樂公主刻意羞辱楊帆。太平公主起初還頗為擔心,怕楊帆按捺不住當場翻臉,見他安之若素,這才放心。

    韋后坐在上首,把一顆碩大的夜明珠當成禮物送給了小壽星,小壽星對這顆圓溜溜的寶珠很有興趣,喜孜孜地接過來,用兩隻小手捧著把玩。韋后對李顯笑道:“今兒是你外孫的生日。你這外祖父不該送他一份禮物嗎?”

    李顯笑道:“你有寶珠為禮,我自然也有禮物給他。”

    李顯對侍候在身邊的一個小太監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小太監便走了出去,不一會兒牽了一匹馬進來,廳中眾賓客一見,不由嘖嘖稱奇:這匹馬高度只有半米,精緻矮小之極。就算是放在狗窩裡,都不見得比大狗強壯,可它實實在在是一匹馬。

    小壽星一見這匹馬,頓時兩眼放光。扭著麻花從李顯懷裡滑出去,跑到那匹馬兒面前,興奮地伸出手去。這小矮馬性情極其溫順,那宦官也不怕它會踢傷了孩子,笑嘻嘻地看著小壽星撫摸馬鬃。

    李顯撫鬚笑道:“孫兒,你可喜歡這馬麼?”

    小壽星笑逐顏開,連連點頭,道:“喜歡!喜歡!外祖真好。”

    李顯呵呵大笑,韋后卻把嘴一撇,道:“不過是一匹漢宮矮馬罷了,你可是富擁天下的皇帝,給咱外孫慶生,就只送一匹寵物馬,未免小氣了些。”

    李顯道:“噯!小孩子嘛,過個生日就圖個熱鬧,金珠玉器那類東西,你當他會喜歡嗎?這可是朕為外孫精心挑選的禮物啊。”

    安樂公主拉著李顯的胳膊撒嬌道:“爹爹,人家也覺得,堂堂天子,只送一匹矮馬作為生日禮物未免小氣了些,我兒現在年幼,還分不出好歹,等他長大些,可不免要埋怨你這外祖父了。”

    李顯無奈道:“好好好,你這丫頭,你說,爹爹要賞賜些什麼你才滿意呢?”

    安樂公主眼珠一轉,拍手道:“那爹爹就封他個官兒好啦。”

    “這個……”

    李顯捋著鬍鬚想了想,沉吟道:“那……封個什麼官兒好呢。”

    安樂笑嘻嘻地道:“爹爹是當今皇帝,要封什麼官兒,還不是爹爹您說了算。”

    李顯覺得外孫才五歲,驟然封個高官恐怕不太合適,可是官兒封的太小了,看這樣子女兒又一定不滿意,正斟酌間,韋后不耐煩地道:“這有什麼好想的,就任命我那外孫為太常卿,加金紫光祿大夫、左衛將軍,封鎬國公,實封食邑五百戶好了。”

    李顯一聽大吃一驚,趕緊道:“使不得,這……未免太草率了些,且待朕回宮去細細思量過後再做計較。”

    韋后冷冷地道:“這有什麼好計較的,陛下在房州時不是說過,將來妾身不管做什麼,陛下都不干涉麼?”

    李顯頓時語塞,安樂公主趕緊向武延秀遞了個眼神兒,二人拉過小壽星,一齊向李顯施禮道:“多謝父皇封賞!”

    李顯張了張嘴,終是垂頭喪氣地說了一句:“平身罷。”

    這一幕,在場官員無不看在眼裡,韋氏一派的官員見皇帝在皇后面前毫無威信,不免沾沾自喜,相王、太平和其他官員卻是暗自神傷。楊帆端著杯,冷眼看著廳中情景,心中暗道:“如今這皇帝,分明是韋后啊……”

    楊帆一仰脖子,一杯酒便灌下肚去。

    李顯被韋后當眾拂逆,很是沒有臉面,他悶悶不樂地坐了一會兒,便推說身子倦了要擺駕回宮。皇帝前來為外孫賀壽,本就不該待的太久,稍坐一坐就該離開的,如今皇帝要走,百官自然要送。

    眾文武和皇帝國戚亂鬨哄地把李顯夫婦送出公主府,重新回到廳中就坐,此時沒有皇帝在上首坐著,現場才真的輕鬆熱鬧起來。

    楊帆見皇帝走了,又小酌幾步,便站起身來,想去與此間主人辭行。他見武延秀與宗楚客正把酒言歡說的熱鬧,剛要走過去,一個青衣小廝忽然攔到了他的面前,向他笑吟吟地施了一禮,道:“大將軍,我家公主有請。”

    皇帝、皇后走後,男女賓客們便分開了,一班皇親貴婦都去了後宅,安樂公主也拉著兒子到後面去了,這廳中已沒有女眷。楊帆一聽安樂相請,只道她又要糾纏自己,便道:“楊某已經有了幾分酒意,正要告辭,某與公主男女有別,這後宅就不去了吧。”

    那青衣小廝壓低聲音道:“大將軍不要誤會,公主差遣小的時說,有一件緊要大事,想與大將軍商量,公主也知後宅裡面大將軍不宜前往,是以就在隔壁廂房相候,還請大將軍莫要難為小人。”

    “這……”

    楊帆心中暗自奇怪,聽這話頭兒,好像安樂真有什麼機密大事要跟他說似的。當然,楊帆不相信安樂這種人會關心什麼國家大事,不過以她的身份,要說知道了什麼絶大機密卻也並不稀奇。

    而她要與自己相見,十有八九是要利用這個機密要挾自己什麼,或者軟硬兼施地迫使自己就範。只是……她究竟知道了什麼緊要大事呢?她既邀我相見,看來這件事兒必定是與我有關的。

    想到這裡,楊帆便決定與她一見,只要他不動心,難道安樂公主還能把他強姦了不成?

    楊帆點點頭道:“如此,就請頭前帶路吧。”

    那小廝欣然一笑,道:“大將軍,這邊請。”

    這大廳十分寬闊,前後左右都有出口,小廝所引就是右邊一道門戶。

    楊帆跟在那小廝後面,剛剛走出幾步,就聽大廳正門處一陣喧嘩,有人道:“噯,你不能進去!”旋即一個清脆的女人聲音道:“大膽!我雖入道修行,仍是皇室之女,你一個賤奴下人,竟敢攔我!”

    楊帆聽那聲音耳熟,止步回身向門口望去,就見兩個青衣小帽的家奴攔在廳口,恰被一隻玉掌摑過,二人“唉喲”一聲,捂著臉頰退了兩步,卻仍不肯退開。

    那動手打人的是個女冠,一身素雅的月白道袍,光可鑒人的青絲挽個簡單的道髻,簪一支碧玉簪子,肌膚如玉、面若桃花,清華婉媚,猶如玉人,臂彎裡還持著一柄玉如意,飄逸出塵的模樣,如同姑射仙子臨凡,可不正是玉真觀的無上真道長李持盈麼。
匿名
狀態︰ 離線
1170
匿名  發表於 2015-12-30 18:52:56
第二十九卷 神龍再變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敢與貧道搶漢子

     楊帆見來人是玉真公主,不免有些納罕,她怎麼來了,也是為安樂家的小壽星賀壽的麼?相王那是不得不來,李持盈如今是出家人,便是拒絶出席,諒也無人能夠勉強。再說,這硬闖公主府,掌摑安樂家奴的架勢,也不像是赴宴的啊。

    一轉念間,楊帆忽然想起赴宴之前李持盈曾差人來請過他,不禁又想:“難道是為我而來?不可能啊,她有什麼要緊事兒,以致於連這一會都等不及,要怒闖安樂府?她雖是公主,可是與安樂這個公主比起來卻是天壤之別,怎會輕易便得罪安樂呢,莫非……安樂有什麼事兒激怒了她?以安樂一向囂張的操行,這事兒還真沒準。”

    楊帆思索的當口,玉真公主已經一轉身,從隨從而來的一個小道姑手中拿過一冊黃絹為面的書冊,手腕一振,嘩啦一聲展開來,變成長長的一道書卷。唐朝時候還沒發明線裝書,“旋風裝”這時也不流行,此時的書大多是“經折裝”。

    “經折裝”不打開時和後來的書籍看著沒什麼兩樣,一打開其樣式就像後來影視劇中常見的奏摺,拉開來是長長的一幅紙卷,反覆對摺後就合成一本書的樣子。

    李持盈喝道:“狗奴才,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玉碟在此,貧道算不算是皇室宗親!”

    李持盈所拿的這本黃絹為面的書冊就是玉碟了,專門記錄皇室中人身份的簿冊,是皇族中人的族譜,只是此物雖名為“玉碟”,卻也是紙張製成,倒不是說這種身份證明就是用玉石刻制的。

    相王在皇帝離開之後,旋即告辭,此時已經離開了,所以沒有看見他女兒發彪的模樣。當時太平公主也想走,卻被安樂公主極力挽留,一幫想討好安樂的皇家公主們一擁而上,將太平公主請去了後宅,此時也不在這裡。

    沒有自家長輩喝止,旁人又有誰願意出面呵斥一位公主。武延秀一見這般情形,作為主人當然要上前問話,是以撇下宗楚客,急急迎上前去。

    引著楊帆要去廂房的那個青衣小廝對玉真公主的舉動也好奇的很,站在那兒瞧新鮮,一時並未催促楊帆離開。武延秀趕到玉真公主身邊,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道:“無上真道長,不知光臨敝府有何指教啊?”

    李持盈被他問的一呆,突然驚出一身冷汗,只是旁人瞧著,依舊是個俏生生的妙齡女冠,看不出來這等變化。

    李持盈被武延秀一問,不禁又急又驚,又怕又慌,心中只想:“糟了!我匆匆趕來,竟未想出一個合適的藉口,這該如何是好?”

    隔壁廂房,安樂公主已經做了一番精心的準備,一套撕爛的褻衣穿在內裡,外面罩了一件輕羅衫子遮掩著,想到當楊帆進入房間後,她突然之間扯開羅裳,大呼非禮,引得堂上賓客一擁而入的情景,安樂公主便微微冷笑起來。

    一位禍水級的美麗公主、一個已經喝醉的大將軍,出現這樣一幕情景豈非再正常不過?到時只說公主殿下要請這位賦閒在家的大將軍做她兒子的啟蒙老師,所以將他請到廂房磋商此事,誰知這位大將軍酒醉起色心,竟然想要強暴公主……

    只憑這一條,縱然要不了他的命,也足以讓他身敗名裂,從此在長安城無法立足,朝廷也必然會對他施行削官罷爵的懲處,到那時楊帆就是一隻拔光了毛的鳳凰,不管他被罷黜到哪裡,那時再想殺他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龍困淺灘遭蝦戲的感受,再沒有人比安樂公主體會的更深了。

    等了一陣兒,還不見楊帆過來,安樂公主有些不耐煩了。她也知道楊帆不願意見她,可是除非楊帆已經知道她要設計陷害,否則怎麼可能連點好奇心都沒有,他就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麼緊要事麼?

    為了方便她用計,安樂公主已經摒退了身邊侍婢,這時想要使人去看個究竟也不可能,只好耐心地繼續等候。

    李持盈只是微微一呆的功夫,腦子裡已經不知轉了幾千幾萬個念頭。原來,今日玉真公主急著要見楊帆,就是因為她知道了安樂公主想陷害楊帆的消息。

    安樂公主自從絶了征服楊帆的念頭之後,就一門心思想著要置楊帆於死地了,她雖不說為何如此仇視楊帆,但是在武延秀面前卻沒少說過她對楊帆的恨意。

    武延秀對他這位公主妻子巴結的很,可是要讓他對付一位功勛卓著的大將軍,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此事就這麼一直拖了下來。

    前兩日武延秀在宮中當值,與韋后的外甥高崇吃酒。這兩人如今都是羽林將軍,分別控制著一支飛騎和一支萬騎,可謂權柄極重。

    如今韋氏氣焰熏天,不可一世,兩人不但敢在宮中當值時飲酒,而且喝的就是宮裡取來的御酒,身邊侍候的也是宮裡的內侍。

    他們不大相信楊帆的舊部,對於尋常的宮娥太監也能保持一定的警惕,但是對皇后宮裡提拔重用起來的這些內侍就沒有那麼大的戒心了,因此當著他們的面商量事情也是沒有什麼避諱。

    卻不想韋后雖對婉兒又用又防,不肯讓婉兒的人在自己宮裡做事,卻沒注意過高力士這個年輕的宦官,高力士如今主管著宮中採買這個肥差,憑藉這個優差,著實籠絡了許多人,為高崇和武延秀端茶侍酒的兩個小內侍中,恰有一個是高力士的乾兒子。

    說是乾兒子,這個小太監其實比高力士也小不了幾歲,只是宮裡太監們排資論輩,主要是看地位高低,與年紀多大卻沒有太多關係。

    武延秀和高崇喝到七八分醉意的時候,武延秀忽然把話題繞到了楊帆身上,說他不知何故得罪了公主,只是苦於沒有藉口整治他,高崇就為他獻上了這一計,武延秀一聽覺得大為可行,回去就要照此施為。

    兩人這一番交談,被高力士的那個乾兒子聽得一清二楚,回去悄悄報與高力士,高力士回頭就通過宮中負責採買的太監把這個消息送到了玉真公主手上,玉真公主雖然出了家,卻依舊是替她三哥掌握宮裡這條線的唯一負責人,高力士只能與她聯繫。

    玉真公主聽說這個消息後,馬上就想對楊帆示警,不過她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安樂公主府慶生宴的當天,玉真公主雖然立即派人去見楊帆,緊趕慢趕的還是晚了一步,李持盈乾脆把心一橫,直接闖到了安樂公主府。

    這時武延秀上前一問,玉真公主才突然意識到這其中有個重大關節她沒有考慮到:“她該如何向人說明自己的來意。”

    如果她胡亂找個別的理由,比如說就是為了給侄子過壽,惱怒那門子阻撓,這才大發雌威,她闖進安樂公主府的理由倒是充分了,卻沒藉口留住楊帆,如果武延秀使人把她送去後宅,稍後楊帆中計,那她闖來又為什麼?

    如果說就是為了楊帆而來……,有什麼理由她要怒闖安樂公主府,只為一個楊帆?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藉口,卻又破壞了安樂公主的好事,一定會引起武延秀等人的警覺,他們會猜到洩露了消息。

    當日侍候武延秀與高崇吃酒的一共不過就是兩個小太監,只要他們有心追查,這件事一定會洩露,那個小太監要死,高力士很可能也要暴光,相王府在宮中安插眼線的事也要被天子知曉。

    這一連串的惡果,只是想一想,李持盈就一身冷汗。正所謂情急智生,這種種利害在她心中急急閃過,李持盈突然想到了一個絶佳的藉口。

    武延秀見玉真公主不語,只是臉色微顯異樣,不禁又問:“道長光臨敝府,究竟因何而來?呵呵,莫非也是為小兒慶生來的麼?”

    李持盈鎮定下來,視線越過武延秀的肩頭看向楊帆,大聲道:“楊大將軍,事先與你約好的時辰,可貧道那壺茶都已烹老了,猶自不見將軍到來,貧道還以為將軍有什麼大事,原來卻在這裡逍遙快活。”

    李持盈這句話酸溜溜的,帶著一股濃濃的醋意,那酸味兒整個廳堂中所有人都咂摸的出來。滿堂朱紫頓時嘩然,請人喝個茶而已,至於因為人家延遲赴約就如此大動干戈嗎?而且這語氣、這神態……

    難怪李十娘不肯遠嫁吐蕃,原來早就有了心上人啊!

    而且她這心上人還是有婦之夫,而且她這心上人與她姑姑還有著曖昧不明的關係,噝……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齊刷刷地把欽佩的目光投向楊大將軍,英雄啊!

    更有甚者,忽然有人想到金仙公主也是時常出入玉真觀與妹子團聚的,而且這金仙公主也是因為不肯嫁去吐蕃才執意出家的,莫非這對姊妹花都和楊帆有一腿?這樣一想,他們望向楊帆的目光已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是公主殺手啊!

    楊帆雖已淡出人們的視野,可是因此一事,江湖上卻又久久流傳起了他的傳說。

    李持盈也知道自己這句話一出口將引來什麼樣的岐義,何況她還故意拿捏出吃醋捻酸的味道,是以一句話出口,她的俏臉已不自覺地飛起兩朵紅雲,那目光閃爍,似羞還惱,更加印證了人們心中的猜測。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1 23:3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