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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說夢者]大聖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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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3-13 22:53:39
第十章 鬼門關

     無華城破,諸皇臣服,大軍入城。

    李青山的身軀若隱若現,宛如氣泡一樣扭曲變幻。承載如此磅礡軍氣,這一具鏡像分身差不多也到了極限。

    沖小安微微一笑,笑容宛如一輪水中之月,在波光中蕩漾破碎,消失不見。

    小安重新披上三葬法衣,布下準備好的陣法,化作黑暗陰影籠罩下來,不求防禦,只為遮掩。

    準備了這麼多年,是時候,開始新一輪的修行了。

    一揮手,三昧白骨火燒盡屍鬼,沒有掙紮慘叫,更別說反抗。即便是僵屍枯萎的面孔,似乎都變得緩和了一些,在火焰中得到了解脫。

    火海之中生出一朵白蓮,徐徐盛開,無香無味。

    “啪”的一聲,李青山合上了一本書,眼神恍惚了一下,周遭一排排書架延展排布,確認自己仍身處天書樓中。

    妖獸道、阿修羅道與餓鬼道發生的一切太過多姿多彩,這沈寂的書海反倒顯得不太真實,像是沈迷於三本不同風格的小說中。

    鏡花水月,恍如一夢。

    李青山啞然失笑,有一種沈靜的味道,仿佛隨著時光荏苒,褪盡了年少輕狂,染上了淡淡的書卷氣,與歸海靈尊有幾分相似。

    他將手中的書放回書架,到此為止,他已閱遍了天書樓中所有的書。

    這便是他的修行。

    既然進入歸墟需要以靈龜的身份,哪怕就盡可能的提升《靈龜鎮海訣》,如果能修成第九重,施展出完美形態的“靈龜變”,相信足以騙過元始靈龜的意誌。

    然而現實與想象之間,總是難免有著差距。他的靈龜變修到了第八重,卡在第九重的邊緣,便再也無法寸進。

    靈龜之道。講究的不是努力,而是積蓄。甚至機緣。

    他喃喃自語:“或許我還沒有貫徹真正的靈龜之道吧!”然而時間不等人,無論如何,都必須準備進入歸墟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因為你還放不下一顆人心,這將是你致命的破綻。”

    李青山翻了個白眼:“靈龜一族到底有多喜歡偷窺,誒,真惡心!”

    歸海靈尊沈默了。這些年來,他親眼看著李青山的力量與日俱增,現在已經完全沒有自信能夠拿得下他了。

    對修行者來說。特別是對他這樣壽命綿長的天生神明來說,真不過是一眨眼間。

    一聲長嘆:“這大概就是人類的可怕的地方吧!此子應劫而生,如今羽翼漸豐,誰人能制?”

    李青山走出天書樓,明媚的陽光照在臉上,他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就把書中那些亂七八糟的知識、自說自話的道理,全部拋諸腦後。

    一名弟子匆匆趕來:“大師兄,樂師兄有請!”

    李青山眸中一亮,慵懶之氣一掃而空。樂天終於要死了!

    “我在哪裏見過你嗎?”

    “大師兄貴人多忘事,當年我們兄弟兩個一起加入萬象宗,還被您給狠狠教訓了一頓。”

    “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小子,時間過的真快,我先走一步,回見!”

    “您走好!”那弟子目送著他的身影破空而去,消失在鱗次櫛比的樓宇之間,忽然搖了搖頭,慢慢走下臺階,走向亂命坊。

    亂命坊深處一處靜室中,一幅竹席。一張案幾,一盞孤燈搖曳。一壺香煙裊裊,墻上掛著一個七扭八拐的“賭”字。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樂天獨自在此恭候,剛剛沐浴更衣過,發梢還有些濕潤,神態安閑如處子。

    直至一道人影映在門上,嘩的一聲拉開門扉,帶著一股風走進來,問道:“時辰到了?”

    樂天點點頭:“還有半個時辰,坐下來等一會兒吧!”

    李青山感受到了靜室內特殊的氣氛,神態變得莊重肅穆起來,回身關上門扉。

    剎那間,重重法陣啟動封鎖,只能出,不能入。

    今日,也許就是一位人皇的末路,重新墮入地獄輪回。

    樂天繼續閉目養神。

    李青山卻沒有依言坐下來,而是背著手室內踱步,踱了幾圈,停在唯一的裝飾物前:“這是什麼字?寫的像狗爬一樣。”

    樂天眉毛抽動了一下:“我以為大師兄你看了很多書,已經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了呢!”

    李青山摸摸腦袋:“嘿嘿,我是看了就忘。若是帶著那麼多知識和道理,哪裏還走得動路。”

    歸海靈尊貌似是居於天書樓頂端,實則是馱著一座天書樓,所以寸步難行,困在樓中。他可不願意過那樣的生活,大概也正因為如此,到底修不成靈龜變第九重。

    不過那些書他可不是白看,全都拷貝到了五洲世界的“小天書樓”中。

    一開始還需要用小說來換,後來李青山不再需要歸海靈尊那點書簽,幹脆完全免費開放。如他所盼望的那樣,把五洲世界變成了一個“人人有功練”的“美麗新世界”,可惜卻仍有很多人不買賬。

    樂天微笑:“天下的讀書人雖多,可惜明白這個道理的人卻少。師兄大智如愚,自非常人所能及。”

    李青山回頭笑道:“你便說再多好話,我也不會幫你鬥那牛頭!”

    “願賭服輸。牛頭阿旁雖然只是陰帥鬼仙,但代表的六道輪回的秩序,你也絕不會是對手。”

    “六大輪回的秩序,是誰訂下的呢?”李青山自言自語,忽又問道:“對了,你的三足金蟾呢?”

    “留在洞府中,準備卷包袱回妖獸道。”

    “呵,你倒是義氣!”

    “彼此性命相托,有什麼義氣不義氣的。我若是墮入輪回,就要憑他來引渡了。”

    “即便是引渡成功,那還是你嗎?”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你倒是想得開?”

    “想得開又怎樣,想不開又怎樣?”

    “若是想不開就與那牛頭阿旁鬥一場,鬥的贏就跑,若是鬥不贏,神魂俱滅便算了,何勞再入輪回。”

    “鬥不贏的。”

    “鬥過才知道!”李青山眼神灼灼,少年意氣,何曾消磨。

    “說得好!”

    一聲悶吼響徹靜室,一座巍峨城門憑空出現,越過重重法陣,豎在靜室之內,城門上寫著三個大字鬼門關!

    轟然一聲,鬼門洞開,陰風亂舞,鬼霧森森。孤燈熄滅,香煙散盡。

    一顆碩大的牛頭從鬼霧中探出來,牛眼中閃爍著紅光,直盯著李青山。

    李青山左顧右盼:“嘛,不關我事,我隨便說說!”

    牛頭悶聲道:“進來吧!”

    樂天心中很是詫異,地府陰司向來以守時聞名,“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既不會晚,也不會早,這次卻足足來早了半個時辰,透著一絲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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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3-15 22:06:26
第十一章 生死局

    “其中必有古怪,但應當不是沖著我來的。

    樂天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過是陪這牛頭阿傍解悶的賭友罷了,如果他不想賭的話,隨時可以拿自己下地獄。

    陰風拂面,心有所感,於是又問了一聲李青山:“你確定要來”

    “你輸了我能出來吧”

    李青山望著那深淵巨口般的鬼門關,心中有些打鼓,牛頭阿旁瞪他的那一眼,似乎別有深意。在修成靈龜變第八重之後,他的預感變得越清晰明澈。

    “那要看你在生死簿上,還剩下壽元幾何”

    “還有千千萬萬年”

    李青山一身神魔血脈,壽命綿長遠勝尋常人類修行者百倍千倍。而且即便是作為一個陽神修士,也還有漫長的壽命。

    心中一動,陽神出竅,縱身投入鬼門關。

    樂天愈覺得古怪,這位“大師兄”一向剛猛勇決,但絕不是胡亂冒險的性格,否則也活不到今天。

    天機莫測,不容多想,緊隨其後,遁出陽神。

    鬼門關轟然閉合,消失不見。鬼舞散,陰風消,孤燈滅而復明,靜室依然如故。

    深淵無盡,李青山在陰風與鬼舞中穿行,伸手不見五指,即便是陽神也望不穿這黑暗。

    與此同時,在本體之內,小世界之中,靈龜煥清光,通明朗照,不為算命,只為照徹內心。

    心中除了莫名擔憂之外,更有一股強烈的期待感,不知道在期待著什麼,那門裏一定有什麼

    所以他決心選擇闖一闖地獄道,即便是那牛頭阿傍對他不懷好意,也無非損失陽神而已。

    正在這時,眼前忽然出現一點朦朧的青光,搖曳閃爍,亮如星辰,又似鬼火。越來越大,越來越亮。

    一轉眼間,黑暗漸漸散去,眼前只有一條蜿蜒曲折的黃土路。在漠漠黃塵間延伸,又消失在漠漠黃塵中,不知通往何方

    “黃泉路”三個字脫口而出。

    “不錯”牛頭阿旁正坐在黃泉路旁,雄壯的身軀披著盔甲,纏繞著黝黑的鎖鏈。但盔甲裏套的黃袍已是破爛不堪,衣袂袖口幾乎成了碎布條,又顯得有些蕭索。

    一張牛臉似笑非笑的望著李青山,似乎深懷惡意,又似乎十分親切。

    李青山走到他面前,仰起頭上下打量著他,心道:“好大頭牛,可惜不是我丟的那頭,但是奇也怪哉,為什麼覺得有點像。”

    牛頭阿旁也低著頭。凝視著著他,像是要洞穿他的陽神,眉頭緊緊皺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神情扭曲變幻,似乎懷著莫大的憤恨。

    李青山又豈會怕他,昂對視。

    樂天剛通過鬼門關,就見這裏兩個人正在大眼瞪小眼,臉上寫的都是“不服”。一張牛臉一張人臉,竟有一些神似。

    十大陰帥中。專門負責人類修行者的那四位中,“牛頭馬面”出了名的脾氣暴烈,遠不如“黑白無常”那麼好說話。管你什麼陽神陰神,若是不服拘管。一定走不完這黃泉路,判你一個對抗陰司律法的罪,直接滅殺,去交差。

    “我敢與牛頭阿旁對賭,旁人已經以為我膽大包天了,真應該來瞧瞧這一幕。”

    牛頭阿旁神情忽然平靜下來。對樂天道:“可以開始了”

    樂天緩步上前,躬身一禮:“這一場,阿旁大人想要怎麼賭”

    “不用那麼麻煩了,賭個大小,一局定勝負吧”

    牛頭阿旁不耐煩的揮揮手,像是要趕走一只不存在的蒼蠅。

    “好。”

    樂天心中一喜,取出兩枚骰子,這是他的本命法寶,在魔域一戰粉碎了,又花費了極大心血重新煉制,足足耗費了二十年光陰進行祭煉。

    原本只是用來進行推算命數,沒想到竟能直接拿出來當賭具。這對他極為有利,至少多了兩成勝算。

    卻又更加摸不著頭腦,牛頭阿旁怎會這麼好說話上一次賭局,牛頭阿旁固然有欣賞他膽氣的意思,但也是為了看他在生死邊緣掙紮徘徊,拿他玩笑取樂。

    那一場賭的是牌九,以陽壽為籌碼,賭了很久很久,最後憑著一局兵行險招、僥幸取勝,甚至懷疑是被放了一馬。

    牛頭阿旁忽然問李青山:“你要賭嗎”

    “不,我就看看,看看。”李青山後退一步,老子豈會這麼容易被你拉下水。

    “你憑什麼看”牛頭阿旁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李青山面前,大地劇震,殺氣騰騰。

    樂天渾身一顫,並非膽小怯懦,全然是源自本能。

    牛頭阿旁平生捉拿過不知多少人皇,視為豬狗一般,要打就打,要殺就殺,憑你如何兇悍,見了他也得渾身軟。而且這一怒,顯然不是假裝,而是動了真火。

    李青山雙手恰腰,梗著脖子:“我憑什麼不能看”

    樂天心裏挑了一個大拇哥,以為牛頭阿旁要一巴掌拍死李青山的時候,牛頭阿旁話鋒一轉:“那你來搖骰子”

    “我又不是荷官”李青山又後退了三步,義正言辭的道:“賭博害人”

    這些神神鬼鬼的,沒有一個好東西。當年被窮奇坑了一場,到現在還沒從坑裏爬出來,馬上就要到魔域去死磕。這牛頭鬼明顯對他不懷好意,豈能再被他拿住話柄。

    曾遭賣糖君子哄,至今不信口甜人。

    牛頭阿旁一雙牛眼瞪的渾圓,渾身鐵鏈與甲胄摩擦,鏘然作響,火花四射,顯是怒不可遏。

    樂天驚呆了,“賭博害人”是什麼鬼東西是誰興致勃勃的一定要來看熱鬧小子,你自求多福吧,我如今是自身難保,救不了你了。

    事情的展卻再次出乎他的意料,暴怒的牛頭阿旁忽然消了氣,還點點頭:“好,那你就看著吧”對樂天道:“搖骰子”

    “我來搖”

    樂天又吃了一驚,他出的全套賭具,已經大占便宜,如果再讓他來搖骰子。完全可以搖出想要的任何點數。

    “快點”牛頭阿旁很不耐煩。

    “是。”樂天的心情很復雜,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為何會這麼大

    但下一瞬,他便拋開諸般雜念,雙手抓起骰盅。緩緩搖了起來。他為了這一場賭局準備了近百年,關系著生死存亡,不能不傾盡全力。

    黃泉路上一下靜了下來,漠漠黃塵之間,唯有骰子在骰盅中滾動的聲響。牛頭阿旁閉上眼睛。仿佛在凝神傾聽。

    樂天將一身修為催到極致,擾亂天機,增減命數,將重重迷障疊加在手中小小的骰盅上。

    李青山眨眨眼睛,樂天陽神的氣息迅衰減,仿佛全都被吸進了那小小的骰盅中。

    骰盅動蕩搖晃之間,留下重重殘影,竟有一種迷幻之感。

    兩枚骰子,共十二面,疊加了無窮可能。再也無法看破。

    不由望向牛頭阿旁,心道:“樂天一生修為盡在其中,若是換了歸海靈尊,倒還有幾分可能看破。即便是鬼仙陰帥也不可能算定點數,必須要賭一賭運氣了。不,樂天一定會故意露出破綻,誘他猜錯大小。這一局,樂天已然占了上風,這牛頭鬼要如何應對呢”

    恰如李青山所想,樂天在精心準備一個陷阱。故意在重重迷障之中留下一條細若遊絲、若隱若現的痕跡,只要循著這條痕跡,就能破開重重迷障,輕易算出骰子中的點數兩個六。大。

    但唯一的問題是,你願意相信這個結果嗎

    命理循環,物極必反,大小相連。

    其中隱含著另外一種微妙性可能兩個一,小。

    但還是同樣的問題,你願意相信這個結果嗎

    也許算到的依然是假象。既然能故意留下一個破綻,就能留下更多的破綻,構成多重陷阱。

    然而這並不是真正的陷阱,如果牛頭阿旁以為這僅僅是一個心理博弈,那就徹底落入了陷阱中。

    從一般人的角度來看,這兩個結果的相差極遠,分別是最大和最小。

    但從天機術數的角度來算,這兩個結果會無限接近,甚至重合。

    樂天面容消瘦下去,嘴角卻揚起一抹笑意,即便是歸海靈尊在此,也不可能算盡其中的變化,牛頭阿旁就更不可能。

    而實際上,骰盅中點數,既非大,也非小;既是大,也是小。

    這不是普通的骰子,而是他的本命法寶,兩枚骰子呈現出一種不合常理的疊加狀態。

    歸海靈尊至少還能鎖定結果,賦予兩枚骰子一定的確定性,然後憑運氣去猜。

    但牛頭阿旁卻沒有這種能力,所以無論他選擇的是大還是小,都只會得到相反的結果。最後還以為是棋差一招,算錯了樂天的心理。

    凡人皆以為賭博只是憑運氣,卻不知道早在賭局開始之前,勝負就已分明,只分為必勝與必敗。所以才總是十賭九輸,贏家通吃。

    天命最高,逆天改命總是虛妄,一時的幸運根本無關大局。如果不願聽天由命,便要與天命站在一邊,在變幻莫測天機中尋覓一線生機。

    即便是聲名赫赫的牛頭阿旁也無可奈何,因為在這一刻,這一局,樂天即是天命的化身。

    “這是我的必勝局”

    砰的一聲,骰盅落地。

    樂天單膝跪地,無所畏懼的望向牛頭阿旁,右手按著骰盅,左手招呼道:“大人請猜”

    李青山也不由緊張起來,是大還是小

    卻見牛頭阿傍緩緩睜開雙眼,瞥了一眼李青山,似笑非笑的對樂天道:“你先猜。”

    樂天愕然,身軀猛然搖動了一下,自信的表情一下支離破碎:“這我”

    “猜”牛頭阿旁命令道。

    “我猜大”樂天狠狠的拔起骰盅,兩枚骰子穩穩的停在黃土地上兩個六,大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是他的本命法寶,要大要小,僅在一念之間。

    他的神情卻像是在最得意的時候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想哭又想笑。

    牛頭阿旁笑了,露出一排整齊閃亮的大板牙:“哦,是小,我贏了。”

    “可這明明是大”李青山叫道。

    “你再看。”牛頭阿旁伸出粗壯的食指,按住兩枚骰子輕輕一撥,兩個六就變成了兩個一。

    李青山楞了一下,大笑起來,捂著肚子,快把眼淚都笑出來了:“這一場賭局太他媽精彩了樂天啊樂天,任憑你機關算盡、便宜占盡,到底還是技不如人啊你有什麼資格跟人賭你有什麼資格跟人賭什麼天機,什麼命數,全是狗屁”

    樂天跪倒在地,如喪考批,頹然不語。

    牛頭阿旁笑呵呵的對李青山道:“樂天,你輸了,跟我走吧”

    笑聲戛然而止,李青山指指樂天,又指指自己的鼻子:“我”

    “沒錯,說的就是你”牛頭阿旁一張牛臉憨厚又狡黠。

    樂天目瞪口呆,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是來的太快。

    李青山聳聳肩膀:“我不是樂天。”全神戒備,緩緩後退。

    “樂天,事到如今,你還敢抵賴”

    牛頭阿旁獰笑著張開五指,猛向李青山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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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3-16 22:56:49
第十二章 黃泉路

    “日恁娘!”

    李青山破口大罵,身形搖曳變幻,似向左而撲右,似前進而退後,瞬息間變幻出數十種身姿來。

    牛頭阿旁只抓住一連串殘影,陽神卻化作一道幻影,從他指縫間遁出。

    李青山的書畢竟不是白看的,所有關於《自在天書》的術法,他全都融會貫通,什麼《五行神遁》、《幻魔遁法》,已經完全融為一爐,到了得意忘形的境界。

    閃過這一抓,立刻向著黃泉路外遁去,一眨眼就消失在漠漠黃塵裏,無影無蹤。

    “咦,有點意思!”

    牛頭阿旁露出一抹意外之色,他這一抓看似平平無奇,卻不知抓過多少人皇的陽神,任憑你有千般變化,也逃不過他的手掌。

    如同屠狗者宰狗一般,無論多麼兇悍的惡犬都是手到擒來。往往還沒被抓住,就已經趴在地上嗚嗚哀鳴了。不過今天這條“野狗”卻有點不一般,倒不是有多麼厲害,關鍵是一點都不怕他。

    放聲嘲笑:“樂天,我敬你是個人皇,竟敢和老牛對賭,如今怎麼惶惶如喪家之犬?”

    樂天還坐在地上,盯著那兩個骰子發楞,被徹底的忽略了。

    李青山不受這激將之法,不露絲毫氣息。他在天書樓中憋了那麼多年,這一份忍功早已是爐火純青。

    但聽牛頭阿旁大喊“樂天”,心中還是憋了一股氣:

    “媽的,這些鬼神真是不要臉皮!樂天那廝看起來聰明,其實就是個二百五,人家比你強一百倍,憑什麼給你公平?”

    樂天心亂如麻,他所了解的那個牛頭阿旁,絕不是這樣的性情,恰恰相反,這一位是出了名的重信諾,否則當年他也不可能逃過一劫,只這隨手一抓,他就萬萬逃不過。

    可牛頭阿旁就算是惱恨李青山胡言亂語,又何必忍他,早早不就能拿下他嗎?哪裏用得著破壞賭局、故意食言。

    當他試著蔔算其中因果,混亂的命理帶來的反噬,差點讓他陽神瞬間崩潰,只窺見一個無比混亂的大漩渦,而他不過是遭到了波及而已。

    牛頭阿旁並不追趕,縱聲狂笑:“黃泉路上無歸處,你能逃到哪裏去?”

    “哼,老子鬥不過你,難道還逃不過嗎?”

    李青山不以為然,卻突然發現,腳下還是那一條蜿蜒曲折的黃泉路,細的時候宛如羊腸小道,粗的時候也只容一輛馬車,凹凸不平,浮塵堆積,看起來就是一條普普通通的鄉間土路。

    他眉頭一皺,突然調轉方向,但無論東南西北如何轉向,他飛遁到哪裏,這條黃泉路就延伸到哪裏,而且總在他視野之外延伸,仿佛料定了他會選擇什麼方向。

    猛一擡頭,牛頭阿旁就坐在前方等著他,牛臉上笑容憨厚。

    “鬼打墻?不,凡人所謂的鬼打墻不過是幻術而已,低級鬼類迷惑人的五感。我修行《自在天書》,走的是大自在天魔的道路,豈會受這等迷惑,即便是鬼仙也不可能!”

    牛頭阿旁從懷裏掏出一個破酒囊,咕嘟嘟的灌了幾口,吐了一口酒氣:“千條大路,萬條小徑,皆通黃泉。”

    李青山登時醒悟:“原來這人間道,即是黃泉路!”

    牛頭阿旁搖晃著碩大牛頭:“管你什麼人黃人屎,終要到這黃泉路上走一遭!”

    李青山現出身形來,又站在牛頭阿旁面前。困住他的不是牛頭阿旁,而是這座地獄道,乃至整個六道輪回的生死輪轉的至高法則。哪怕他再渡一次天劫,也脫不出這路黃泉路。

    既然逃不了,那就唯有一戰!

    “來吧,牛頭鬼,讓老子來會會你!”

    牛頭阿旁睨視著他:“樂天,你現在跪下來磕三個響頭,叫我三聲牛爺爺,我就放你一條生路,饒你再活五百年!”

    樂天左顧右盼,急的抓耳撓腮,恨不能取代李青山“樂天”的身份。

    若能延壽五百年,磕幾個響頭算什麼,再說牛頭阿旁當他曾祖也夠份兒了。並非所有人的道路都像李烈火、晁天驕那樣激進,他的道路講究的就是一個“樂天安命”。

    而且在看到了那個“大漩渦”之後,他深知今日若不能脫身,絕不僅僅是墮入輪回那麼簡單,恐怕是粉身碎骨、神魂俱滅的下場。

    牛頭阿旁又灌了一口酒:“誰磕我就放過誰!”

    樂天立刻變換姿勢,猛磕了三個響頭,叫了三聲牛爺爺,只怕磕的不夠響,叫的不夠響。

    “滾吧!”牛頭阿旁大手一揮,樂天便滾入黃泉路旁一條裂開的縫隙裏,猛然在靜室中驚醒過來。

    孤燈猶在,恍如一夢。

    鬼門關,黃泉路,牛頭阿旁,仿佛從未存在過,唯有陽神受到的損傷實實在在。

    張開手心,兩枚骰子靜靜躺著,他在俯身磕頭的時候,抓回了這件本命之物,依然是兩個鮮紅如血的“一”。

    好不容易逃過一劫,心情卻極其沈重,喃喃道:“難怪……難怪我渡不過六次天劫。這一局,是我輸了!”

    自以為憑借一點算命先生的小術,就能夠趨吉避兇、隨心所欲。自以為憑借一場場賭局,就能夠避開難以算盡的世事紛雜。到頭來終是一場虛妄。千般算計,萬般籌謀,竟不如三個響頭。

    牛頭阿旁對李青山道:“該你了。”

    “哈,三個怎麼夠?”

    李青山搖身一變,意念化作重重幻影,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

    《自在天書》其實並不以進攻著稱,即便是偶然領悟到的“滅世神火”,也很難威脅到牛頭阿旁這樣的強大鬼仙。

    但在天書樓中,李青山閱遍了所有兵法戰策,終於領悟到了這一招絕學。

    對於一般修行者來說,在鬥法的時候幻化出太多分身,反而需要分心C控,不但無益反而有害。而且就算是結成軍陣,也還是不方便移動。

    但這裏是無路可逃的黃泉路,李青山意誌凝煉、心堅如鐵,而且念頭分身各自獨立,猶如最低級的屍鬼。

    頃刻間便結成了一支大軍,不需要層層指揮,自動結成重重軍陣。心念如一,軍氣浩蕩,滾滾灌註入陽神之中,光芒萬丈,殺氣沖霄,沖散了漠漠黃塵。

    牛頭阿旁也有些動容,站起身來:“小子,你難道就不怕地獄酷刑,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此去泉臺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記住,你爺爺姓李!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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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接引者

    李青山化身軍神,身如大山,頭似山崖,峻極於天,一拳轟下。

    轟!

    狂風席卷,沖散了陰風鬼火,漠漠黃塵,天際露出一抹蔚藍。一朵土黃色的蘑菇雲冉冉升起。

    隨著《自在天書》大成,已不遜於任何神魔變化。

    李青山臉上卻沒有半分喜色,鐵拳之下,牛頭阿旁雙臂交叉於身前,生生抵擋住了這一拳,身形不搖不晃,更不曾後退半步,衣袖衣袂飛揚,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牛臉上猶帶著憨厚笑容,眼中閃爍著紅光:“這一拳,有點勁兒!”

    “好強!”李青山心中一凜:“比晁天驕那娘們強多了!”

    這些年他沒少和晁天驕打交道,當然,主要是被從天書樓中抓出去“臨幸”,經常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不過最後往往還是要被“強暴”。

    雖然不是正兒八經的決鬥,但也可以估大約摸出她的實力來。修行玄武之道,作為六丁之首,她已是人仙中的強者,卻也沒強到這個份兒上。

    牛頭阿旁猛然格開李青山的拳頭,傲然道:“小子,你若能讓我挪動半步,我就放你回去!”

    話音未落,大地震動,李青山一步上前,雙拳攥緊,高高舉起,大錘般猛砸:“老子會信你的鬼話?”

    牛頭阿旁神色一黯,化為狠戾,雙目中紅光一閃,一拳沖上。

    轟!

    大地破碎,塌陷數尺,煙塵彌漫上來,隱沒了黃泉之路。

    牛頭阿旁屹立不倒,仍保持著拳頭向上的姿態,

    反倒是李青山雙臂齊斷,又潰散為軍氣。失去平衡,向前傾倒。

    牛頭阿旁冷笑:“你就只會這一招?”

    李青山如山身軀跌過來,嘴角揚起一抹獰笑。

    在彌漫的煙塵中,忽有黑芒一閃。他眉心張開一只豎目,鎖定了牛頭阿旁,一束黑火奔湧而出。

    “滅世神火!”牛頭阿旁心中一驚,瞬間被黑火吞沒。

    靜室之內。樂天從失敗中回過神來,又望向李青山,自言自語道:“這次又多虧了你,希望你能逃出生天嗎?”苦笑搖頭:“這怎麼可能!”

    他詳細調查過牛頭阿旁,其出身來歷成謎。不像是黑白無常那麼清楚明白。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的實力地位在十大陰帥中排行第一。

    曾有一位人皇在壽元將盡的時候渡過了六次天劫成為人仙,大大延長了壽元。結果在牛頭阿旁按時辰來拿人的時候,這一位新晉人仙也許是因為一直以來承受了太大心理壓力,成功渡劫之後有點得意忘形,將牛頭阿旁當做尋常鬼仙,隨口嘲諷了幾句。

    當場就被牛頭阿旁打殺,元神都沒能遁走。莫說長生久視,連輪回也入不得。

    而李青山不過是人皇,又只有陽神進入地獄道。怎麼可能是牛頭阿旁的對手。

    黃土融化成巖漿翻騰,滅世神火威力驚人,但消耗也異常巨大。念頭分身一個個消失,大軍轉瞬化為虛無,只剩下一個李青山,一往無前的向牛頭阿旁撲去。

    嘩啦啦啦!一條條黝黑鐵索從黑火中沖出,猶如一條條黑龍般,緊緊鎖住了李青山,不僅掙脫不得,而且連任何法術都施展不出。

    黑火散盡。牛頭阿旁站在翻騰的熔巖中,頭上的深棕色牛毛還有破舊的衣衫,都被燒焦了不少,顯得有些狼狽。但除此之外,再無損傷。

    他猛地一拉鐵索,將纏的像個粽子一樣的李青山拉到眼前,雙目暴怒猩紅,鼻孔噴著熱氣,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

    李青山瞥了一眼他腳下。冷笑道:“老子能信你的鬼話嗎?”

    牛頭阿旁神情一僵,他的右腳已後退了小半步。

    這全然是面對滅世神火的本能反應,並不是被打退的。如同凡人面對燒來的大火,自然會向後退縮。

    但退了就是退了,無論是什麼緣由,在方才那一刻,面對可怖的滅世神火,心神產生了一絲動搖。

    他深深吐了一口氣,大風吹熄了巖漿,又凝為土石,漠漠黃塵又籠罩過來,一條黃土路蜿蜒曲折,不知從何而來,向何而去。

    他把李青山背在身後,大步向前走去。再一次

    李青山放聲嘲笑:“什麼狗屁鬼神,不過如此!吐出來的吐沫,還要自己舔回去,狗還不吃自己拉的屎呢!”

    牛頭阿旁沈默不語,埋頭趕路。

    李青山反正也不在乎了,如果不是被鐵鏈鎖住,直接自爆陽神,炸他一臉血,於是嘲諷全開:“你不如改名叫狗頭阿旁算了,只敢對比自己弱的家夥亂咬,見了強的搖尾乞憐。如果老子渡過六次天劫,你能擋得住老子一拳嗎?”

    牛頭阿旁走的越來越快,不辨東南西北,仿佛只是在亂走,只是黃泉路不斷在他腳下延伸。

    李青山心道:“這‘狗頭阿旁’估計是要把我打入地獄受刑,不舍得現在殺了我,不多噴他祖宗十八輩,難消我心頭之恨!”

    於是完全開啟噴子模式:“嘿,看起來人模狗樣的,還不是給人當狗,東奔西跑,到處咬人,這幾條鐵鏈就是拴狗的鏈子吧!說說你的主子是誰,十殿閻羅?九天仙佛?咦,不好好套在自己脖子上,怎麼拿來鎖你爺爺!”

    牛頭阿旁雙目猩紅如血,胸口劇烈起伏,呼吸越來越粗,已忍無可忍。

    “我認識一頭牛,不知道比你高到哪裏去!同樣是牛,差距咋就那麼大呢?”

    牛頭阿旁猛地剎住腳步,渾身顫動不已,就在李青山以為他要對自己下毒手的時候。

    “啪嗒”一聲,一滴淚珠落入黃土,滾成了一個泥丸。“啪嗒啪嗒”淚珠像是斷了線一樣,接連不斷的落下來,轉眼間就匯成了一片渾黃的小水窪。

    李青山看不到他的面目,心中大為詫異:“狗頭阿旁,你怎麼了?”

    牛頭阿旁緩緩跪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捶胸頓足的怒罵,聲嘶力竭的嚎叫,卻不知道在罵什麼叫什麼,像是瘋了一樣。

    李青山驚呆了:“我……我的罵功,已經進展到如此境地了嗎?都能罵出瘋牛病了!”

    不知不覺間,纏在他的身上的鎖鏈松開,他稍微活動了一下。若要逃,黃泉路上無路可逃。若要戰,顯然也不是這牛頭阿旁的對手。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且都把人家罵哭了,好像還有點不好意思。堂堂陰帥,精神未免太脆弱了吧!

    他試探問道:“餵,你哭什麼?”

    “路不對!路不對!”牛頭阿旁哀嚎捶胸,戰鼓一樣咚咚的震天響。

    “可這裏不是只有一條路嗎?你後悔不該欺負你爺爺,哦不,不該欺負我。沒關系的,你放我回去就行了。”李青山拍拍他的肩膀,耐心的好言相勸。若能保住陽神,那是再好不過。

    “不,你一定要到地獄去!”牛頭阿旁忽然轉過頭來,臉上牛毛濕漉漉的,神情卻堅決如鐵。

    “啊嘞,你這個死性不改的狗頭鬼,再吃你爺爺一拳!”李青山一拳揍過去。

    牛頭阿旁沈聲道:“就是你說的那頭牛,讓我來接引你!”

    李青山的拳頭猛然剎住:“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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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泉臺舊部

    上古洪荒,一片混亂戰場上,一個濃眉大眼、頭戴牛角盔的少年,提著一柄殘破不堪的戰斧,鮮血從斧刃流淌下來,不知斬殺了多少敵人,眼中卻是一片茫然。

    隨著浩蕩的龍吟聲,一條巨龍翺翔天際,乘風而來,巨大的羽翼遮蔽了半個天空,威臨整個戰場,一口向他吞來。

    少年一聲怒吼,揮起戰斧,迎向巨龍。

    耀眼的光芒中,少年看到龍身上站著一個男人影子,輕輕一揮手,巨龍收起了羽翼和利齒。

    戰斧也劈了一個空,在大地上劈開一條長長的裂痕,蔓延到遠處一座山丘,轟然崩裂。

    男人笑了:“我記得你,是叫阿旁吧!”

    少年不寒而栗,覺得那男人遠比巨龍更加可怕,竟不敢直視他的雙目:“老子就是阿旁!”

    “阿旁,你們已經敗了,你可願投降?”

    “不,我們還沒有敗!”

    這時候,少年在男人身後看到了看到了許多熟悉的身影,勃然大怒:“你們這些叛徒!”

    有的避開了他的視線,有的嘆息著勸道:“阿旁,我們敗了,理應臣服。”有的很不耐煩:“你不過是個嘍啰何必給陪葬。”露出一絲尷尬,略去了中間的稱謂。

    馭龍的男人揮了揮手,眾人便安靜下來:“如果不願投降,那就只有死。我看你是個好孩子,不願意殺你,你難道想死嗎?”

    少年深深的低下頭,顫抖的更厲害了,他不怕那些該死的叛徒,無論他們有多麼強大,但是他怕這個馭龍的男人,無論他的聲音有多麼溫和。

    而且他怕死,他想活下去,哪怕多活一天也好。

    他放下了手中的戰斧。

    於是他活下來了,比預料中的還要漫長一百倍一千倍。甚至變成了可以決斷別人生死的角色。

    陰曹地府的職司幫他避開了不少大劫,他也深深慶幸於此。但他心知肚明,更重要的是,自己只不過是個小嘍啰罷了。扭轉不了什麼大局。也沒有人用得著他去做什麼。

    這樣也挺好的,這樣也挺好的

    直到某一天。一個聲音對他說:“阿旁,能幫我個忙嗎?”

    熟悉的聲調,熟悉的語氣,仿佛未曾經過漫長歲月的磨洗。招呼他去做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

    他看到一頭斷角的青牛,目光溫潤而疲憊:“你是你是”

    “你小子,連我也忘了嗎?”

    “陛下!”他拜倒在地:“阿旁絕不敢忘!”心中顫栗著,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

    “地獄也興起這樣的規矩了嗎?快起來吧,我不是那家夥,也不是什麼陛上陛下,只是個來請你幫忙的老家夥。”

    他羞愧難當,連忙站起來:“陛下、您、我有何吩咐?”

    “老五是在你們那裏吧!”

    “是這我恐怕”

    他心中一震,趕緊想著該怎麼推脫,他一個小小陰帥。可擔不起這樣的幹系,又怕拒絕的太生硬,對方哪怕動一動念頭,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我不是讓你放了老五,我有一個小兄弟,名字叫做李青山,將來會到六道輪中來,我想請你帶他去見一面老五。”

    “李青山!”

    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應該不是什麼大人物。畢竟這麼多年不是白活的,無論是六道輪還是九天之上。所有的大人物他都爛熟於胸。

    “他是個凡人,不過再過些年,應該也有些修為了。”青牛頗為有些自豪。

    他胸中突然湧起一股不服來:“區區一個凡人,何德何能被他稱作‘小兄弟’。送人下地獄正是他的老本行,也不算多大的難事。”但一想到其中的幹系,心中又掙紮起來。

    “如果為難的話也沒關系。若非迫於無奈,我也不願再打擾你。”

    “您、你知道我在地獄道?”

    “當然,牛頭阿旁,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青牛笑望著他,一時間有些出神,似乎想起了極為久遠的往事,忽然過神來:“好了,我該走了!老家夥總是喜歡想過去的事兒,你能活下來我很高興,已經死了太多不該死的族人了,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他心中一震:“我們是同族,當年我也是他的小兄弟啊!現在竟懷疑他要害我,不知不覺間,連我也信了那些汙蔑之詞嗎?”

    “我這樣背信棄義的叛徒,還有什麼資格承擔如此重任?你就不怕我去,就出賣那李青山嗎?”

    “你小子在說什麼蠢話,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只要對得起自己就行了,何用替我負責!真要說責任,當年也是我打敗了。那家夥對你也算夠意思了,總比跟著我送死強。不過你可不要泄露此事,否則我真的不能放過你。”

    那與其說是威脅,倒不如說是忠告,怕他一時糊塗,行差走錯。

    “我不是叛徒嗎?”這是他一生的心結。

    黃泉路上,李青山雙手抓住牛頭阿旁的肩膀,用力搖晃:“快說,他在哪裏?難道是被關在地獄道?好,我現在就去救他出來!”

    “你憑什麼?”牛頭阿旁忍不住反問,一個力量遠不如他的小子,竟敢說這種大話。

    “這還用憑什麼?阿旁老兄,我不知道你是潛伏在敵人內部的地下工作者,剛才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

    李青山並不懷疑這是敵人的圈套之類的,因為他現在的實力根本太微不足道了,完全不需要陰謀詭計,隨便來幾個陰帥就能拿下。

    而且現在看這顆牛頭,怎麼看都覺得親切。看著他臉上濕漉漉的牛毛,更覺得於心不忍。

    我這一招“大嘲諷術”,實在是威力太大,這不就誤傷友軍了嗎?看把人給委屈的。趕緊哄好了,好問牛哥在哪裏。

    “你罵的沒錯,我就是叛徒走狗!”牛頭阿旁漠然道。

    李青山還以為他是在說氣話,更加抱歉:“怎麼會,我看你濃眉大眼、儀表堂堂,正是牛中的霸者!”

    牛頭阿旁便道出了當年戰敗投降之事,不過因為有太多名字不便提及,只說了一個大概。

    李青山心中一驚:“沒想到啊沒想到,你這濃眉大眼的家夥也叛變革命了!牛哥也真是心大,竟然讓一個死叛徒來接引我,這廝如果出賣老子怎麼辦?”

    牛頭阿旁冷笑:“你還敢和我下地獄嗎?”

    “既然他信得過你,那我就信得過你,下地獄又算得了什麼?”

    “如果我把你賣了呢?”

    “那也是我們眼光不行,怪不得旁人。不過你戰敗投敵算是迫於無奈,如果敢出賣老子,就算牛哥讓我饒你一命,老子也一定不會放過你!”

    報恩歸報恩,報仇是報仇,恩怨分明,兩不相幹。

    牛頭阿旁聞聽此言,反倒笑了起來,這種性情,難怪,難怪!站起身來,拍拍塵土:“放心吧,這一次,我不會再投降了!”

    透出一股決然之氣,李青山很熟悉這種氣息,那是要押上性命的去做一件事。

    牛頭阿旁向又他深深施了一禮:“小子,剛才是我故意試探你,看你有沒有資格承擔重任,老牛我也給你賠罪。不過被你罵一通,我心裏也痛快多了!你小子的嘴忒毒了,應該下拔舌地獄!”

    李青山很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哈哈,過獎了,過獎了!”

    牛頭阿旁眼角一抽,我是在誇你嗎?

    “走吧!路還長著呢!”

    黃泉路漫漫,漠漠黃塵中,二人並肩而行,談笑之間已化敵為友。

    李青山一番詢問,也知道牛哥並不在這地獄道,要見的是另一位大聖,被鎮壓在無間地獄的最深處。因為“和諧”的緣故,名字外號都不便提及。

    他終於放下心來,相比於蘇迷嬈那個不靠譜的娘們,這一位才是正兒八經的接引者。

    牛頭阿旁聽說了歸墟之事之後,也猜出了是哪一位大聖,但還是因為“和諧”的緣故,名字外號都不便提及。

    於是他拿出酒囊來,兩人痛痛快快喝了一場,一起破口大罵,也算是下酒菜了。

    李青山趁著酒意,問了個問題:“你不是不願趟這趟渾水,為何又答應?”

    “我本以為好死不如賴活著。”牛頭阿旁狠狠悶了一口烈酒。

    “現在呢?”

    牛頭阿旁吐出酒氣:“我不想再做狗了。”眼中燃燒著火光,那是熄滅了千萬年的戰火。

    這一次,若是戰敗,那就戰死。

    茍且偷生,其實並無甚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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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幽冥界

    李青山胸中激蕩著一股熱烈,烈酒仿佛在腹內燒。征途漫漫,戰士將要走向最終的戰場!

    “阿旁老兄,我們怎麼去無間地獄的最深處?”

    牛頭阿旁問:“小子,你怕苦嗎?”

    李青山點點頭:“我最怕苦了!還怕痛怕死,你問這個幹什麼?”

    牛頭阿旁很有些意外的瞧著他:“你倒是很老實。”

    李青山憨厚一笑:“我這人沒有什麼別的優點,就是老實。”

    “好吧!那我就帶你潛入十八層地獄。”牛頭阿旁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樣。

    “有危險?”

    “是一些風險,畢竟地獄道中還有十殿閻羅,以及地藏王菩薩。若是不小心泄露了行藏,那就萬事皆休。”

    李青山沈吟道:“不行,太危險了,這完全就是賭運氣,還有別的辦法嗎?”

    牛頭阿旁看著他的臉,即便是聽到“地藏王”的大名,也沒有露出絲毫慌張,只是變得慎重了許多,心中不由嘆服,這個怕苦怕痛又怕死的小子,偏有一股大無畏的氣勢,勇猛精進,永不退轉。

    “還有一條路,那可就苦極了。”

    “說來聽聽。”李青山微微一笑:“我雖然怕苦,倒也不至於聽都不敢聽。”

    “我把你當做樂天送到陰曹地府,你就能混在惡鬼之中,讓判官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

    “這樣啊!”

    李青山頷首沈吟,前者無疑是一條捷徑,有牛頭阿旁帶路,他只要跟著就行了。後者卻要進入諸地獄中受刑,其中的苦楚自不必言。

    “罷了,那還是別走捷徑了,老老實實去死抗吧!唉,本以為是‘旌旗十萬斬閻羅’那麼快意,沒想到還是得受罪!”

    牛頭阿旁大笑:“旌旗十萬斬閻羅,哪有那麼容易?你不是怕苦嗎?一旦進了地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別挨不住把什麼都招了,還不如跟我冒一冒險。”

    “也許吧!”李青山並不嘴硬:“也許我會把什麼都招了,但那終歸是我自己選的路。就算失敗了。也只能怪自己無能。”

    牛頭阿旁心中一震,這聽起來很喪氣的話給他的感覺,卻比那一句“旌旗十萬斬閻羅”更加擲地有聲。

    不怨天,不尤人,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錯自己扛。

    他突然明悟了那位的意思,並不是讓他報答過去的恩情,為了所謂的義氣去送死,只是讓他選擇自己想走的路。所以這漫長歲月中,從不曾來找他幫手,無論經歷多少失敗。

    否則那位在最強勢的時候邀他入夥,他連拒絕的勇氣都沒有。不,他非但不會拒絕,還會忘乎所以,狂熱的加入其中。為了光復早已毀滅的大業,為了虛妄的希望而戰,哪怕戰死也在所不惜。

    然而那位想到的並不是這樣的“貨色”,他需要的是誌同道合的戰友,而非肯為自己的大業犧牲的小嘍啰。

    所以直到他在地獄中沈淪的夠久,受夠了做狗的滋味,才會來見他這一面,讓他再一次做出選擇。

    他突然間回想起了很久遠的過去:“他從未拿我當嘍啰!”

    剎那間,龍背上那個男人高高在上的身姿,以及龍翼籠罩下的陰影。忽然煙消雲散,兩行熱淚流淌下來。

    李青山心說:“這牛頭的情感也太豐富了!”

    牛頭阿旁忽然轉過頭來,用飽含熱淚的牛眼,狠狠的瞪著李青山:“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引路人,路還得你自己去走,別指望我能幫你什麼,我也有我的事情!”

    他要嘗試渡過七次天劫修成真仙,唯有如此才有機會一雪前恥。

    其實這麼多年的積累,無數人皇的貢獻。早已經足夠了,他比絕大多數真仙的活的都久。只是他不敢去試,害怕被劫雷劈死、被死魔害死,也害怕渡劫成功。

    他曾經的想法是:既然已經永生不死,何必冒這種風險。真到了九天之上,被卷入天地大劫中,說不定反而死的更快。

    他不願再面對那些熟悉的面孔,更不願再加入任何一方。無論是當年的首領,還是那個可怕的男人,他都不敢與之為敵。

    寧願躲在地獄中做一個小小陰帥,憑此避過了一場場大劫,自以為聰明。

    現在才明白,自己之所以能避開,乃是那兩個男人默許的結果。

    一個要拿他當做標桿,展現自己的寬容大度,鼓勵更多人投降;一個為著當年的舊情,不願拉他下水,再把他卷入戰場中。

    所以才得以夠茍且偷生。其實歷次天地大劫,無不是戰的天昏地暗,地獄道又怎麼可能安寧得了。

    十殿閻羅都隕落過好幾位,十大陰帥更不知輪換了多少遍,他這個叛徒反而能一直茍活。

    上一次大劫之末,那只大名鼎鼎的靈明石猴闖來地府,想要救出“老五”,四大判官逃的慢了些,被一棒掃死了三個,拍著他的腦袋說:“嘻,看在你這顆牛頭的份上,老孫且饒你一命。下次再被我撞上,休怪咱棒下無情!”

    這才僥幸逃過一劫。

    但這樣的僥幸還能有幾次?天地大劫的烈度越來越高,也越來越頻繁,也許下一次,他就會被派上戰場,那就真成了小嘍啰了,哪怕只是為了保全性命,也必須有所行動了。

    就是身邊這渾小子,看起來有點逗逼,但是應劫而生、殺性極重,宰起“叛徒走狗”來絕不會手軟。

    現在還不算什麼厲害人物,但離首領說他還只是凡人,到現在才過了多長時候,那靈明石猴當年還只是一塊破石頭呢!

    “你不幫就不幫唄,瞪著我幹什麼?”

    李青山一陣撓頭,越發搞不清楚這牛頭阿旁在想什麼東西。

    “走,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出發!”牛頭阿旁越發覺得時間緊迫。否則若被這小子拍著腦袋說:“嘿,看在你這顆牛頭的份上,老子且饒你一命。”他真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而更有可能的是話鋒一轉:“哈哈,騙你的。你說,你是不是叫樂天?你看老子中間這根指頭,你說,是不是六,是不是六?”他毫不懷疑,這小子一定幹得出來這種事,他比那猴子壞多了。

    “好吧!”李青山見牛頭阿旁忽然臉色不善,只好跟了上去,又問道:“可我要怎麼讓判官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他自認還沒有那麼大的罪過,如果只把他打入個三層五層,那豈不是白白受罪。

    牛頭阿旁悶聲道:“你就正常表現。”

    又行了不知多久,一座青森森的石碑斜插在黃泉路旁,上面歪歪扭扭的刻著三個字:“幽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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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望鄉臺

    過了界碑,李青山立刻聽到嘩嘩的水聲,眼前彌漫的黃塵漸漸散開,一條大河攔住去路,煙波浩渺,橫無際涯。

    河水中磷光閃爍,映的河水一片青瑩如碧,宛如一條青色玉帶。河畔開滿了妖艷的紅花,有花無葉,如血如火,仿佛在燃燒。

    天空也忽然變得澄凈,深藍幽暗,無星無月,顯得異常高遠,他從未見過如此高遠的天空,仿佛要遠離塵世而去。

    是的,這裏正是離塵世最遠的地方,即便是死寂如餓鬼道,也還多了幾分生氣。

    河上一條窄窄的木橋,或是被河水侵蝕的緣故,顯得破爛不堪,卻直通往煙波浩渺之中,肉眼難及之處。

    青瑩的河,血紅的花,幽藍的天,色彩鮮明異常,仿佛一下掃盡了路上沾染的塵埃,使人不由自主的想往前走去,走上那條長橋。忽又發現一些稀稀拉拉的人影,正依次排隊上橋,像是突然出現似的。

    “阿旁大哥,您先到了啊!”

    李青山猛然回頭,正看到一張白色長臉,仔細一看,才發覺是一張馬臉,身後跟著一個愁眉苦臉的老者,從他們剛剛走過的黃泉路上走來。

    心中明悟:“黃泉路只有一條,卻通往無數個世界,也就是有無數條。這馬臉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馬面了,這一下‘牛頭馬面’可算是湊齊了。”

    “賢弟你也回來了。”牛頭阿旁憨厚一笑,馬面瞥了一眼李青山,壓低聲音:“這次手氣不錯?”

    “還湊合。”

    “大哥你也真是愛玩……”

    “閑著也是閑著……”

    牛頭馬面並肩而行,一陣胡吹亂侃,真如親兄弟一般,不時爆發一陣大笑。

    擋在前面那些個勾魂使者。紛紛閃到兩邊、躬身行禮,請他們先行上橋,他和那老者就在後面乖乖跟著。

    若非見到牛頭阿旁在黃泉路上痛哭的模樣。李青山一定以為他的日子過的舒服自在極了,完全沒必要造反。如今再看。就覺得有點虛以委蛇的意思了。

    李青山在橋上東張西望,心道:“這就是奈何橋吧!”身旁那老者的嘆息聲越發的深沈無奈,果然是奈何橋上嘆奈何。

    那老者忽然傳念過來:“這位道友,你都準備了什麼東西?”

    “準備什麼?”李青山不明所以:“幹什麼?”

    “當然是用來打點。”老者理所當然的道。

    李青山訝道:“我都死了,******還需要打點?”

    或是這一念頭波動的過於激烈,馬面回頭瞥了他一眼,對牛頭阿旁笑道:“大哥,您這贏的也太狠了。等下這小子有苦頭吃了。”

    牛頭阿旁嘿嘿一笑:“賭場無父子!”

    李青山臉一黑,立即開口應道:“我也曾當爹!”

    這下輪到牛頭阿旁臉一黑,老者瞪大了眼睛望著他,馬上和他拉開了距離。

    馬面也是驚訝,哈哈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真是膽大包天,難怪敢跟你賭,看起來還是不服啊!”

    牛頭阿旁冷笑:“有他服氣的時候!”

    馬面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是,任憑你在世上如何英雄了得,到了咱們這裏都得服。不服不行!”

    李青山嘀咕:“馬不知臉長,牛不知角彎。”

    牛頭馬面臉都是一黑,馬面冷冷道:“你說什麼?”

    “諺語。”李青山一臉“你是文盲嗎”的表情。

    那老者已經退出十步之外了。像是看瘋子一樣望著他。

    馬面狠狠的瞪著李青山:“大哥,把這小子丟下去算了。不,那倒便宜了他。把他送他到呂判官那去,那廝貪的很!”

    牛頭阿旁微微頷首,意味深長的道:“那是當然。”如果不是李青山張嘴總不忘把他給捎帶上,幾乎要誇他表現的好了。

    過了奈何橋,一座百尺高臺聳立,不算很高,但當李青山仰頭望去。卻有一種直通天際的錯覺,像是一個錐子刺著那異常高遠的夜空。筆直平滑的墻面上。寫著“望鄉臺”三個大字。

    望鄉臺下,一只青面獠牙的大鬼。手持鋼叉守在臺下,身旁一張桌子上放著許多茶點,身前擺著一個紅箱子,也不知幹什麼用的。

    見牛頭馬面來了,連忙站起身來,硬是從那張青面獠牙的臉上,擠出了一抹諂媚笑容:“兩位大帥辛苦了,趕緊來歇歇腳!”

    李青山便向那望鄉臺上走去,唰的一聲,一柄鋼叉攔住去路,青面大鬼喝問道:“功德呢!”

    李青山愕然:“什麼功德?”

    青面大鬼極不耐煩的敲敲身旁的紅箱子,李青山這才發現,上面也寫了三個斑駁小字功德箱!

    李青山瞪大眼睛:“這也行!?”

    “窮鬼,沒有功德也想上望鄉臺?要上快上,不上快滾,別擋著後面的闊佬。”

    李青山瞧這鬼的修為遠不如自己,最多不過渡過四次天劫,但動起手來分分鐘被牛頭馬面拿下,硬闖是不行。心中一動,一把抓住身後那老者,笑道:“老兄幫幫忙,今天出來的急,沒帶著錢,將來我一定報答!”

    老者覺得簡直滑稽,什麼叫出來的急,難道還以為能回得去嗎?哪還有什麼將來!

    正待毫不留情的拒絕,卻正對上李青山的雙眼,心神一陣恍惚,待到回過神來,已幫他貢獻了一份“功德”在功德箱中一塊極品靈玉發出哐當一聲響。

    隨著《自在天書》大成,此等天魔惑心之術,李青山已是運用自如,趁著這老者在生死關頭,心神不寧,果然一下奏效。

    當然,也是這份“功德”也不算多,否則就沒那麼好忽悠了。

    青面大鬼咧嘴一笑,滿意的舉起鋼叉,放李青山通過,他頭也不回的向望鄉臺上走。

    “小子爾敢!”老者勃然大怒,他在世上也是一尊魔頭,何曾吃過這樣的虧,正要趕上抓住李青山,鋼叉唰的又放下來,青面大鬼一敲功德箱:“功德。”

    “剛那是我的功德!”

    “功德!”

    青面大鬼才不管這個,既然瞧出一個是窮鬼一個是闊佬,能收兩份功德的,為何要收一份功德。不過令他失望的是,這老者最終沒上望鄉臺,不過反正也沒差。

    老者惡狠狠的擡頭看,只見李青山登上望鄉臺,見他在下面看,還笑著沖他揮揮手:“謝了!”

    老者跳腳大罵,李青山已不理他,手搭涼棚,極目遠望。

    忽然間,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看到的不是臥牛村,而是一座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的大都市,在他年少的時候,曾無數次的出現在他的夢中,幾乎被他遺忘的故鄉。

    是幻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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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3-20 19:31:44
第十七章 孟婆湯

    也許這“望鄉臺”本質上是一座效用神奇的法陣,能映照出臺上之人最深層的關於故鄉的記憶。但是任憑他如何運轉《自在天書》,眼前的景象依舊栩栩如生,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他再往臺下望去,忽然發現一座彎彎的木橋,橫跨在一條大河上,河水如碧,但很清淺,橋長不過十丈。橋身也刻了兩個字:“奈何。”

    哪還能看到那橫無際涯的煙波,以及那座走了許久的長橋。

    這時候,一個勾魂使者等帶著一個陰神上橋,走的很慢很慢。

    橋的另一端,是萬丈黃塵,渺渺漠漠。

    這地獄道,與人間道、妖獸道、阿修羅道,乃至餓鬼道都完全不同。詭秘莫測,難以言說。

    青面大鬼不耐煩的叫道:“餵,上面那個,快下來,到時候了,再看就要加功德了!”

    李青山神情恍惚的從望鄉臺上走下來,那被忽悠的老者一把揪住他:“小子,還我靈玉來!”

    李青山敷衍道:“等下就還你。”

    牛頭阿旁心中奇怪:“這小子難道也會思鄉不成?”

    老者叫道:“馬面大人,請為我做主啊!”

    “嚎什麼,繼續走,管好你的東西!”馬面冷笑著:“好小子,我看你接下來怎麼辦!”

    過了望鄉臺,沒過多久,一座茶棚攔住去路,不是建在路邊,就是那麼堵在正路上,兩邊都是絕壁,茶棚一根旗桿上長幡飄揚,上面寫著一個“湯”字。

    一個鶴發雞皮的老太婆坐在門口,手中拿著一柄湯勺,招呼道:“來喝湯了。”

    孟婆湯!

    李青山微微擡頭,就憑這茶棚蓋的這個倒黴地方,就知道這碗湯怕是不能不喝。沒看到有功德箱,略微放下心來。

    再走近了一些。卻發覺蹊蹺。

    那孟婆身前放著兩口湯鍋,都咕咕嘟嘟的冒著熱氣。堆著兩疊碗,一疊大一疊小。大的碗口都有缺,黑瓷發灰。小的精美絕倫。白瓷鬥彩。

    一鍋湯濃稠如瀝青,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藥味兒;另一鍋湯卻是清淡如白水,卻煥發著一股清香氣。

    孟婆先用白瓷小碗,舀出兩碗清湯來,遞給牛頭馬面:“兩位老哥。老身剛用一只千年老母雞新燒的湯,嘗嘗吧!”

    馬面品了品:“孟婆婆,你這手藝還是那麼好,不過這料可是越來越省了,別說一千年,我看連一百年都未必有。”

    “生意不好做啊,最近來的都是窮鬼!”孟婆一臉慈祥的對李青山道:“小哥,你要喝哪一碗?”

    李青山在路上已經聽牛頭阿旁說了,這孟婆湯的效用並不在於讓人忘卻前塵往事,而是封住全部修為。

    雖是陽神陰神。一旦飲下這碗湯,便與凡人無異,無法再動用絲毫法力。

    在這種狀態下,一旦重入輪回,便有胎中之謎,必然會丟掉所有前世記憶。

    但牛頭阿旁卻沒告訴他,這湯還有的選,於是他伸手向那鍋清湯一指。

    “這位小哥真會選,喝了老身這一碗湯,不墮地獄。不忘前塵!”

    孟婆笑容更加慈祥,卻不急著舀湯,而是伸出一只雞爪般的手來。

    李青山頓時明白過來,那一鍋清湯是要買的。而且價格必定不菲,恐怕是最需要打點的環節之一。

    喝了這碗清湯,就能保持自身修為,就算是被打入地獄,也可以施展法術抵擋。就算是輪回轉世時仍有胎中之謎,也可以對意念記憶進行保存處理。將來可以恢復。

    楚天能恢復部分林玄的記憶,絕對不是偶然,正是喝了這一碗“不墮地獄,不忘前塵”的孟婆湯。別說是湯,哪怕只是一碗清水,也可以賣出天價來。

    這一關可謂是至關重要,是關乎生死存亡的大事,絕對不是“望鄉臺”那等“著名景點”所能比擬的,而且根本沒得選擇,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見李青山遲遲拿不出手來,孟婆的臉漸漸陰沈下來,放下那白瓷小碗,拿起那黑瓷大碗,滿滿的舀了一碗:“窮鬼就只配喝這個!”

    “唉,人都說地獄賞善罰惡,沒想到還是嫌貧愛富!”

    李青山一聲苦嘆,接過那黑瓷大碗,氣味更加刺鼻,咕嘟冒著泡泡,有昆蟲似的東西湧上來,不知都煮著些什麼惡心玩意兒。

    孟婆陰笑道:“莫要瞧不起這碗湯,若論材料的話,比這一鍋都要精貴!保管你喝了,難逃苦刑,前塵皆忘!”厲聲道:“快喝!”

    馬面冷笑:“若是不喝,那就只有灌了。”

    牛頭阿旁笑道:“嘿,老牛自掏腰包,可以請賢弟你多灌幾碗!”

    “這話說的,哪用大哥您破費啊!”

    三張面目盯著李青山,或嚴厲,或嘲弄,或冷笑。

    李青山本也不覺得這地獄有何可怕,但這時忽覺有些心悸:“好,我喝!我喝就是了!”

    見他捏著鼻子,表情扭曲的喝下了這碗濃湯,馬面不由大笑起來:“不見棺材不落淚,現在後悔可太遲了。”

    牛頭阿旁心中一嘆,在黃泉路上,他要給李青山點寶貝,讓他上下打點一下,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既然選了這條路就,必須這樣去走。否則一個懂得上下打點的“精明人”,又怎麼會屢次三番的出言不遜,開罪於人呢!

    李青山咕嘟咕嘟把湯一飲而盡,那湯入口即化,一絲絲融入陽神之中,頓時感覺渾身開始麻痹,搖搖晃晃的繼續向前走去,神情已是絕望至極。

    孟婆見慣了這樣的場面,看也懶得看這窮鬼一眼,自去招待下一位“主顧”。

    正當李青山越過湯鍋時,忽然飛起一腳,正踹在那一鍋濃湯上。

    砰的一聲,湯鍋在巖壁上撞得粉碎,濃湯流灑了一地。

    孟婆縱有鬼仙修為,也是猝不及防,一聲痛呼:“我的湯!”

    這一鍋濃湯耗費極多珍貴材料,才能達到封印修為的效果,而且熬制起來極不容易。

    李青山吐了一口惡氣,揚眉笑道:“好湯!”對那目瞪口呆的老者道:“還你了。”

    孟婆雞爪般的手,狠狠扼住他的脖子,厲聲:“還我湯來!”

    “好啊!”李青山笑著拍拍肚子:“等我消化了,撒泡尿出來給你當鏡子用,讓你照照自己那張老臉有多醜!”

    孟婆要氣瘋了:“我宰了你!”

    “好啊,來來來,我求你給我個痛快,不殺不是人!”

    馬面楞了好一會兒,問牛頭阿旁:“這小子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嗯,病得還不輕!”

    但不知為何,他只想哈哈大笑,也跟著出了一口悶氣。

    那被人按在地上,無法反抗卻又絕不屈服的男人,仿佛煥發著耀眼的光芒,沖破了這昏暗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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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3-21 10:57:41
第十八章 閻王殿

    地獄道,秦廣王治下第一殿,殿宇巍峨,高拔百丈,陰森幽深。

    兩尊巨鬼佇立殿外,手持鐵索鋼叉,猙獰可怖。

    殿前設有“孽鏡臺”,臺高一丈,鏡大十圍,向東懸掛,上橫牌匾:“相由心生。”

    所有亡魂至此,都先押到孽鏡臺上照一照,孽鏡又名“業鏡”,能照出人一生罪業。

    若善大於惡,鏡中就會放出光明;若惡大於善,鏡中黑霧重重;若善惡相抵,則無形無影,無光無霧。

    世間之人,善者寡而惡者眾,而就算是善者,誰又真能一生無過,所以又道:“孽鏡臺前無好人。”

    第一殿專管賞善罰惡,根據善惡大小不同,或轉生為人,或貶為獸類,不一而足。其中罪大惡極之輩,便要被打入無間地獄中受罰。

    不過亡魂何其之多,秦廣王堂堂真仙,自不會糾纏於這等瑣碎事務,除非有人仙妖仙大限將至,才會提前安排,親自登堂升殿。

    所以主殿常年不開,設下四大判官,坐鎮周遭四座偏殿,分別名為:明鏡司,陰律司,賞善司,罰惡司。

    “砰”地一聲,一個人影重重跌入“明鏡司”中,灰頭土臉,狼狽至極,還沒爬起來,一群猙獰鬼差一擁而上,有的扭住雙臂,有的扯住頭發,連拖帶拉的將他拖到殿中,“明鏡高懸”的牌匾前。

    一個穿著朱紫袍,頭戴烏紗帽的白面判官,坐在高高公案後,見此情形,眉頭一皺,正待喝罵。

    牛頭馬面與孟婆一齊走進殿中,殿中鬼差立刻噤若寒蟬,白面判官忙從公案後走下來:“三位道友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

    孟婆尖聲道:“這賊小子毀了我一鍋好湯!”

    馬面冷笑道:“他大概還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牛頭阿旁沈聲道:“這個人,要重判!”

    呂判官也吃了一驚。這小子是什麼來路,竟然惹得三位鬼仙一起來告狀,而且這三位幾乎是地獄道中最了得的人物,比他的地位還要高。

    特別是那牛頭阿旁。實力深不可測,壽命綿長無比,除了十殿閻羅,誰見了不要叫一聲“牛大哥”。

    他心念一轉,輕咳了兩聲:“總要到孽鏡臺上照一照。再審一審。”

    這三位的面子不能不給,但在此之前總要搜刮一番。他堂堂鬼仙豈能被隨意差遣,若是沒有一點油水,在這明鏡司中做什麼。

    牛頭阿旁臉色一沈,心道:“早知道這姓呂的貪,沒想到竟貪到如此境地,這些判官真是一茬不如一茬啊!”昔年地獄道剛剛建立時,判官們還是公正嚴明,後來都到極樂世界去修行,誰肯在這陰森可怖的地府中審案。

    呂判官喊冤:“牛大哥。你是陰司的老人,這都是規矩,規矩,我有什麼辦法?待我審完案子,一定要三位一個交代。”

    那跟李青山一起來的老者,在殿外探首張望,李青山打翻了那一鍋濃湯,他便假裝也是個窮鬼。馬面被他打點過了,也不拆穿他。孟婆急著報仇雪恨,也無暇跟他計較。白得了一碗清湯,卻是大大省了一筆“功德”,比那一枚靈玉的價值高得多。

    但是他生時便非善類,出了名的心胸狹隘。見此情景,只是冷笑不已:“愚蠢小子,這第三關你是休想過得去!”

    地獄道**有三道管卡需要打點:一則是來拿人的十方陰帥或勾魂使者,這個打點不到,黃泉路上便要遭劫。

    二則便是那一碗孟婆湯,不買一碗清湯喝。萬事皆休,前塵俱忘,甚至熬不過地獄苦刑。

    第三道管卡便是四大判官,也是最重要的一道管卡,賞善還是罰惡,皆在一念之間。想要贖清罪孽,逃脫刑罰,非得花大價錢不可。

    正在這時,一個守殿鬼差喝道:“那老頭兒,呆頭呆腦的看什麼!”拿著一根水火棍,狠巴巴的走過來。

    若是在平日,老者哪將這等小鬼放在眼中,一招就滅殺了。如今卻只有低聲下氣,又塞過去一枚靈玉。

    那鬼差神情微變,似乎在笑,卻猙獰如故,摸摸他的腦袋:“你倒是個識趣的,到咱們這裏,是龍也得給我盤著,是虎也得給我臥著,什麼陽神陰神都沒用,我看你這麼孝順,進來看吧!”

    老者幹笑了一下,跟著走近殿中,除了那三道管卡,各路鬼差也要對付的過去,否則“小鬼難纏”,也能給你苦頭吃。心中卻越發恨李青山:“憑什麼我都要低聲下氣,你小子卻可以如此狂妄,我就看你是怎麼死的!”

    呂判官又回到公案後,幾個張牙舞爪的鬼差正要把李青山往孽鏡臺上拖,孟婆嘲諷道:“姓呂的,別白費心思了,這小子是個窮鬼!”

    “窮鬼!”呂判官還有些不甘心,問道:“堂下何人?可有孝敬?”

    李青山仰頭笑道:“乖兒子,你孝敬老子嗎?”

    殿中鴉雀無聲,無論是殿前的巨鬼還是殿中的鬼差,全都呆住了。從未見過到了閻羅殿,還如此蠻橫的人物。

    呂判官也楞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有人竟敢這麼對他說話,怒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乖孫子,你孝敬爺爺嗎?”又給他降了一輩兒。

    “砰!”呂判官拍案而起,勃然大怒:“立即把他打入第三,第五,不,第九層地獄?!”

    猙獰鬼差們又是一擁而上,有的扭住雙臂,有的扯住頭發,連拖帶拉的將他拖向殿外。

    李青山並不掙紮,也不詛咒怒罵,只深深的望了呂判官一眼,又掃了一眼“明鏡高懸”四個字,不由得微笑,轉而變成大笑。直到他被拖出殿外,浩蕩的笑聲仍在殿中回響。

    呂判官沒來由的一陣心悸:“真是目無律法,不當人子!三位道友,對這個結果可滿意?”

    孟婆渾身不自在,竟沒有一種得勝的快意,恨恨的道:“應該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叫他永世不得超生!”

    牛頭阿旁心想:“若是真能這樣就好了。”

    但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除了第十殿“轉輪殿”之外,其他九殿各負責兩層地獄,即便是被打入第九層地獄,也需一層一層熬過去。而且每一層大地獄都有諸多小地獄,其間無數痛苦折磨:上刀山下油鍋,鐵樹銅斧,蜂蟄蛇咬,膿血灰河……

    故名為無間地獄!

    “小子,希望你能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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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3-22 19:46:25
第十九章 油鍋中

    赤紅火苗燃燒著一口黑色大鍋,周遭巖壁都被燎烤的漆黑一片,幾個小鬼正在添柴燒火。

    鍋大數十圍,簡直像是一個小池塘。其中盛滿了渾黃的油,咕嘟嘟翻騰著無數氣泡。

    這時候,一頭渾身靛青的大鬼出現在漆黑巖壁上,鬼爪高高舉起一個人,狠狠投入油鍋中。

    啪的一聲,油汁四濺。嗤啦聲響,劇烈翻騰。

    燒鍋的小鬼們倉皇逃開,一個不慎沾上了一點油星,哀嚎著滿地打滾,像是承受著莫大的痛苦,佝僂的身軀都扭曲了。

    靛青大鬼哈哈大笑,從這痛苦哀嚎中得到大快意。

    這不是尋常油鍋,而是地獄第一層的油鍋小地獄,平常人哪怕是沾上一點油星,也會被活活痛死。

    但奇怪的是,他卻沒有聽到油鍋中傳來慘叫聲,低頭一看,笑容僵住。

    那個咆哮明鏡司,當眾辱罵判官的狂徒,竟然……竟然在油鍋裏遊泳!?

    李青山落入油鍋時,神情大義凜然,懷揣著一股為革命事業犧牲的大無畏精神,然而周身滾油劇烈沸騰,他卻沒有感受到哪怕一丁點痛苦。

    “咦,難道是我痛到麻木了?”

    於是他幹脆展開雙臂,在鍋裏遊了一圈,但果然還是不痛。雖然油膩膩的有點討厭,但是溫溫滑滑的,還有一點舒服。

    他幹脆一口氣連遊了好幾圈,分別始終了蛙泳、自由泳、蝶泳,以及狗刨式等泳姿。

    把那靛青大鬼看傻了,周圍燒鍋的小鬼個個目瞪口呆。

    “你楞在這裏幹什麼?走開,別擋路!”

    這時候,巖壁上又來了一頭赤紅大鬼,不耐煩的擠開靛青大鬼,又將一人拋入油鍋中。

    李青山一看那人就笑了:“你也來了!”

    來者正是那與他同路的老者,老者剛一落入油鍋,立刻臉色大變。渾身發抖。又看見李青山,更是咬牙切齒,表情扭曲,真是又痛又恨。痛恨至極。

    心中殺意一起,頓時覺得痛苦更甚,連忙催動法力,凝定心神,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你害我!”

    原來呂判官在審過了李青山之後。緊接著便是這老者,他本來已經準備了一份厚禮,連孽鏡臺也不必上。

    孟婆卻還在殿上,看了他一眼就說:“這也是個窮鬼!”

    他無言以對,又怎麼敢對一位盛怒中的鬼仙說:“我剛才是騙你的。”

    於是就被鬼差們押上了孽鏡臺,這一招不打緊,鏡中黑霧重重,幾乎沒有一點光亮,顯是罪孽深重。

    他在原本的世界中便是名震天下的大魔修,最喜歡拿生魂祭煉法寶。屠城滅國皆不在話下,人稱“奪魂老怪”。後來飛升人間道收斂了些,但也絕非善類。

    而呂判官也正在氣頭兒上,大筆一揮,打入第十層地獄,比李青山還深了一層。他是有苦說不出,有禮送不了,落到如此境地,豈能不恨李青山。

    “你這老頭兒好不講道理,我害你什麼了?”

    李青山心念一轉。大約猜出了緣由,笑道:“你也是活該!”大咧咧的展開雙臂,往油鍋邊上一靠,沖著巖壁上兩頭大鬼喊道:“你們兩個紅綠傻逼看什麼看。油太冷了!”

    那老者臉都綠了,面皮一陣抽搐。

    兩頭大鬼也呆了一下,大概從未聽過這種要求,沖燒鍋小鬼們怒吼道:“燒火,燒大火!”

    燒鍋小鬼們連忙把火燒旺,油鍋翻滾的更加厲害。

    李青山仍不覺得有絲毫痛苦。再瞧那表情扭曲,渾身顫抖的老者:“嘖嘖,像是炸油條一樣,你真的很痛?不會裝的吧!”

    “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李青山哈哈大笑:“我們現在不是已經不得好死了嗎?”

    老者啞口無言,他最喜歡把仇人的魂魄抽出來折磨,但世上還有比地獄更能折磨一個人的地方嗎?

    “我現在就是把這小子宰了,反而是幫他解脫,那呂判官必定遷怒於我,罪加一等都是輕的,若是再被封住修為,那就全完了!”

    他用吃人的眼神瞪著李青山,偏偏拿他毫無辦法。

    油鍋越燒越熱,痛苦越來越深。

    再看李青山吹起口哨,悠哉的像是泡澡一樣。老者頓時覺得痛苦翻了好幾倍,幾乎忍不住要慘叫起來,指著李青山對兩頭大鬼叫道:“這不公平,為什麼他沒事!”

    李青山頭枕著鍋邊,望著那高遠奇異的幽藍夜空:“麻煩再加把火,嗯,就是這個溫度。”舒服的發出一聲呻吟,把頭浸入油中,喃喃自語:“大概因為我是個好人吧!”

    他曾在顧雁影身上感受過地獄之苦,坦白說,那是非常難以忍受的痛苦,遠遠超過了**所能感受到的痛苦的極限。

    按理來說,如今被親身打入地獄,感受到的痛苦應該更深才對,但卻偏偏沒事。

    從那老者的表現來看,這油鍋並無問題,那麼問題就出在自己身上,或者頭頂這片天空上。

    回顧天書樓中,關於六道輪回的知識。

    地獄道作為六道輪回最關鍵的一環,可以說沒有地獄就沒有輪回,其天地法則似乎擁有某種非常神秘的特性。

    無論是那一條通往無數世界、無數地點的黃泉路,還是那一座無法分辨長短遠近的奈何橋,乃至那一座讓他看到了前世故鄉的望鄉臺,全都不可思議,無法用常理猜度。

    他隱隱約約有一個猜想,卻連自己都不能確信:“我是好人嗎?是的,我當然不是壞人,但是……”

    他閉上雙眼,仿佛陷入沈睡。

    魔域戰場上,他曾率軍沖陣,斬殺無數魔民,最後獨面魔神。

    五洲世界裏,他曾傳播武學,使“人人有功練”,打破那些門派世家的統治。

    九州世界中,他曾毀滅世界,拯救蒼生。

    “……我是好人嗎?”

    靛青大鬼匆匆趕回明鏡司,呂判官正陪著三位鬼仙敘話,不悅的道:“怎麼現在才來回報,那小子怎麼樣了?”

    “大人,那小子他……他……”

    “吞吞吐吐做什麼,快說!”

    “稟報大人,他睡著了。”

    “睡著了?!”呂判官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沒有掙紮求饒?”

    “沒有,他、他好像一點都不難受。”

    “難道說?”呂判官心中一動,望向那座“孽鏡臺”,以及上方四個大字——相由心生!

    馬面沈聲道:“那小子善大於惡!”

    孽鏡臺不過是地獄法則的顯化,方便閻羅判官做出審判。而即便是不照,也一樣有善惡之分。

    牛頭阿旁突然回想起來很久很久以前,建立地獄道的宗旨——相由心生,境由心造。因果輪回,善惡有報。

    心中敞亮:“嘿,卑鄙小人,無恥惡徒,豈會被首領選中!”更多了幾分希望。

    孟婆尖聲道:“不行,決不能放過他!”

    “把他從油鍋裏撈出來,給我把他打入更深的地獄中去!”呂判官惡狠狠的道:“我要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孽鏡臺前無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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