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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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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2 01:17:01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神的時間滄海桑田

    冰蒂斯是個閒不住的家夥,尤其是在現場有很多熟人的情況下她基本上就不可能在一個地方呆著,在騷擾完幾個「小輩」之後她便跑去跟菲娜扯淡,然後又把從旁邊路過的貝拉維拉扯了過去,現在這家夥正在眉飛色舞地講述著自己想當年的英雄事蹟,菲娜和貝拉維拉臉上表情各異,後者是一臉苦笑不得,前者則困惑地歪著腦袋,偶爾眨眨眼:菲娜性格內向收斂,平常又不怎麼跟人交流,對冰蒂斯現在這個狀態顯然有點反應不能。

    我湊過去的時候冰姐正講到她最輝煌的事蹟(當然是她自己這麼說的,而類似的「最輝煌事蹟」她有不下幾千個),這個女流氓幾乎要站在椅子上:「……當時老娘意氣風發,你們知道不,意氣風發啊,不但跨學科畢業,而且還跨學科有了專屬研究成果,老娘當年簡直是個傳奇,被譽為黑暗神族的天才雖然是被兩百多個老師逼出來的。第一次去當地神殿提交研究論文的時候我還挺緊張,那時候真是個啥都不懂的小姑娘,竟然還傻乎乎地聽我媽的話穿了一身土土氣的學術袍,不過一開始答辯我就什麼都不怕了。你們知道我是個在學術風格上非常有主見和行動力的人,隻要是自己的領域,跟父神罵街我都不帶咬舌頭的。當時答辯會最激烈的部分是最後的反駁質詢階段,一個老古板讓我解釋為什麼我的研究方式跟別人不一樣,他覺得這種省略太多步驟的研究方式不嚴謹……」

    菲娜還是比較老實,這時候順著冰蒂斯的意思往下問:「然後你怎麼回答的?」

    「哼,以老娘的治學風格,還能怎麼回答?」冰蒂斯一揮手,「當場把這麼大一本書扔過去,告訴他:『放你娘的屁,每個小節後麵都寫上導師的名字能嚴謹個蛋!』」

    我在後麵聽得目瞪口呆。一向感情淡漠的菲娜都驚訝起來:「好有魄力,然後呢?」

    冰蒂斯一擺手:「我沒打過會場保安,所以被學院警告並處十五日禁閉了。」

    我突然覺得自己試圖來寬慰這個近乎沒心沒肺的女流氓是個巨大的錯誤,甚至是個世界觀上的錯誤,但自己已經走到這了,隻能隨口嘀咕一句:「也沒見禁閉對你有啥效果,這脾氣現在還這樣。」

    冰蒂斯扭頭看了我一眼:「誰說沒效果的,妾身還是受到點教訓,以後行事就穩重多了:不能在會場上跟人打架,我都是等答辯會完了以後再去神殿後門給他們套麻袋……」

    我一身的冷汗層出不窮。這貨活到現在沒被人打死的原因是她命大還是神界學者普遍憐香惜玉不欺負小姑娘?後者不太可能,畢竟冰姐都快屬於特種合金級女漢子了,她實在跟「姑娘」不沾邊……

    結果冰蒂斯對這個問題還挺自豪:「當然是因為妾身的研究準確度一向很高,要沒個百分之百的把握妾身才不上去丟人呢,妾身從小到大在這方麵栽的跟頭不超過三次,而且基本上都是在諸如『不為導師署名』之類的細節上被人挑毛病,咱這學術精神那是不用懷疑的。」

    我看了她一眼:「論文後麵寫上導師的名字挺正常吧?」

    「滾,老娘兩百多導師,其中一半是名字特長的老家族。把名字寫一遍比論文還長了。」

    我:「……」差點把這個忘了。

    「對了,你有啥事?」冰蒂斯好像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扭頭好奇地看著我,「你不是正跟幾個小家夥研究世界末日的防治控製辦法麼?」

    「研究完了。」我對肯瑟那一桌點點頭,「本來還想找你聊會,現在看你已經挺熱鬧了。」

    「這是邀請?」冰蒂斯眯著眼看了我一會,突然霍然起身。「那走唄,正好在這悶的時間長了也沒意思,看那倆笨蛋渡鴉在這炸東西也看夠了。」

    然後她剛要起身走向門口。又好像想起什麼似的扭頭看向正從冰塊解凍出來的莉莉娜:「小妮子,我倆要是回來晚了你就直接回家吧,跟珊多拉說一聲她閨蜜跟她老公私奔了……」

    莉莉娜真配合,一邊抖摟身上的冰碴子一邊表心意:「放心,我會說是老大主動勾引的。」

    我微笑著看向莉莉娜:「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但我會抱著打死你的覺悟動手的……」

    莉莉娜衝這邊做了個鬼臉,哧溜一下子竄到櫃檯後麵找剛才把自己凍住的渡鴉決鬥去了。

    我跟冰蒂斯離開希爾維亞的點心屋,有點漫無目的地沿著軍事隔離帶外圍的小路慢慢走著,這真不愧緊鄰著軍事禁地,哪怕外圍小路不禁止平民靠近也幾乎看不見有人走動,周圍安靜的彷彿無人區一樣。我慢慢斟酌著該怎麼開口才能防止被身邊的女流氓一板磚糊臉上,冰蒂斯卻首先耐不住安靜了:「我說,咱就這麼傻走下去啊?再這麼溜躂下去就近似約會了,淺淺她們肯定也會抱著咬死你的覺悟跟你玩命的當然珊多拉還順便會咬死我。」

    我呼了口氣,覺得自己可能是受到虛空大災變的觸動才有點感性,竟然想著幫冰蒂斯這號女流氓排解心情,但反正也出來了,倆人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於是實話實說:「你剛才看見肯瑟跟琳手下的教皇好像有點感傷來著?」

    「啊哈,」冰蒂斯仰天打個哈哈,聲音中竟然帶著點掩藏不住的笑意,「你丫的不會以為妾身是那種悲春傷秋的小女孩吧?妾身這心態比你好,瞎操心什麼呢。」

    我坦然地一攤手:「所以剛才出門我就後悔了,自己三觀這麼正常,應該開導不了你。」

    冰蒂斯愣愣地看了我一會,突然笑的前仰後合:「誒媽你這家夥還是跟當年一樣好玩哈哈……突然熱血上頭起來就跟救世主似的誰都想拯救……」

    我表情木然地在旁邊看著,等冰蒂斯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才撇著嘴嘀咕:「我剛才那是被你嚇住了,你這麼沒心沒肺的家夥突然說了句想孩子,我差點把你跟祥林嫂重疊起來好麼?」

    要是別人這麼感嘆一句說不定我還真不放在心上,但做出感嘆的是冰蒂斯那就讓人沒法不在意了。這個女流氓的心智一向如同鋼筋水泥般堅實,被封印幾千萬年出來也沒見她迷茫困惑超過十分鍾的,但就是這樣的家夥突然感嘆一句「隻是有些想當年那些孩子們」,這給人的震撼才足夠嚴重。一個小姑娘蹲在馬路邊哭跟一個一米九八的肌肉壯漢蹲在馬路邊哭,這兩件事在微博上的轉發量是有天壤之別的……話說為什麼跟冰蒂斯有關的比喻最終都會回歸到「漢子」的話題上?

    「想孩子……」冰蒂斯表情古怪地咂咂嘴,「為什麼不管多正常的話題到你嘴都變得這麼古怪?不過你說的也對,想起當年那幫家夥……確實有點感慨啊。」

    我想到了凡人的壽命,想到了一個凡人文明的壽命,想到了冰蒂斯曾經被封印的年月:「應該都死了吧,那些最貼身的教皇信徒已經陣亡了。而那些沒跟你一起的信徒哪怕能繁衍發展到今天,恐怕也不認識你了。」

    「確實不認識了,」冰蒂斯嘆了口氣,「妾身當年統治著很多世界,信仰自己的文明有幾十個,前不久又篩查了一次,發現確實有斷斷續續殘存至今的……但說實話,你也知道大多數文明的發展軌跡都是腦抽型的,殘存的那幾個早就物是人非嘍。有一個種族的靈魂還有妾身當年留下的恩賜印記。不過他們的整個文明已經滅絕三次,現在剛恢復到封建時代,連居住星球都換了,當年的信仰早就土崩瓦解。嘖嘖,也不怪他們,幾千萬年沒人管啊,是妾身失責了。」

    「什麼都沒剩下?」我總覺得這種事情不太能讓人接受。於是忍不住問道。

    冰蒂斯想了想,臉上突然綻放出夾雜著欣慰和釋然的笑容:「其實還是重建了一些的……之前不是跟你說過麼?妾身現在還有信徒,雖然是這兩年以近乎從頭再來的方式召集起來的。但權當安慰吧,把這些後裔保護起來,也算給當年那些跟自己自己出生入死的混蛋們一個交代。妾身可是從來不欠任何人東西的。」

    時光流轉物是人非,這方麵的話題總是讓人忍不住心情沉重,然而冰蒂斯果然無愧於她的女漢子屬性,調整情緒的速度差不多跟淺淺轉移思路的速度一樣快。三兩句話就把這些事情帶過去之後冰蒂斯便樂地看著我:「話說好幾年你都沒想起來在這方麵安慰一下妾身,今天這是突然開竅了啊?」

    「前幾年我哪能想這麼多啊,那時候我還沒法理解什麼叫長生種呢,」我坦然交待,「而且說實話,虛空大災變給人壓力挺大,叫你出來一方麵是想讓你散散心,一方麵……我轉移轉移注意力。」

    「轉移轉移注意力嗷,」冰蒂斯古怪地看過來,「也是,你跟莉莉娜那小妮子在一塊壓力隻能更大,一邊操心世界末日還得順便操心帶孩子。不過為什麼跟妾身在一塊能減壓?理論上跟異性相處不是更容易產生壓力麼?這是妾身前兩天在網上看見的說法……」

    我脫口而出:「我念你是條漢子……」

    等到家之後珊多拉對我的雞窩頭和一身焦黑表示了高度關注,當知道這是因為口出不遜而被女流氓用神雷追著劈了倆鍾頭之後她隻能搖頭嘆息:「唉,你為什麼撩撥一個深井冰呢?」

    日子就這麼平靜地慢慢前進著,起碼是看上去很平靜地慢慢前進著,虛空大災變仍然是個剛剛露出端倪的影子,我們隻知道它正在以一種誰也無法掌握的速度逐漸逼近著所有的秩序世界,卻還是無法測定跟它有關的任何數據。深淵區很安靜,神界很安靜,帝國觀察內的世界當然也很安靜,似乎除了前不久的神族管理係統集體宕機之外再沒有令人不安的事情發生。

    在這幾天,我讓研究人員重點關注了肯瑟大叔提交的數據,並且邀請威爾和奎娜在影子城多住幾日,好配合研究中心的一係列項目,因為帝國這邊也要通過檢測帝國區的諸多世界來確定萬神殿的結論是否正確。這些實驗已經用了差不多四天時間,並且今天還沒結束。

    威爾和奎娜一個看上去老邁遲鈍,一個看上去年輕莽撞,但他們的實際心性絕對符合其身份地位,因此麵對這種一看就很敏感的項目他們一開始是小心謹慎地徵求自家上帝的意見,得到同意之後便規規矩矩地配合起來,將各自觀測到的所有數據交給帝國研究所這些數據雖然是神族的,但還算不上機密,完全沒必要再跟萬神殿那邊匯報一聲。

    因為帝國研究所需要用到的數據形式和神族記錄方式有一定偏差,所以這些研究都是全程需要數據的記錄和編輯者配合幫忙的。

    研究所那邊已經差不多得到最後結論。現在隻是在做一些收尾工作,他們對帝國區各個宇宙的世界之心進行了檢測,所得到的結果在人意料之中卻也讓人略有不安:萬神殿的結論準確無誤,某種不分像限、毫無延時、隱晦但確實存在的「因素」正在緩慢影響整個虛空的所有秩序世界,主要影響形式就是降低世界之心的穩定度,並讓它呈現出自我分解的跡象。

    沒有明確證據能證明這就是虛空大災變,但在我們的認知範圍內,能有類似效果的也唯有虛空大災變了這時候要是還有大災變之外的額外事故發生那真要人老命好麼。

    目前這些影響都還微乎其微,用珊多拉的話說就是「給叮噹的成績單上加了一分」。叮噹的成績單上就是加幾分也及不了格,而世界之心產生的那點變化也遠遠不會影響到秩序世界的穩定,宇宙本身的容錯性就足夠糾正這些錯誤,可以說它們隻是虛空大災變來臨之前的一點小兆頭。跟真正的災難有關,但遠遠稱不上麻煩。

    至於神族治下的某些世界會產生影響到凡人秩序這麼嚴重的問題,其實倒不是這些「先兆」的危害,而是因為一個比較尷尬的原因:世界管理係統的保護機製在麵對這些根源侵蝕的時候反應過激。補救措施超過危害程度,產生這種過激現象的原因不明,但可能跟係統架構有關……

    嗯。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情況,肯瑟大叔覺得神界那邊的程序員又得失眠一大片……

    不過我這邊倒是已經對這些研究方麵的事情暫時不怎麼關注了,畢竟自己幫不上什麼忙,隻要能聽到最終結果就行,至於中間的過程如何自然有專家去對付,我現在就好奇一件事:

    星臣咋還不來呢?這都過去好些天了。

    冰蒂斯好幾天前就前往神界把深淵希靈帶來的消息轉告給父神,現在算算哪怕再加上父神把這消息轉告給休倫神界、休倫神王再從自己的神界趕過來、倆人中間在神界開個短會等等等等一大堆事情所要耗費的時間,他們兩個也應該趕過來了才對,畢竟深淵希靈帶來的情報差不多夠讓三大神係全體哆嗦半天,我相信哪怕遠征在即,父神那邊也會放下一切事務先處理虛空大災變再說。

    畢竟遠征推遲一下頂多是有一部分秩序世界受害,而虛空大災變不認真對待的話可是會導致諸界全滅的,孰輕孰重都能一眼看出來。

    但這麼多天過去,除了神界時不時傳來一些合作研究所需的資料以表明那邊也在積極運作之外,關於父神的私人消息卻始終風平浪靜。

    由於性格原因,父神過來串門的時候是不會跟常規「大人物」一樣提前多少天發佈消息然後準備迎接儀式的,他最喜歡突然來訪,所以這幾天沒收到他動身的消息我也沒感覺太奇怪,隻當他是有什麼事情正在處理,等忙完了就會過來,但現在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那邊卻絲毫沒動靜,這下就連珊多拉都感覺不對勁了。

    「父神總不至於健忘到把虛空大災變撂在一邊吧?」某天吃完晚飯,珊多拉突然嘀咕著說道。

    她這一句話,讓家其他已經快把「邀請父神來議事」這件事忘到一邊的人也紛紛記起這茬,飯廳一下子很安靜正趴在一顆大白菜旁邊紮堆啃菜葉子的那群手辦鴉神除外。

    我皺著眉:「難不成是因為他的時間觀念……」

    「不可能,」我還沒說完,冰蒂斯就在旁邊插嘴了,「這種事是不會忘的,神族也不是幹什麼都拖拉好麼……待會我去趟大神殿,給父神再發個急訊吧。」

    「嗯。」我簡單地答應一聲,心不知怎麼突然有點古怪的感覺,倒不是又感覺到什麼即將襲來的危機之類,而且覺得父神耽擱這幾天恐怕是神界又發生了什麼事,或者是父神本人遇上什麼問題……這種感覺毫無來由,但考慮到虛空生物似乎確實有種同族感應,我覺得一切恐怕真心要複雜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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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招待

    雖然冬天已經過去,表世界迎來了春暖花開的時節,但這兩天恰好遇上陰雨,外麵的氣溫還沒來得及怎麼上升便反而驟降了好幾度。

    天空陰沉沉的,絲毫看不到放晴的跡象,濕潤又夾雜著點土腥味的微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給人帶來陣陣寒意,我坐在窗前看著院子幾個小的在那打打鬧鬧,雖然無聊,倒也樂得清靜,而淺淺就坐在自己對麵,她皺著眉看看外麵天色,終於忍不住鼓起嘴來:「好無聊啊好無聊……本來還想跟冰蒂斯一起出去逛街呢。阿俊咱們要不要把陰雲驅掉?」

    我斜著眼看過去:「別胡鬧了,能逛的地方多著呢。」

    淺淺哦了一聲,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假裝抑鬱:「可是今天突然很想出去逛街……」

    我也沒搭理她,因為我知道這丫頭的任何想法通常都持續不了幾分鍾,她嘟囔幾句很快就會自己忘掉的。這時又是一陣微風吹來,雖然有點涼,但對自己而言倒隻能算恰到好處,我扒著窗戶探出半個身子,看到了正趴在門廊前麵的專用絨毯上、無聊地擺著尾巴的狐仙少女:「狐狸,回來吧,今天沒太陽回屋我給你梳毛。」

    狐仙大人抬頭看看天空,彷彿跟誰慪氣一樣在地上拱來拱去換了好幾個角度,最後還是耷拉著耳朵跑了過來,這家夥也不走正門,直接從窗戶跳進來,一邊把尾巴卷在我身上一邊氣呼呼地嘀咕著:「我要曬太陽,我要曬太陽,我要曬太陽……」

    我摸摸狐仙少女毛茸茸的大尾巴,發現蓬鬆的跟平常一樣,並沒有因為這兩天陰雨而變得幹澀粗糙起來,作為一隻千年妖狐她當然不需要靠曬太陽來保持皮毛健康,但顯然這家夥經過這兩年懶散生活已經養了一堆臭毛病。每天不曬會太陽就跟被關了太久的貓一樣渾身難受。

    這家夥基本上是沒治了,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把正在自己腦海逗孩子的阿賴耶召喚出來,最近天界都市的各項事情已經進入正軌,又暫時沒有需要她這樣的高階天使親自操勞的項目,所以呆貓天使的作息再次回歸正軌也就是每天繼續過睡來睡去的日子,沒有我的召喚幾乎不出來露麵。

    阿賴耶呆頭呆腦的樣子一如既往,我抬手讓她看見自己手的毛刷子,這姑娘才露出高興的模樣,不用人吩咐就特自覺地往地上一坐然後把一隻寬大的翅膀搭了過來。我拿著兩個專門設計的刷子,一個用來給狐仙大人梳尾巴一個用來給天使妹妹刷羽毛,左右開弓還不忘指揮:「狐狸你把剩下的尾巴攤開點,阿賴耶你把聖光亮度調高一點,溫度也稍微提高點,這貨今天沒曬成太陽現在抑鬱了……」

    於是兩個長毛生物皆大歡喜,我很滿意地看著自己合理搭配資源所產生的和諧效果,心想自己身邊這群家夥再這麼發展下去恐怕都形成完整生態圈了……

    結果自己剛這麼想著,就看到莉莉娜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小丫頭明顯是衝著阿賴耶來的,她往旁邊的矮凳上一坐就舒服地眯起眼睛,然後腦袋上開始冒綠光……她在用阿賴耶進行光合作用。

    「你還挺自得其樂的嘛。」冰蒂斯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我一抬頭就看到這個女流氓手正捏著電視遙控站在自己麵前。顯然她心情不錯。

    「我這頭忙著呢,」我一邊說著一邊手也沒清閒,繼續左右開弓地給倆奇怪生物梳毛,爭取能在小烏鴉也對梳毛產生興趣之前把狐狸哄睡著。這樣自己能輕鬆一些,至於阿賴耶則完全不用考慮:天使妹妹已經睡著了,「話說你又有啥事?」

    「肯瑟和琳手下那倆教皇今天就該回去了。」冰蒂斯笑嘻嘻地看著我,「你姐說把他們邀請到家做個客,畢竟教皇和主神之間的關係情同父子母女,招呼過來認識認識。」

    我看向廚房方向,姐姐跟安薇娜正在麵準備午飯,現在距離中午還早,不過考慮到珊多拉的飯量,我們家做飯總是要早一些的。

    我把阿賴耶那邊的「活計」先放下,探手過去把正在假裝自己是盆花的莉莉娜拍起來:「跑一趟吧,另外你現在光合作用的時候腦袋上冒的怎麼是EXP+10了?」

    莉莉娜一邊在阿賴耶的聖光照耀下繼續光合作用,一邊理直氣壯地挺胸:「因為我升級了!」

    我:「……去去去,趕緊去趕緊回來!」

    威爾和奎娜已經在影子城住了很多天,原本他們是在完成任務之後就打算回去的,畢竟這二位的頭銜可是教皇,在各自世界那可是種族領袖甚至文明領袖級別的存在,自然不能跟普通人一樣到處亂跑隨意耽擱,但對狂信徒而言自家上帝的旨意高於一切,他們在肯瑟和琳的授意下才在帝國首府呆了這麼長時間以配合我們的工作,現在帝國這邊已經確認了世界之心的異動以及虛空大災變臨近的情況,他們自然也就該告辭離開了隻不過他們肯定沒想到自己臨走前會得到這麼一次邀請。

    要按姐姐的概念,今天隻是叫威爾和奎娜過來吃個便飯,這是好像親戚串門一樣簡單的事,但在兩個從小接受宗教教育、在嚴格的宗教環境下長大的狂信徒看來這件事的意義可就深重了。倆人被莉莉娜帶過來的時候明顯還處於蒙圈狀態,老爺子威爾看著眼前的客廳和飯桌,一個勁地在胸前劃著奇怪的符號(這應該是肯瑟名下某個教會的祈禱標誌),嘴始終就沒閒著:「主啊,感謝您賜予信徒的恩典和寬容,感謝您賜予……」

    我忍不住碰碰肯瑟的胳膊:「你製定的宗教規則是不是太矯情了點?我看哪怕是生命神教那幫隨時準備為主獻身的苦修士在看到叮噹的時候都沒這老爺子激動啊。」

    肯瑟臉上似乎有點尷尬:「因為名下幾個世界自己發展的都不錯,所以我平常關注教會的時候不多,基本上都是遠程對話,偶爾指導一下什麼的,結果他們自己發展成這樣了……我用了十幾年才讓他們的信仰方式稍微平和一點來著。」

    我看著老爺子威爾祈禱了半天才平複下心情,忍不住就想到肯瑟大叔管理下的世界會是啥樣,興許真跟那些小說似的全世界信仰一個至高無上光明神。教會上下全是狂信徒,然後民間還有幾個陰暗的組織成天想著把肯瑟的等身手辦從祭壇上拖下來,說不定還有幾個敵基督,偶爾有個跑錯了路的穿越者附體到當地人身上,看見肯瑟神像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打倒光明神……

    「你想什麼呢?」肯瑟看我半天沒說話終於忍不住問道。

    我發現自己的思維發散好像有點嚴重,但還是忍不住把腦子聯想的東西說了出來,肯瑟大叔竟然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樂地笑著:「這個故事甚好,甚好,可惜我還真沒遇上異教徒搗亂的事孩子們剛剛成立教派的時候確實有點阻力。但也沒遇上你說的那種暴力衝突。」

    我原本隻是隨口說說,卻沒想到肯瑟大叔建立教派的時候還真遇上過異端團體,頓時好奇起來:「那你是怎麼搞定異端信仰的?一般人可不容易改變信仰啊。」

    「為什麼讓他們改變信仰呢?」肯瑟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真神不需要太多信徒,我要信徒隻是為瞭解當地情況能方便點,助手夠用就行。所以我的聖經一向是要求信仰自由,傳教隨緣,當地凡人願意信就信,不願意信也沒事。哪怕你宣佈自己是真神降臨都沒事,反正對我沒影響。真神的教派是唯一能真正通過祈禱獲得神恩的,而異端信仰折騰再熱鬧也造不出個真神來,所以一切順其自然就行。慢慢隨著時間推移異端教派招不上人,自己就沒了。」

    我愕然,然後抓抓頭髮:這還真是有肯瑟大叔的老好人風采,不過我很好奇當一個世界的最高神教公開宣佈信仰自由。告訴老百姓可以對真神愛信不信的時候,這個世界得奇葩成什麼樣……真要有人穿越過去,恐怕光看見肯瑟大叔製定的聖經就得三觀崩壞一次吧?

    連宣佈自己是真神都不算違反教規(當然可能違反當地治安)。肯瑟大叔你的宗教法典是不是除了封麵麵就沒內容了?

    「說起來,連叮噹的教派都有異端裁判所跟斷罪騎士,」我咂咂嘴,「莉莉娜真是有夠閒的,叮噹自己都搞不明白什麼叫異端,她跟著湊熱鬧真多餘。」

    「不算多餘,」肯瑟聽到之後微笑起來,「我的教會也有異端裁判所和聖裁主教團之類的團隊,這是宗教標配,不過他們平常對付的主要是惡性邪教,藉著傳教之名坑害別人或者舉行邪術的那種,隊長名下的異端審判團成立至今就行動了三次,平常大部分時間都在幫社區打掃衛生,我名下的異端仲裁騎士們稍微忙一點,但大部分時間也是在社區當義工或者隱姓埋名做點小買賣……」

    說到最後,肯瑟大叔麵帶微笑地總結了一句:「說到底,我們對異端信仰的態度其實就是聽之任之,隻要不搞壞事,我們懶得管因為他們總會自己餓死的。」

    他們總會自己餓死的這就是真神對偽神教派的態度。

    我聽完肯瑟大叔的說法一開始還有點愣神,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才是最正常的態度:如果一個教派背後是真神撐腰,這個教派的每個信徒隻需要遵守一些基本上沒啥麻煩的道德教條就能獲得實打實的神賜力量,而除了這個教派之外的所有宗教背後都不是真神,他們的信徒哪怕苦修十年傾家蕩產也很難比一個最普通的真神信徒更加強大,那真神為什麼還要擔心「異端」會影響自己的權威呢?

    就如肯瑟大叔樂說的那句話:異端教派招不上人,自己就沒了……

    我忍不住就想到了叮噹名下那日益發展的生命女神教,那遍及很多個世界、幾乎成為許多種族精神指引的生命信仰,以及那些哪怕要對著根棒棒糖頂禮膜拜也毫無彆扭,仍然保持狂熱虔誠的苦修士們,叮噹以區區一個笨蛋的身份都能有這麼大的宗教勢力,一方麵是莉莉娜確實擅長傳教,一方麵自然就是造不得假的女神力量了:隻要能鎮住場子。誰在乎表麵看著拉風不拉風啊,別的不說,小烏鴉前陣子學寫字時候畫的小蝌蚪和小王八現在已經成鴉神教的神紋了,鴉神教派上下成千上萬的高階祭司每天研究那些小王八的腦袋朝向來揣摩神的旨意,這就是權威,權威你懂麼……

    這時候兩位教皇已經平靜下來很難說他們是自己祈禱著平靜下來的還是被我們家這熱火朝天的氣氛給嚇呆了,總之他們是暫時放下緊張,但留著一點拘謹地坐在了餐桌周圍,安薇娜和姐姐讓大家在餐桌旁坐定別亂跑,然後把最後幾樣飯菜端上桌子。期間小烏鴉和莉莉娜也跑來跑去地幫忙,那隻二貨狐狸這時候也總算能起點作用:她那一堆尾巴用來搬運東西真是太方便了。

    看著眼前彷彿最尋常不過的大家庭聚餐一般的場麵,威爾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原來天國聖餐是這樣的……我平日給信徒們設計的聖餐禮節好像有點繁瑣了。」

    看到他的表情我就知道教會的聖餐禮節絕對不是「有點繁瑣」那麼簡單……

    奎娜這個亞馬遜女戰士一般狂野的猛御姐在這種場合下也分外內斂,她的車輪戰斧已經被暫時放在一邊,而她則好奇地看著莉莉娜在頭上頂著各種食物盤子輕快地在飯廳和廚房之間跑來跑去(話說那丫頭在訓練鐵頭功麼?耐高溫鐵頭?),若有所思:「直接侍奉在神身邊的教皇?這位同僚真是讓人羨慕,我要很久才能和女神見上一麵。」

    琳立刻有所觸動,伸手攬過奎娜的腦袋抱在自己懷,就像母親抱著孩子:「小奎娜。以後我會經常過去看你的……」

    現場所有人都聽到了清脆的「哢吧哢吧」聲,強壯不亞於男性的亞馬遜女教皇異常痛苦地在琳的熊抱下掙紮著:「吾主……吾主,我的脖子……」

    莫妮娜碰了碰我的胳膊:「琳自己沒什麼自覺,但她潛意識覺得奎娜是自己女兒。後者也因為破殼而出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琳所以把她當成媽媽,倆人見麵經常會這樣。對了,別用這個話題跟琳開玩笑,她害羞太嚴重會暴走的。」

    旁邊冰蒂斯也感嘆了一句:「孵蛋果然高風險啊。這麼個黃花閨女,將來談婚論嫁的時候還得帶孩子過門,怎麼跟人解釋……誒陳你不是泛種族雌性殺手麼?幹脆你娶了她吧。反正我看琳這性格自己也搞不上對象,她平常好像也挺喜……」

    珊多拉一叉子戳在冰蒂斯胳膊上:「你先搞上對象再說吧。」然後她扭頭教育正在幫忙擺盤子的小烏鴉:「麥迪雯,聽到沒有,以後不能隨便撿外麵的蛋回來孵,說不定你就會孵出一個比自己還大……家的蛋也不行!你孵的蛋已經成災了!」

    我對這些高能話題搭不上話,於是隻能麵帶微笑地看著桌子對麵那分外古怪的「母女倆」,你還真別說,琳跟奎娜之間那還真是……

    一點都不像。

    外觀不像也就算了,奎娜的外向勇敢跟琳的內向膽小簡直是倆極端,受氣包龍神當年是怎麼教育孩子的?

    「回去之後我將把今天的經曆寫入經典,讓您的民更加瞭解主的寬容和博愛,」威爾老爺子經過剛開始的緊張拘束,現在終於完全放鬆,並很快精神振奮起來,看得出來他如果僅僅麵對肯瑟大叔那還是挺放鬆的,所以現在哪怕說著虔誠崇敬的話,他那眉飛色舞的樣子也看不出什麼緊張,「另外我也會讓子民瞭解到希靈神係的事情,遵照您的指示提前做出安排,將來如果有異界真神拜訪也不至於讓民眾陷入動搖和恐慌。」

    奎娜則一邊揉著脖子一邊跟琳聊天:「主,根據您的指示我已經讓艾爾奎南星球的諸多巨龍嚐試著恢復跟當地人類的接觸,龍神信仰會從巨龍中延伸到人類社會,但他們不一定會接受這種異種族教派,那的人類長時間信奉奧秘之神,異端思想根深蒂固。」

    「沒關係,本身隻是為了讓人類和巨龍恢復正常邦交而已,傳教的事情可以緩一緩。」

    「另外有一些巨龍在研究宇宙熵增的本質,保守派的信徒認為研究這些是在涉足神的領域,也就是對您創造世界之權威的冒犯,提交了仲裁議案,我想聽聽您的看法。雖然我知道您應該允許凡人追尋知識甚至模仿神的力量,但他們現在研究這個確實早了點。」

    「你就說神允許凡人在不違背教典的前提下探尋一切真理,但熵增問題是神留給若幹代凡人之後的一個考驗和寶藏……嗯,就這樣說,是留給他們後代的神賜真理,不要跟自己的後代搶東西,這樣有意引導反而能比嚴厲禁止更有效。另外默許他們小規模研究這些東西,反正思潮已經出現,壓是壓不住的,別玩脫了就行。」

    基本上兩位教皇跟自家上帝在一起的時候討論的就是這種事情,聽上去是他們的日常工作,每當這時候就連琳都會表現出與其身份相稱的氣質和遠見。不過我還是更想瞪莉莉娜一眼:你看看人家的教皇!

    而就在這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氣息出現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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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聚頭

    一種熟悉的氣息突然出現在附近,而且在這股熟悉的氣息旁似乎還有另外一個許久未曾謀麵的熟人,我頓時從給小泡泡喂飯的「工作中」回過神來,然後臉上露出笑容:等了這麼久,總算來了。

    「有客人來了,我去開門。」我把小泡泡放回她的座位上讓小丫頭自己吃飯,一邊隨口說了一句,珊多拉和冰蒂斯已經感知到門口來人是誰,前者對我溫和地笑笑,後者則趕緊整頓表情擺正餐盤順便把腳從椅子上放下去這是為了假裝自己很懂禮貌。

    我對這個女流氓扔過去一個鄙視的眼神,然後直接傳送到院門前,一對青年男女站在門口,一個成熟穩重麵帶微笑看著寬和而又可靠,另一個活力十足朝氣蓬勃,紮著精神的單馬尾:虛空中位於頂點的兩個人物,星域父神和休倫神王總算來了。

    「呦,小弟好久不見,」希拉大姐頭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熱情,虛空生物的惰性好像在她身上一點都看不出來,她打招呼的時候腦後的單馬尾還活力十足地晃來晃去,言行舉止簡直就是個普通的而且略有點人來瘋的女大學生,「我在星域呆了兩天,已經把事情搞清楚了,來跟你商量架橋的事兒。」

    我一邊把倆大人物讓進院子一邊伸著脖子看向街口:「這次不是打車來的啊?」

    星臣溫吞吞地笑著:「事情緊急,就沒在外麵閒逛,直接傳送到你這兒了。」

    「緊急也不在這一會,」我領著倆人向屋走去,「正好現在正吃飯呢,今天家有客,安薇娜整了一桌子硬菜……嗯,威爾跟奎娜這頓飯的精神壓力恐怕真要突破天際了。」

    我們仨來到飯廳。看到家人仍然在熱熱鬧鬧地連吃帶鬧:自家吃飯沒那麼多規矩,而且一堆熊孩子也都不是讓人省心的主,其中再加上幾個狀況不斷的小小烏鴉和野生叮噹,我們家吃飯的動靜通常是能跟城西狗市媲美的。

    我使勁招呼了一聲:「你們看誰來了!」

    頓時飯廳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星臣跟希拉身上,姐姐大人和淺淺起身迎接,幾個小的則鬧哄哄地連蹦帶跳過來打招呼:小家夥們去神界做客次數也不算少,再加上星臣也經常過來串門,互相之間都是相當熟悉的。其中隻有小燈是個例外:人偶小姑娘性子沉穩,不會跟普通小孩似的衝上來撒嬌,她趁著沒人注意正在拚命往莉莉娜的碗倒辣椒醬……話說這沉穩個毛啊!

    神族條子五人組當然更不可能坐著了。冰蒂斯領著其他幾個趕緊迎上來行禮,五個問題兒童不管是女漢子型還是掉鏈子型,不管是中二悶騷還是叛逆少女,在父神麵前統一表現的跟剛從貴族禮儀班畢業似的,不管這種穩重表現能持續多久,反正跟他們平常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看著這幫貨露出老實聽話的模樣我就忍不住不平衡起來:自己跟父神不管從編製上還是從職業上都平級吧,為啥這五個貨平日在家就不能跟現在一樣老實點呢?

    威爾和奎娜前一秒還在謹慎循禮地陪自家上帝吃飯,現在情況的突然變化讓他們倆同時陷入混亂。我想他們之前肯定還沒見過父神在「蒙主召喚」進入天神的序列之前,一般的凡人信徒是壓根沒機會麵見父神的,哪怕去神界匯報工作也肯定沒法進入輝煌神庭,像莉莉娜那樣成天跟著我們去神界串門。甚至跟父神和四大主神都打打鬧鬧的完全是個特例。兩位教皇並不知道突然出現的年輕男女是誰,但看到自家上帝都迎上去行大禮自然就開始猜測,於是在那各種表情滾屏播出,父神這時候也看到了他們。於是樂地衝飯桌方向擺擺手:「正吃著啊?別介意……誒陳你家孩子怎麼好像多了一個?」

    我扭頭一看,發現飯桌旁果然坐著一個全身亮銀色、身體「材質」好像半透明果凍一般的小姑娘,「小姑娘」有著跟麥迪雯一樣的外表。隻有身體的顏色不一樣,現在「她」正學著其他人的樣子把桌子上的食物飛地往嘴塞,透過她那半透明的肚子我能看見一大堆已經被奧術場徹底侵蝕的刀叉筷子和杯盤碗碟,還有一隻正在自由泳的叮噹……

    這個亂!

    我趕緊上前把叮噹從這個史萊姆生物的肚子掏出來,然後把這隻大部分時間在模仿家的擺設、偶爾心血來潮會模仿家某個成員的低智力奧術生物從餐桌旁拎起來:「別搗亂別搗亂你能吃東西麼?去那邊繼續假裝花瓶。」

    名叫「喜之郎」的奧術膠體生物發出一連串高興的呼嚕聲,看樣子隻要跟人搗點小亂就是它最大的樂了,隨後這團軟體「物質」便滾到牆角又變成了一個大花瓶:這是這兩天它的任務。

    希拉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弟你家還真是永遠都不缺熱鬧啊。」

    我一邊幹笑著一邊把倆大人物安排在飯桌旁,然後對威爾和奎娜介紹了父神和休倫王的身份,果然不出所料:兩位本來就有點拘謹的教皇一下子就蒙圈了。

    父神來這地方已經足夠他們蒙圈一次,而從來都隻能從一些古老記載和隱晦傳說中聽說的休倫神王也一併出現,無疑讓他們更加驚疑。在不知曉神的事情的普通人眼中,休倫神族是一個毫無意義的詞彙,但做到星域下屬的教皇這個位置就已經能接觸很多秘辛了,甚至能直接讀到神族的曆史卷宗之類的東西,這二位當然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跟休倫神族有關的事情:虛空中的另外一個神族,與星域之間相距極遠,幾乎無法互通,曾經有過漫長的戰爭歲月,現在已經握手言和但仍然極少交流……

    雖然希靈現在也可以算作一支神係,但希靈帝國跟星域之間的糾葛顯然不像休倫和星域之間那樣複雜,而且希靈星域之間的合作項目從來都不少,所以父神來希靈首府做客並不值得太過驚訝。但休倫神王也一併出現,那意義就不一般了。

    三神係的最高統治者湊在一塊,其中有一位還是在極端困難的情況下才能趕過來的,這顯然不是尋常的串門吃飯那麼簡單,威爾和奎娜哪怕知道的秘辛還不夠多,現在也能自然而然意識到一件事:虛空麵恐怕要出大問題了,這是能讓三神係都湊起來開緊急會議的大問題!

    注意到自家教皇有點緊張,表情中也透露著探尋的意味,肯瑟和琳簡單地解釋了一下,當然不是解釋虛空大災變的事。隻是用休倫神王前來千逼婚,路過希靈首府決定順便蹭飯來解釋,我看到威爾和奎娜當場就連連點頭,頓時腦門上的白毛汗此起彼伏的:某人的愛情長跑竟然能達到這個地步,連下麵最普通的部下的信徒都有所耳聞,你倆能稍微注意一下影響麼?

    尤其是希拉大姐頭,倒追也不是你這麼個追法的啊,成天一見麵就是「咱倆生個孩子吧」,隻要三觀正常的光嚇都給嚇跑了好麼!你這能成功才怪!

    因為父神跟休倫王突然來訪。奎娜和威爾開始都有些拘謹,不過幸虧兩位神王天生自帶的親和力光環威力空前,等他倆開始跟我搶肉包子的時候現場氣氛就瞬間和諧起來了,這頓飯最後吃的是賓主盡歡。不管遠道而來的客人吃慣吃不慣地球上的食物,總之氛圍還是挺融洽的。最後飯桌上躺了好幾排肚子圓滾滾的手辦鴉神和野生叮噹,希拉大姐頭也滿意地一邊擦著嘴一邊跟安薇娜詢問肉包子的做法,奎娜和威爾則休息了一下之後跟自家上帝告別:

    「主啊。嗝我要回去繼續宣揚您的真理了。」這是威爾。

    「嗝主啊,您牙縫有根韭菜……哦,我牙縫也有?」這是奎娜。

    基本上跟星域眾神沾邊的好像最終都是這麼個展開。

    等奎娜和威爾回去影子城(他們要借助影子城的傳送裝置才能返回各自世界)之後。星臣和希拉才在客廳坐定,一幫熊孩子看到要商量正事也懂事起來,為了不幹擾大人就紛紛去二樓打架了。

    父神也不矯情,說話開門見山:「我耽擱了許多天,因為遇上一些事情。」

    「神界出了問題?」我看著對方的眼睛,沒有發現任何擔憂或者焦躁的情緒,當然也不可能發現:以眼前這位的閱曆和心誌,能讓他露出焦躁表情的事情大概幾乎是不存在的。

    「不是神界,」父神搖搖頭,「跟我自己有關,而且不確定是不是跟希拉以及你有關係。」

    這是一句含義深刻的話,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等自己想明白之後立刻就張大了嘴巴:「虛空生物?你別嚇唬人啊,難不成咱這一族還有遺傳病?」

    父神目瞪口呆:「你怎麼聯想的?」

    「隻是為了緩解一下氣氛嘛,」我幹笑著擺擺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分析了關於虛空大災變的事,」父神調整一下坐姿,「尤其是深淵希靈帶來的那些跟大災變有關,但屬於技術問題之外的東西……比如跟災變相關的一些事件之類。你應該還記著吧,虛空大災變可能發生過不止一次,不管是我的猜測還是深淵希靈掌握的證據都證明了這點,在咱們之前就有過虛空大災變以及災變前的秩序世界。」

    我點點頭,這件事算得上是如今最神秘最未知,但也最無從調查的事件了:每一次虛空大災變都會摧毀一切秩序世界,甚至包括常規意義上的「長生種」,沒有任何信息能保留下來,因此也沒人能知道上一次虛空大災變之前的秩序世界是什麼樣。深淵希靈隻能從對岸發來的數據庫中知道一點記錄,但這些記錄也隻是在講述災變危害以及架橋的方法,除此之外的東西沒有描述。

    父神頓了頓,讓我有足夠的時間把所有信息都回憶起來,這才接著說下去:「虛空大災變發生過不止一次,現在又從深淵希靈那知道了對岸掌握著如何削弱災變的方法這個方法顯然是類似虛空生物一樣的不朽者留下的,因為隻有虛空生物能完全免疫災變,並在一次次的災變過程中總結經驗教訓,尋找完善虛空結構的途徑,所以我們可以肯定對岸也有虛空生物。並且他留下了類似筆記一樣的東西,好讓後來的秩序世界有機會通過架橋來修繕虛空。」

    我繼續點頭,這都是之前自己也想過的事情,父神能想到這些當然很正常,希拉則作為一個安靜的旁聽者在一旁默默傾聽,似乎沒有發表意見的意思。

    「在知道對岸有人留下了這些信息之後,我就思考著一件事,」父神慢慢說著,「為什麼咱們這一側就沒有這些記錄?沒有關於架橋的指引,沒有關於大災變的預警。甚至連大災變的存在都無人知曉……難道是因為咱們這一側比對岸更『貧瘠』,所以沒人能留下記錄?這顯然不對,因為根據冰蒂斯轉告給我的那些情報,我猜測對岸跟咱們這一側相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我看著父神的眼睛,好像猜到對方的想法了。

    「不管於情於理,『本岸』都應該有這方麵的記錄才對,即使沒有這方麵的記錄,也應該有經曆過上一次大災變的『人』,」父神語氣堅定。「我指的是虛空生物。」

    「你不是說咱們這一側在上一次虛空大災變之後才產生虛空生物麼?」我指了指父神和休倫王,「我年輕一點,但你們兩個是上一次虛空大災變之後才誕生的。在你們之前還有別的虛空生物麼?嗯……可能是因為虛空過於廣大,所以即使有咱們也不知道。畢竟沒人能探索整個虛空嘛。」

    「不對,你不能忽視虛空生物的信息擾動力,」父神搖搖頭,「虛空生物會擾動他所經曆的一切事情。如果他想要找到同胞,那麼即便虛空無限,他也會逐漸和自己的同胞靠攏。我和希拉就是這樣認識的,然後你也是在同樣的情況下與我們認識,中間可能需要很長時間,但時間再長應該也不會超過一次『災變週期』,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當前虛空這一側還存在第四個虛空生物的可能,除非他準備在災變開始的前一刻出現在咱們眼前。」

    父神又頓了頓,這才把最重要的事情說出來:「其實我說這麼多主要想說的就是:既然對岸能有虛空生物經曆過大災變,那就證明對岸在上一次大災變之前就誕生了虛空生物,根據兩岸的信息量對稱,『本岸』在上一次大災變之前應該也誕生過虛空生物,並且這個虛空生物不會是我們至今還未認識過的……好吧,我直說了吧,根據這幾天的分析……我可能經曆過上一次大災變。」

    幾秒鍾後,我和希拉從茶几底下爬回沙發上,我第一個發言:「你確定?」

    「不確定,」父神很光棍地聳聳肩,「所以我說『可能』。」

    希拉則瞪著眼睛看向父神:「這兩天在神界你怎麼沒跟我說過這個?咱們一族就仨人還隻有我一個是女的,給我點特殊待遇會死啊!」

    父神哭笑不得地看向在這種情況下都不忘掉鏈子的休倫王:「一來是人齊了再商量這種事情比較合適,二來……你一見麵就拉著我要生個孩子,我跑都來不及還能跟你討論這個問題?」

    好吧,不管怎麼說感謝希拉大姐這沒心沒肺的插科打諢,能讓我從一瞬間的驚愕中回過神來,我看著眼前仍然帶著溫吞笑意的男青年,預感到可能又要麵臨一次信息風暴:「星臣,你說自己可能經曆過上一次虛空大災變……也就是你自己並不記得上次災變的事情?你是發現了這方麵的證據或者跡象?」

    「一些間接的東西,隱藏在一些從未有人涉足過的地方,」父神的聲音有些飄忽,「在冰蒂斯把你這邊發生的事情轉告給我之後我就非常在意,然後進行了長時間的『回歸虛空』,試圖在完全空靈的狀態下依靠信息擾動的天賦力量來尋找跟大災變有關的信息,於是在潛意識的引導下,我在一些非常古老的地方發現了某些證據……幾乎可以肯定那些地方是從上一次大災變遺留下來的,就像神界底層那個深淵之門一樣曆史悠久。」

    「你在那發現了自己以前留下的痕跡?」我發揮自己的聯想能力,「在可能從上次大災變遺留至今的遺蹟發現了自己的記錄,但你完全沒有這方麵的記憶,就好像失憶了似的……所以你猜自己經曆過上次大災變卻不敢肯定?」

    父神慢慢點頭:「正是為了求證這方麵的事情,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等希拉趕來,我才耽擱這麼長時間,否則我第一時間就來你這兒了。」

    我呼了口氣,心慢慢消化著這個重磅消息,很顯然他耽擱這麼長時間不會僅僅確證了這麼一件事,在這件事背後的應該是更加令人震驚的秘密:這一點從他臉上的嚴肅表情就能看出來。但我也知道這些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於是沉默了一會之後還是決定先去影子城找到深淵希靈再說。

    畢竟,很多事情的起源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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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四方會談

    影子城研究中心是一座空間結構詭異的建築,它的大部分區域都連接著空間扭曲裝置,這座外表看上去隻有幾棟大樓的建築內其實有著讓人難以想像的廣闊空間,那些最重要的實驗室、樣本格納庫以及數據中心都設置在一個個經過加密的異次元內,這些獨立空間和研究中心的連接點可能是一搧開在半空的門,可能是一麵標註著編號的牆壁,甚至可能幹脆就是特定的幾塊地板,隻要拿著傳送代碼走過去就會來到某個詭異莫測的超空間實驗室中。

    這種神奇的多層空間結構是塔維爾親自設計,目的之一是讓那些大型項目可以在研究中心完成,第二個目的則是為了安全起見,我們熟知帝國科學家進行的項目基本上都離不開軍火,不把軍工實驗室設置在異空間我實在擔心他們啥時候把影子城給炸了……

    那些沒有特定功能,單純以廣闊和穩定的空間結構作為實驗場所的異次元空間被稱作「裂縫實驗室」,這種裂縫實驗室有近百個,而塔維爾根據深淵希靈提交的數據建造起來的各種設施以及我們拖回來的那對殘骸就在一號裂縫實驗室,同時這個實驗室現在也是「架橋項目」的基礎實驗室,並掛載在「深潛項目部」的名下,由塔維爾親自負責,並由珊多拉親自督辦。

    幽暗但並不漆黑的混沌空間無邊無際,視線無法判斷這個異空間到底有多大規模,在一號裂縫實驗室的中央有一個月球大小的發光體,它是實驗室的能源爐,也是某種程度上的光源,並且在特定的項目要求中也能充當引力源和操作平台。在這個人造天體的低位軌道上則運行著一係列的設施,有大型實驗空間站,也有開放式的作業港。當然還有居住區和工廠之類的東西:有些項目可能耗時漫長,甚至一次操作就要用去數個月乃至一年的時間,在這個過程中研究者基本上不願意離開實驗場太遠,所以這連居住生活設施都有。

    而在這些軌道設施之間則可以看到小型飛船在快速穿梭,有些是運送貨物的,有些則承載人員,剩下的基本上都是無人操控的特種自律機械:飛船形式的自律機械基本上是科研項目才能用得到的。在實驗「室」開著飛船跑來跑去,恐怕也就隻有帝國設施內才能見到這種景象了吧,那幫喪心病狂的科學家真是把什麼都造的非同一般的大啊。

    軌道站的觀察大廳位於這座高塔建築的頂層,除去一麵是封閉的銀白色合金牆之外。另外三麵都是開放式結構,透明的能量屏障將大廳內外環境隔離開,就好像三麵超級巨大的落地窗,我們站在這「落地窗」後,看著那一輪「銀月」表麵時不時迸發出藍色光弧,父神有點感慨:「你們已經在測試新的護盾能量源了,在深潛技術上你們走的可比神族遠多了。」

    「畢竟七萬年前就在起步了,」我一邊說著一邊看了身旁的女性一眼,她黑髮黑瞳。身型偏瘦,臉上帶著溫和但看不出溫度的微笑,雖然漂亮卻始終有一種疏離感,在她身旁則飄著一個衣櫃般的黑色大箱子。箱子表麵紅色的光流不斷遊走,「你提供的數據看來都沒問題,塔維爾已經把第三代深潛護盾發生器造出來了,隻是耗能太高需要解決。」

    「慢慢來。還有時間,」深淵希靈保持著永遠不變的微笑,眼神卻好奇地落在父神和休倫神王身上。「沒想到二位會一起來啊,據我所知你們長期處於一追一逃的狀態。」

    父神臉上頓時有點尷尬:「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

    「不要被慣性思維束縛,深淵希靈也不是在帝國崩壞之後才產生的,」黑髮少女淡然道,「我和七萬年前那位一脈相承。」

    我又看了下麵的試驗場一眼,隨後將視線從「太空」收回來,領著大家回到觀察大廳中央的銀白色合金長桌旁,等眾人落座才說道:「總之深淵希靈已經把大災變和架橋的事情都重述了一遍,現在星臣跟希拉姐你們應該都把事情捋順了吧?」

    長桌旁人不多,除了星臣、希拉、深淵希靈和我之外,還有珊多拉和哈蘭在場,另外塔維爾作為整個項目的負責人當然也在,而且是本體出席,就坐在桌子對麵。

    剛才深淵希靈在星臣和希拉麵前又重複了一遍她所掌握的關於虛空大災變的情況,算是把冰蒂斯沒有轉述到位的一些事情給解釋清楚了。

    「虛空的新模型很有趣,」在這種場合下,一向顯得有點大大咧咧的希拉竟然意外沉穩,她就好像一個專業的研究者一樣對深淵希靈的虛空猜想產生了不小的興趣,「關於它在性質上是不是像一張膜還需要很長時間的探討,但就目前來看它確實比以往的猜想都接近真理。那麼秩序世界的產生會導致這張膜『變形』,深淵和大災變則是這張膜為了恢復平整而採取的不同強度的歸零,在膜上架橋,使兩側的秩序世界互通則可以緩和不平衡的情況,讓大災變不再過激……所有的猜想似乎都是符合情理的,我個人表示讚同。」

    「你從對岸得到的資料有多詳盡?」星臣看了深淵希靈一眼,「能給我看看麼?」

    「當然,」深淵希靈取出一份早就轉譯好的捲軸交給父神,「已經把技術方麵的東西省略掉了,想必你關注的也不是那個。」

    星臣和希拉開始分析捲軸的東西,我和哈蘭還有珊多拉則靜靜等著。這些資料我們已經提前看過,當然知道其內容,不過就和我們從黑梭找到的情報以及我偶爾「聽」到的對岸呼叫一樣,這些資料支離破碎,有很多語義含糊不清的地方,深淵希靈知道的東西或許比新帝國多一些,但她也遠遠沒有達到可以和對岸文明暢通交流的地步。

    「根據這些資料,對岸文明的『架橋』計劃並非是他們最先提出的,」希拉抬起眼睛,「對岸目前有兩個超級文明。但他們都可以確定自己並非『第一代』,在他們之前還有別的接觸了虛空真相的人,『架橋』的意誌就在這一代代的超級文明中流轉,每一代人都嚐試架橋,但基本上都失敗了。」

    深淵希靈點點頭:「對岸在『傳承』方麵明顯比咱們這邊強,他們的超級文明雖然不如咱們這邊持久,但一代代人能把架橋的意誌傳承下去,中間有很多種族好像在架橋的過程中自然消亡或者幹脆因為實驗失敗而滅絕了,但這個項目幾經易手都沒停過。」

    「令人欽佩,」連父神都忍不住點了個讚……額。表示敬意,隨後他把捲軸還給深淵希靈,「架橋需要兩側共同執行,所以對岸始終沒成功過?」

    「是的。根據對岸發來的斷斷續續的信息,原本的『架橋』要求並沒提過需要兩側同時開啟,是這一季的對岸文明在探索中才發現的從兩側同時打開啟動端可以讓橋穩定下來,之前那些失敗的架橋嚐試很可能就是單獨開工的結果。」

    「也就是說,要想保證架橋成功,第一步必須保證能和對岸進行順暢通訊。」哈蘭一句話切入重點,「否則連啟動端的同步開啟都做不到,『橋』激活之後很可能在另一端遲遲無法響應的狀態下崩潰掉。另外還要考慮到兩岸製造的啟動端肯定會採用不同的技術和『材質』,這方麵的兼容和互譯也是個重要問題。現在根據咱們的猜測。要和對岸建立穩定聯係至少需要『下潛』到深淵底層的臨界帶附近,並在那建立一個壽命較長的、類似中繼站的東西來轉發信號,這又是個技術難點,咱們現在連下潛到那個深度都辦不到。更別提建立中繼站了。」

    哈蘭不愧是這方麵的專家,基本上已經把項目所需的東西都考慮到了。

    合金長桌上的全息裝置投影出了帝國現在在用的深潛船,以及深潛船的架構和當前能達到的極限參數。我有些出神地看著這東西,但並不知道該怎麼改進它:連塔維爾這樣的專家都被這個問題困擾著,自己這樣的門外漢當然更別想著幫忙了。我隻是在想:這艘船要什麼時候才能下潛到臨界層?

    那聽上去遙不可及。

    在傳統的深淵虛空模型中,我們認為深淵之門下麵就是深淵力量的巢穴,那是一個完全被名為深淵的「事物」所充斥的扭曲混亂區域,並且根據「對岸」存在的事實,深淵之門下麵被視作一片廣闊但有限的隔離帶,這個隔離帶有分層結構,從表層向下深淵氣息會急劇增強,一直到最底層的時候深淵氣息會強大到極限,但再往下這一過程卻會倒轉,汙染減弱,混亂平息,就好像兩條互為鏡像的漸變帶一樣。在這個模型,深淵結構產生「倒轉」的區域就是臨界層。

    而在深淵希靈提出的新模型,一切其實都差不多,僅有的區別就是深淵希靈否定了「深淵」作為一種確切「事物」的性質,新模型認為深淵不是一種明確的「東西」,而隻是一係列過程的統稱,深淵之門下麵也不是什麼巢穴,而隻是虛空中的某種特殊「結構」,隻不過這個結構正好位於虛空歸零反應的起源帶,因此它有強烈的深淵性。除了這方麵的區別之外,關於「臨界層」的描述在兩種模型都是一樣的。

    舊帝國最強的深潛船也僅僅做到了接近臨界層而未能真正抵達那個區域,新帝國製造的深潛設備就更不用說了:恐怕連那極限深度的一半都達不到。

    希拉轉著眼睛,看看眼前的深潛船又看看深淵希靈,突然若有所思起來:「不知道你們會不會用上休倫的技術……」

    「你們也有深潛船?」星臣驚訝地看了對方一眼,「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不是深潛船,是設置在深淵之門下麵的節點,」希拉從身上摸出一個水晶棱鏡來,那棱鏡隻有巴掌大小,散發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我們沒想過深淵底層會有什麼值得探索的東西,但為了監控深淵之門的動向以及試著收集爆發規律,我們最近在建造一種能在深淵環境長期運行的節點。它能在嚴重汙染區持續不斷地提供潔淨能量,因為不是用於極限探測的,所以這些節點的絕對防護性可能比你們的深潛設備弱,但動力核心的持久力絕對值得信賴。」

    星臣接過那個水晶棱鏡,然後將它和一份轉譯捲軸放在一起,用一組能量符文將其籠罩起來,這顯然是在對數據解碼:原來「棱鏡」是類似於存儲器的東西,三大神係走的科技樹還真是天差地別。

    片刻之後解碼完畢,星臣把捲軸複製了幾份遞過來,珊多拉、塔維爾、深淵希靈和哈蘭人手一份。當然我也有一份,不過看懂看不懂就另說了……

    「非常有價值的東西!」塔維爾僅僅是大致瀏覽了一下捲軸上的內容便露出興奮的神色,這個從來都以冷靜著稱的大科學家露出這種表情,捲軸內資料的份量可想而知了,「如果這些參數準確而且換算過程也正確的話,能解決深潛船動力不穩定而且能源易受汙染的問題!」

    哈蘭沒說話,但他看著捲軸也露出了一絲微笑,邊看邊點頭,顯然這資料有著十足的價值。深淵希靈則看著捲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似乎是在分析自己的深潛設備是不是也能用上這些東西。

    父神已經看完捲軸的數據(這當然不是休倫神族製造的節點的全部資料,隻有一些關鍵數據,瀏覽一遍是很快的),他麵帶微笑:「這樣的話。星域那邊在『推進』方麵也有些心得,孩子們前不久研究出了在深淵環境下進行穩定信息漂移的方法,可以讓深潛航行更平穩也更快速遇上緊急事故的時候要脫離也會容易一些。」

    「我們需要成立聯合工作組,」哈蘭用手指輕敲桌麵。彷彿是在一鎚定音,「休倫、星域、帝國,還有深淵區。四方麵都在『下潛』領域有各自見解,但進展都不夠深入,如果聯合起來將產生巨大效果。另外我初步建議把聯合實驗室放在帝國這邊:目前看來,最大最先進的深潛港是在我們這兒。」

    不管從綜合實力還是尖端技術方麵,帝國始終比星域要弱一些,畢竟對方的家底和發展曆程在那擺著,而新帝國這邊不但相對年輕,還經曆了一次家道中落,在很多領域有所落後是正常的。但惟獨在深潛技術這方麵,新帝國已經儼然走在很多人前麵:星域先進而強大,但他們的重心長期沒有放在深潛項目上,對深淵的研究方式也不是「下潛」這樣粗野的路子,休倫那邊情況也差不多,結果兩大神族這次反而落後了。

    或許隻有深淵希靈的深潛技術比我們強,但很可惜現在深淵區一團糟,新軍對這位「前代大魔王」造成了傷筋動骨的沉重打擊,她的研究設施都有一半落在別人手,現在屬於空有技術而沒多少資源可用的尷尬狀態。

    聯合研究是眾人早就達成共識的,而哈蘭的提議也合情合理,因此兩位神王和一位深淵區統帥都沒表示反對意見,最後希拉隻有一個問題:「從我們那兒往你們這邊跑一趟可不容易啊。」

    「能把關鍵人員送過來吧?」我看著對方的眼睛,滿臉期待地問道。

    「哦,人員當然沒問題,」希拉姐擺擺手,「我是說大型設施運不過來:製造節點和樣機都需要工業基礎,否則的話我光把圖紙拿過來你們也造不了啊。沒有工業基礎的話,哪怕最小的零件都得從基礎生產設施一點一點修建才行……」

    「還是咱們的希靈主機技術方便。」珊多拉偷偷捅捅我的胳膊,臉上帶著自豪地說道。

    「不過我總覺得這位姐姐是另有所圖呢……」

    我剛說到一半,果然看見希拉拍了拍星臣的肩膀:「所以星臣你也聽到我的困難了吧,我一個人的力量隻能把人員運過來,你得過來幫我搬運那些大家夥。我知道你擅長『虛空漫遊』,別推脫。」

    「總算有點長進,」我暗自腹誹這位姐姐,「除了拉著人生孩子,都學會用計謀了。」

    在那邊的兩位愛情馬拉鬆「打情罵俏」的時候,深淵希靈突然結束了沉思,她輕咳兩聲喚起眾人注意:「我還有一個問題。」

    現場所有眼睛都轉向她。

    「帝國……深淵帝國和這邊的新帝國在技術上一脈相承,所以問題不大,但再加上星域的聖光、休倫的真理之力,咱們要製造的是一種三族混血的設備,」深淵希靈環視眾人,「三族混血啊,這可是三族混血!休倫的動力核,星域的推進器,還有希靈的防護層,這套係統真的能用?連能量都是不通用的!」

    希拉和星臣臉上果然立刻露出擔憂的神色,但塔維爾立刻就從隨身空間取出一根小巧的金屬棒來:「無須擔心,我們有這個:源能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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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虛空宣言

    “我們有這個,”塔維爾將一個小小的銀白色金屬柱放在桌面上,“源能礦。”

    “哦,差點忘了,”父神倒是第一個反應過來,他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金屬柱,隨後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被你賜福的第一種產物嘛。這東西的神奇性質應該能派上用場,不管是聖光還是幽能亦或者是休倫那邊的真理之力,本質上都是虛空向能量態第一次衰變的產物,源能礦對位於虛空階梯第二位及以下的所有能量好像是通吃的。”

    “源能礦?這是什麼玩意兒?”希拉是第一次見識這東西,當然忍不住好奇起來,她把大半個身子都探過桌面,從塔維爾手裡接過那截金屬柱,“哦?上面好像有小弟的氣息,微觀結構上不符合世俗物質的規律……超凡物質,神賜產物?”

    我趁這個機會把源能礦的屬性解釋了一下,順便也提了提這東西的產生過程:雖然到現在還覺得一堆石頭因為自己的原因就莫名其妙變成超凡物質是一件很扯的事,但面對虛空生物的資訊擾動力,發生什麼也只能說正常了,近朱者赤,近我者易掉節操嘛。

    希拉臉上露出陽光燦爛的知心大姐式笑容,用那截金屬棒輕輕敲著桌面,十分欣慰地說道:“啊呀,看樣子小弟終於長大了,這是成年人的特徵……”

    我的冷汗登時就下來了:這位姐姐是怎麼把這麼正常的事情用這麼不正常的語氣說出來的?

    “虛空生物的資訊擾動力會產生一些符合其特製以及‘主觀想法’的東西,有時候會表現為特殊的能量,有時候會表現為物質,神界的星金石和一種稀有寶石就是這樣,”父神溫吞吞地笑著,“這種影響基本上是咱們下意識產生的,但產生的東西一般都很有用。這個可以用來製造深潛設備的能量轉換零件,另外一些關鍵的設備也可以直接用它當主材料。星金石很堅固。而且對能量破壞有很高的抗性,可以用在設備外殼以及關鍵部位的護罩上。希拉你不拿出點好東西麼?”

    我頓時滿懷期待地看著神王,既然自己跟父神都製造出了屬於自己的“超凡物質”,那這位老牌虛空生物肯定也有什麼寶貝可以拿出來,不管對深潛設備有沒有用,起碼可以滿足別人的好奇心嘛。

    希拉姐也沒什麼推脫,很痛快地憑空變出一片薄薄的淡紫色水晶來:這就是休倫神系那邊的“超凡物質”。我想到了希拉用於存儲資料的水晶三棱鏡,又看到她耳朵上還有兩個小小的水晶墜飾,似乎休倫神系那邊對水晶會比較偏愛一些?

    “這個有什麼用?可以用在深潛設備上麼?”我接過對方扔過來的水晶薄片,翻來覆去地看了一番。然後試著把一點點精神力深入其中,發現沒反應之後又試著給它輸入各種能量,結果都沒動靜。

    “可以試著用在數據存儲或者通訊設備上?”希拉曲起手指抵著下巴,用不太確定的語氣說道,“反正我那邊的孩子們都是這麼用的,不過我不知道你們的‘飛船’是個什麼原理所以不確定能不能用。這種水晶的穩定度很高,對一切外來影響都表現出極高的惰性,而且遭受一定損傷之後還能緩慢自我恢復。只有用特殊頻率的能量來刺激才可以在它們內部留下穩定記錄,用這東西製造存儲或者通信裝置的話。應該比你們現有的設備要穩定很多吧。當然前提是你們那個源能礦真的管用——幽能聖光暗影之類的能量對這東西都沒用,它懶著呢。”

    我看了大姐頭一眼,心說這位姐姐所有的“惰性”興許都濃縮在這種水晶上了,所以她本人才表現的這麼跳脫吧?

    “看。合作起來就是這麼有效率,”哈蘭這時候才說話,他臉上帶著笑,顯得很高興。“這麼一會功夫咱們就解決了好幾個問題,還把新飛船的材料改進方向都找到了。塔維爾你記錄一下,順便用這些物質樣本弄個小的模型。先看看源能礦能不能把他們連接起來……對了,這些紫水晶有名字沒?”

    希拉姐撥弄一下自己的單馬尾:“以前孩子們給它起名叫神聖之核,後來又叫恩典水晶,我都覺得太得瑟了,所以一般叫它真理水晶,通俗易懂,符合我們的能量體系。”

    我忍不住就想起源能礦剛出現的時候那一堆騷包名字,什麼皇血礦皇血石的,看樣子不管放在哪,當家的折騰出一種超凡物質的時候總有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在後面起哄給弄一堆騷包名字啊,而且最終結果還都差不多:這個騷包名字最終都得返璞歸真的……“真理水晶”四字還算不錯的了。

    這時候我注意到深淵希靈始終沒說話,只是有點出神地看著桌上那根用提純源能礦鑄造的金屬棒,於是好奇地問她:“怎麼了?你對飛船材質有建議?”

    “不,”深淵希靈搖搖頭,聲音貌似有點怨念,“只是終於知道你們陰了我好幾次的東西是怎麼造出來的了……”

    我:“……咳咳,細節問題就不要考慮了……”

    新帝國在綜合實力上一直弱于深淵區,但自從源能礦獲得廣泛應用,各種新式武器就開始層出不窮,比如小型化的拆解效應發生器和完美結合的“科-魔混合型”戰艦,這些東西可能不具備決定性的威力,但在出奇制勝的時候給了墮落使徒不小的傷害,因為之前沒人想過防禦這些新式裝備,所以每當有新式武器列裝,前線就會迎來一連串的戰果……

    對新帝國而言的戰果,對深淵希靈而言肯定就不那麼美好了。

    深淵希靈不傻,她肯定試圖研究過新帝國的各種古怪裝備是怎麼造出來的,但面對希靈使徒“遇事不決自個爆”的優良傳統她從來沒成功獲得過哪怕一個樣本,而現在源能礦被擺在檯面上,以她的分析能力當然一下子就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看樣子這位前代深淵區總扛把子的怨念還是挺嚴重的。

    我趕緊輕咳兩聲轉移話題,將討論重點重新放在聯合制造深潛設備上,現場的其他人也積極發表意見,很快眾人就討論出了四方合作製造深潛設備的初步方案。

    “我們會在帝國區最大的深潛港附近開工建造新設施。第一期是擴建工程,然後等你們各自的人員設備到位再開始第二期的具體研發設計,”珊朵拉環視著現場,“休倫那邊的人員物資要什麼時候才能到位?”

    “其實我出發之前就已經在準備了,”希拉點點頭,“之前跟星臣通話的時候大概瞭解了你們這邊的需求,人員物資已經調撥出來,只是要把大宗東西從休倫運到這邊的步驟會非常麻煩,跟我一個人跑來跑去可不一樣……所以還是要星臣幫幫忙啦。”

    這次休倫神王臉上的表情是認真的,父神自然也不好繼續推脫。只能無奈地擺擺手:“行,過兩天就跟你過去一趟……說起來也確實挺長時間沒去你那做客了。”

    “然後深淵區那邊也要把設備設施弄到位,”我順著珊朵拉的話接下去,同時看了深淵希靈一眼,“你當初就承諾過要提供技術設備人員的全套支援來著,你打算怎麼運過來?”

    “這還不簡單,反正深淵區跟新帝國已經接壤了,到時候咱們商議一個跳轉密匙,直接從世界之門‘空投’到你們境內就行。對了。整個過程你們可以隨便派人監控,我猜你們中間肯定還有對深淵區保持警惕的人存在,這麼大宗的人員物資,多檢查幾遍大家都放心。”

    我皺著眉:“新軍不會搗亂?他們好像已經控制邊境線了……”

    “你以為我會衰落到那種程度?”深淵希靈似笑非笑地看過來。“邊境線上仍然有我掌控的宇宙,其中幾個正好跟你們剛剛建立的‘新邊疆’接壤,到時候只要你我商定好通行密匙,世界之門連接在一起。從深淵區出發的運輸船隊就能暢通無阻:真是感謝你們的‘接壤’行動了。至於新軍那邊……他們確實不會安分下來,那是我當初最躁動極端的一面,所以他們肯定會想辦法搞破壞的。但這不用你們擔心,我手頭的軍隊仍然不少。”

    我正色看著深淵希靈,在她的眼睛中再次看到了那種運籌帷幄的智慧和狡黠。

    哪怕是新軍-舊軍的分裂,也是她計算中的結果,這是一個會把所有事情都列入考量的可怕傢伙,哪怕是她自己的死亡或者是敵人的勝利,也極有可能只是她的又一個新陰謀中微不足道的組成部分——說實話,能別跟這樣的傢伙為敵確實是件好事。

    而珊朵拉則好像若有所思:“等等,這樣說的話……我重新劃定疆域,將新帝國和深淵區直接接壤也是在你預料中的?當時是你建議我們在攻下了那幾個宇宙之後撤軍,並且隨後新帝國重修堡壘,劃定新疆界線的時候也沒遭遇任何干擾,這都是你安排好的,因為那時候你就知道雙方必然會合作,於是你給日後所要用到的交通要道提前打好基礎?”

    深淵希靈露出狡猾的微笑,她眨眨眼:“誰知道呢?”

    我張開雙手,做出無奈望天的模樣:“所以我不太喜歡和你打交道——你太擅長算計人了,世間一切都是你計算用的數據,甚至包括你自己的生死。”

    塔維爾見到簡會已經結束,起身向現場諸位告辭,珊朵拉和哈蘭也紛紛表示要去給聯合實驗室做準備而離開了大廳,很快這裡就剩下了三個虛空生物和一個集群意識。父神看看深淵希靈,又看看周圍的其他人,突然露出一個感慨的笑容:“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深淵區的統治者。”

    之前他跟深淵希靈一見面就開始探討正事,根本沒顧上發表感慨,現在需要討論的東西已經塵埃落定,他對眼下這奇妙的局面發表起意見來。

    “我也沒想到,”深淵希靈看著眼前這個可能是虛空中最古老的生物,眼睛骨碌碌轉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在大業初期,我從未想過要和你們合作——畢竟這個專案的一開始太過離經叛道。很難確定你們知道我要幹的事情之後會不會不顧一切地聯合起來摧毀深淵區……我對現實世界的人心瞭解還是太片面了。那麼,作為虛空中最睿智的長者,您對我有何看法呢?”

    父神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性,足足半分鐘後才開口:“略有點出乎我的預料。你的計畫宏大程度超過所有人的想像,我必須承認,過於漫長的歲月和生來便有的惰性束縛了我們這些虛空生物的內心,也削弱了我們探索真理的動力,沒想到虛空最大的秘密竟然是被你發現的——一個年輕的,甚至有些缺陷的集群意識。按理說探討虛空真相應該是我們這些傢伙的專業才對。”

    希拉的說法則直白多了,這位姐略有不甘地咕噥著:“我們竟然連自己的情況都沒搞明白。”

    “不管怎麼說。你現在的行動將挽救所有秩序世界,所以我很樂意合作,我相信希拉也一樣,”父神看了希拉一眼,隨後看向深淵希靈的時候臉色嚴肅起來,“但我也從陳那裡知道了你的思維流程,你是一個不擇手段的個體,為了帝國存續和壯大,你可以不計代價地把一切作為籌碼。不但包括秩序世界,也包括你自己,這是一種危險的行動模式,在你的帝國與秩序世界有衝突的情況下。你是個巨大的隱患……你明白我的意思。”

    “架橋之後你會清除我麼?”深淵希靈有點明知故問的意思。

    “這當然不至於,但我希望你能明白……”父神臉上仍然帶著一成不變的溫吞笑意,聲音平緩而略有點遲鈍,然而他身邊卻突然彌漫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氛圍。我不知道這是氣勢還是威壓,明明感覺上沒有絲毫壓迫感,一種無從抗拒、無可置疑的感覺卻瞬間蔓延開來。就好像你明明看著一汪清泉,感覺上也沒有絲毫異常,卻從內心深處認為這汪清泉是無法對抗的:就是這樣詭譎的氣氛在肆意彌漫,我驚愕地看著那溫和親切的鄰家大哥,這是自己頭一次感覺到他的“力量”!

    “我希望你能明白……現在的合作是因為你無害,是因為你在挽救秩序世界,是因為你的‘善舉’,而假如架橋之後你因為別的任何原因去破壞秩序,屠戮無辜,顛覆虛空,那我們三人以及其他可能存在的虛空生物都沒有任何理由坐視不理。至少我將以虛空的名義,站在所有受害者的立場上對你宣戰,你將被一切碾碎。”

    “哦呀,你多久沒有釋放這種宣言了?”希拉驚訝地看了星臣一眼。

    深淵希靈則臉色微變,這個從來都鎮定無比的傢伙竟臉色微變:“源意志宣言?既定事實?”

    “沒錯,十二萬億年來第二次源意志宣言,”父神點點頭,“前幾天知道你的行為模式以及整個‘大業’規劃之後,我認為你需要用這種宣言才能管束得住。”

    深淵希靈聳聳肩:“以前只是聽說過,沒想到降臨在我身上……好吧,深感榮幸。”

    我這時候還有點雲裡霧裡的:“誰能給我解釋一下剛才那是啥?二哥你開大招來著?”

    “額……小弟現在好像還沒掌握這種力量,”希拉姐略有點頭痛地捂著腦門,但糾結了一下還是解釋起來:“你知道虛空生物代表著萬物之源吧?”

    我點頭。

    “剛才那就是虛空生物以本源的名義發出的‘通告’,發出之後既成事實,只要虛空還存在就必然會按時、按地、按要求地實現。被宣言的目標如果觸發了特定條件就會立刻遭遇整個虛空的攻擊,從虛空階梯往下,萬事萬物,不論物質能量空間時間,不論過去將來真實虛妄,甚至不論存在還是不存在,一切的一切都將成為敵人,你知道所有的一切,甚至‘一切’之外的‘一切’都是誕生自虛空的,因此這宣言無堅不摧……”

    希拉還沒說完,深淵希靈倒是主動接了下去:“如果我觸發條件,那麼虛空之下的一切都會變成我的敵人,甚至包括我自己,甚至包括我自己的意志,甚至包括深淵區內的每一個基本粒子和每一個閃爍思潮。而且最重要的是:宣言是一種‘既定事實’,不論你怎麼反抗,它必然實現,只要虛空還存在,它就必然實現……真有點意外吶,沒想到我竟然會被宣言,一直以為這只是個傳說呢。”

    我目瞪口呆地看了父神一眼,終於發自肺腑地意識到這個看著人畜無害的鄰家二哥到底恐怖到何等地步:為了保護秩序世界,他可是什麼都敢幹,也什麼都能幹的!

    但或許是同為虛空生物,自己對這可怕的“宣言”有種天生的免疫力吧,很快我就從驚愕中恢復過來,倒是思考起另一件事來:“話說這麼給力的東西……為什麼不經常用呢?尤其是現在這複雜局面,星臣你一個宣言直接把深淵區的新軍給清除掉不完了?”

    父神還沒說話,希拉一個暴栗砸在我腦袋上:“想什麼呢?你覺得這種大招會一點危害都沒有!?”

    我:“?”

    “宣言實現的時候會催動所有秩序世界,甚至催動深淵,”父神淡淡地解釋道,“不管消滅的敵人是誰,宣言本身都首先會給整個虛空造成一次大動盪,所以不夠格的傢伙根本沒有被宣言的資格,我還要擔心孩子們受苦呢。只有深淵希靈,她當前的力量還比不上當初被我宣言的那個危險對手,但她的潛在威脅……總之架橋成功之後她和她手下的軍團將變成一種近乎無敵的生命形式,那時候只有你我這樣的虛空生物有能力將其徹底管束。必須負起責任啊。”

    (尋思著吧,是時候稍微揭示一下虛空生物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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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休倫王的生孩子野望

    父神對深淵希靈進行的虛空宣言其實也只是個預防措施,因為不管怎麼說,現在這一代的深淵希靈是在拯救所有的秩序世界,我們沒有立場也沒有動機對她宣戰,更何況雙方當前還是盟友關係,然而深淵希靈本身又是個極具危險性的個體:她的思維方式註定了只要她的“帝國”與其他秩序世界有衝突,那麼這傢伙立刻就會化身為虛空之災——就如在大業剛剛起步的那幾年一樣。

    無關善惡,無關陣營,以完全中立且漠視的方式毀滅世界,這是比任何有著邪惡目標的“魔王”都要危險的,因為她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完全是一部除了自我毀滅就絕對停不下來的災難機器。

    為了防止日後真的出現這種情況,並且考慮到深淵希靈的大業對墮落使徒的“晉升效果”,父神才進行了虛空宣言——但說實話,恐怕現場所有人都不希望這宣言有實現的一天。

    短時間的接觸讓我們重新瞭解了深淵希靈,這個一直以來被認為“邪惡、暴虐、充滿破壞傾向”的深淵統治者其實擁有一顆比任何人都純粹的心,在知道“大業”的真相之後,不管是新帝國還是神族那邊,都不認為繼續跟深淵希靈開戰是個明智的選擇。

    “虛空宣言”的嚴酷內容讓現場氣氛略有點僵硬,儘管深淵希靈臉上仍然帶著那種淡淡的笑容,但我知道她這時候也不怎麼淡定。我爭取讓自己的語氣更平和輕鬆一點,對她說道:“架橋之後你的打算是什麼?”

    “我不是說過麼?繼續復興帝國。我要首先在對岸重建一切,然後想辦法用那邊的資料製造新的支族,通過長橋返回本岸……這可能是個非常漫長的工程,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有的忙了。”

    “我知道,我是問你短期目標,”我看著深淵希靈,“你不會繼續破壞秩序世界了,對吧?”

    “目前看來。重建帝國的過程中不需要再以秩序世界為祭品,”深淵希靈深深地看了父神一眼,“不是每一個計畫都如架橋這麼殘酷的,僅僅重建國度,虛空中有無盡的中立區域等著我去開發。你們也知道,在無必要的情況下我和我的節點都是能管束自己的:污染者雖然暴虐,但還不至於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破壞傾向。否則深淵區對外的戰爭就不是這幾年這麼小打小鬧了。”

    “假如有一天你的‘帝國利益’真的再次和秩序世界產生衝突呢?”希拉淡淡地問道。

    深淵希靈這次思考了很長時間,雖然答案看上去好像是唯一的,但要她承認這個事實卻顯得很困難,幾秒鐘後她才歎了口氣:“好吧,或許我會來尋求你們的建議……珊朵拉曾經告誡過我一句話:很多時候解決問題的方法不止一個,有些方法可能不是數學上最‘精確’的。但可能是事實上最‘合適’的,大概我要學著按你們現實世界的邏輯來思考問題了,或許你們的思考方式真的有道理。”

    在虛空生物表明了底限和決意之後,這個頑固的傢伙終於第一次讓步了:我還真沒想到這傢伙的邏輯會有變通餘地,還以為她的思維過程是堅不可摧的呢。

    “沒有變通餘地就是徹底的程式了,”深淵希靈聽到我的感歎忍不住辯駁起來,“我只是一直在堅持一種最高效的思維方式罷了。情況需要的時候我也會自我修繕的。高效不一定等於合適。”

    我咧嘴一笑:不管怎麼說,又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解決了。

    “公事談完了,然後咱們談談私事吧,”這時候父神突然拍拍手,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陳,我想聽聽你失去記憶的情況——就是七萬年前那次‘事故’。或許能對我有些參考。”

    我頓時知道對方要說什麼了,於是趕緊回到長桌旁把當年的事情以及自己作為人類的那段生活完完整整地講述一遍。當然,當年的事情自己已經記不得,能講給別人聽的也只有通過古代資料、姐姐留下的日記以及奧蕾莉亞的回憶錄等方面拼湊起來的事情,基本上八九不離十吧。

    “具體經過就是這樣,”我用了將近半個小時把這些事情大致講述一遍,雖然說的是自己的事情可還是有點不真實感,“當年的情況真是一點都不記得了。而且作為人類生活的那二十來年也絲毫沒表現出異常的地方,從小到大我就連體檢都是普通的健康水準,校醫都沒發現我體內封印著暗黑魔龍之類的東西……哦,當初珊朵拉還對我進行過肉體強化。當時就連帝國科技都檢測不到我的身體和靈魂有什麼異常,完完全全就是個正常的地球人。”

    “外在的——不管是肉體還是靈魂——外在的表像都沒有參考意義,”希拉在旁邊提醒著,“因為萬物來自虛空,所以虛空可以表現為萬物,你就是以一塊石頭的狀態生活二十年也是正常的,關鍵在你開始蘇醒之後……這一階段你的肉體和靈魂仍然可以表現為凡人,但你的‘本質’已經是虛空生物了,在這個過程中你一丁點記憶都沒恢復過?”

    “沒有,”我使勁搖頭,這一點自己還是能肯定的,“別說恢復記憶了,剛開始的時候我連怎麼在虛空狀態下開‘口’說話都折騰了半天,跟冰蒂斯打了一架還差點把自己累死。”

    “不但記憶全失,連本能都沒了,”父神摩挲著下巴,凝重的神情看向希拉,“我剛剛意識到自己存在的時候也是這樣,一片空白,從頭學起,而且因為那時候沒接觸過任何外人,我用了幾萬年才搞明白自己需要一具身體。你的情況呢?”

    “差不多,”希拉也點點頭,“剛醒過來的時候知道什麼啊,周圍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處於茫然狀態來著,後來才意識到這樣太冷清,然後才去尋找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存在’……我一直以為這是虛空生物誕生的正常情況來著。”

    父神十指交叉撐在下巴下面,一臉沉思的模樣:“沒有記憶,沒有本能。茫然狀態下蘇醒,初看上去確實像正常的剛誕生的模樣,但根據陳的描述,在遭受重大損傷之後的復活也是一樣的狀態……再加上你我都是相當古老的虛空生物,在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混沌,沒有親友,根本不可能有人來提醒自己過往的事情。所以哪怕自己是剛剛‘復活’過來的,也會誤認為是新生……”

    “吶,”希拉拽了拽父神的袖子,“咱們都復活過吧,我是說常規意義上的‘復活’。”

    “嗯,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父神露出思索的模樣,“咱們都‘死’過好幾次,或者準確地說是被‘放逐回虛空狀態’好幾次,每次復活之後都不會出現什麼記憶損傷、本能缺失之類的問題,就跟正常的睡了一覺醒來一樣。但陳的復活看起來就嚴重多了,簡直是真的重生了一遍。虛空生物不管誕生方式如何,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所以他身上發生的事情也可能在咱們身上發生。我想這就可以把復活分為兩個級別:普通的‘放逐’,就是你我這些年來經歷過的,睡一覺起來,什麼都不會改變。嚴重的是‘潰散’,就像陳那樣,記憶和本能完全喪失,蘇醒之後就像剛誕生一樣空白。並且大膽猜想一下:或許咱們一直以為的‘誕生’也只是一次從‘潰散’狀態下的復活而已。造成這種潰散的大概就是上一季的虛空大災變了。”

    “虛空生物也會‘失憶’,光這一點聽著就夠新奇了。”這時候深淵希靈倒突然插了個嘴,“以前誰能想像還有這事兒發生啊。”

    我沒搭理她,而是看向父神:“所以你覺得自己經歷過上一次虛空大災變?只是因為大災變的影響而失憶了?”

    “以前不敢這麼想,但你不也有失憶的‘前科’麼?”父神點頭答道,“聽到深淵希靈帶來的消息,如果我們再不對本岸為何沒有上一次虛空大災變的記錄這件事情產生懷疑,那也太遲鈍了。”

    希拉摸著下巴在那眼神灼灼地思考問題。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最後才慢慢開口:“星臣你說自己找到了自己經歷過上次虛空大災變的證據,而且你剛才的推論也都沒什麼問題的樣子,那我就姑且相信吧……你可能真的經歷過上次災變。但為什麼只有對岸的虛空生物把留言留了下來?話說你在那些‘地方’找到的痕跡到底是什麼?你上輩子的遺言?”

    希拉姐也是個說起話來沒輕沒重的性格,再加上跟父神關係匪淺,她有些話的含沙量快不比冰蒂斯那個女流氓差了。

    “不是那麼確切的東西,”父神字斟句酌,“事實上我找到的只是一些‘跡象’,一些可能是自己留下的氣息。那些古老的地方是類似上古深淵之門和世界殘骸的東西,按理說會被虛空慢慢吞噬乾淨,但就跟神界底部那個深淵之門一樣,它們一直倖存下來,而且隱藏在非常偏遠的角落,如果不是我在虛空漫遊狀態下有意識地尋找恐怕永遠也找不到。在那些已經冰冷死寂的廢墟裡面有些輕微的氣息,還有曾經被創造出來,但如今已經消亡的‘資訊’,至於關於虛空大災變和架橋的具體‘遺言’還真沒有。在這點上或許只有對岸那邊掌握了明確的留言吧。我現在都沒有‘上一季’的記憶了,當然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年沒留下點東西。”

    “可能留下了但沒被發現,也可能是被虛空磨平了,對岸得到‘架橋’的傳承只能說是命好,”希拉對這個問題倒好像並不怎麼在意,“這樣吧,趁這次去休倫神界,你帶我也過去看看,興許最後發現我也是經歷過上次大災變的,這樣咱倆就天造地設,你再也不能拒絕跟我生個孩……”

    “咳咳,”我一看這個話題眼瞅著就要崩,趕緊乾咳兩聲把主題正過來,“你倆要度蜜月也等眼前的事兒搞定再說。現在先假設星臣確實經歷過上一季大災變,希拉姐則是待定,而我確實是這一季新生的小輩,把這個問題確定之後……為啥虛空大災變會導致失憶?”

    “有兩個可能,”父神面帶微笑地掰著手指頭一一解釋,“第一個可能是虛空生物也不能百分之百免疫災變。深淵希靈不是說了麼,災變之後哪怕虛空生物及其眷屬都會失去肉體,只留下意識到處飄蕩,這個過程中發生什麼損傷也是有可能的。第二個可能則是……或許我自己把記憶抹掉了。”

    “你吃飽撐的?”希拉心直口快——話說萬千世界中大概也就只有她會這麼跟父神嗆嘴了。

    “換做是你,”父神看了希拉一眼,“如果所有的秩序世界全滅,你苦心創造的一切都眨眼間消失。你的孩子們在漫長的孤寂飄蕩中一個接一個地意志崩潰而失去自我,甚至連你自己都看不到新的秩序會在何時出現,你還會選擇保留那些記憶麼?”

    希拉張了張嘴,最後臉色古怪:“確實,被大災變抹消的一切都無法重現,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過往的記憶會變成毫無意義的負擔……大概我也會主動選擇遺忘吧。不過假如我創造出來的那些孩子們還跟我一起堅持著,我就不會放棄,哪怕以殘魂的形式飄蕩在虛空裡也沒關係。”

    父神輕輕頷首:“我也是,只要孩子們都在,我就沒理由放棄,但假如什麼都沒了,虛空裡只剩下自己。那不如直接抹消從來。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從頭開始也未嘗不是好事,我可以創造全新的秩序時代,如果我心中沒有陰影,新創造出來的世界也不會被陰影籠罩。”

    我聽著父神跟休倫王討論這種能用淒慘來形容的命運軌跡,感覺分外古怪,但又覺得他們說的都有道理:假如真有那麼一天,萬物歸零,虛空中只剩自己……

    或許我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遺忘吧。珊朵拉,淺淺,彆扭的大小姐,姐姐大人,還有家裡那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問題兒童和影子城的一幫大小混蛋們,哪怕能多想他們一會也是好的。

    但隨著時間推移,“遺忘”將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事。這些記憶總會淡漠,最終消失……或許真相就是這樣:只有當上一季虛空生物的記憶也完全消彌的時候,才代表著虛空的一個週期結束。

    當虛空生物記憶消亡,虛空中的新秩序才能誕生:這或許就是虛空週期律的真諦?

    我只是胡思亂想著。但突然就想到了這點,於是把自己的猜測講了出來,希拉立刻點著頭:“虛空生物對上一個秩序週期的記憶全部消失代表著一個週期的結束和新週期開啟?這是個有趣的說法,但說不定真是這樣。我們三人代表著虛空本身,那麼我們的記憶也是虛空的記憶,既然有‘記憶’,那就不為‘零’,大災變的本質是歸零,所以只有等我們的記憶都完全消失才意味著歸零結束,這大概就是星臣失去記憶的真相:不管是他主動的還是被動的,總之等他把一切都忘乾淨的時候,虛空新時代才會開始。但這種‘遺忘’看來是有漏洞的,我們可以把自己的記憶轉嫁到某些比較不起眼、容易被忽略的小玩意兒上,比如星臣你發現的那些古代廢墟,這說明虛空生物有能力讓一些東西保留下來:雖然咱們不能保留自己的記憶,但能通過鑽空子的方式保留別的東西。對岸的族人大概就是找到了這個方法,才把架橋的事情流傳下來……這麼說來星臣你真是個笨蛋啊,怎麼就沒留下點有用的東西呢?而且就連那些沒用的東西也是現在才發現。”

    父神的臉頓時就黑下來了:“那都是上輩子的事兒了,我哪知道怎麼搞的。說不定我上輩子混得比較慘,到死都沒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哦,也是,說不定你上輩子是個混蛋,或者乾脆是個白癡,當然還有可能是個女的,”希拉姐的思路一下子開闊起來,然後目光灼灼地自己的單相思物件,“總之不管怎麼說咱倆果然應該立刻生個孩子,或者起碼結婚開始過日子!”

    我頭一次看到溫吞吞的父神幾乎蹦起來:“你為什麼一下子想到這裡!?”

    “你想啊,虛空生物記憶消散的原因可能是孤獨,而咱們現在創造的那些孩子只能說是眷屬,大災變之後很可能只能支撐一段時間,所以真正能長久撐下去的就是咱倆……哦,現在還有個小弟。綜上所述咱們趕緊成親吧,這樣哪怕大災變發生咱們也有個伴……哦,小弟可以給咱們當伴郎。咱們可以爭取使勁熬,興許就熬到虛空憋不住提前開始新週期了,然後我努把力,咱們創造新種族……”

    我:“……”

    “他們……”這時候深淵希靈都忍不住碰了碰我的胳膊,“我光聽說過休倫王倒追父神的事,但竟然能奔放成這樣?”

    我沉痛地點點頭:“現在你知道為啥父神一見到希拉就跑了吧。”

    然後我跟深淵希靈同時沉默,最後異口同聲:“她這樣能追上就怪了!”

    (真是苦惱啊……為啥出版實體書會這麼麻煩呢,到底是哪裡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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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神殿區的偶遇

    希拉跟星臣倆人的愛情馬拉松看樣子還要持續挺長時間,其實說來據我各方瞭解——好吧,主要是來自冰蒂斯的小道消息,據說最高黑暗女神對父神的感情問題還是相當開明的,至少她沒有抵觸休倫神王,畢竟虛空生物人丁稀少到了這種程度,兩個虛空生物如果能結合的話對整個虛空或許都是件好事,但這倆人就是成不了,主要問題卻恰恰出在“動力十足”的希拉身上……

    要是有個跟她一樣人來瘋的妹子成天追在屁股後面要求給自己生個孩子,而且這妹子還是不分場合不分時機地纏著自己,恐怕我也得先被嚇跑再說。要是希拉在她和星臣已經比較親密的情況下才展開這種攻勢或許也能成功,但偏偏她是在星臣那邊還沒任何感情基礎的時候就自己單相思起來了,然後展開了這般轟轟烈烈動力十足的猛攻……誰受得了啊。

    那邊的倆虛空第一高手和第二高手糾纏半天才總算安分下來,星臣臉上的苦笑還沒來得及褪去便趕緊用正事打掩護:“關於上一季虛空大災變你們有什麼猜想沒?”

    我這時候自然就想起了深淵希靈曾經跟自己說過的話,於是跟後者對視一眼,提起某個相當可疑的“歷史文物”來:“關於神界底層那個上古深淵之門——深淵希靈覺得‘架橋’可能進行過不止一次,甚至‘本岸’也有文明進行過架橋行動,而神界那個深淵之門或許就是上次架橋留下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根據這個展開調查,或許可以給架橋找到點技術參考。”

    說起正事,希拉臉上的表情總算正經起來,她看了星臣一眼:“星域底層那個祖宗門啊,我知道,還過去看過好幾次,說實話我說過他好多次了,蓋房子也不選個吉利點的地方。在深淵之門上面建立神界真不知道是抽的哪門子風。不過那座深淵之門確實很有古怪,惰性,穩定,無害……嘖嘖,這個小丫頭猜的也有道理,雖然星臣這個笨蛋上輩子什麼都沒留下,但說不定他上輩子真的嘗試過架橋之類。嘿,我有個猜想!”

    我跟星臣同時看向這個人來瘋姐姐:“說!”

    “那座深淵之門確實是架橋的遺物,而且可能就是星臣上輩子留下的,”希拉對星臣擠擠眼,“你上輩子拼死架橋想挽救自己的孩子,結果最後沒弄成。橋塌了大災變也來了,你傷心過度封印記憶自我放逐,等到這一季虛空週期開始的時候才醒過來,雖然你已經不記得上一季的事情,也不記得自己曾經架過什麼橋,但你在本能的影響下找到了那座大門並在它上面建立神界——你下意識覺得那是自己家。嗯,我果然是個感性的女孩子。”

    我驚訝地看著希拉。這位姐姐的腦洞似乎不比淺淺小啊,腦洞直徑跟淺淺差不多,要是開腦洞的速度也提升上來的話說不定這就是第二個淺淺了!

    星臣也一下子露出沉思的神色,他很認真地想了想,最後微微頷首:“嗯,或許是這樣。”

    “啊?”希拉語調上揚,“你認真的?我就是隨口一說,怎麼能有這麼曲折的……”

    “不。虛空生物的一切行動都有意義,”星臣打斷了對方,“哪怕是下意識的行動,也有背後的深意。現在想想我在建立神界之初時對那座深淵之門的關注程度確實有問題。不過我沒有在那座大門內發現自己留下的、屬於‘上一季週期’的氣息,這是唯一的疑問:如果那座古老大門確實是上次架橋的遺物,那應該是我上輩子親自參與過的,大門裡面應該有自己的痕跡才對。但……”

    “你剛建立神界的時候還是個愣頭青,那時候哪裡懂得這麼精細的感應,”希拉攤開手,她對星臣的瞭解在虛空裡無人能出其右。“等你懂得如何感應這種微弱氣息的時候,那座大門早就被洗刷乾淨了。你自己算算當初對它進行過多少次淨化和勘查,你這是嚴重破壞現場啊。”

    “或許吧。”星臣點點頭,不再說話。

    現場沉默了一會,希拉突然對我招手:“小弟啊,難得來你這做客,領著我到處轉轉如何?”

    我驚訝地看了對方一眼:“你不是還要回家取東西麼?”

    我記著休倫那邊要把人員物資運過來是需要費一番功夫的,而且要有虛空生物親自“押運”才行,本以為這個風風火火的大姐會說走就走,沒想到她現在儼然就是打算在這兒旅遊一番的意思。

    希拉皺皺眉:“你這是不歡迎吶?”

    我趕緊擺擺手,臉上都是高興的神色:“肯定沒有!歡迎著呢——說實話,你來這邊的機會是真不多,早就想給你介紹介紹我這地方了,就是一直沒機會。”

    希拉露出滿意的笑容,順便拿眼瞥了星臣一眼:“嗯,你比這傢伙好相處多了,說實話,要不是姐姐芳心已許而且忠貞不二,嫁給你也行嘛。”

    我:“……”

    “啊哈,開玩笑的,看你那表情。我就在你這兒呆幾天,恢復一下精力:這次從休倫一路衝鋒過來開全族人民代表大會,累得跟孫子似的……”

    我再一次:“……”

    影子城的街市仍然熙熙攘攘,來自諸界的人——或訪客,或定居,或王公貴胄,或英雄勇者,亦或者是想要闖出一番事業的星艦艦長和探索世間真理的大魔法師,亦或者僅僅是想要經歷一番新奇之旅的普通旅者,無論來自何處及信仰如何,都能在這座城市中找到讓自己沉醉的東西。虛空大災變,深淵區的暗潮,三神系的峰會,來自對岸的神秘信號,這些東西太過遙遠又太過高深,對影子城那些安心生活的平民以及宏世界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你還可以在後面再加無數個九)的人而言都是些毫無意義的概念,他們過著自己的生活,考慮著自己事情,對超出自己理解的那些東西懵然無知。

    母星蓋亞仍然倒懸於天際,近乎能分辨出山川河流每一絲細節的大地倒掛在影子城的天上。初看上去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壓力,看習慣了卻是不可多得的美景,這是自然情況下絕對無法產生的景觀,也是影子城作為諸界之都最負盛名的景色,就好像星域那些破碎的浮空大陸和變幻莫測的空間界層。

    不過貌似希拉大姐對這情景興趣不大。

    她的注意力始終放在那些熙熙攘攘的行人和街頭那可以用雜七雜八來形容的店鋪上,這位休倫神族最高統治者饒有興致地看著熱熱鬧鬧的街頭,偶爾抬頭看看穿梭在城市高空的魔法少……渡鴉和巨龍(當然也有各類飛行器)。她臉上帶著高興的神采:“哦呀,你這裡好像更熱鬧了點?”

    這並非她第一次來影子城:為了找星臣商談“種族大事”,再加上對我這個“新增族人”的興趣,其實這兩年她也是來過“這邊”那麼一兩次的,而且都順路來帝國首府拜訪過,但一來每次能停留的時間都很短。二來每次拜訪的間隔時間又都很長,再加上影子城的變化可以說是日新月異,她自然每次都覺得這裡更熱鬧了點。

    在時空管理局那幫活力十足的渡鴉活躍下,宏世界的規模每天都在擴大,影子城雖然還叫“城”,但現在已經擴增到近乎一個小國度了。它的核心地帶還是一座巨型城市,但在外面卻有著更廣袤的土地。一些衛星城正在建立,而且西維斯還有了建造其他城市的計畫:專門安置劇增的宏世界訪客。

    深淵希靈對這種遊逛沒興趣,所以直接回研究中心了,就我陪著兩位虛空扛把子在熱鬧的影子城街市上轉悠,我們從軍事區出發,一路前往城市週邊,中間途徑好幾個商業街。希拉和星臣都是見多識廣的主,他們對這裡奇奇怪怪的種族和令人眼花繚亂的事物並沒有太大興趣。真正讓他們感興趣的是帝國整合並管理這些凡人種族、讓他們在一個城市裡生活的方式,以及這麼多不同的文化碰撞在一起所產生的全新氛圍:影子城的社會學現象隨便摘幾樣出來就夠地球上的社會學家們研究上大半年的。

    “這麼多種族,文化信仰生活習慣甚至生存基礎都完全不同,他們融合在一起,產生了文化上的暴漲,”希拉貌似很專業地點評著,“你看這些店鋪。有很多是異種族合作的形式,商業是文化的延伸,我相信影子城的商業是在別的地方看不到的。”

    “你懂的挺多啊?”我驚訝地看著對方。

    “休倫神界下面也有類似的交流世界啊,雖然沒你這邊弄的聲勢浩大。”希拉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星臣,“星域神界也掛載了這樣的專用空間,用於讓各個凡人種族交流。當然,我們弄的規模都很小,基本上就是類似于英靈殿和天界山一樣的小場所,讓那些為神犧牲的英雄們有個復活享福的地方,順便為融入神界做準備。但只要異種族混居在一起氣氛就都差不多:只要沒打起來就會融洽又熱鬧。”

    看看眼前的影子城,再想想神界,我腦海裡突然勾勒出一幅新版聖經的畫卷:那些升入英靈殿和天界山的英雄和信徒過上了每天跟人打牌聊天,坐在馬路牙子上賣茶葉蛋和在超市里蹭空調的美好生活……我想我知道莉莉娜每天修改聖經的靈感來自哪了,她肯定是把影子城跟神界對照著寫的!

    我經常跟家裡人在影子城閒逛,所以這裡的市民對“到處轉悠毫無架子的皇帝陛下”已經相當熟悉,一路上我們沒有引起絲毫圍觀,但一直有人沿途跟自己打招呼,而當這些打招呼的人看到我身邊跟著兩個陌生人時,不少都投來好奇的目光:星臣跟希拉顯然與“皇帝陛下”關係匪淺,似乎不少人都挺好奇這二位的身份,我覺得未來幾天影子城各大報社又有事忙了。

    等離開鬧市區的時候希拉手裡已經多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我沒想到這位虛空扛把子也會有跟其他女性一樣的習慣:採購,收集,哪怕沒用也先拎到手裡占個地方——興許萬千世界中所有女性都愛採購的根源就是來自她的“資訊擾動”?

    “你這裡有意思的東西還挺杜哈,”希拉嘴裡咬著炸串,一邊用笨拙的方式使勁給星臣嘴裡塞烤魷魚一邊高興地感慨,“我那邊也挺熱鬧,但孩子們大多喜歡安靜。神界中央區顯得太無聊了點。星臣家更嚴重,他還專門把輝煌神庭和‘大庭院’放在隔離開的大陸上,真是不嫌悶得慌。”

    星臣一邊被竹簽子戳來戳去一邊哭笑不得地解釋:“我喜歡安靜嘛……”

    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離開最熱鬧的地段,中間有些沒多大看頭的地方(比如工廠之類)則是直接用民用傳送器跳轉過去的,等希拉終於消滅完手裡的零食之後我們才發現已經來到了神殿區:叮噹的世界之樹頂天立地杵在面前,周圍的空氣異常清新,整個天地間都似乎洋溢著溫暖明媚的光彩。

    這是生命女神的氣息所帶來的效果:叮噹那傢伙基本上是個移動的空氣清新器了。

    生命之樹似乎正在進行常規自檢。它那一裡又一裡的宏偉樹幹上有神秘的符文正在飛快遊走,淡綠色的光霧從樹冠上彌漫下來,逐漸彙聚到廣場中央,一種仿佛風鈴又仿佛歌聲的輕柔響動在空氣中回蕩著,而世界之樹樹幹上最醒目的地方則飄動著一行洋溢著聖潔氣息的文字:您本次開機時間用了好幾天,被網段內所有的管理系統打敗了。您為什麼還不趕緊把本外掛程式卸載掉來提升一點開機速度?

    我:“……叮噹給世界之樹安裝了一些很奇怪的外掛程式,而且貌似她都不會卸載……”

    我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世界之樹的樹幹外面開始彈廣告,一邊彈廣告還一邊報錯,右上角的紅色消息窗裡光驅動缺失的消息就連著蹦出來二十多個,一個顫顫巍巍的指標正在那一個個地把這些消息忽略掉……叮噹在腦洞大開的淺淺持續忽悠下,終於喪心病狂地開始用滑鼠來控制這個宇宙了。

    不過其實也差不多:那小東西平常的操作也沒見得敏捷到哪去。滑鼠興許準確度還高點:但這個可以跟世界管理系統相容的滑鼠到底是哪個天才造出來的?冰蒂斯?

    星臣跟希拉倆人抬頭默默看了世界之樹一會,後者好像試圖活躍一下氣氛:“這個小東西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怎麼靠譜哈,不過已經學會裝外掛程式了……”

    “只是山寨系統在升級的時候捆綁安裝的,這個系統我認識,千羽豪給代言過——為這事我關了他二十多年禁閉。”

    我:“……”神界在某些地方的管理到底混亂到什麼地步!

    這時候世界之樹的例行自檢和重啟終於結束了,神殿廣場漸漸恢復正常,而我則看到一個小小的綠色身影正從不遠處飛快地沖過來,伴隨著由遠而近的尖細呼叫:“阿——俊——啪嘰”

    我把叮噹從自己臉上扯下來。幸虧自己現在的身體已經完全變異,否則要是三四年前,叮噹每次撲過來那妥妥的就要在臉上留下一個人形印子啊。

    小東西被捏著翅膀提在半空,但還是一副興高采烈歡天喜地的模樣,她使勁伸著脖子扭頭在我手指頭上舔了一下(這是表達親昵的方式,雖然我並不理解這是啥毛病),這才抬頭看到星臣和希拉:“啊。父神跟後媽神也來了!叮噹向你們問好!”

    希拉登時整個人蹦起來兩米多高:“誰教的她!後媽神是什麼意思!”

    “別想了,家裡一半的人都有嫌疑,她們每天沒事就教叮噹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我想想自己家裡那一大堆腦筋從來不在正常軌道上的蛇精病姑娘,覺得叮噹在這種氛圍下被薰陶了四年竟然還這麼單純簡直是個奇跡。隨後我看到另外幾個熟悉的身影也從神殿廣場上走了過來。他們穿著帝國軍人的制服,同時帶著研究所工作人員的獨特徽記,領頭的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是老祖宗們?他們來神殿幹啥?

    正想著呢幾位老祖宗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當先的自然是安瑟斯,老爺子看上去精神狀態很好,臉上帶著開朗的笑意——可能是如今一大堆事情等著去做讓這位“閑不下來”的老人覺得生活重新有了動力吧,他好奇地看了父神和休倫王一眼,但顯然沒對兩個陌生人產生太大興趣,只是笑著跟我打招呼:“皇帝陛下。”

    先祖們嚴格遵循帝國的等級制度,讓自己成為帝國的普通一員並且拒絕了所有的特殊待遇,因此他們看到我和珊朵拉總是會按規矩稱呼皇帝陛下,但畢竟老祖宗的身份在這裡擺著,哪怕我是個半路出家的皇帝陛下,跟他們並沒有傳承關係,也受不起這麼些老前輩的大禮,所以趕在幾位祖宗級人物行大禮之前趕緊開口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哦,你們好你們好。跟你們介紹一下,這邊的是星域的父神和休倫神族的神王,你們在帝國資料庫裡應該知道他們……”

    等我把雙方都介紹完,幾位老祖宗臉上頓時露出驚訝的表情,安瑟斯也帶著好奇的視線打量起星臣和希拉來。

    而希拉則有點好奇地看著幾位希靈先祖,眼神突然有點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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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交接

    希拉看著希靈先祖,臉上帶著感興趣的神色,我頓時有些好奇:“怎麼了?”

    “感覺……他身上有些異樣,不太對勁的樣子,”希拉這是第一次見到希靈人的老祖宗,我也不知道她對後者的瞭解有多少,但看她的樣子好像是全無所知,“我只是聽聞你們復活了自己的祖先,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他們就是?為什麼他們身上的資訊糾纏顯得這麼奇特?就好像有某些地方停頓了似的,一部分資訊被固化下來,但又不是徹底凝滯。”

    果然不愧是虛空最淵博的二人之一,希拉一眼就看出了希靈先祖身上那詭異的“不朽狀態”。

    “我們也沒搞明白,”我聳聳肩,“先祖們被發現的時候就處於一種很奇怪的不朽態,時間作用在他們身上好像都消失了似的,先祖的身體維持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狀態下。也多虧了這種狀態,我們才能把他們復活過來。其實現在你看到的狀況已經跟最初不一樣了,復活之後先祖們的身體就已經重新活化,所以最初的不朽態也有所鬆動,一開始的‘凝滯’感比現在還明顯呢。”

    “哦,”希拉皺著眉,她似乎從星臣那裡聽到了不少跟希靈先祖有關的事情,現在顯得很是上心,“奇怪的不朽態,我從未聽說過這種事情,不管是世俗物質還是超凡事物,甚至已經達到不朽的神明,都不會進入這種好像被動凝滯一般的不朽態。根據我的觀察,他與其說是不朽了,倒不如說是不再回應‘變化’。時間是個片面又抽象的東西,有時候甚至會失去意義,唯有它所帶來的‘變化’才是關鍵,而這種變化在希靈先祖身上似乎有‘部分失靈’的跡象。”

    好吧,又是不明覺厲的理論科普,不過幸好這次的科普時間不長。希拉似乎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浪費唇舌的打算,她最後深深打量了先祖一下,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這般注視有些失禮,於是趕緊吐吐舌頭:“哦抱歉,我遇上感興趣的事情就會這樣,沒有冒犯的意思。”

    安瑟斯倒是不怎麼在意被人如此打量,他反而沒想到休倫神王會這樣痛快地道歉。老爺子寬厚地擺擺手:“沒事沒事,我們都知道自己屬於‘特殊現象’,平常經常配合研究,都快成活標本了。”

    希拉頗有些責備地看了我一眼:“你們對自己老祖宗還真不客氣。”

    我無奈地對天翻個白眼:雖然這句指責沒啥問題,但自己身為一個半路出家的“希靈使徒”感覺還真奇怪,安瑟斯怎麼著也不能算是我自己的老祖宗吧。話說虛空生物有“長輩”這個概念麼?

    “對了。你們怎麼有興趣來神殿了?”我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一開始的疑惑,於是好奇地看著幾位老祖宗:他們手上沒有宗教小冊子,脖子上也沒掛著奇奇怪怪的開光十字架跟佛珠,顯然不是被神殿區周圍那幫無節操小販兼神棍給忽悠過來的。而他們自己平常也不怎麼習慣出來亂轉,畢竟深潛項目正在緊張進行,他們又是項目中最重要的深潛船乘員,平常休息時間本來就少。偶爾放假回影子城也基本上是在研究所那邊整理資料配合研究什麼的,罕有出來觀光的興致。

    “我們放長假了,”安瑟斯身後的一個中年人說道,我記著他應該是飛船的內部設備操控員之一,“聽說最近要製造新一代飛船,現在的深潛船準備退役,技術人員打算在廢棄飛船之前把那上面的所有設備檢查一遍,採集數據之類的。在新飛船投入使用之前我們還有兩到三次深潛任務。每次深潛中間都會放一次長假,用來把整艘船拆開進行檢查……哦,可惜我不太懂這個深層次的東西。這次來神殿是安娜提議的:她覺得神殿周圍的氣氛能保養皮膚,然後就拉著我們所有人一起來了。”

    安娜也是先祖之一,而且還是一位富有青春活力的女士,對自己的外貌以及“驚人的年齡問題”很是敏感,因此我能理解她的想法。不過叮噹光環真的對美容沒啥效果——小東西隔三差五就把自己整個人都“啪嘰”一下貼在我臉上,你們看我現在不還是這麼一副挫樣麼?

    聽到老祖宗的解釋我也了然,知道這是塔維爾已經提前開始為下一階段的大規模深潛計畫做準備了,不管深淵希靈提供的技術和神界能提供的資源有多少。最終版深潛船敲定之前肯定還是需要幾次過渡船型的,早一點為製造新船做準備也必不可少。除了第一艘有去無回的深潛船之外,每艘船隻要能完整返航,那它本身就是個寶貴的實驗材料,那幫為科學熱血沸騰的帝國技師當然不會放過。

    這時候希拉已經跟星臣跑到一旁嘀嘀咕咕討論起來,我知道這是好奇心旺盛休倫王正在進一步瞭解有關希靈先祖的事情,這不能怪對方太八卦,畢竟像先祖這樣特殊的存在是哪怕虛空生物都沒見過的,更不要提這些老祖宗還經歷過那些詭異的事情,並且一手創造了如今的希靈神系:雖然他們是凡人,但他們在虛空中留下的印記絕對不亞於任何神明了。

    趁這個機會我就跟安瑟斯閒聊起來,基本上就是了解一下最近老祖宗們的生活狀態以及深潛試驗的情況,這些東西自己在各種報告書裡也能看到,但跟當事人聊起來感覺肯定跟看報告書不一樣——畢竟我看不懂大部分報告書……

    叮噹則有些無聊地在我腦袋上蹦來蹦去,小東西不喜歡聽那些複雜的東西,她的人生是由賣萌和糖果組成的,於是小不點在我腦袋上蹦了一會就開始要求填補自己的人生空缺:“阿俊,叮噹要吃糖……你把扣子解開,叮噹餓了……”

    為了防止這小傢伙暴飲暴食,有時候我會把自己的口袋扣起來,於是叮噹人生的三大敵人就變成了考試、學習以及我上衣口袋的扣子……

    等希拉和星臣嘀咕完,叮噹也暫時在口袋裡安頓下來之後,我找到星臣問了個老祖宗們當前最關心的問題:“話說‘故鄉世界’的事情怎麼樣了?那個資料庫應該已經送到神界有些日子了吧?”

    一聽到這個話題,幾位元先祖果然立刻湊上前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殷切的神情。

    “進展很大。用各種破解和數據修復技術處理一遍之後,那個記憶體裡的東西基本上已經都讀出來了,希靈‘故鄉世界’的明確座標也有了眉目。”

    老祖宗們頓時露出高興的神色,滿懷欣喜地互相看著,而我則謹慎地追問:“有了眉目,就是還沒有明確找到的意思吧?還有什麼問題?”

    “問題不大,主要是時間久遠。哪怕有規律可循的世界漂移也會出現偏差,再加上希靈人的‘故鄉世界’遭遇過大災難,它的漂移規律很可能已經產生變化,所以它並不在原始座標所記錄的‘最初位置’。但沒關係,世界漂移是可以推算出來的,世界末日造成的資訊洩露也屬於能被修正的誤差。孩子們現在已經推算出了一百多種可能的漂移情況,希靈人的‘故鄉世界’必然在其中一個座標。只不過這些座標都挺偏遠,而且大部分都在相對危險和未知的區域,哪怕一次排查十幾個也需要些日子。”

    最後星臣為了讓希靈先祖們放心又補充了一句:“總之你們不用擔心,一旦有消息我會立刻通知的,神族雖然時間觀念不怎麼樣,但只要已經開始的行動是絕對不會耽擱的。”

    好麼。這位大佬也知道神族的時間觀念是個問題啊。

    “話說用帝國這邊幫忙不?”我有些尷尬地問道,原本這從頭到尾都應該是帝國自己解決的事情,卻讓神族上下折騰了這麼長時間,現在就連派人前去查探虛實都是神族報銷差旅費,帝國要全程旁觀的話顯得有點太不地道,“我們有高速虛空穿梭機,不比你們慢。”

    “當然,你要有多餘的人手那自然更好。”星臣樂呵呵地笑著,在這方面他也不會跟誰客氣,“但我不建議太冒險的行動。那些疑似座標都在異常危險的地方,有一些區域已經被認定是深淵盤踞的高度污染帶,甚至跟深淵區一樣險惡,所以光派高速穿梭機是不行的,還要有相當規模的護衛部隊。否則他們很可能回不來,你要真想幫忙的話最好是跟珊朵拉商量一下。”

    對方儘量把事情說的很輕鬆,但我在他溫和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嚴肅,連父神都露出這種模樣。他口中那些“疑似座標”的兇險也就可以想像了。我思考一番,露出謹慎的表情:“嗯,那你先把那些座標所處區域的情況給我們一份,我跟珊朵拉商量著派多少人過去。”

    說完之後我抬起頭,看著高高在上的母星蓋亞微微呼了口氣:又一件大事似乎要塵埃落定了,找到故鄉世界,希靈使徒的夙願大概也等於完成了一半吧。

    星臣和希拉在帝國首府呆了三天,隨後便動身回了星域,他們要從那裡出發,經過幾個非常古老的跳轉點之後踏上前往休倫神界的漫漫長路。希拉的說法是需要往這邊運送的東西太多,因此必須有其他的虛空生物幫著搬運——當然我們都知道這是她生孩子計畫的重要一環,但誰會不開眼主動點破呢?反正我不敢,畢竟我打不過她……

    這三天裡跟架橋有關的其他事情也沒耽擱,首先是星港改造計畫:塔維爾已經領著她的專家團以及大量工程隊伍前去改造深潛港,目前剛建起三個軌道基地。那是帝國最大的一個港口,也是較“新”的港口,由於深淵之門的特殊性質,它在承受一定量的資訊溢出之後就會不再穩定,所以任何深潛港的壽命都不長,而現在我們選擇作為第一期聯合試驗基地的港口剛運行幾個月,在全新的抑制塔體系控制下,這個港口應該還能用上半年到一年,理論上是這樣。嗯,最後這句話是塔維爾加上的。

    這樣類似的港口我們還有數個,即便其中一個港口崩塌,我們也能立即把深潛船轉移到其他港口繼續試驗,以防止耽誤時間:虛空大災變的腳步步步緊逼,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而我和哈蘭則在數天后來到了帝國邊境:深淵希靈承諾的人員和物資就要到了。

    珊朵拉還在影子城主持事務。哈蘭則因“前任墮落使徒皇帝”的身份被拖著來出席這次交接活動,後者的表情從早起尷尬到現在,跟我一起站在星港大廳的時候臉還是跟張撲克牌似的。

    “放輕鬆,哪怕遇上熟人也不至於這麼尷尬嘛,”我捅了捅身旁的大叔,哈蘭平常是個嚴肅古板的人,偶爾看見他陷入窘迫還真是件有意思的事。“跟深淵希靈見面也沒見你這麼肅穆啊。”

    哈蘭整理一下衣服,臉上仍然是撲克牌表情:“那不一樣,身為墮落使徒的時候我也從未見過深淵希靈的真面目,她對我而言始終就是個發報機,但其他人可不一樣……如果派來交接的是以前熟識的傢伙,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我聳聳肩。這是別人沒法分擔也很難感同身受的考量,自己還是專心等著深淵希靈承諾的“好東西”出現吧。

    這個世界正是前些日子帝國大舉進攻深淵區時打下來的那個堡壘宇宙,如今它已經經過修繕,在重建了主權樞紐並變得更加固若金湯之後成為“新邊疆”的一部分,它擁有兩套世界之門,雖然都處於同一個主權樞紐管轄下,但兩套世界之門卻通向截然不同的方向:一個通往帝國區內陸。另外一個則通向深淵區。

    這是出於謹慎,儘管珊朵拉決定讓帝國區和深淵區直接接壤,但畢竟我們要考慮對面的污染性,讓帝國傳送網路跟深淵區傳送網路中間保留一個緩衝結構是很有必要的。當然另外一個原因還是對深淵希靈有所戒備:我們可不能讓她掌握向帝國區傳送東西的主動權,港口開放權必須在帝國這邊才行。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新建立的主權樞紐,位於舊主權樞紐旁二十個天文單位的地方。珊朵拉讓天體系統艦隊在這裡留下了一座星球戰艦作為要塞星,並在要塞星軌道上修建起一系列功能網站,包括軌道觀察站以及世界之門發生器(還有一組更大規模的世界之門在數光年之外。但這次用不上),現在我跟哈蘭就站在軌道站的上層平臺,注視著深沉黑暗的外太空:在那裡,一個大規模的暗淡漩渦已經成型,其直徑差不多有月球大小,漩渦周圍則是一圈已經展開的世界之門發生器。發生器上泛著神秘的淡藍光輝,其亮度和閃爍頻率表明大門已經連通了。

    深淵希靈就站在我和哈蘭身後。眼神沉靜,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們的等待沒有持續太久,當雙方商定好的時刻到來,世界之門周圍的所有發生器同時產生了一次劇烈的閃光。如同一輪光環驟然照亮深沉的黑暗太空般,光環中央的混沌漩渦也從虛幻變得真切起來,我們看到那大門中慢慢浮現出一些黑色的陰影:是運輸船。

    既然深淵希靈已經表現出這麼多的誠意,帝國這邊當然也要表現出足夠的信任,所以這些來自深淵區的“特殊物資”第一次在沒有面對槍炮之林的情況下來到了帝國統治的宇宙中。

    三艘長達數十公里、外表如同三層堆疊板材一樣的黑紅色星艦慢慢脫離世界之門,它們身周的光芒閃爍了一陣,這些飛船便立刻從最後的虛幻狀態穩定到實體狀態,而在它們後面還跟著數量眾多的小型飛船,檢測設備傳回對那些小飛船的掃描結果,我發現它們都是一些體型在數百米,最大也只有幾公里的星艦,在習慣“大即是美”的希靈設計中算得上是袖珍了。

    而且那些小飛船的造型也頗為古怪:看上去不像任何一種主戰飛船,我在帝國武器庫裡找不到哪怕一種與其相似的設計,同時它們各自的形狀也不一樣,有狹長的“托貝葉式設計”,也有外表敦厚粗苯,但帶著粗獷美感的“經典莫氏”造型,當然也有更喜聞樂見的棺材板飛船。每一艘小飛船的形態都不一樣,外面的設施看著也千奇百怪,並且基本上都沒有作為戰鬥飛船的特徵。

    看到那些奇怪的東西,我忍不住偏頭看了深淵希靈一眼:“你說有一些額外的‘贈品’,就是這些東西?”

    深淵希靈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這是我們用來探測深淵之門的。當然,不是深潛船,而是在深淵淺層進行巡航的型號。你對這些東西應該很有印象吧?當初我差點就把它們作為軍用飛船了……可惜直到今天都沒能完成戰鬥型號改裝:在深淵環境下作戰,難度僅次於在虛空環境裡開炮。”

    我頓時張大了嘴巴:原來是這些東西!怪不得看上去古怪又有點眼熟!

    深淵希靈帶著笑看著我的表情,語氣似乎有點愉悅:“大概虛空永遠會眷顧親兒子吧,這些東西最終還是便宜了你們。”

    我被“親兒子”三個字嗆了一下,但還是忍不住問道:“這麼機密的東西交給新帝國真沒問題?”

    “機密?”深淵希靈不甚在意,“只不過現在還能稱得上機密罷了,等四方聯合展開研究,像這樣的初級飛船很快就能被你們製造出來,不如現在順手送個人情。而且說實話,我也是很有合作誠意的,虛空大災變面前還想著勾心鬥角隱藏技術那是純粹找死。”

    我點點頭,然後笑著走向傳送器:“那就去跟你的部下們打個招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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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 第一批物資到位

    帶有強烈的深淵反應,表面覆蓋著令人不安的黑紅色塗裝,對凡人種族而言,僅僅看一眼就仿佛會被瘋狂的邪念侵入心靈,哪怕僅僅用手摸一下也會瞬間讓自己扭曲成變異的怪物——這就是墮落使徒的飛船帶給很多人的印象。新帝國的深淵獨立團所使用的裝備已經進行過淨化,可對大多數人而言仍然是沒有堅定心志就最好連看都不要看的危險東西,而眼下這些剛從深淵區過來的飛船自然更是帶著空前強烈的險惡氣息,那氣息更濃郁,更危險。深潛港的自動檢測裝置已經發出數次報警,如果不是我們提前讓深潛港主機壓制了這裡的自動防禦反擊系統,現在整個港口恐怕早該火炮齊鳴了。

    為了迎接這些特殊的“訪客”,塔維爾在遠離深潛港諸多敏感設施的空曠太空中設置了一個相對小型的星港,讓這個星港遠離其他設施一方面是對深淵區的本能警惕,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防止污染氣息破壞到這裡的敏感裝置或者擾亂深淵之門的日常記錄工作,深淵希靈對這種安排還是很能理解的。

    三艘大型運輸艦和一群小飛船在小型星港旁慢慢停靠,立刻就有一大群閃爍著藍光的自律機械和工程探機從星港的各個通道裡湧出來前去進行常規檢查。依照約定好的流程,這些來自深淵區的飛船打開了所有的主副通道,以方便帝國軍的登艦檢測,很快就有特種部隊指揮官發來消息:“陛下,我們已經掃描貨倉,與清單相符。另外與飛船上的人員進行了接觸,額……接觸過程很順利。”

    我看著眼前的全息投影,通訊器上顯示出來的特種部隊指揮官是一個全身都籠罩在輕型覆甲下的帝國軍人,黑色的流線型面罩遮住了對方的表情,但我能從那帶著點嘶嘶回聲的語音裡聽出對方在說後半句話的時候貌似有點卡殼,於是忍不住笑起來:“你們沒打起來吧?”

    “沒有。”特種部隊指揮官微微側開身子。讓探針能拍攝到他所處的環境:看上去好像是飛船控制中心,寬敞明亮的大廳跟帝國戰艦的佈局一樣,不同之處也就是很多設備上閃爍的光芒是變異幽能那種特有的暗紅色。在控制中心有不少人,都是飛船乘員,用我們的說法就是墮落使徒,剩下的則是登船檢查的帝國兵士兵們,但平常見面就不死不休的兩撥人現在卻相安無事地站在一起。這場面簡直……

    好吧,我能從畫面上看出現場氣氛好像並不怎麼融洽,但也完全沒有要打起來的意思:這就是希靈使徒的優秀之處,他們會有仇恨和憤怒,但他們更遵循更絕對的理智和命令,總之沒打起來真好。

    順便我也知道現場那名指揮官說話卡殼的原因了。

    “你看。我是很有誠意的,”深淵希靈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飛船上有你們要的研究資料和打包運過來的各種設施,包括小型實驗室我都打包送到了,就在超空間格納庫裡。還有一些超大型設施沒辦法用運輸船運送,等過一陣子我會用世界之門把它們整體投送過來。另外飛船上還有一百二十名精英科學家和上千名助理研究員,是我的精銳科研團隊——當然。不是全部,我還沒打算把所有研究工作都從深淵區轉移到你們這邊。帶隊的是一名皇帝級使徒,伊凡塞恩?雷克頓,深淵區最有影響力的大軍閥之一,其本人也對架橋項目有相當的瞭解。我知道自己這樣一個交互界面在影子城的分量有限,所以你可以認為他算半個人質——如果你不介意這個人質的戰鬥力比較高的話。”

    伊凡塞恩?雷克頓,在舊帝國時代也是很有名的皇帝了,我曾經從珊朵拉和潘朵拉那裡都聽到過這個名字。據說他的榮耀星艦:伊凡塞恩秩序之核也是舊帝國聲名赫赫的戰略級要塞。不過對方曾經的名聲和身份現在都不重要,他如今只是作為交涉人和“人質”而來的。

    經過設備掃描和登艦檢查兩個流程,三艘運輸船以及所有小飛船都被打上了“安全”的標誌,隨後塔維爾的工程部隊便配合墮落使徒的押運部隊前去接收那些放在貨倉裡的東西:研究設施要首先簡單處理一下,把上面的深淵氣息中和掉才能運往深潛港,否則它們是沒辦法直接被正常的希靈設備啟動和相容的,這不是能量性質的問題。源能礦的相容性可解決不了。

    而在貨物被轉移到處理設施的同時,來自深淵區的客人們也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來到星港的中央集結廳,跟他們的“老闆”以及這裡的東道主(也就是我)見面。

    我和哈蘭以及深淵希靈很快就見到了這群人的領導者。

    數名穿著研究員白色長衣的墮落使徒站在集結廳中央的傳送裝置前,看樣子是研究隊伍的高級負責人。在他們前邊站著的則是兩個身高、樣貌、衣著都相差無幾的年輕男子,兩名男子穿著高階指揮官的制服,身材精壯,留著烏黑短髮,皮膚微黑,眼窩深陷,鼻樑很高,看上去有一種沉穩內斂的氣質,應該是這支艦隊的指揮官。

    而在兩名看上去有點像雙胞胎的男子前方則站著這些墮落使徒的總指揮,一個看上去跟哈蘭身高差不多的高大男子,但身材明顯要消瘦很多。這名明顯是最高負責人的高瘦男子留著一頭灰色短髮,膚色蒼白,有著同樣灰色的瞳仁和一副看起來一絲不苟、古板嚴謹的面容。高瘦男子身上穿著很普通的帝國軍制服,衣服上甚至沒有代表軍職和等級的徽章:這要麼是最普通的、剛剛走下生產線的量產大兵的特徵,要麼就是帝國最高領袖——後者也不需要隨時把身份牌掛在身上。

    他顯然屬於第二種:這就是來自深淵區的墮落皇帝,伊凡塞恩?雷克頓,一個看起來沒什麼特殊之處,氣質內斂的嚴肅男人,雖然軍人氣質很強烈,但也能看出幾分儒將的味道來。

    “伊凡塞恩,好久不見。”哈蘭臉上帶著沉穩的模樣,雖然之前始終頂著個撲克臉。但現在還是不得不上前打招呼,“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面。”

    “同感,”名為伊凡塞恩的墮落皇帝臉上沒什麼表情,也不知道是生來面癱還是眼下的尷尬局面實在讓他笑不起來,他跟哈蘭點點頭算打過招呼,隨後看向深淵希靈,“依照您的命令送來了人員和物資。途中如您所料遇到了新軍的遙測站掃描,但並未發生衝突。”

    伊凡塞恩和自己頂頭老闆說話的時候都是一張僵屍臉,那看來真的是天生面癱了。

    “他們的領袖是我的瘋狂部分,但不愚蠢,”深淵希靈微笑著,看樣子深淵區的情況真是暗流洶湧。“在‘那條’航路上攔截舊軍的運輸船得不償失,她不會冒險的。不過下次最好讓第二批運輸隊換備用航路,異動太多總會引起新軍警覺,等他們知道你在向帝國區運送什麼東西,他們會拼命的。”

    最後這位墮落皇帝才轉向這邊,仍然只是微微點頭,看不出任何親近但至少也沒有明顯的敵對:“初次見面。新帝國的元首,我是帝國皇帝伊凡塞恩?雷克頓,奉命前來進行物資和人員的交接,並在接下來的專案中擔任顧問和第二交涉人。希望我們合作順利。”

    深淵希靈是毫無疑問的第一交涉人,所以伊凡塞恩只能算第二。對方說話的語氣完全是那種公事公辦、使命在身的態度,雖然有點不近人情,但必須承認這種態度至少能讓雙方都不那麼尷尬。他的最後一句話也有點意思:他祝願合作順利,但並沒樂觀地說上一句“合作愉快”……

    “嗯。希望合作順利,”我同樣板著臉跟對方點點頭,然後揉著額心轉向深淵希靈,“我現在的感覺真是太奇怪了,這輩子第一次跟墮落使徒這麼面對面平心靜氣地說話,而且是在沒進行過‘淨化’的狀態,以前見面就不死不休的。現在卻要這麼合作……嘖嘖,跟面對你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因為我雖是深淵區的統治者,本身卻只能在你面前呈現出一個交互界面,因而不帶有深淵反應。而我的節點卻是帶有深淵反應的切實個體,會引起你的不適也很正常,”深淵希靈倒是沒感覺這有什麼不對,“總之不影響合作就行了。現在如你所見,即便污染者也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行動並且有理智地和別人交流,我想這也從側面證實了我的一系列說法:我的帝國只是為了大業才進行那些‘前期工作’,深淵區內並不是只有瘋子。嗯,起碼在我有命令的時候,他們可以保持理智。”

    我看著僵屍臉伊凡塞恩,再次苦惱地揉著額心:深淵希靈說的倒是不錯,看樣子只要她下令,墮落使徒就能管束好自己(當然不乏完全無法控制的瘋狂個體,此類沒有理智的傢伙我遇上的更多),但她能不能派個比較好交流的傢伙過來,我最不擅長跟面癱說話了好麼……

    交接過程平安無事,在轉移了所有貨物和人員之後,三艘墮落使徒運輸船便重新通過世界之門回到了深淵區:這些飛船可不包括在“物資”裡面。不過隨艦隊而來的那些小型飛船倒是都留下了,這些深淵巡航艦本身也是給新帝國的研究材料。

    面癱伊凡塞恩是個基本上不說話也沒表情的傢伙,所以我也不用浪費時間跟他客套,倒是他帶來的那些墮落使徒科學家和軍官讓人有些興趣,我跟那些人簡單聊了一會,基本上確定一件事:只要不跟他們探討深淵帝國的發展前景、新舊帝國的路線、深淵區的擴張以及深淵希靈的行事方針等敏感問題,這些墮落使徒竟然跟正常人沒什麼差別!

    他們也能平靜地和你交流,邏輯清晰地辯論問題,有理有據地跟其他人交流自己的觀點,其中還有幾個科學家很有幽默細胞,而那兩名看上去像雙胞胎一樣的墮落使徒將軍更是很溫和的傢伙,他們尤為喜歡跟人討論伊凡塞恩的面癱情況——

    “伊凡塞恩陛下二十七年前笑過一次。”一名將軍這麼說道。

    “你應該記錯了,陛下上一次笑是在八十八年前,二十七年前那次他是表示驚訝。”另外一名將軍信誓旦旦地對我保證。

    看樣子這面癱比潘朵拉還嚴重啊!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第一次在戰場之外的地方跟墮落使徒接觸,第一次不是抱著火拼的心態和對方說話,第一次看到這種沒有瘋狂傾向的深淵污染者。所有的感覺都是新奇的。我不得不承認在之前的幾年間帝國好像都沒怎麼考慮過要深入瞭解墮落使徒,除了分析他們的戰鬥方式和行軍部署並制定一個又一個戰鬥計畫之外,我們從未在瞭解墮落使徒的思維方式、性格變化、心理模式等方面投入過太多精力,以至於現在看到兩個墮落使徒互相開個玩笑調侃兩句都會令我和現場的其他帝國兵驚訝莫名。

    我暫時來到一旁,默默思考著這種新奇的體驗帶給自己的深層啟示,深淵希靈則默不作聲地跟了上來:“其實這很正常,你看到那些科學家了麼?一個純瘋狂、沒有邏輯的個體是不可能繼續研究工作的。還有那些軍官,如果他們不能保證思路清晰、理智而又嚴謹,那即便深淵區的實力再增強幾倍也會被你們用戰術輕而易舉地打敗。所以很多污染者都是很清醒的,這是你當年那不完整的淨化所產生的效果。當然了,深淵區也有徹底失去神志的瘋狂傢伙,但他們只能被有理智的高階使徒控制。成為炮灰,又被稱作‘撕裂者’。腦子清醒的統治沒有腦子糊塗的,而徹底沒有腦子的就只能當做怪物軍隊,這就是我們那裡的規矩。”

    “那你們跟正常的希靈使徒到底分歧在什麼地方了?”我皺著眉,不敢相信新帝國眼中從頭瘋到底的墮落使徒原來跟自己人竟然沒什麼分別,“我轉化過很多墮落使徒,當時確實沒認真分析過他們在污染狀態下的思維模式。但他們的瘋狂是顯而易見的。”

    “戰鬥狀態下會有所失控,越低級的個體越這樣,”深淵希靈歎了口氣,“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一直在研究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畢竟更有理智的軍隊才能更強大,我們自己也不喜歡變成瘋子。至於分歧……還是那句話,目標不同罷了。善惡觀念都是站在特定立場上才有意義的,只不過你們所代表的是高度秩序,是虛空中的主流陣營,因此你們才被看做是‘善’的一面,僅此而已。”

    略微頓了片刻,深淵希靈才把後面的話說完:“現在你我已經休戰,所以你看到了和平交流的一面。也看到了污染者理性友好的一面,但如果有朝一日你我重新開戰,你看到的仍然是一群狂亂的敵人——當然,我相信你也能想到這點。”

    我點點頭。不再言語。

    眾人沒有在這個邊陲時間耽擱太長時間,完成交接和初步淨化之後,我們便帶著這一大批物資首先到了深潛試驗港,珊朵拉已經提前在這裡等待,跟她在一起的還有冰蒂斯和塔維爾(本體)。塔維爾是以首席科學家的身份必須到場的,而冰蒂斯是胡攪蠻纏湊熱鬧來了。

    “帶有全套科研資料以及配套人員的綜合實驗室兩個,深潛類比裝置以及深淵侵蝕觀測裝置各三組,可以在深淵淺層區持續航行的驗證型飛船二十六艘,新型號的抑制塔以及對應的生產……”

    在深潛港控制平臺的上層觀察大廳裡,塔維爾眼冒精光地逐一確認著眼前的清單,而在外面的黑暗太空中,大批工程機械正在緊張有序地把墮落使徒們製造的古怪設備送到預定位置並進行空間定錨,那些龐大的實驗室和機組就如同太空中的漂浮山嶽,在牽引光束的引導下被一個個送入提前預留出來的工程框架或者定標裝置旁,並被牢牢地固定在那上面。深潛港這兩天已經進行過趕工擴建,如今不但規模大增,而且還留下了大片大片的預留區,在這些預留區內能看到已經規劃好的金屬節點,它們就是為即將到來的深淵設備、星域設備以及休倫設備進行定標的“框架”。現在來自深淵區的設備第一批到位,深潛港周邊有四分之一的功能區正在逐漸充實起來。

    當然,由於太空廣袤,那些設備體積再大也不可能達到行星級別,所以在這裡看遠處太空裡的設施群仍然有點稀稀落落,只有光子發生器製造出來的強力光幕在一片黑暗中勾勒出了這片太空基地的未來模樣:即使還沒完工,也已經相當恢弘了。

    想到這裡將來還要有星域和休倫兩大神族的最頂尖研發設施,無窮無盡的知識都要展現在自己面前,塔維爾的動力就空前高漲,具體表現就是她在清點完單子之後竟然都開始輕聲哼歌了……我差點被她嚇一跳好麼!

    而珊朵拉則在確認完物資清單之後來到那些墮落使徒代表們面前,她和我並肩站著,臉上帶著好奇的神色:“伊凡塞恩?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根據我掌握的情報,你的天區距離當年爆發點很近。”

    “伊凡諾娃當時跟我在一起,她的榮耀星艦讓我們兩個在第一輪衝擊中倖存下來。”伊凡塞恩點點頭,繼續板著臉答道。

    “伊凡諾娃榮耀壁壘麼……沒想到她也活著,希望有機會再見。”珊朵拉臉上露出點懷念的神色,但看樣子她跟伊凡塞恩並不是很熟,所以也沒聊幾句,最後她的注意力還是放在外太空那些閃爍的燈光上。

    片刻之後,珊朵拉低沉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很快,神族的東西也要到位,這或許是虛空大災變降臨之前我們做的最後一件大事了,但願一切順利。”

    (進入收尾才發現好多東西沒寫出來,慢慢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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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3 00:37:55
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 某人的愛情長跑

    接下來的半個月風平浪靜,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風平浪靜是自然的:在此之前讓帝國最頭疼的事情也就是深淵區隔三差五的動靜,而現在深淵希靈跟帝國合作,架橋的前期工作也已經完成,她手下的舊軍自然不會再跳出來搗亂,而那些行事偏激的新軍則被她死死地壓制在境內出不來,帝國身邊最大的隱患暫時安定下來,自然是一片太平。

    深潛港的擴建工作還在繼續,這將是一項長期工程,在四方聯合研發新型深潛設備的過程中會一直持續下去,而來自深淵區的設備也已經安裝到位,現在塔維爾正領著她的專家團隊跟墮落使徒的專家團積極合作,想辦法把兩方的科技整合,並且儘快讓那些稀奇古怪的深淵設備運轉起來。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工作:雖然墮落使徒和新帝國使用的技術是一脈相承的,科技樹上也沒有偏差,但對方的很多設備都建立在“變異”的前提下,而這種變異在墮落使徒看來有益,在帝國看來則完全是污染和干擾因素,不把這個問題捋順很多專案都沒辦法順利展開,塔維爾最近就在忙著這方面的事情。

    而在那些專家忙忙碌碌的時候,身為門外漢的其他人自然就只能靜靜等待了。

    前些日子的“倒春寒”已經過去,表世界的K市迎來了暖洋洋的好天氣,氣溫漸漸升高也為城市帶來了活力,大街上開始隨處可見穿著短裙絲襪的漂亮姑娘,這些日子依爾森每天上午十點半準時跑大街上假裝行為藝術家騙姑娘,莫妮娜則在十一點準時上街把她哥綁成粽子拖回來……

    隨著天氣越來越熱,獲得活力的人似乎不止普通人吶。

    堂堂戰神當然不是真心跑出去泡妞的,莫妮娜當然也不是真的擔心自家老哥產生什麼作風問題,身為真神的他們每天這樣鬧來鬧去無非是閑極無聊,不管再怎麼厲害的人,閑極無聊的時候總會幹點跟身份不符又有創意的事——肯瑟去跟老頭搶打折雞蛋。冰蒂斯每天傍晚專走暗巷欺負流氓,二貨狐狸跟整條街的貓狗打架,淺淺領著她的大愛無疆去撒哈拉推廣環保……諸如此類基本上就是閑的。

    我坐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看到前面不遠的茶几上擺著一個大大的玻璃魚缸,魚缸裡有半缸水,每隔一分鐘就會有一個手辦大小、黑髮黑裙的小姑娘從天花板的吊燈上跳下來掉進魚缸裡,這些小姑娘濺起或大或小的水花。發出一連串鳥類鳴叫一般嘰嘰喳喳的歡喜呼叫,然後茶几邊緣站著的一排野生叮噹就會舉起小小的紙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數字——自從這幫小不點昨天偶觀跳水運動,今天大半天都在樂此不疲地玩這個,她們把淺淺養巴西龜用的魚缸(話說用這麼深的魚缸養巴西龜真的沒問題麼?)都抱了出來,你說這得多大癮吶。

    茶几和周圍的地面上已經到處都是水了。但這幫小不點還沒有玩夠的樣子,就在我眨眼的時候又有個小傢伙手舞足蹈地從天花板上跳了下來,因為沒怎麼瞄準所以啪嘰一下子摔在桌面上,於是周圍當評委的生命女神們頓時舉起一連串的十分牌:

    “沒有水花!根據電視上說的,這應該是十分!”

    “嗯嗯,沒有水花沒有水花,十分。不能再少了!”

    “動作很流暢,而且在空中轉了十個圈,所以是十分!”

    於是摔的暈頭轉向的手辦小烏鴉高興地跳起來,跟一大幫性格各異但基本上都很笨的三寸丁擊掌相慶,整個茶几上洋溢著歡樂的氣氛……這幫小不點的生活真幸福啊,腦仁小就是好。

    我看著這群歡脫的小東西,又扭臉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人偶小姑娘:“不跟別人一起玩啊?”

    “我是大人,”人偶小姑娘一扭臉。“不跟這幫小不點湊熱鬧。”

    我隨手幫小燈整理著她領子上的蕾絲,一邊漫不經心地嘀咕:“手辦烏鴉可以不算,那幫生命女神有幾個比人類文明史年輕的?”

    小人偶想了想,特自豪地一挺胸:“我是說身體大小!”

    我看著這個只有九十多釐米高的SD娃娃,心說她已經淪落到只能跟一幫手辦比身高的地步了竟然還不自知……比叮噹個子高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麼?

    “話說你這幾天又去網上購物來著?”我跟小人偶聊著家常,“帳號又被投訴封了?”

    “他們說我胡亂刷差評,”小人偶貌似有點委屈。“但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板著小姑娘的肩膀語重心長:“買SD娃娃的衣服就不要在下面的差評原因裡寫‘穿起來不舒服’了好麼?而且你可以去影子城找人定做啊,在網店的SD專區上放自己的試穿照片刷差評,你知道有多少以為你是競爭對手派過去搗亂的麼!”

    小人偶抱著膀子哼唧了一聲,也不知道算聽進去沒有。我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個不讓人省心的丫頭,突然心念一動打開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隨後一個渾身散發出微光、比小人偶還矮一點的迷你小姑娘便出現在自己身邊,我把倆小姑娘放到一起:“你倆玩去吧,我繼續看報告。”

    小綺晶出來一次可不容易,我幾乎記不起她上次跑出來玩是什麼時候了。這丫頭生來就是一個精神體,如同在網路中誕生的希靈一樣是紮根於虛幻的奇特生命,她對現實世界的興趣不大,平常一切作息全在我的精神海中。雖然腦海裡有這麼個乖巧姑娘跑來跑去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但只要有機會還是得讓她出來透透風,否則成天悶在那麼單調的地方,我真怕這姑娘跟阿賴耶一樣憋成天然呆。

    或許讓她去淺淺的精神世界裡住一段時間會比較好?

    我腦海裡突然產生了這麼個奇怪的想法:跟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大腦一片空白的自己比起來,淺淺的精神世界絕對不單調,理論上講淺淺的腦海可比現實世界都開闊多了……

    倆小姑娘歡快地跑開,我則把腦袋裡天馬行空的想法暫且壓下,低頭看著數據終端上剛剛看到一半的艱澀報告——試驗資料,前沿的科技成果。這東西真難理解。

    虛空生物在“學習”上並沒有什麼天賦優勢,並不會因為“自身即真理”便更容易理解這些探索真理用的技術,甚至恰恰相反,由於虛空生物本身已經是真理(或者說真理的一種表現形式),因此是完全不需要所謂“技術輔助”的,普通種族幫助自己理解真理的過程中創造出來的邏輯工具、定理定律、數學模型之類對“大虛空族”而言完全是莫名其妙,不知道有何用處的東西。就像一般人理解不了潘朵拉視角中的世界,虛空生物也理解不了其他種族觀察虛空時使用的“工具”,因此眼前這樣的技術報告對我而言艱澀難懂,哪怕已經學習了幾年與之相關的常識,哪怕這份報告已經盡可能簡明,我還是看的分外費勁。

    星臣和希拉貌似也一樣。前者就曾經坦言他雖然創造了聖光,但他至今不明白為什麼光明神族要把聖光分為三個流派十二種分支兩百多個固有技能來用——父神創造世界從來都是冒出個念頭就夠了,他制定各個世界模版的時候也是靈光一閃,結果現在他被自己孩子們折騰出來的《造物六律》和《虛空階梯演化基本定則》弄的頭昏腦漲……

    好吧,解釋再多還是要正視自己半天看一份報告的問題,於是我低下頭繼續一個字一個字往下摳:“……綜上,根據對深淵化設備的拆解和逆向工程。改造了深潛設施,但對來自對岸的殘骸進行逆向工程仍然困難重重,無法破解他們的技術,但正考慮直接將來自對岸的物質切割加工成深潛船的一次性外殼,這樣在深潛的前半段……”

    我抬起頭,看著仍然不斷往下掉手辦小姑娘的吊燈,心緒慢慢發散開來:“看樣子深淵希靈說的確實沒錯,來自對岸的技術在這裡是不通用的。不過把那些殘骸直接粗加工成外殼的想法倒是有意思,那些外殼在‘這一側’的深淵環境下可以完全不受損傷,但如果越過臨界面,沒有對岸技術的支撐這些物質肯定會崩解……一次性的深潛船麼……”

    想著想著,自己腦海中突然傳來西維斯的呼叫:“陛下,神族的東西到了。”

    “呦呵,這麼快?”我略有些驚喜。沒想到希拉跟星臣這麼快就從休倫神界回來了,原來還以為希拉大姐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個機會,怎麼著也要拉著父神在自己家住上一陣子,卻沒想到倆人一來一回也就用了不到二十天:這可不比希拉姐一個人風風火火跑過來那麼容易。他們倆可是押運著一大批貨的,以虛空生物的天賦能力也得全力趕路才能這麼快吧。

    “真不愧是前輩,大是大非面前也挺能放得下兒女私情嘛。”我呵呵地笑了起來,心說自己以前對希拉姐的印象似乎應該有點改變了。

    但西維斯的聲音緊跟著傳來,聽著有點古怪:“額……陛下您看看就知道了,休倫王的情緒貌似不怎麼高漲。”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地掛斷了通訊,隨後扭頭招呼家裡人:“神界快遞到了!兩家一起來的,誰跟我去接收一下?”

    話音剛落,就聽到二樓傳來一陣劈裡啪啦光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聽那動靜還不止一個人,下一刻我就看見冰蒂斯和一個金黃色的身影幾乎同時出現在樓梯口。女流氓邁開長腿淩空飛度,以一個優美的拋物線直接從二樓蹦下來,而她身後跟著的金黃色身影則直接團成一團從樓梯上往下滾……

    一個特大號金色毛球滾到腳邊,跟開花似的打開,從裡面冒出一張光彩照人的漂亮臉蛋,狐仙大人的金色瞳仁似乎在閃閃發光:“我去我去!家主帶我去吧!”

    我抓著她的尾巴晃來晃去:“去你妹啊,你知道我們要去幹啥就跟著湊熱鬧?”

    “在家悶了好些天,去幹什麼都行啊,”二哈……二貨狐狸跟孔雀開屏一樣把尾巴支楞成劍塚形態,顯示著內心的激動,“帶我去唄帶我去唄,我知道家主最近在幹大事,想看看行不?”

    “帶上她吧。反正收個快遞而已,深潛港除了檢驗檢疫要求高點,其他方面的保密等級不是已經下降了麼。”冰蒂斯這時候倒好像想起自己“帝國公民”的身份來,特自然地就替我做了決定,我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就看到另外一道身影從斜刺裡衝鋒出來:“阿俊阿俊,我也去!我要看看休倫神族的東西長什麼樣!”

    淺淺從來都是一朵風一般的女子,尤其是她朝我沖過來的時候。至少八九級大風。

    我氣沉丹田地接住了撞在自己懷裡的姑娘,對淺淺的湊熱鬧絲毫不感到意外,只是輕輕揉著她的頭髮,提醒這丫頭別亂動那些東西,與此同時泡泡的聲音也在精神連接中傳來:“我先去機房裡掛著了,深潛港和其他設備連接的時候可能需要大量計算。孩子們興許扛不住。”

    比起深淵區的人員物資到來時只有我和哈蘭前去接收,其他人要麼規避要麼疏離的情況,來自兩大神界的人員和物資明顯受到了更熱烈的歡迎。

    最後我和“神界駐帝國首府特殊大使兼帝國特殊支族總統領兼星域-希靈兩族親善友好形象代言人冰蒂斯”(這一長串稱號是冰蒂斯特意強調的,她認為這次交接意義重大),再加上淺淺和一隻搗亂湊數的狐狸狗,以及聞訊從影子城趕回來的珊朵拉,一行五人來到了深潛港。並見到了已經等候在這裡的兩位神王和擔任現場顧問的深淵希靈以及伊凡塞恩。

    原本神界和帝國首府的直達通道在影子空間,從那裡走會更便捷一些,但星臣和希拉好像壓根沒回星域,他們直接帶著東西從休倫神界一路跑到帝國,自然也就不需要再走直達通道了,直接把人員物資運送到深潛港所處的宇宙就行。至於來自星域的貨物,應該是由星域神族送出來,在虛空節點之類的地方交給父神一併帶到的。

    神族苦心經營了無數年的虛空節點網路就是方便啊。尤其是送快遞的時候。

    外面的太空中還看不到神族的建築影子,只能看見兩團燦爛如同小太陽一般的灼熱光球正在預留的建築框架內噴吐著無窮光輝,這應該是某種特殊的“快遞包裹”。我來到希拉和星臣面前,笑呵呵地跟倆人打招呼:“你們回來挺早啊,我還說至少得在外面住個把月呢。”

    結果不說還好,一說這話希拉姐的眉毛都要立起來,她使勁戳著星臣的胳膊:“我原本的計畫好好的。問題是這混蛋不配合,不配合啊!”

    我看到周圍的助理技師和塔維爾的品質投影紛紛露出一副與己無關的表情,就知道這二位從剛才開始恐怕就一直在念叨這事了,頓時帶著好笑的模樣:“星臣。你幹啥了?”

    堂堂星域父神臉上都忍不住掛著哭笑不得的模樣:“我早就知道她的行事風格,所以提前做了點預防……”

    “防止被強推?”我不知道該說點啥,只能憋出五個字。你說星域父神、休倫神王,虛空兩大扛把子私下裡竟然這麼熱鬧,這貴圈真亂……

    希拉最後戳了星臣一指頭,滿腔怒氣:“他帶著自己老婆孩子一塊過去的……”

    我:“……”

    這招簡直絕啊!

    “當時我掐死他的心都有啊,”希拉語含悲憤,漂亮的臉蛋上全是氣惱,“我憋了好幾天,還是沒勇氣當著他老婆和他閨女的面抓著這混蛋的手說要生個孩子……我也是有矜持的!”

    你還有矜持!

    “已經讓索拉帶著孩子們回家了,”星臣溫吞吞地笑著,“雖然是被我帶著跑,但這麼遠的路途,她們也累的不輕。”

    我發現深淵希靈臉上的表情都有點古怪,於是一把拉起星臣跑到旁邊沒人的地方,有些問題自己是真心好奇到沒法了!

    “怎麼了?”星臣被我拖著跑到角落,語氣仍然不急不緩的。

    “話說你是真堅定啊,”我用下巴指指希拉的方向,正迎上對方那漂亮又有氣勢的大眼睛,“神界好像都不介意多出個後媽神,你老婆也對希拉沒什麼意見,你倆這愛情長跑到底有完沒完?你難道真的一點都沒動心?”

    我知道虛空生物超脫很多東西,不管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都有點超然物外的意思,但既然表現了虛空的秩序一面,虛空生物也有正常的感情,起碼自己就是個明證,所以我現在分外好奇星臣跟希拉倆人這到底打算長跑到什麼時候。

    “要說完全沒感覺那肯定是騙人的,”星臣溫和地笑了,回答並不出人意料,“畢竟一直以來整個虛空就只有我們兩個同族,天生的親近感騙不了人,而且跟她認識這麼久,哪怕面對是磚石瓦片也該有感情了。”

    “那怎麼……”

    “兩個原因,首先是最重要的原因,星域和休倫過於遙遠,兩個神界下面又連接著無數個凡人世界,這是個規模龐大而且短時間內無法改變的結構,我們肩上的責任很重,被兒女私情糾纏的話要牽扯很多東西,”星臣歎了口氣,“第二個原因……她要是正常點多好……”

    我:“……”

    看樣子休倫王在愛情道路上還得跑上一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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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5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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