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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說夢者]大聖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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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3-23 20:07:30
第二十章 下一層

    靛青大鬼便用鋼叉,把李青山從油鍋裏撈出來,向地獄深處發落。

    才出了油鍋,又上刀山,萬刃攢簇,寒芒閃爍。

    李青山見了,笑道:“好地方!”又一聲長嘆,卻是想起了末路狂花刀。

    “知道怕了嗎?”靛青大鬼獰笑,把李青山往刀山上一推。然後瞪大眼望著,卻見李青山背著雙手,漫步在刀山之上,哪像是被打入地獄的惡鬼,倒像是登山踏青的遊客。那千鋒萬刃,更傷不了他分毫。

    靛青大鬼趕緊再去回報,呂判官更怒,一拍驚堂木:“廢物!”抓起一把令簽,劈頭蓋臉的砸在靛青大鬼頭上:“繼續!不必再來回報了,他若吃不到苦頭,就只管往下一層發落!”

    靛青大鬼撿起令簽,轉回刀山小地獄,心中也惱火至極,但哪敢怨恨堂堂判官,抓起李青山就走,兇狠的道:“小子,你真以為做過幾件善事,就可以逃脫刑罰?”

    李青山微笑:“果然如我所料,沒想到這地獄還真有幾分公道!”

    “公道?”靛青大鬼殘忍的笑著:“我要叫你知道,這是世上最沒公道的地方!”

    李青山瞥了他一眼,見他頭臉上都是令簽的印痕:“我看你也是頭倒黴鬼!”

    靛青大鬼暴怒:“閉嘴!”

    然後李青山又逛了銅斧地獄,鐵樹地獄。銅斧砍他不傷,鐵樹傷他不著。

    饑餓地獄中腹內飽滿,焦渴地獄裏口齒生津。

    黑雲沙小地獄中,唯有清風拂面。糞尿泥小地獄中,只見清水一潭。

    那毒蜂也不來蟄他,毒蛇也不來纏他。不畏開膛破肚,不懼鴉食心肝。

    那靛青大鬼初時神色越來越猙獰,但到了後來,漸漸端正了顏色,平添了一絲敬意。

    在地獄中當差這麼多年,見過無數兇魂惡鬼。痛苦到極點時,大罵判官陰帥乃至閻羅地藏的也不在少數,卻從未見過如此從容的囚徒。仿佛不是在走向地獄深處,而是在往生極樂世界。從始至終。不見絲毫怨恨絕望。

    而且到了如此深的地獄,還不受任何刑罰,分明是積下了極深的功德。

    “你到底是什麼人?”

    李青山很嘚瑟的回了一句:“重要嗎?”

    “你不要太得意!就算是功德甚深,但難道就沒有一點罪孽?”

    李青山嘆道:“我的罪孽,罄竹難書。萬死難贖!”

    在他的意誌下,噬空獸吞噬了無數世界,令無數人失去家園,無數生靈泯滅。

    再說五洲世界,他讓人人都可以練功修行,卻帶來了長達數百年亂世,無數武者修士橫空出世,在天海之間鬥法爭雄,帶來的也絕不僅僅是傳奇故事。

    靛青大鬼怔了一下,上下打量著他。覺得看不透。若說他是無惡不作的魔修,怎能積下如此深的功德?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就完了。再往地獄深處去,只要你還有一絲罪孽,就逃不過刑罰。到那時候,罪孽越深,痛苦越重!”

    不知不覺間,語氣裏已沒了幸災樂禍,反而有些感慨。

    “那不正合了你的意?”

    “我與你無冤無仇,合我什麼意?我是替你覺得不值。你的功德遠大於罪業,和那些該死的魔修惡鬼不是一路,老老實實的交錢過關就行了,這又是何苦呢?”

    “誰說這裏沒有公道。你心裏不就有嗎?”李青山笑道:“你有此一念,將來我或許可以饒你一命!”

    “你饒我一命?!”

    靛青大鬼哈哈大笑,都到了這般境地,難道還想從這地獄中脫身嗎?但是在李青山的註視下,漸漸笑不出來,反覺得有些恐怖。

    李青山催促道:“少說廢話。快點趕路吧!”

    旋即便到了第六層地獄,一座蟻噬小地獄中。

    李青山皺了皺眉頭,開始微覺痛楚。雖然痛苦不算很深,但卻麻癢難耐,坐臥不安。

    莫名回想起了在臥牛村中的歲月,不是什麼美好童年,而是被困在孩童之軀裏,在小小村落中,常遭兄嫂虐待。長年睡在牛棚裏一堆幹草中,常常被蚊蟲叮咬的徹夜難眠,時時刻刻,焦躁難安,只有對青牛自言自語。

    “知道難受了吧!”

    “嗯,是很難受。”

    “那你就好好受著吧!”

    靛青大鬼到一處角落坐下,他得到呂判官的差遣,專門負責整治李青山。

    原本被呂判官斥罵了一通,大為遷怒李青山,準備把他狠狠往地獄深處發落,但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主意。覺得把這差事敷衍過去就行了,犯不著替那姓呂的出氣。

    李青山點了點頭,閉上雙眼,默默忍耐著噬咬。

    他很清楚,考驗才剛剛開始!能混過前面幾層,已經是僥幸了,但也到此為止。

    孽鏡臺前無好人,地獄道中無樂土。不受千重磨難,萬般辛苦,如何到的了地獄深處見到那一位大聖,再到九天之上,見到牛哥。

    他懷疑孟婆湯其實有反效果,不是令人忘記,而是讓人記起,比“憶水”的效用還強上百倍。

    恍惚之間,仍在牛棚幹草堆中,對著那一頭斷角的青牛,正用濕潤的眼睛望著他,默默等他做出選擇。

    對一般的人皇來說,陽神基本就是一切,全部魂魄精神、法力修為的凝結,但修行的《神魔九變》他,卻可以幹脆舍棄陽神,然後在小世界中重新凝煉出來。

    他仍可以做出選擇,選擇不受這份苦楚,選令一條路走。

    他不是沒有退路,五洲世界就是他最好的退路。

    五洲世界已經成長為一個超大世界,不久的將來,就可以容納五次天劫的存在。而作為世界之神的他,只要躲回五洲世界中,便可以與天地同在,哪怕是神仙也奈何不得他,真個是“退一步海闊天空”。

    一切應有盡有,何必在這地獄中受苦?

    正在這時,一只螞蟻爬上眼皮,被他猛然捏住。

    靛青大鬼心道:“終於忍不住了嗎?”

    這已是第六層地獄,不同於最初的刀山油鍋,觸及更深層的法則。不需要什麼燒鍋磨刀的小鬼了。諸般相由心生,境由心造。這些螞蟻根本逃不開,殺不完,無論如何掙紮都一定會被噬咬。

    李青山將螞蟻輕輕放了,睜開雙眼:“繼續走吧!”

    “你說什麼?!”

    “去下一層,這裏沒什麼意思!”

    “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你的心意我領了,不過還是繼續走吧!”

    李青山目光灼灼,神情執拗。

    從踏出臥牛村那一刻起,他就決心不再回頭,沒有什麼退路可言,無論那是一座村莊,還是一個世界。

    縱然真的墮入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亦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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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3-29 08:48:49
第二十一章 入歸墟

    靜室中。

    樂天感到十分棘手,大師兄莫名其妙的死在他這裏,這要怎麼解釋?難道向別人說,大師兄是自己作死,被牛頭阿旁捉到地獄中去?

    旁人定以為他使了什麼陰謀詭計,讓李青山做了替死鬼。 `謀害大師兄的罪名,他可承擔不起。若是晁天驕聽說此事,豈能放過他!

    而且他有一種直覺,如果把一切都說出來——牛頭阿旁的詭異表現,窺見的命運漩渦,可怖的天地大劫——那結果只會更糟。

    他聰明一世,這時候卻是無可奈何,不知該如何是好,唯有與李青山相對枯坐。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現,李青山嘴角抽動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露出一抹痛苦之色,仿佛沈入噩夢中無法蘇醒,身軀微微顫抖著。

    地獄深處,大雪紛飛,寒氣逼人,骨骼冷徹,牙關忍不住打戰。

    無數高大冰山,上接冰天,天上凍雲彌漫,一切呈冰冷青白之色。

    上下四周無不冰冷,青白。

    然而青白冰川中,卻有無數紅影,糾結彌漫如珊瑚。他用力眨眼,刷去凝結在眼瞼上的寒霜,現那是被凍結的火焰,一團團“死火”。

    寒意更深,周身衣衫早已襤褸剝落,露出雄壯的胸膛,皮膚凍裂開來,鮮血在其中已經凝固,並不流淌出來,宛如冰川中的死火,又像是一朵朵蓮花,紅的妖艷。  `

    這裏是地獄極深處,在越來越深的痛苦中,逐漸忘了去數是多少層,只剩下麻木的忍耐。

    靛青大鬼遙遙躲在冰川之外,頗有些憐憫的嘆了一口氣:“到此為止了!”

    這八寒八熱地獄是無數惡鬼的墳場,當他們徹底麻木的時候,就會被徹底凍結,然後永遠停留在這裏,直至某一天被寒風吹成冰塵。或者被野火燒成灰燼。

    他又忍不住祝願道:“好了,就在這裏止步吧!”

    這裏是地獄,捐棄一切希望,死亡已是最好的結局。

    但李青山終於不願不放棄希望。不願止步,於是前進。

    赤足踏在堅硬凍土,如踏在無數鋒芒上,周身的紅蓮華綻放的更大,一縷縷寒氣穿透進來。

    他反而覺得清醒了許多。選定最遠的一座冰川,大步向前走去。

    淩冽寒風凍結了雙眸,變成兩顆灰蒙蒙的冰球。腳步卻沒有絲毫遲疑,心中已清楚的勾勒出那座冰山的模樣,繼續向前,直至在冰川之間奔馳起來。

    一路吞吐寒風,餐冰飲雪,跌倒爬起……

    如果他能夠看見的話,會現那座冰川始終遙不可及,沒有接近哪怕一步。`或許他也並不在乎。只是不願停下腳步。

    靛青大鬼心中湧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問道:“這又是何苦?”

    李青山的耳膜早已凍結,聽不到任何聲音,倒省得聽那淒厲的風聲,只是揮舞遒勁有力的雙臂,邁開頎長健壯的雙腿,向前奔馳。

    踏過堅硬的凍土,踏上一片廣闊冰湖。一陣狂風拂去了冰面上的積雪,腳下無數死火凍結,絢爛火紅如珊瑚。

    忽然間。哢嚓一聲響,冰湖崩裂,裂開一條長長的冰谷。

    他既聽不到也看不到,更沒有絲毫法力。毫無防備的落入冰谷中。

    那些凍結的死火忽然復活,火蛇一樣狂舞,溫暖他冰冷的身軀,溫度仍然不斷上升,汗出如漿,直至沒有一絲水分。再一寸寸燒成灰燼,在落入谷底之前,便隨著熱風升騰飄散。

    而靛青大鬼正遙望著,徹底明白了一件事,他還沒有被痛苦壓倒、徹底死心,不會在這裏止步。

    很快他便在灰燼中重生,又在寒風中顫抖,血肉重新綻開一朵朵紅蓮華,趁著眼球被凍結之前,深深的望了一眼那座最遠的冰川,便開始新一輪的奔馳。

    “大師兄,大師兄!”

    樂天試圖喚醒李青山,沒過多久,李青山睫毛微微顫動,緩緩睜開雙眸,果然蘇醒過來,望了樂天一眼,眼中煙雲彌漫,恍如隔世,仍殘留著冰川的倒影,嘴唇囁喏著問了一句:“過了多久?”

    “三天。”

    “才三天?”

    李青山感覺已經過了很多年,他相信這不僅僅是在痛苦中產生了錯覺,而是地獄法則在揮作用。

    本尊非但不能置身事外,反使這一趟地獄之旅變得更加難熬。因為他在瞬間體會到的痛苦,是地獄中許多天的疊加。

    人雖然醒來,噩夢仍在繼續:寒冰與烈火不斷重復交錯,在酷寒中凍裂的血肉,又在酷熱中化為灰燼。

    不斷輪回,受苦無間。

    “大師兄你……”樂天頓時明白過來,他的陽神仍然墮在地獄之中,正承受著諸般苦刑。

    李青山按著雙膝,艱難的撐起身子,揮開樂天想要攙扶的手,向著門外走去,推開門的時候,轉過頭來:“別說出去。”

    眼神飄忽不定,聲音疲憊虛弱,沒有絲毫威脅的意味。

    樂天卻感受到一種莫大的威壓,仿佛是面對命運本身,深深低下頭來,“遵命!”

    李青山嘴角一抽,似乎是笑了一笑:“謝了!”消失在門外。

    “呼!”樂天長出了一口氣,躺倒在地。

    李青山跌跌撞撞的回到玄冥洞府,撲通一聲巨響,重重的落盡水裏。

    他施展出靈龜變,鎮壓所有感受,才勉強恢復一絲理智:“不行……這種狀態……持續不了太久,必須盡快……到歸墟去!”

    他的意誌力雖然遠勝過常人,但也並不是無窮無盡的,一旦出他承受的範圍,便會徹底瘋狂,乃至死亡。

    在這之前,他必須盡快做出選擇,徹底中斷本體與陽神之間的聯系,否則必然會陷入崩潰。

    而其中潛藏著極大的風險,陽神一旦失去控制,可能會徹底分裂出去,甚至與本體為敵,想要取而代之,那將是一個掌握了你全部秘密的可怕對手。

    在修行道中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所以許多修行者凝練第二、第三元嬰,再煉成多重陰神、陽神,雖然能大大提升修行度,特別是在鬥法時能立於不敗之地,但卻一直是一種禁忌,為正道所不取。

    李青山卻並不擔心,反而覺得這樣最好。歸墟或許比地獄道更加兇險莫測,如果他失敗了,至少還保留了一線希望,能夠繼續前行。

    於是他啟動早已準備好的法陣,剎那間,深藍光芒綻放,水面出現一輪漩渦,漸漸變大變深,直至深海之中,形成一個黑色空洞。

    水位迅下降,都被吸進了空洞中,要知道洞府底部與大海相連,水面是與海面齊平的。這黑色空洞在頃刻間吸走了不知多少萬噸水。

    這便是——萬水歸墟!

    他毫不猶豫,縱身投入大漩渦中,在被黑色空洞吞沒之前,與沈淪地獄的陽神,同時默念了一聲:

    “祝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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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星星

    餓鬼道中,小安正在無華城中修行,忽然睜開雙眼,驚覺與李青山聯系全部中斷,連放在他那裏的骷骨念珠,都失去了感應。

    立刻停止修行,返回玄冥洞府,撿起一塊破碎的法陣殘片,望著迅速回升的水位,頓時明白李青山已前往歸墟。不由蹙了蹙眉,其中必有極大的變故,否則他不會不告而別。

    凝望著幽暗深沈的海水,十指緊緊纏繞交錯:“你一定要回來,我會等著你的,無論多久,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

    ……

    剎那間,所有痛苦都消失了,以及所有的色彩與聲音。

    沈浸在無邊黑水中,或許是因為靈龜變的緣故,非但不覺得寒冷,反而覺得溫暖,像是在異鄉歷盡艱辛的遊子,回到了夢中的故鄉。

    “呼……”

    遠離了地獄的寒冰與烈火,他也不由自主長舒了口氣,那種滋味實在是太難熬了,如果是有的選擇的話,他連一秒鐘也不願意忍受。

    甚至產生了一種懷疑:“不知道在地獄的那個‘我’能否熬得過?”一個冰冷的念頭閃過:“熬得過去就活,熬不過去就去死吧!”

    在痛苦中幾乎陷入狂亂的理性迅速恢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沈靜,如同周遭無邊的黑水。特種教師

    他把頭從龜殼裏探出來,像是龍首又像是獅頭,上下左右的轉動頭顱,觀察所處的環境,卻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

    並沒有料想中的那種壓迫與排斥,這元始靈龜所化的世界,對於他這個血統不純的冒牌靈龜,似乎並沒有什麼敵意。

    黑水溫柔的包裹著他,反而覺得很舒服、很安全。與人間的紛亂、地獄的苦痛相比,這裏簡直如天堂一般。

    這裏是靈龜的故鄉,他的血脈雖然不夠純粹。但在施展靈龜變之後,好歹也有個七八成:“也許那歸海靈尊只是在唬我吧!可是我要到哪裏去找那個歸墟的囚徒呢?”

    李青山舒展四肢。輕輕擺動,向下潛去,所到之處,黑水自動分開,沒有絲毫阻力。

    如此下潛了不知多久,周遭依舊是無邊無際的黑水,沒有一粒微塵,一只蜉蝣……

    他施展“玄光盡照”。隨著靈龜變的提升,這一天賦神通可以輕易照徹千裏之外。

    但他很快便收了神通,因為玄光所照,盡是黑水。文藝時代別說天賦神通了,在這裏連眼睛都用不著,因為根本沒有什麼需。

    無盡虛空中至少還有繁星照耀,每一顆星星便是一個世界。還有噬空獸的存在,每一頭都是世界的雛形,雖然有點可怕,但至少沒這麼無聊。

    又遊了不知多久。他簡直巴不得來一個奇形怪狀的深海巨獸,來與他大戰一場。

    忍不住吟詩一首:“歸墟啊,你全是水!青山啊。你四條腿!”

    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他也許不是在深潛,而是在上浮。

    因為有大地的存在,所以無論多麼深沈的海淵都是有底的。

    但是在這歸墟中,既沒有大地,也沒有天空,也就既沒有上,也沒有下。

    地獄深處與歸墟深處,聽起來雖然差不多。但並不是一回事兒。

    “地獄好歹還有一個‘樓層’,一直向下就是了。可是,這裏到底哪裏算是‘深處’呢?”

    不僅上下無法判定。因為沒有任何參照物的存在,實際上就連東西南北都無法分辨。無論向哪個方向都只有無邊黑水而已。

    那麼,又該向哪裏前進呢?

    他不由陷入了沈思之中,想著想著,打了個哈欠,忽然覺得很疲憊,也許是忍受那一份地獄苦刑耗費了太多意誌力,困意如潮水一樣蔓延上來,轉眼之間就淹沒了他,連堅硬的龜殼似乎都有點發軟。豪門暖婚蜜愛

    他從未覺得這麼困過,哪怕是在涅槃重生變成小嬰孩的時候。

    他搖晃了一下腦袋,試圖保持清醒,卻忍不住想:“也許……我該……睡一下再說……只睡……一小會兒……”

    把腦袋與四肢縮回殼裏,眼皮也漸漸合上。只留下一個龜殼停留在黑水中,既不上浮,也不下沈。

    仿佛有個聲音對他說:“孩子,休息一下吧,你太累了。你到家了,這裏很安全,沒有人再能傷害你!”

    “我到家了……”

    恍惚之間,他又想起了望鄉臺上的煙雲縹緲,在無盡遠方那個似假還真的家鄉,兩張日漸蒼老的熟悉面孔,忍不住輕聲道:“爸,媽,你們還好嗎?我好想你們。”

    不由把身軀更深的縮進龜殼中,感到一種久違的痛楚,與地獄的任何一種刑罰相比都微不足道,卻輕而易舉的突破所有防備,像是一根針一樣刺痛他的心。雷武

    剛來到這方世界的時候,他****夜夜受這種痛苦煎熬,好不容易才掙脫出來,以為全都忘了,原來並沒有。

    於是他恍然,令他感到疲憊的不僅僅是地獄酷刑,而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所經歷的一切。

    隨著心念流轉,背上一片片龜甲走馬燈似的閃過諸般景象,一切過往皆歷歷在目,在黑水中靜靜回放。

    孩童時候的掙紮求存,少年時代的江湖搏殺,再到長大成人,邁入修行道,爭殺愈發激烈,變成戰爭。心中神魔交戰,更無一刻止息。

    驕傲,恥辱,仇恨;狂怒,恐懼,屠戮。

    縱然狂歌縱飲之時,心中也緊繃著一根弦,歌罷酒醒就得趕緊去修行、去戰鬥,他不能停步,一旦停步就會覺得疲憊,想要好好休息一下、享樂一番,大概就再也不願向前走了。

    然而無論奮力前進了多久,都似乎只會陷得更深。

    如今他已經變得這麼強了,成了萬象宗的大師兄,屹立於億萬眾生之上,比臥牛村那個面黃肌瘦的少年強大了不知多少萬倍。非但沒有得到一絲喘息之機,反而困境重重,道路愈發險惡。

    地獄酷刑,歸墟黑水,無法戰勝的強敵,不可逃避的血誓。在絕望中希望,在絕境中決鬥。

    這樣的人生到底有何意義?!

    九天之上?

    牛哥的敵人可以斬斷他一根牛角,把諸位大聖全部鎮壓。我就算是到了九天之上,與他並肩作戰,又能起到多少作用呢?

    “畢竟……我也只是個凡人而已……”

    “算了,不想這麼多了,還是睡一下吧!睡醒了再說……”

    正在這時,他恍惚間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心中反復回響:“你一定要回來……一定要回來……”

    一張慘白的面容浮現在龜甲上,面容俊秀,衣著綾羅,只有六七歲上下,是個與他一樣,沒了家的孩子,連性命都被奪去。他曾為她落淚,並發誓要帶她重返家園,那其實是他想要回去的家鄉。

    但她沒有選擇回去,而是舍棄了一切,陪他繼續前行。

    瞬息間,每一片龜甲上都浮現她的面容,既有過去,也有現在。既有白骨,亦有朱顏。全都一樣親切。

    那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的家人——小安。

    “不……我還不能睡,她還在……等著我!”

    他張開如有千斤重的眼皮,努力從睡意中掙脫。

    心中感到一陣後怕,方才如果睡著了,這一睡至少是上百年,那一切就全完了。

    而等他睡醒之後,或許已經修成了靈龜變第九重,但也變成了一頭純粹的靈龜,再無什麼九天之誌。

    即便是身受地獄酷刑,他也不曾變得如此軟弱,那些痛苦只會更加磨礪他的鬥誌,歸墟的虛無卻在不斷侵蝕他的意誌。

    雖然談不上什麼敵意,但卻比敵意更加可怕,不,或許這就是最深邃的敵意。

    世界的敵意也需要一定的事物作為憑依,譬如餓鬼道需要借助鬼仙的手才能對付小安。

    而歸墟中只有沈寂的黑水與無邊的虛無,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憑依,之所以會如此神秘可怖,是因為歸墟無時不刻在將一切外物與自身同化。

    如果有靈龜血脈,或許還能被同化為靈龜,若是其他族類,那就只有在虛無中泯滅。

    擁有靈龜血脈的他,受到的同化也更深。困倦仍在如潮水般一*湧來,虛無順著黑水滲入骨髓。

    他咬緊牙關,催動法力,釋放出一輪璀璨的光芒,在黑水中無聲無息的擴張開來,直至百裏之外才漸漸黯淡,但願那位“歸墟囚徒”能夠看見。

    但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水中,這光芒微小的連一只螢蟲都不如,迅速又被黑暗吞沒。

    他舒展四肢,向前遊動。無論如何,都要向前。

    然後,再一次釋放光芒!比上一次更加耀眼,在深沈黑暗的背景下,卻莫名顯得更加黯淡,像是一顆微弱閃爍的星星。

    不斷的向前,一次次閃光,也許並不是為了讓誰能夠看到,只是為了在最深沈的黑暗中照亮自己,對抗虛無。

    若是世界一片黑暗,那就自己發出光芒。哪怕希望並不存在,只要望著這顆“星星”,就還能繼續前行。

    還不能在這裏停步,還要出去再見到她,還要到九天之上,與牛哥並肩作戰。哪怕戰死,也要像星星一樣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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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4-3 22:53:08
第二十三章 分歧

    “祝你好運!”

    地獄深處,冰川之間,一聲祝願。斷絕了最後的聯系,徹底墮入地獄。

    剎那間,痛苦亦緩解了許多,意念從麻木的忍受中掙脫出來,重新考量自己的處境。

    對一般修行者來說,“陽神”本質上是魂魄所化,再加上一生修為的凝結。

    人人皆有魂魄,經過煉氣修行,成功築基之後,方能凝煉成金丹,再往後便是元嬰、陰神,陽神,元神……直至修成真仙。

    修行道一向重視魂魄而輕視肉身,佛家甚至將肉身視作“臭皮囊”。

    肉身毀了,魂魄還能輪回轉世,擁有陰神陽神的修行者,甚至能夠直接奪舍重生。而達到元神之境,便是沒有肉身也無所謂,不過是地位比不上人仙而已。但若是魂飛魄散,那一切就全完了。

    李青山因為修行《神魔九變》的緣故,特別是在煉成體內小世界之後,哪怕是陽神徹底毀滅了也沒關系,魂魄自然會在小世界中凝聚。一生閱歷全部儲存在小世界中,只要再拷貝一份兒就是了。

    二者雖然斷了聯系,但是依然擁有同樣的經歷與情感,思索與命運,因為彼此擁有的“信息”是完全一致的。

    所以並不會產生“我是誰?”這樣的疑惑,他就是李青山,無所謂誰真誰假,只有孰強孰弱的問題。

    “我有牛頭阿旁作為接引者,其中有牛哥的安排,至少證明這一條道路是有機會走得通的。歸墟就不一定了,那只九尾狐蘇迷嬈作為接引者簡直糟透了,也許那根本就是一條死路!”

    “所以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一旦‘我’沒能從歸墟中回來,那麼我就必須重修《神魔九變》,繼續九天之路!不,這還不是最壞的情況,雖然‘我’是個濃眉大眼的好家夥。但也不一定不會背叛革命,一旦這種情況發生,那就是必須由我親手毀滅!”

    在寒冰與烈火之間不斷毀滅重生的他。意念也如冰與火一樣酷烈決絕,哪怕擋在面前的敵人是自己,也要殺之!

    “希望‘我小子’不會讓我失望!”

    李青山放緩了腳步,繼續向遠方的冰川走去。腳步更加堅定。

    從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哪怕是另一個自己。也許自我毀滅的意誌從未徹底消失,只為貫徹自我的意誌。

    靛青大鬼遠遠望來,心中凜然。感覺在他身上發生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又仔細瞧了一陣,突然驚覺,他在走近遠方那座冰山。雖然走的並不快。但確實是在一步步接近。

    “發生了什麼事?”

    在不知不覺間,分歧已經產生,他們都是李青山,卻不再是相同的李青山。

    不同的環境會對人造成極大的影響,歸墟與地獄是截然相反的兩種環境。而哪怕是完全相同的環境,也一樣會產生分歧。

    無論是陰神還是陽神,都一定會受到肉身的影響,恰如凡人會受到種種欲望的影響。

    但肉身即是一種桎梏,也是一種維持。鬼類是最容易被扭曲的。這對強大的修行者來說也是如此,晁天驕如果沒有肉身,一定會被玄武之力吞噬同化,不可能渡過六次天劫。

    其中的利弊得失一言難盡,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肉身越是強大,影響就越是深刻。

    李青山擁有諸般神魔血脈,每一種血脈本身就蘊含著一種強烈的意誌,雖然相互之間形成了某種平衡,但對陽神的影響仍是非常深刻。

    而現在。這種影響正在逐漸消失,像是黃昏的晚霞一點一點黯淡下去,驀然回首,已是夜色闌珊。

    如果是修行同樣的功法,走同樣的道路,或許還能夠彌合一下這種分歧。而他修行的偏偏又是《自在天書》與《神魔九變》這樣完全不同的功法,到底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就連他自己都難以估測。

    在這種情況下,對於一般修行者來說,分歧會越來越深,結果必然會變成分裂,形成完全不同的道路。

    李青山既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假想敵,準備接受最壞的結果,那麼當然也不在乎什麼分裂不分裂的,反而覺得很自在,甚至有余暇欣賞一下的壯麗的冰山,瑰麗的死火。

    一身法力仍就無法動用分毫,但遠方的冰川卻不再是那麼遙不可及。

    他一邊前行,一邊推理其中的緣由,隱隱有一種猜想……

    在天書樓中二十多年間,他閱遍了所有典籍,特別是與《自在天書》相關的知識,憑借“靈龜變”進行了深入的推演分析,同時與歸海靈尊也進行了不少交流。

    那只老烏龜對與《萬象天書》相關的事宜,還是非常上心的。他是第一個修行《自在天書》的人,沒有前人的經驗可以借鑒,一切都得自己來實踐。

    根據他們一大一小兩只烏龜的研究,《自在天書》也許與其他天書的修行之道不同,甚至是要反其道而行之,要在關鍵時候舍棄肉身,主動選擇屍解,掙脫這一具“臭皮囊”,否則便不能得到真正的“大自在”。

    他對於大自在之道的領悟,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到達了極高境界,甚至更在魔域之戰以前。

    但在重新凝煉出陽神之後,這許多年來再無寸進,這很可能就是原因所在。

    可這終歸只是一種推演,沒有哪個修行者會主動舍棄肉身,沒有肉身很容易變得瘋瘋癲癲,走火入魔。

    就是渡過了六次天劫,“屍解仙”的地位也是遠不如“人仙”的,如果晁天驕當初沒能保住肉身,別說“六丁之首”,恐怕連“六丁之尾”也做不成。

    而他更不可能舍棄肉身,《神魔九變》對他的意義遠比《自在天書》大的多,又一直專註於“靈龜變”,根本沒工夫實踐這一猜想。

    然而世事難料,他現在的狀態與屍解沒有任何分別,陽神與肉身之間連一絲一毫的聯系都沒有了。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這一場分開旅行,未嘗不是一種契機。

    “‘我’的實力遠比我強太多了,如果‘我’背叛了革命,我還真不是‘我’的對手。但是如果我能煉成元神,修成人仙,便能夠與‘我’一較高下了。嘿嘿,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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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4-5 20:16:17
第二十四章 為了記憶的忘卻

   在寂靜的歸墟中,李青山預見到了這種“惡意”,他瞭解自己的性情,那種執拗,那種傲慢,一旦失去神魔之軀的約束,多半會變得更加狂烈。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理解自己。

    在這靈龜的故鄉,他的思維能力變得異乎尋常的強,到達了不可思議的境界。

    對於記憶中海量的訊息,平常人只能浮光掠影的觀測到海平面以上的波瀾起伏,只有在深入思考某些事物的時候,才能夠深入海平面以下,洞察部分記憶,且不可避免的帶有局限性。

    這種局限性保護了人類不至於精神崩潰。如果隨便看到一顆蘋果落地,就一下想到萬有引力無數的公式與法則幾大本書的內容同時全部湧來出來,大腦會“砰”地一聲爆掉。

    所以人類的思維更像是一個手電筒,不斷的在黑暗中照來照去,然後再憑模糊不清的殘象勉強拼湊出一副完整的圖景,其中難免充斥著大量的腦補。越是模糊久遠的回憶,就越是虛偽失真。

    那些美好的童年,那些逝去的歷史,被一廂情願不斷篡改,真實就永遠沉沒在黑暗中。

    而且這支手電筒,總是最難照到自身,所謂的“認識你自己”就變得近乎不可能,成了高深莫測的哲學命題。

    靈龜卻不存在這樣的局限,其本身就像是一個大燈泡,雖然照耀的範圍同樣有限,但只有未知的黑暗,沒有虛偽的真實。並且隨時隨地的反觀自身,清明朗照。

    並不是一般所謂的“高智商”,或者像超級電腦一樣可以在短時間內進行海量的運算分析而已,而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認知方式。

    同步並舉,不分次序,系統的、全面的理解問題。

    在看到蘋果落地的瞬間,不需要轉化為繁瑣的文字或數位,直接在識海中構造出萬有引力的模型結構。同時包含對自身的意義。

    當李青山洞悉了全部自我,照徹整個記憶之海,一切細節都歷歷在目:欲望,毀滅。恐懼,軟弱……每一種情緒背後的原因,每一個決定之下的動機,無所不知。

    在這樣的基礎上,不需要搞什麼預言。就可以得出一個簡單的結論:

    如果“我”從地獄中歸來,一定會對他加以評判,如果判定他為“背叛者”,便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毀滅他,像是對抗檮杌魔神的化身一樣,哪怕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

    不存在任何妥協的餘地,唯有“自我背叛”不可容忍,而且“我”很可能會擁有這種毀滅他的能力。

    失去陽神對他來說是一種損失,等於失去了一種變化,整體力量下降。離六次天劫又遠了一步。

    但是對“我”來說卻恰恰相反,脫離了神魔之軀的桎梏,作為一個普通的人類修行者,離六次天劫只有一步之遙。

    一旦渡劫成功便是人仙,而且是知曉他一切秘密的人仙,擁有與他一樣頑強戰鬥意志。

    而且到時候沒有任何人能夠幫他,他必須獨自迎戰。

    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個異于常人的“怪物”,懷有自我毀滅的強烈本能。

    但是那又怎樣呢?他不會去迎合任何人。哪怕那個人是自己。

    勝任者有力,勝己者強。戰勝自己,毀滅自己,本就是強者的宿命。

    如果真的相互背離。走上不同的道路,那就只有一戰而已。用生存與毀滅來做個判決,看到底誰的道路更正確。

    是的,唯有“自我背叛”不可容忍。

    平靜而淡漠的做了決定,便將此事拋諸腦後。這本來就不是他認識自我的目的所在。

    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夠走出歸墟,否則萬事休提。

    煥發出的光芒。一輪輪逐漸黯淡,這樣的思考非常耗費能量,困倦之意越發濃重。

    歸墟不同於虛空,力量非但不會散失,反而可以輕而易舉的汲取無窮無盡的歸墟之力,足以支撐他在歸墟中永遠遨遊下去。

    然而歸墟之力並非純粹的資源,其中包含著大量的訊息,元始靈龜的意志,會加速同化他的意志。

    同化一旦開始便不可逆轉,到了一定程度之後,他還是會陷入沉睡,而且將是他主動選擇的結果。

    進退兩難!

    不過他在自我認知的時候,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或者說,那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在。

    在天書樓中閉關苦讀的二十多年時間裡,他又領悟了靈龜變兩種天賦神通。

    一種名為“絕對意志”,沒有什麼出奇,只是可以徹底固化自我意識,讓他不受一切心魔擾亂。

    若說“靈龜玄甲迴光返照”是保護他的肉體,那麼“絕對意志”就是保護他的精神。不出所料的將“縮頭烏龜”四個字進行到底。

    遺憾的是,這個神通在歸墟中完全無用,因為這裡是靈龜的故鄉,元始靈龜的意志才是真正的“絕對意志”。

    即便是純血靈龜,也要接受同化,作為一頭冒牌靈龜,隨便的使用靈龜的天賦神通,反而會加速同化。

    簡而言之,無論他怎麼做,同化都是不可避免的。水滴石穿一樣,一點一滴的改變一切。

    是以他沒有局限於此,而是全面考察了靈龜的天賦神通,找到了一個解決的辦法。

    他先是以“鏡花水月”製造出一個鏡像分身,然後開始進行全面的自我認知,對所有記憶訊息進行備份,以“絕對意志”加以固化,儲存在這個鏡像分身中。

    這讓他看起來像是靈魂出竅,一個靈龜的幻影附著在他的身上,亦步亦趨。

    然後他便開始吸收歸墟之力,恢復力量的同時也接受同化。

    一旦主體即將陷入沉睡,他便立刻啟用鏡像分身,與本尊融為一體,以“絕對意志”喚醒他的精神,用一生的記憶重新編織意識,再製造新的鏡像分身來。

    只要不斷迴圈這個過程,他就可以避免被同化,不斷的回到原點。

    雖然在事實上,等於是被同化了無數次。

    相對於鏡像分身的“絕對意志”,本尊的一切變化都成了所謂的“心魔”,在相互碰撞之後被鎮壓粉碎,然後重新開始……

    這是他所能想到的,避免被歸墟同化的唯一辦法。

    當然,這個迴圈不可能永遠繼續下去,從第一次迴圈開始之前,他便預料到了這一點。

    在每一次鎮壓“心魔”的時候,記憶都會在碰撞中損失一部分,而且是徹底損毀,無法備份,無法找回,永遠遺失。

    根據記憶深度的不同,最初會是那些最無關緊要的記憶,也許是看過的一本三流小說,也許是說過的一個笑話。

    在天書樓的這二十多年,他積攢了足夠多的記憶可以拿來“獻祭”。

    但如果一直這麼持續下去,他的記憶會越來越少,逐漸觸及最核心最重要的記憶。

    他必須在失去所有記憶損毀之前,找到那一位歸墟囚徒,否則他將遺忘一切,包括牛哥,包括小安,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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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移山大聖

    在無邊深沈的黑暗中,時間變得模糊不清,似乎過去了很久,又像是只有一瞬。

    不過他清楚記得,第二十三次,鏡像與本體重合。

    大腦一陣劇烈刺痛,他再一次恢復“原狀”,所有“錯誤”的思想都得到了修正。不忘“初心”原來是這樣一件令人“頭痛”的事情。

    痛苦來得快去得也快,隱然聽到了記憶破碎的聲音,清脆如薄冰,碎片融化在黑水中。

    卻不知道自己忘了什麼,大約是一些不太重要的東西,卻忍不住微微顫栗。

    透過對自我意識的認知,他明白了一件事,沒有什麼是絕對不重要的,重要的事情總是由一大堆不重要的事情組成的,英雄史詩背後總是興亡皆苦。

    猶如一副色彩斑斕的圖畫,濃墨從周邊浸蝕過來,這樣下去,那些所謂的重要事情又能維持多久呢?

    在虛空中會不算喪失力量,而在這裏,他正在喪失自我。

    又感覺到一種吊詭的黑色幽默,一旦失去大部分的記憶,反而身在地獄的陽神,更接近於“李青山”這個名字的本來定義。

    若是問一句,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李青山”呢?

    答案倒是簡單極了:誰強誰是“李青山”!

    這裏是修行道,力量的碰撞,意誌的交鋒永無止境,弱者不配背負這個名字,弱者不配擁有任何東西。

    他已經在歸墟裏巡遊了很久很久,仍沒有見到任何事物,無論是一線光芒,還是一粒微塵,只有無盡的黑水。

    但在他的腦海中,卻有一副清晰的“地圖”,以進入歸墟的位置為原點,不斷的環繞巡航,航行的軌跡像是一個漩渦,持續擴張。

    與此同時。他仍不斷釋放光芒,以及用“玄光盡照”巡視周圍千裏之地,所以這個圈子可以繞的很大。

    不過在無邊無際的歸墟中,仍像是一只迷路的螢火蟲。徒然耗費著光亮。

    然而這光亮不僅僅是光亮,其中蘊含著一道訊息,在光芒被黑暗吞噬之處,以深沈的黑水為媒介,向著更遠方繼續傳播。

    心有靈犀靈龜變的第二種新神通。

    這是一種遠程通訊的手段。可以在超遠距離進行心靈溝通,讓他可以一邊用“玄光盡照”進行窺伺,一邊還能指手畫腳。

    在一般情況下,貌似也沒啥太大用處,不過現在剛好可以當信號塔用。不斷的發出信號,希望可以被那位“歸墟囚徒”接收到。

    因為太復雜的訊息容易散失,所以為了保證信號傳播的足夠遠,那一道訊息中只有三個字我是誰?

    不僅將信號簡化到了極致,而且疑問句比較容易引起註意。如果有潛在敵人,又不至於暴露自己的目的。會被當做一頭陷入沈思的普通靈龜。

    或許,也是在不斷提醒自己。

    一切盡在計劃之中,有一種靈龜式的縝密,不過這仍是一個笨辦法。

    前途渺茫,也許下一刻就會得到回應,也許永遠也不會得到回應。

    最終像是一只溫水中的青蛙,逐漸被煮熟。對了,其實青蛙不會那麼傻,而作為也許是世上最聰明的種族靈龜他卻無法逃避這樣的宿命。

    於是他便在無盡的黑水中,開始了無盡的旋轉。

    第一百零八次鏡像與本體重合。習慣性的痛楚過後,又有一部分記憶被遺失。

    第一千零八百次鏡像與本體重合,天書樓中的書山書海,他已經連一本也回想不起來。包括《自在天書》。也只剩下這一個書名了。

    到底過了多久?一年半載?還是十年八年?

    他已經不記得了?本來很好計算,每一次重合的時間基本完全一樣,但是現在連這個他也忘了。且在每一次重合時,都會被遺忘一次,因為記憶這種訊息完全沒有意義,反而會削弱他的意誌力。

    時間變成了一種模糊不清的概念。

    第三千五百二十八次仿佛不是他在旋轉。而是整個歸墟在旋轉,死寂不過是一種假象,實際上是一個大漩渦,在以極高的速度飛旋。

    只不過就像是人類感受不多地球的旋轉一樣,這個漩渦實在是太大了,而且身在其中,始終與之保持著相同的速度,所以不覺得在自己運動。

    而他自以為是在依照精確的軌跡前進,實際上則是在不斷接近漩渦的中心。

    當然,他也不確信這是真實的推演,還是虛假的幻覺。隨著記憶的大量遺失,一切都變得模棱兩可起來。

    第七千七百五十九次我是誰?

    他緩緩閉上雙眼,修成了靈龜變第九重,一切都結束了!

    他已經將自己的名字也獻祭了,卻始終沒有回應。

    絕望還沒湧現出來,就開始迅速退去,冷靜到了極點,也困倦到了極點。

    憑著最後的意誌,發出最後一道訊息,陷入了恒久的沈睡之中。

    “我是誰?!!!!!”

    猛然間,一個聲音闖入他的識海,像是山崩地裂,像是雷霆震蕩,像是百萬頭獅子一起怒吼,將他從沈睡中驚醒,忍不住要縮進龜殼裏。

    那聲音仍在狂烈的回蕩著,龜殼都在一陣陣震顫回響,似乎變成了某種樂器。

    李青山睜大雙眸,一股狂喜在心頭湧動,雖然幾乎忘了為何而喜,但仍然覺得歡喜。

    “我找到了?”

    沈寂的黑水在瘋狂激蕩,形成無數的漩渦與湍流,每一個漩渦,每一條湍流,都比他的身形大上百倍千倍,即便是妖皇也會被輕易撕碎。

    而他無所畏懼,隨著靈龜變完全徹底的大成,他已是純血靈龜,以每一個漩渦為路標,每一條湍流為路徑,向著歸墟深處加速進發。

    忽然間,一片巍峨起伏的暗影橫在眼前,像是一頭趴伏的巨獸,從無盡的黑暗中來,到無盡的黑暗中去,綿延不知其幾千裏也!

    “是山!”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看見一座山會讓他如此的驚奇,又如此的親切。

    不僅是因為這裏是歸墟,而且他丟掉了所有關於山的記憶,包括自己的名字,這等於是他平生看到的第一座大山。

    他緩緩接近,那宏大浩瀚的聲音就是從這座大山裏傳來,嶙峋的怪石,聳立的山巖已是近在咫尺,卻沒有發現其他東西,除了山峰就是山石。

    他運轉“玄光盡照”,把整條山脈仔細掃描了一番,發現在群山之間,最巍峨的山峰上似乎刻著幾個字。

    他來到近處一看,原來是三個縱橫千丈的大字獅駝嶺!

    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但是想不起在哪裏聽過,並且依然沒找到任何活物,大聲問道:“你在哪裏?”

    一個比他的聲音大一百萬倍的聲音回應道:“我在你腳下!”

    轟隆隆隆!黑水翻騰,波瀾起伏,生發出無數道洋流。

    李青山催動靈龜玄甲,勉強抵擋著音浪的沖擊,俯瞰群山,靈機一動:“你被壓在山下?!”

    這個設定他也覺得很熟,不由左顧右盼,這周圍是不是應該有一道金字壓貼之類的東西需要他揭去,從此一路向西,踏上人生巔峰。

    那聲音卻哈哈大笑,群山震動不已,反問道:“怎麼壓?”

    李青山楞了一下,這裏可是歸墟,即便是這座大山,也應該是懸浮在黑水中,也就無所謂鎮壓:“那你是被封在山腹中?”

    “你在我背上。”

    “不會吧!”

    李青山吃了一驚,將“玄光盡照”催動到了極致,試著把這綿延數千裏的山脈當做一個整體來看待,才發現其形神似一頭趴伏的雄獅,他站立的山峰正是雄獅高聳的背脊。

    他的“靈龜變”大成,體型已經相當龐大,但在這頭雄獅背上,卻像是一只跳蚤。

    轟隆隆隆!

    雄獅昂起頭顱,帶動著群山起伏,打了個一個大大的哈欠,兩顆長牙像是兩座倒立的孤峰。回頭向他望來,棕黃的獅目猶如兩顆熾熱的太陽,頓時驅散了無盡的黑暗。

    “小家夥,你是誰?”

    “我是……反正不是什麼小家夥!你能不能小聲點?”李青山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卻並不覺得恐懼,反而十分親切。

    “不能,小家夥。”雄獅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

    李青山嘴角一咧,這頭混蛋獅子!顯然沒有一點作為囚徒的覺悟。

    雄獅抖了抖耳朵:“註意你的心聲,我聽得到。”

    “你又是誰?”李青山隱隱猜到了這頭獅子的身份,這部分訊息他還是保留下來了的。

    “我忘了!”雄獅高傲的宣布:“不過大哥曾稱我為愚蠢的獅子,所以你就叫我‘愚公’吧!”

    李青山翻了個白眼,被人稱作“愚蠢的獅子”,到底有什麼好得意的?或者值得得意的是那位“大哥”吧!那邊不需要多余去解釋什麼,這一位應當從自己身上看到了一切。不過為啥覺得“愚公”這個詞也有點耳熟。

    “算了,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便是移山大聖獅駝王!”

    獅駝王掃了一眼那“獅駝嶺”三個大字:“嗯,就是這個。”

    “……”

    原來刻字的目的是這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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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4-11 19:20:53
第二十六章 移山令

    獅駝王又道:“不過小家夥,你仍要叫我愚公,這是命令!”

    李青山最聽不得“命令”這兩個字,點點頭:“好的,獅駝王。”

    “是愚公。”

    “沒問題,獅駝王!”

    “是愚公!”

    “獅子王。”

    “愚公。”

    ……

    這沈寂的無邊黑水,突然顯得嘈雜起來,大獅子和小烏龜大眼瞪小眼,一個雄風凜凜,氣蓋群山。一個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大獅子並沒有勃然大怒,一掌拍死這只小烏龜,卻堅持更正他的稱謂,在經過了不知多少次爭執來回之後。

    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聲如山崩雷霆,卻充滿了愉快。或許在這黑水囚籠中,也寂寞了太久。

    李青山瞇眼:“餵,你不覺得這樣很幼稚嗎?”

    “幼稚的是你!小家夥!”獅駝王一字一頓的道,兩顆太陽一樣明亮的眼睛盯著李青山:“你身上背負著冥河血誓,你的時間可不多了。”低下高山一樣的頭顱:“如果和我較勁兒……”得意一笑:“汝必將失敗!”

    李青山嘆了口氣,彼此的修為天差地別,倒並不意外他能看穿這一點。不過確實,冥河已經越來越近,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那麼愚蠢的獅子先生,請問我要怎麼救你出去?”

    他左顧右盼,仍在試圖尋找類似金子壓貼的東西,總覺得應該有啊!

    獅駝王又哈哈大笑:“小家夥,你真會說笑話?”

    “混蛋,那我走了!”

    “不要妄自菲薄,渺小的你當然沒有這種力量,畢竟你還是太年輕了。想要打破歸墟,唯有請我敬愛的二姐出手!”獅駝王仰起頭,用不勝崇敬的語氣說道。

    李青山吃了一驚:“二姐!?覆海大聖蛟魔王!”

    “不錯,那也是你敬愛的二姐!”

    李青山感到一陣肉麻:“我可不認識她。”

    “你是大哥選擇的人,自然就是我們的兄弟。”獅駝王深處一根爪子。輕輕敲了敲李青山的龜殼。

    李青山傾盡全力才抵擋住這表示親昵的小動作,無奈搖了搖頭:“那是我的榮幸!那麼我是不是要叫你四哥?”

    “不,叫我愚公。”

    “好吧!”李青山徹底放棄:“那麼二姐她在哪裏?”

    “不知道。”

    “那你老實呆著吧!”

    “但我親愛的五弟一定知道,他的耳朵特別好使。什麼都知道。”獅駝王抖了抖兩只小山峰一樣的耳朵,由衷的表示贊許。

    “通風大聖獼猴王!”

    李青山恍然大悟,明白為何牛哥安排那牛頭阿旁帶他到地獄深處去。如今的局面看來,諸位大聖都被鎮壓,若要釋放他們。至少要知道他們的所在,那麼獼猴王就是最關鍵的一環。

    這就要看他的陽神是否給力,能否到達地獄深處,見到那一位通風大聖。如果陽神失敗了,他就要再闖一次地府。

    不過在此之前,他必須先解決身上的冥河血誓,於是道出了與窮奇魔神的賭約。賭約的內容並非戰勝窮奇,而是推倒他的傾奇山,相信面前這位“移山大聖”一定會有辦法。

    而獅駝王果然沒有讓他失望:“這個簡單。”張開深淵裂谷一般的大口,吐出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來。落在李青山的面前。

    “這是?”令牌古拙粗糲,上面深深刻著一個古樸的“愚”字,並無任何氣息流露,看起來就是一塊普通的巖石雕成。

    “移山令。這是我的本命之物,你手持此令,移山填海亦不在話下。”

    李青山珍而重之的收下這移山令,這便是他戰勝窮奇的關鍵。

    獅駝王又道:“你修為太弱,恐怕發揮不出幾分威能,我再贈你三座大山,以備不時之需。”

    他抖動了一下身子。背上立刻有三座高峰飛了起來,落在李青山的面前,都變得只有拳頭大小,渾像是三座假山。但在細微之處,卻與原本的山峰一模一樣。

    李青山問道;“這三座山叫什麼名字?”

    “狼牙山,摩天嶺,黃崖尖。”

    李青山抓住狼牙山,試著想要拿起來,但卻紋絲不動。不知有幾千萬噸。莫說在靈龜變的狀態,即便是牛魔變,也拿不起如此重量。

    獅駝王笑道:“你又不是大哥,怎能憑蠻力硬來!”

    李青山心中一動,將移山令輕輕一揮,三座大山立刻飛了起來,像是三只小鳥一樣輕盈。

    獅駝王提醒道:“這三座大山你只能使用一次,用過了可就變不回來了。”

    “足夠了!”李青山點點頭,他只是借用獅駝王的力量而已,但已是覺得不虛此行,不僅有了對付窮奇的法寶,還多了這樣的厲害手段。

    這三座大山都經過獅駝王的煉制,不同於尋常山峰那樣質地松散、運轉不便,而變得近乎法寶一般,凝固一體,運轉自如。若是拿來砸人的話,便是人仙挨一下也要魂飛魄散,化為齏粉。

    然而放眼望去,這三座山峰卻還只是獅駝王背上最小的那一撮,再加上他本身就近乎一座大山。

    移山大聖,名不虛傳!

    這一切恐怕都是為了九天之上的神戰而準備,尚非如今的他所能企及。不過他隱隱有一種預感,這一天不會太遠了,這是作為一頭純血靈龜的預言。

    總有一天,他會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力量,成為真正的大聖!我該叫什麼,無敵大聖?算了,回去跟小安一起商量。想起小安,他頓時想回家了。雖然他已忘了自己是誰,但她一定還記得。

    在告別之前,又問了一句:“對了,我算老幾?”

    獅駝王臉色一沈:“你是老七。”

    “誒,我記得老七應該是齊天大……”

    “住口!”獅駝王暴怒:“不準提那個叛徒的名字!”

    雄獅怒吼,群山呼嘯,無盡黑水劇烈翻騰,整個歸墟都為之動蕩。

    李青山被狂暴的黑水卷起,狠狠撞在一座大山上,山峰轟然坍塌。宛如面對一場恐怖天災,沒有絲毫抵抗之力。

    連聲道:“冷靜!冷靜!”

    獅駝王收了雷霆震怒,仍是怒氣難平,山峰一樣利齒轟隆隆的摩擦,悶雷一樣滾動:“叛徒!叛徒!”

    李青山心情復雜:“這是怎麼回事?”

    “你不要問,我不想說,你走吧!”

    獅駝王忽然沒了興致,腦袋又轉回去,懶洋洋的趴伏在爪子上,耳朵也耷拉下來。

    李青山若有所思,不再多言。他已是真正的靈龜,出入歸墟已非難事,黑水中綻放出一輪漩渦,就在他即將投入其中的時候。

    獅駝王疲憊的道:“算了,你是老八。”

    “嗯,再見,愚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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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4-13 20:09:57
第二十七章 邪神青山

    地獄深處,冰川絕域。

    一個高大削瘦的人影,正沿著嶙峋的山脊,一步一步的走向山巔。

    狂風吹盡了積雪,腳下是瑰麗多姿的死火,凝固著永恒的燃燒。

    李青山胡子拉碴,風霜滿面,抓起一把冰雪,在口中嘎吱嘎吱嚼碎,一口吞下,吐出一口熱氣。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遠山之外,靛青大鬼望著那冰雪世界中,徐徐前行的黑色人影:“這……這怎麼可能?”

    依照地獄法則:相由心生,境由自造。無論任何惡鬼,一旦墮入其間,永遠被困,無法解脫。

    所以李青山才走不近冰川,可現在是怎麼回事?他正在登頂!

    而且不知何時起,死火不再復燃,被青白寒冰封鎖在冰川大湖中。

    “嘿,相由心生?”

    李青山的笑容比寒風更冷,望向山巔的眼神卻比死火更熱。

    多謝這地獄法則,還有那一碗孟婆湯。在冰與火的淬煉中,陽神從未被真的毀滅,甚至連力量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失,被好好的封存著。

    痛苦像是一柄鐵錘,狠狠的敲擊著他,非但沒有將他擊垮,反而激發出他內心真正的力量。

    猶如一柄寒刀,出熔爐,入冷水,更受千般錘煉磨礪,鋒芒畢露!

    哢嚓哢嚓!轟隆轟隆!

    腳下的冰山出現無數道裂縫,死火蠢蠢欲動。

    李青山沒有絲毫猶豫,依舊大步向上,從容道:“我求大自在,得大自在,此乃無量眾生之心,何罪之有?”

    於是冰山不崩,死火不燃。

    貫徹大自在之道,雖無一絲一毫的力量,不用一招一式的法術。卻氣蓋冰川,踏平火獄。

    猶如一柄寒刀出鞘,斬破重重色相。

    終於登上山巔那一刻,“哇”的吐出濃黑的湯汁。正是封禁了他所有力量的孟婆湯。

    滿不在乎的抹了抹嘴巴,放眼望去,群山漠漠,冰川連綿,無邊無際。

    天空觸手可及。心胸無盡開闊!

    忽然回想起來,大自在天乃是苦行之神,長年在大雪山之巔打坐修行,領悟最深邃的智慧與最恐怖的力量。

    一切都很公平,欲求大自在大超脫,豈能不受諸般痛苦折磨。

    於是他坦然一笑,也盤膝坐下,運轉《自在天書》,開始苦行。

    靛青大鬼不知該如何是好,這裏顯然發生了極大的變故。理應向判官回報。

    李青山若有所覺,遙遙望了他一眼。這一眼雖隔萬重冰川,依舊是奪魂攝魄。

    他便恐懼了瑟縮了,深深跪伏在地。

    李青山又閉上雙眸,面容莊嚴肅靜,神情自在從容,雖然肌膚凍得發青發紫,卻有一種明澈如琉璃的覺悟之色,宛如一尊神像。

    靛青大鬼感受到的卻是大森然大恐怖,平生見識過無數兇煞惡鬼。也見慣了生死輪回、酷刑折磨,從未感受到如此恐怖。這是毀滅之神的威嚴。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至亙古。

    李青山被凍成了一座冰雕。他身形模糊不清,在死火的映照中顯得怪異扭曲。冰雕又被寒風肆意雕琢,變得愈發怪異,變成一尊荒古的神像。

    靛青大鬼昏睡在冰川腳下,一場接著一場的做噩夢,夢中總有那森然的目光。

    忽然間。遠空傳來雷霆的轟鳴,他從噩夢中驚醒,迷茫的望向天空。

    轟!一道驚雷劈在神像上!即便是在地獄深處,天劫也一樣會來光顧。

    神像破碎,一個青黑色的人影緩緩站起,緩緩扭動舒展著四肢,詭異之極,卻仿佛蘊含著某種奇妙的韻律,像是一種祭祀的舞蹈。

    邪神復蘇。

    轟隆隆隆!天劫降臨,雷光萬丈。

    靛青大鬼伸著腦袋望著,目瞪口呆,只見那萬丈雷光在“邪神”的腦後交織成輝煌的暈光。

    “邪神”所有動作忽然僵住,右腿彎曲站立,左腿舒展揚起,雙臂優柔的揚起,雙眸半開半闔,凝固了動與靜,力與美,顯“大自在舞王相”。

    下一瞬,雙臂如水一樣流動,留下無數殘影。

    砰!左腳猛然踏在山巔,所有冰川一起粉碎,化作熊熊火海。

    萬頃雷光,傾瀉而下。

    李青山屹立於火海之上,陡然怒目圓睜,顯“大自在恐怖相”。眉心張開第三只眼睛,射出一道黑火,洞穿萬傾雷光。

    放肆獰笑著,一切束縛既已消失,那便起舞吧!

    陽神化元神,渡六次天劫。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大自在,從無盡痛苦中解脫,在劫雷獄火中舞蹈。沒有什麼五陰魔煩惱魔之類的東西來聒噪,他即是魔中之魔!

    ……

    不知過了多久,火海燃盡,不再化為冰川,在鋪滿灰燼的焦黑土地上,仍回蕩著狂雷的余響,狂癲的舞步。

    李青山停止了舞蹈,消盡了重重殘像。感覺還沒有盡興,又覺得十分虛弱,無法再繼續舞蹈了,心想:“該去見那一位‘老五’了,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通風大聖獼猴王!”

    對那靛青大鬼道:“帶我去見呂判官!”

    “諾!”靛青大鬼眼神充滿了狂熱。

    初生的邪神有了第一位信徒。

    李青山便向他身上一撲,融入進去。

    不久之後,靛青大鬼又回到了閻羅殿明鏡司。

    呂判官正在審案,不耐煩的道:“你怎麼回來了?那小子怎麼樣了?”

    靛青大鬼笑道:“稟報判官大人,那小子先是破口大罵,後來受刑不住,連連求饒呢!”

    呂判官不屑的道:“嗛,我就知道!只要我還是判官,他休想從地獄中脫身!”

    “那小子告訴小的一個大秘密,只求大人給他一個痛快!”

    “給他一個痛快?”呂判官殘酷一笑:“給我把他打入第十層地獄去!”

    “遵命!”

    “還有,他說了什麼秘密?”

    呂判官問道,到了這種境地,拿來交換的必定是好東西。他雖然未必看在眼裏,但不知為何,突然有一股強烈到無法抑制的好奇心。

    “小的不敢藏私,可是……”靛青大鬼環顧四周,所有鬼差都豎著耳朵聽。

    呂判官勾勾手,靛青大鬼走上前去,在他耳畔喃喃低語。

    “你說什麼?”呂判官皺眉,附耳過去,靛青大鬼口中忽然射出一道黑影,鉆進了呂判官的耳朵眼兒裏去,然後便徐徐退了下去。

    再看呂判官,表情呆滯,渾身僵住,似乎被這個大秘密震的說不出話來。突然臉色大變,充滿了掙紮。

    靛青大鬼低頭冷笑,鬼差們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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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4-15 22:02:38
第二十八章 審判官

    呂判官心中百味雜陳,情緒萬千:時而大悲,恨不能抱頭痛哭;時而大喜,幾乎要手舞足蹈。

    心緒像是走馬燈似的的亂轉,一瞬間,仿佛升到九天之上,成仙得道,長生不老。一瞬間,又像是被打入無間地獄,永墮輪回,受盡折磨。

    他猛然反應過來:“不好,是魔頭!”

    來不及思量怎麼會有魔頭入侵,心中已是戒懼到了極點。

    他深知魔頭的可怕,否則也不會淪為鬼仙。不同於一般對手,什麼強**寶、神奇法術對魔頭都沒有用處。

    與人鬥法猶如兩國交戰,看似聲光煊赫,殺氣騰騰,但其實並不危險。憑他的修為,無論怎樣的失敗都很難被滅國。

    魔頭入侵則是朝堂裏出了奸臣,千軍萬馬也沒有用武之地,一旦被篡了位,亡國只在轉瞬之間。

    他立刻謹守心神,封鎖靈臺,準備抵抗入侵。魔頭雖然兇險,但只有靈臺不失,那一切都好說。

    “本官又不是渡劫之中,不需應付劫雷,只要嚴防死守,你奈我何?”

    然而這魔頭比他在渡劫時遇到的更加詭秘莫測,似乎並不急著來“篡位”。

    李青山笑道:“好,你要守,那我便來攻,來一個‘農村包圍城市’!”

    他憑著偷襲之便,本來可以直接進取靈臺、奪舍篡位,卻故意虛晃一槍,引得呂判官回守靈臺。

    現在才是圖窮匕見,他施展諸般魔法,挑動呂判官心中重重魔念。魔念每生長一點,魔法便增長一分。

    這已不僅僅是《自在天書》,而是真正的大自在之道,也是天魔之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轉瞬間,魔念就如野火一樣蔓延開來,這不是“篡位”,而是“起義”。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這遠比直接“篡位”要困難的多,人心是何等的復雜多變,所謂的“魔念”沒有絕對的標準,並不是所謂的惡念就是魔念。需要非常精妙的控制。一不小心就會被鎮壓,全盤皆輸。

    不過修行《神魔九變》的經歷給了李青山巨大的幫助,在他看來,魔念就是人心中無法調和的內在矛盾:善於惡,是與非。對與錯……像是道家的陰陽太極,相生相克,相克相生。

    平時或許隱而不發,一旦遭遇困境,就會爆發出來,行拂亂其所為。

    而且這種矛盾不可能被消除,晁天驕的經歷也證明了,一旦沒有了矛盾,失去了人心,就會被力量吞噬同化。

    女媧造人。人類生而沒有意義,這是一切的契機,也是先天的缺陷。

    所以關鍵是形成一種平衡,而所謂的“魔頭”,也就是“外魔”,就是打破這種平衡,主要是兩種辦法:

    一種是激發那些被壓抑的念頭,你要做好人,好,我就讓你知道自己有多麼惡。

    一種則是助長其本來就很強的念頭。讓貪財的為財死,好色的為色亡。

    欲使其滅亡,先使其瘋狂。一切瘋狂都是心魔作祟。

    “桀桀桀桀,果然不出我所料!”

    李青山雖然才剛剛渡過六次天劫。但在這一場遊戲中,無疑是經驗豐富的老玩家。之所以選擇這個玩法,就是看穿呂判官心中魔念熾盛。

    特別是兩種念頭尤為強烈,一種是對成仙的渴望,一種是對死亡的恐懼。

    李青山就在其中來回撥弄,互相刺激。他欲想成仙就越怕死,越怕死就越想成仙,魔念像是滾雪球似的的膨脹。

    “桀桀桀桀,真好玩!”

    他不是什麼路邊魔頭,而是正宗的天魔傳人。尋常魔頭激發出的魔念,只是混亂的農民軍,破壞力很強,來勢洶洶,去的也快。在他的指揮之下,變成了有組織有紀律的解放軍。

    “桀桀桀桀!誒,我為什麼要這樣笑?”

    很快,呂判官就失控了,謹守的靈臺變成了一座孤城,只見烽火連天,旌旗蔽日,心神顫抖:“這……我……不可能……”

    發出絕望的哀嚎: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可怕的魔頭!?

    轟的一聲巨響,大軍破城,心門洞開!

    他眼前一陣迷糊,竟又回到了明鏡司中,他卻變成了囚犯,披枷帶鎖的跪在殿中。一個熟悉的人影坐在本屬於他的位置上!

    青苗獠牙的猙獰鬼差,手持水火棍,低吼著:“威武”

    這些鬼差面目神似,也都十分眼熟,他猛然想起來了,指著堂上那“判官”道:“是你!”

    “啪”的一聲,驚堂木響!

    李青山一身大紅官袍,頭上歪戴一頂烏紗帽,俯身笑道:“就是你老子我!”

    一切盡在他掌控之中。

    如果是直接奪舍,否則縱然占據上風、奪舍成功,在激烈的爭奪中,也必定消耗巨大,而他剛剛渡過天劫,正是最經不起消耗的時候。

    即便是成功了,也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難免“得國不正”,不可能像這樣不動聲色的控制住他,縱然可以把他弄死,但那也不是他的目的所在。

    李青山問道:“我問你,姓呂的,你可知罪?”

    呂判官破口大罵:“你這該死的魔頭!現在放了本官,我還可以饒你一命,否則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桀桀桀桀!神似李青山的鬼差們竊笑不已,“李判官”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好啊,我們就到十八層地獄裏去走一遭!”

    呂判官驚道:“你到十八層地獄做什麼?”

    “關你屁事!”

    呂判官反應也快,想起了牛頭阿旁的身份來歷,以及被鎮壓在無間地獄的那一位大聖,渾身顫抖了一下,馬上換了一張諂媚的臉:“閣下難道是反天的義士?”

    李青山怔了一下,反天他倒是明白,可義士是什麼鬼?

    呂判官驗證了自己的猜測,更加驚懼:“其實本官,哦不,我也是啊!”

    李判官與諸位鬼差全都目瞪口呆,齊聲道:“你也是?!”

    呂判官義正言辭的道:“天宮不公,我早就想反了,可惜一直無緣得見真人。現在請道友給我個機會,我願與道友一同,哦不,是追隨道友麾下,鞍前馬後,一同反天!”

    李青山簡直驚呆了,笑著搖了搖頭:“如果我們的隊伍裏都是你這種王八蛋,那還反個屁的天!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你可知罪?”

    “我……”

    “不想說也沒關系,我,哦不,本官有辦法!”

    這時候,在真實的明鏡司中,鬼差們只見呂判官楞了好一會兒,忽然嘿嘿冷笑,又動了起來,甩開大袖向著殿外的孽鏡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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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4-20 21:48:38
第二十九章 鬧地府

    鬼差頭目小心翼翼的問:“大人您要去哪?”

    “呂判官”也不理會,徑直來到孽鏡臺上,昂身照了一照。

    這一照不打緊,只見鏡中黑霧重重,濃重幾乎要從鏡中溢出來,更沒有一絲光亮,端的是惡貫滿盈。

    鬼差們面面相覷,這叫怎麼話說?

    李青山心道:“就你這樣的貨色,也配當判官?”

    呂判官哀求道:“道友,義士,大人!這實在怪不得我,這地府中的規矩就是這樣,我也不過是隨波逐流而已。”

    “哈,那要這鏡子有何用?”

    “呂判官”猛然一拳砸向孽鏡。

    “砰”的一聲巨響,鏡面震顫,嗡鳴作響,竟不留一絲痕跡,卻驚動了其他各殿各司。

    一個黑臉判官從陰律司中走出來,喝道:“你幹什麼?!”

    李青山在奪舍的同時,也窺探了大量的記憶。十八層地獄與其他十七層都決然不同,守衛異常森嚴,即便是以判官的身份,也休想輕易靠近。

    除非是作為惡鬼被打入進去,否則憑區區鬼仙想要硬闖,且不論十殿閻羅在不在,地藏王菩薩的道場便設在這幽冥界中。

    他心道:“早知如此,便不該爭一時意氣,不過這樣也好,我來大鬧一場吧!”

    黑臉判官見呂判官不回話,閃身來到孽鏡臺上,一把抓住呂判官的肩膀:“還不下去!?”

    “呂判官”回過頭來,嘴角揚起一個恐怖的笑容,輕輕吐出四個字:“天魔解體。”

    轟!

    “呂判官”渾身肌肉虯結,撐裂了官袍,身軀暴漲至數丈,法力宛如爆發的火山。恐怖的氣息直沖雲霄,竟在頭頂凝成了一團黑雲。

    元神幾乎炸裂,在崩潰的邊緣。卻被一股奇異的力量遏制住。

    黑臉判官猛然睜大雙眼,一只沙包大的拳頭向他轟過來。迅疾如電,暴烈如火,竟完全來不及反應。

    砰的一聲,被打的四分五裂,分化成幾道神光遁去。

    “呂判官”張開血盆大口深深一吸,將之吞的一幹二凈,肚子高高鼓了起來,起伏不定。左突右沖,但是很快就沒了動靜。

    “額哦!”打了個飽嗝,舔了舔嘴唇:“味道好極了!”

    另外兩位判官走出賞善司罰惡司,正看到這一幕,一股涼氣直沖頂門。

    “呂判官”身軀更加暴漲,氣息更加暴烈,渾然不似鬼仙,而像是人仙,甚至近乎真仙。

    望向另兩位判官,獰笑道:“你們也來照一照吧!”

    雙臂突然暴漲。舒展百丈,分別抓住兩位判官,向裂開的大嘴中塞去。

    大嘴用力吞吸。閻羅殿中狂風四起,鬼差們紛紛飛了起來,被吸入血盆大口中。即便是那些身高如山的巨鬼也不例外,有的試圖抓住殿柱,但支撐不了一會兒,就飛了起來,落向那深淵般的大嘴。

    這便是大自在之道的無上秘法天魔解體!

    貫徹最終極的大破壞與大毀滅,把全部精元瞬間爆發出來,一旦施展出來。絕無可能幸存。欲要毀滅敵人,先要毀滅自己。

    本來這樣同歸於盡的招數。無論有多麼厲害都沒有多大價值,畢竟一輩子只能使用一次。

    但若是先來上一招“天魔附體”。成功抓住一個“祭品”,那自己連一根毛都不會掉。嘿,反正別人家的孩子死不完。

    呂判官感到大難臨頭,拼命掙紮起來:“你做了什麼,快放了我!”

    “已經太遲了!”

    李青山費了一番手腳,將另外兩個判官也拿下,投入體內暴烈的熔爐中,成了“天魔解體”的燃料。

    忽然伸手插進大嘴裏,把那靛青大鬼從喉嚨眼兒裏掏出來:“逃命去吧!說過饒你一命!”

    靛青大鬼拜倒在地:“我願追隨您征戰!”

    “這是命令!”

    “諾!”

    “順道告訴別人,呂判官走火入魔,發瘋了!”

    “諾!”靛青大鬼大聲呼喊著:“呂判官造反啦!”狂奔而去。

    閻羅殿前空蕩蕩的,只有“呂判官”獨自站在孽鏡臺上,頭頂的黑雲愈發濃郁,幾乎要壓倒天靈蓋上來。氣息一*狂湧如潮,完全無法收斂,更別說駕馭了,只能以最粗放的方式運用,不過這就足夠了。

    “給我碎!”一聲狂吼,一拳轟在孽鏡上!

    裂紋蔓延,密布鏡面,鏘然一聲,粉碎飛散。

    撼動天地法則,整個地獄道為之震顫。

    幽冥界深處,地藏王菩薩緩緩睜開雙眼。

    坐下的一只大白犬豎起耳朵:“菩薩,又來鬧了!”

    地藏王菩薩雙手合十:“我佛慈悲。”

    李青山心知,這“天魔解體”太過霸道,即便是拿三位鬼仙當燃料,也支撐不了太久!

    將身形一轉,一道黑煙直沖雲霄,到那極高遠的天空,轉折射向地獄深處。

    警鐘長鳴,響徹地府!

    牛頭阿旁驚覺,走出洞府:“出了什麼事?”

    一個皂衣鬼差手持令旗,駕馭黑風急匆匆的趕來:“大帥,是呂判官走火入魔,突然造反了,殺了其他判官。現在正在到處屠戮鬼差,釋放惡鬼!”

    牛頭阿旁瞪大牛眼,覺得其中大有古怪,為什麼偏偏是呂判官?而且姓呂的怎麼可能有本事殺其他判官?

    “莫非是那小子作祟,可是他被打入地獄才數年時間,怎麼會有這等手段!”

    然而直覺告訴他,一定是李青山!這可跟計劃的不一樣,但那小子也不像是會按計劃行事的人。

    這就是大哥選中的應劫之人!

    “現在是哪位閻羅當值?”

    “是平等王大人,正在酆都城召集十方陰帥。”

    “知道了。”

    與此同時,李青山已闖入第十七層地獄,身邊匯聚了數萬惡鬼,最弱也有陰神修為,陽神修士更是上千。

    李青山憑四大判官的記憶碎片,設法為他們解開了孟婆湯的封印。憑著壓倒性的力量,裹挾著他們來到這地獄深處,吞噬了無數不服者。

    此時的“呂判官”已經完全沒有人樣,變成一團高達千丈的黑雲,瘋狂的湧動著,裹挾著能量的亂流,略微還有一些人形。

    一道黑色山脈攔住去路,橫無際涯,直通天際,便是地獄道大名鼎鼎的“鐵圍山”,中間僅有一條狹窄的裂谷,裂谷前駐紮著百萬陰兵,氣息連綿成片,結成一座大陣,封死了谷口。

    他揮起烏雲手臂,大概是腦袋的部位,忽然裂開一道大口:“給我沖!”

    “前輩,前面可是十八層地獄啊!”一個陽神修士驚呼。

    “我就是要到十八層地獄去!”

    兩個深深的眼窩射出兩道能量亂流,仿佛雲層深處滾動的雷霆,聲音如雷鳴低吼,渾然已非人類,或者任何生靈,而是一頭*裸的魔物。

    “可您不是說要拯救所有被迫害被壓迫的道友,然後帶我們沖殺出去?”

    眾鬼騷動,誰造反是為了下十八層地獄,好好呆在各自地獄好不好。

    勉強拼湊的大軍眼看就要分崩離析,李青山獰笑:“一群廢物!不想當炮灰,那就當燃料吧!”

    猛向眾鬼撲去,一團黑雲蓋下,千丈身軀的每一個部位,都裂開一張大口,吞盡了成千上萬的惡鬼。

    瞬息間,力量膨脹到完全駕馭不住的地步,眼看馬上就要崩潰。

    這時候,一道霞光劃過十七層地獄,霞光中,一個頭戴平天冠,身著黑龍袍的威嚴男子:“妖孽,還不跪下!”

    氣息宛如雲霞漫過天際,鋪天蓋地的席卷過來。

    李青山心中一凜:“真仙!我在他手上恐怕一招都走不過!”

    心中一橫,憑最後的意誌力,撞向鐵圍山。

    轟的一聲巨響,所有能量爆發出來,將百萬陰兵吞噬了大半,大陣完全損毀,堅不可摧的鐵圍山都震顫不已,一朵蘑菇雲冉冉升起。

    平等王停了下來,面色數變。他原以為惡鬼們造反,是要逃出地獄,所以遲了一步,召集十方陰帥也是準備圍追堵截。

    沒料到這不知道是什麼來歷的“怪物”會反其道而行之,一心一意往十八層地獄沖,這顯然極不尋常。

    仰頭望向高遠的天空,仿佛自言自語:“天上的諸位道友,你們可準備好了?他們又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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