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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0913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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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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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1 00:44:07
第一千五百一十章 合作

    我覺得不管自己怎麼適應,果然還是跟不上深淵希靈的邏輯——作為一個網路上的集群意識,她的思維方式有著非常強烈的自我中心傾向,換句話說就是她從一“出生”就處於一種不會被現實世界干擾的狀態,後期她更是成為深淵區的唯一統治者,種種條件導致她在思考的時候只會根據自己的需求來制定行動計畫,在這個過程中完全忽視了現實世界的影響。但是如果現實世界真的開始干擾她的行動呢?這傢伙的做法很簡單:墮落使徒大軍壓境,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綜上所述,排除了深淵希靈與生俱來的謀劃能力和長遠計算,我覺得這簡直就是個無法無天的熊孩子——熊孩子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個熊孩子手下有不知道多少個百萬大軍。

    “架橋的時候需要犧牲大量秩序世界?”這個敏感問題果然讓珊朵拉眉毛一挑,“這就是你一開始到處破壞四面開戰的原因?”

    “是主要原因,”深淵希靈毫無壓力地點點頭,仿佛這件事是理所當然的,“從對岸發來的一些資料庫裡,我知道了架橋的方法:首先需要讓相當大範圍內的深淵處於平靜狀態,最簡單的方法當然就是毀滅世界,世界湮滅掉之後其所對應的深淵當然也就消彌了,而新生的世界很穩定,它們會降低虛空中的動盪。按照一定規律毀滅世界也是有意義的,我選擇的是類似節點一樣的目標,每個象限均有,這樣可以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回報。除此之外還需要大量世界之心來編寫啟動端:這個啟動端必須能承受非常強烈的污染,在橋樑兩端正式連接之前。大橋其實就是個史無前例的深淵之門,用常規手段來鎮壓這座深淵之門是不可能的,即便虛空生物親自鎮壓都不行:這需要的不是質,而是量,要足夠大量的東西去做消耗品。世界之心是資訊糾纏度極高的東西。就像高密度的中和劑一樣,它們涵蓋了整個宇宙從誕生到滅亡的所有資訊演化,就像是宇宙萬物的索引目錄兼鏡像檔一樣,我把它們從具體的事物上剝離出來,讓它們恢復抽象狀態,然後重新編譯成實體——現在這項工作還在進行。不過已經接近尾聲了,很快我就能建造出啟動端。”

    “我勒個……”我憋出三個字來,後面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深淵希靈在向自己描述“大業”以及“大業”成功之後的美好前景時我始終沒覺得這個計畫有什麼不妥,而且聽到這計畫能讓虛空的穩定度上升我還感覺興奮了一下:不得不說這事兒真的很具有誘惑力,每一個生活在秩序環境的人都不能抗拒。但我萬沒想到它所需要的前期代價竟然是這樣!

    以無數個世界作為祭品來安撫虛空,然後以同樣的犧牲來製造橋樑,這個過程讓人忍不住想到了“手術”。這就相當於在虛空身上開刀,提前需要麻醉和給手術刀消毒,只不過深淵希靈用的麻醉手段有點太過犀利:她這一瓶醫用酒精下去,那就不知道多少個宇宙滅燈了。

    只能說幸虧神族跟帝國這邊反應快,起碼在對方收集世界之心的時候保下來不少世界。否則天知道這個無法無天的傢伙會為了復興她的帝國而牽連多少宇宙!

    “你看,你的表情就說明了一切,”深淵希靈看著我的眼睛,“你跟神族那位都不會同意我的做法,我唯有在一開始就突然動手才可能來得及收集足夠的‘材料’,如果提前走漏風聲的話,你們恐怕會不惜一切代價干擾我吧。”

    珊朵拉哼了一聲:“這是當然的,你的大業聽上去挺讓人動心,但假如它要以現有的秩序世界為代價,那跟深淵本身還有什麼差別?深淵現象再多。也不過是帝**和神族多勞心費力一點罷了,更何況你的大業即便成功也不可能從根本上消除深淵現象,治標不治本的東西,在我看來意義不大。”

    深淵希靈耐心地等珊朵拉說完,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我的大業確實不能從根本上消除深淵現象。但起碼我能讓虛空大災變來的更溫和一些。”

    我跟珊朵拉異口同聲:“這跟大災變有關?”

    虛空大災變!

    深淵希靈不說我都幾乎忘了:她之前一直在強調必須在虛空大災變之前完成“大業”,這說明她的“大業”是跟虛空大災變掛鉤的,只是剛才我跟珊朵拉都沉浸在鋪天蓋地的信息量裡,倆人都差點忘記這件事。

    深淵希靈點點頭:“你們應該已經觀察到深淵之門內部的某種異常現象了吧?”

    “你是說那個不連續帶?”珊朵拉向前欠了欠身子,“根據你的模型,深淵之門下面並非深淵巢穴,而是一種特異的‘虛空結構’,那這個不連續帶又對應著模型的哪一部分?”

    “不對應任何部分,它只是虛空的‘應力’,”深淵希靈臉上那種淡然的笑意終於退去,表情開始嚴肅起來,“當然,它跟常識中的應力不一樣,我只是根據它的效果隨便起了這麼個名字。在場各位都知道虛空的歸零性,那我們就能根據強度對歸零行為進行分級,最簡單最溫和的歸零就是自然演化:宇宙生死明滅,自然而然的湮滅過程就是最溫和的歸零。比自然演化更兇猛的則是深淵,通過直接把秩序宇宙毀掉來恢復虛空的平靜狀態,即是深淵。之前所有人都認為深淵已經是虛空中最兇猛的東西,而現在我們看到了比那更兇殘的第三類歸零……全盤格式化,也就是不連續帶,它從‘特異結構’的中間產生,同時向虛空兩側蔓延,我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不是無限的,但假如自己的模型沒錯,這兩個不連續帶足以毀滅一切。它們將重置萬物,直接把虛空恢復到萬物皆無的‘乾淨’狀態。”

    連一向穩重的哈蘭都忍不住驚呼起來:“無人倖免?”

    深淵希靈臉上的表情空前肅穆:“只有虛空生物,以及直接獲得虛空生物力量輻射的個體能倖免,因為這兩者就相當於虛空本身以及虛空變種,不管表現形式怎樣。虛空都不會認為他們是‘非零個體’,除了這些幸運兒之外,無人倖免。”

    我忍不住用力咽了咽口水:“虛空生物能理解……‘獲得虛空生物力量輻射’具體指什麼?我們之前有過瞭解,大災變之後所有與虛空生物沾邊的世界都倖存了……”

    “那應該是‘大業’成功之後的結果,”深淵希靈看著我的眼睛,“如果大業失敗。大災變將滿強度爆發,它的毀滅過程是極端無情的。‘獲得虛空生物力量輻射’是我的說法,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描述這個過程的,以我的標準就是:在虛空生物的資訊擾動下產生變異,獲得特殊的力量或者對虛空的親和性,最顯著的表現就是能在沒有外物防護的情況下直接置身於虛空。如同嬰兒回到搖籃一樣愜意無害,只有達到這個標準,才能證明某個個體已經成為虛空的眷屬,才能免疫虛空的清掃過程。”

    我感覺自己的肌肉正在慢慢緊繃,一種寒意襲上心頭。

    “對虛空的親和性”——這一特徵簡直太熟悉了,這不就是在神化之前的狀態麼?

    我按照這個標準判斷起來,那麼目前自己身邊的人。比如珊朵拉和淺淺她們,這一部分目前確實已經具備虛空親和性,因此是有豁免權的,再往下是皇家艦隊……或許能存活十分之一甚至更少,再往下是各級主力軍團以及普通的士兵們,他們只能通過精神網路與虛空生物產生聯繫,獲得的資訊擾動極少,雖然現在已經開始神化但進度非常緩慢,不知道在虛空大災變到來前能否完成晉升,但以目前的情況是必然全滅。再往下……

    救世軍,新伊甸,文明共同體,維迪斯,樹精靈和黑森部族。還有亞特蘭蒂斯的子民……

    整個宏世界,以及近乎整個影子城,還有阿瓦隆的一切……全滅。

    或許神族那邊的狀態會好一些,畢竟已經全員神化,但他們治下的凡人世界必然也會一個不留的全部消亡掉。

    “由於‘赦免’是一種針對性極強的東西,所以滿額的大災變只會赦免那些擁有標記的有意識個體,據我判斷這個‘有意識個體’就是指具備‘觀察自身、識別自身、察覺自身’這一能力的智慧生物,所以理論上你我面前的這一切,包括你平常住的房子和你熟悉的所有事物都會被清除掉,甚至可能包括在場所有人的**——最終倖存的人將成為類似浮靈一樣的東西,只有意識存留,沒有**,沒有憑依,飄蕩在虛空中,在沒有時間概念的狀態下永久漂浮下去。因為我不確定虛空大災變之後需要多久才會重新開始創世紀活動,甚至不確定在失去時間概念的狀態下,成為浮靈的意識還能不能等到物質世界重新出現的那一刻,因此這種狀態對倖存下來的人而言應該是永恆的吧。”

    “這就是真正的虛空大災變?”

    “這就是真正的虛空大災變。”

    我沉默下來,並且突然意識到之前深淵希靈跟自己說的一大堆理由動機條件之類東西全都沒有最後這條資訊重要:真正能把所有人綁在一條戰船上的,只有虛空大災變的真相。

    或許深淵希靈自己作為一個集群意識並沒有察覺這點,甚至覺得虛空大災變的真相遠沒有她前面說的那些東西重要,因此直到最後才順便提出這些(從這點就能看出她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遊說者),然而對我而言,對在場的其他人而言,這實在是壓彎駱駝的……也別稻草了,這壓根就是泰山,光這麼一個信息量下來啥型號的駱駝也扛不住了。

    其實說實話,跟深淵希靈合作對所有人而言都是件非常難接受的事:不管她的動機怎樣,不管她本質上是不是個“絕對中立”的計算程式,她曾對秩序世界造成巨大破壞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即便她的大業能為虛空帶來新秩序,我跟珊朵拉也不會輕易接受這樣一個盟友。因為就像珊朵拉說的那樣:哪怕不架橋,虛空中的深淵也不是沒法對付,大不了帝國跟神族多勞心費力一下就行了,我們不能跟“敵人”輕易妥協,然而現在……

    我看向桌子對面的黑髮女性。她仍然表情恬淡地坐在那裡,身旁放著她那古怪的大箱子,而她本人也如那古怪的大箱子一樣讓人無法捉摸,就是這個從來未曾被我們當成過朋友的傢伙……

    在事實上,她毀滅了無數世界。

    在事實上,她一直是秩序世界的死敵。

    在事實上。她與深淵為伍。

    在事實上,她在拯救所有人——通過以上三個看上去大逆不道的行為。

    簡直操蛋。

    “我們該怎麼確定你對虛空大災變的推測也是正確的?”珊朵拉終於打破了沉默,“你通過理論研究和實例分析來確定‘虛空兩面性’,這點我可以相信,也願意相信你手頭確實有這方面的資料,但你對虛空大災變的瞭解從何而來?關於這個東西……舊帝國不知道。神族不知道,就連我們,也是從一個近乎漏洞的管道才知道的,你又如何瞭解這麼清楚,甚至知道它的確切威力和赦免規則?”

    珊朵拉一句話將我從離魂狀態驚醒:對啊,深淵希靈怎麼知道的?

    然而桌子對面的女性絲毫沒被這個問題難倒,似乎今天會發生的一切她都計算好了似的:“因為虛空大災變不止發生過一次。有從上一次災變中留存至今的記載——最初在對岸,現在在我手上。”

    我覺得自己今天一天接觸到的信息量已經比得上過去數年接觸到的信息量之和,以至於這時候都有了點麻木的感覺,但幸好自己還是能順利思考的:我注意到她說的是“留存至今的記載”而不是“倖存至今的人”,然而能挺過完整版大災變並留下記錄的無疑是虛空生物或者真神那樣的個體,這些個體都是妥妥的長生種才對啊。

    至於對岸會不會有跟自己一樣的虛空生物,這點我暫時顧不上在意:有或沒有區別很大麼?反正都是一幫跟自己差不多的懶蛋,頂多跟希拉大姐大一樣有點人來瘋罷了,既然虛空分兩面,對岸有虛空生物也是理所當然的。

    希拉大姐要知道這件事肯定會興奮一下。不過在她知道虛空大災變的事情之後還能不能興奮起來就是個問題了。

    我把自己的疑問拋了出來,深淵希靈卻搖搖頭:“這點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即便是我,在條件最好的時候也只能單方面接收從對岸傳來的資訊,自然沒辦法詢問那邊的情況。總之可以肯定的是虛空大災變發生過不止一次。每次都只有虛空生物及其眷屬可以倖存,而它們留下了關於大災變的細節以及抵抗災變的各種猜想——這些資料理論上是‘兩側’都該有的,但不知為何只有在對岸才被保留下來,而且如同至寶般代代相傳。現在能確定的是在上一季大災變結束之後對岸的記錄者終於想到了解決災難的辦法,那就是增強虛空的平衡度,因為虛空大災變是其不平衡累積到一定峰值才會產生的週期現象,只要把這唯一的問題解決掉,這種迴圈自然會自己消失,其方法就是架橋。不過那邊的記錄者也就來得及留下這些記錄而已,虛空大災變還是在ta成功架橋之前到來了……ta可能努力過,但最終毀於一旦,但ta留下的架橋方法卻被流傳下來並延續至今。在咱們這邊只顧著讓自己更加強大,只顧著發展戰爭技術的時候,對岸的所有超級文明和神族都在拼命架橋,拼命呼叫咱們這一側任何有能力聽到他們聲音的文明:架橋不是虛空一側的某個文明就能單獨完成的工程,這需要兩側的人共同開啟。”

    “舊帝國曾經幸運地聽到這個聲音,並且做出過回應……”珊朵拉看樣子也把一切捋順了,“但一切都沒來得及,舊帝國在那之後沒幾百年就覆滅了。”

    “雖然身為一個希靈使徒說這些話不合適,”哈蘭苦笑起來,“但當時對岸那幫傢伙真是在最不合時宜的時候聯絡上了最沒法擔此大任的文明啊,他們能聯絡上神族都是好的……當年的帝國全民皆瘋,誰還顧得上這些。”

    “好了,基本上的情況就這麼多,細節問題今後有時間再說,”深淵希靈站起身來,頗為人性化地伸個懶腰表示自己也有些疲憊,“關於深淵區的情況以及我的分裂你們肯定也想知道,到時候會告訴你們的。現在給個態度吧:如果你們能確定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會不會合作?哪怕只是合作這一次,然後繼續開打也可以。”

    我看看珊朵拉,又看看哈蘭,發現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一樣:還有選擇麼?

    “好吧,合作這一次,”我向深淵希靈伸出手去,“以後繼續打——如果到時候你再次‘不擇手段’的話。”

    (果然信息量太大麼,剩下還沒填完的東西我再繼續填……感覺夠自己忙活一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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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2 01:14:21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章 這就是你家啊?

   跟深淵希靈談合作,說實話這給人的心理壓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大,要往前倒半天我都不敢相信會遇上這種情況,但事實就是這樣——在虛空大災變的陰影下,我們能選擇的路似乎壓根沒有。

    現在我已經捋順了所有事情,包括深淵希靈那邊各種行動的起因經過結果,捋順之後很多事情看起來就簡單多了,深淵希靈的一切行動最初不過是想延續帝國而已,我估計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的大業最終會逐漸變成影響全虛空所有種族生死存亡的“壯舉”。在她第一次得到來自對岸的消息時,對岸還沒把關於大災變的情報發過來,那時候深淵希靈只是以為自己找到了一條復興之路,而之後發生的事情可以說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

    跟深淵希靈的合作已經變成大勢所趨,雖然長久以來的對立讓我和珊朵拉都感覺非常彆扭,但在虛空大災變面前,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們乘上了返回影子城的穿梭機,這次穿梭機上便多出一個“客人”,正是深淵希靈以及她帶來的那個奇奇怪怪的大箱子。不知道等我們到家的時候會引起多大波瀾,可能所有人都會被嚇一跳吧。

    “我感覺自己最好是低調一點,如果可以的話,這個身份還是暫時保密吧,”深淵希靈在我和珊朵拉對面坐著,雖然她好像只是個類似品質投影的“影像”,但一舉一動都和正常人沒什麼差別,“我想自己在秩序世界的名聲一定不怎麼好……你們那邊的人不會歡迎我的。”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我攤攤手,“放心吧,除了帝國高層,你暫時不用跟其他人接觸,也沒有接觸的必要。”

    珊朵拉則帶著感慨的神色。聲音低沉到近乎自言自語:“真不知道現在該怎麼看你……你這是拯救世界?還是拯救自己?你明明摧毀了那麼多文明,但現在你的最後一步卻差不多跟救世主一樣,尋常的善惡觀用在你身上似乎就完全不合適了。”

    “所以我很不習慣你們這些現實世界人的想法,考慮太多,目標不夠明確,”深淵希靈皺著眉,“我的行動只是為了帝國利益,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拯救任何人,也不理解你們口中的‘善惡’是個什麼東西,大業會減弱虛空大災變。會減少深淵現象,不過對我而言它唯一的意義就是可以讓帝國延續下去,至於在這個過程中有多少人受益又有多少人死去,那些是無效字串,遮罩掉就可以了。”

    我現在已經明白了深淵希靈的邏輯,並且終於能稍微理解她那近乎詭異的“利益權重”。一開始聽到虛空大災變的真相,再聯想到對方以大量世界為代價也要架橋的行為,我還以為這是典型的“犧牲少數拯救多數”,然而隨著對對方的進一步瞭解。我意識到這種猜測是錯誤的,深淵希靈根本沒有“少數多數”的概念,她對萬物的判斷都只有二元:屬於帝國的,不屬於帝國的。而她的所有行為都建立在這個基礎上。只要對帝國有利,她可以犧牲一切也可以拯救一切。就像虛空大災變,這東西在我們眼中無比複雜,要阻止虛空大災變所必須採取的行動也會讓無數人深陷矛盾。不管是製造“啟動端”還是平復虛空波動,如果讓我們這樣的“現實世界生物”來做決定恐怕都得糾結一陣子,然而對深淵希靈而言。這無比複雜的問題其實出奇簡單:虛空大災變對帝國有害,需要阻止。

    然後就沒了——她以此為目標制定所有行動計畫,至於在這個過程中會遇上什麼阻礙,那都是“無效字串”,統統摧毀就行。

    簡單粗暴,快捷高效,而且無情。

    “其實說到底,免疫污染、重建帝國之類的事情都是次要的,真正重要的應該是阻止大災變吧,”我看了深淵希靈一眼,“大災變一來就什麼都沒了,你有多少宏圖偉業都得完蛋,所以這事才是第一位的,等從大災變裡活下來之後你才能談論種族進化之類的問題……你為啥沒先說大災變的事呢?”

    “可能是我的邏輯順序有問題吧,”深淵希靈思索起來,“從權重上,虛空大災變確實是最優先事項,它才是你我合作的重要原因,但我的大業在最初並沒有考慮過大災變的事情,關於大災變的真相是在前不久才從打撈上來的一枚探測器裡得知的,我還沒來得及更新自己的資料庫,所以剛才把它放在後面了。嗯,整體上看這樣影響不大。”

    “你跟影子城那個希靈完全不一樣,”哈蘭在旁邊插了個嘴,“雖然她看起來比你笨,但她思考問題比你靈活多了,你給人的感覺像一組程式。”

    “跟原始版本比起來,我已經改變了太多次,”深淵希靈指著自己,“算上最近的分裂,我已經分裂兩次,被深淵污染一次,被虛空生物的力量中和一次,自我重構過一次,為了建立深淵區統治網,我在繞過基礎協議的過程中還進行了一次最大規模的升級,中間零零碎碎的其他改動也不下百次,它們讓我更適合完成帝國復興的任務,但我必須付出代價:讓自己更傾向於一組程式,這樣才能提高自己的穩定性。你們應該知道新軍的事情——那就是我不夠穩定的部分。”

    我目瞪口呆:“你自己把自己分開的?!”

    “一切都是計畫中,”深淵希靈無所謂地聳聳肩,“過多的改造必然產生越來越多的漏洞,當年被深淵污染之後也產生了很多無法修復的錯誤,這些東西積累起來是個不小的隱患,我一直在壓制這些錯誤,總算如期在這些錯誤失控之前把大業的前置階段完成,等前置工作完成之後我就自我分裂了,就是這麼簡單。”

    座艙裡仨人都處於瞠目結舌的狀態,我們千算萬算,卻壓根沒想到所謂的新軍……竟然也是深淵希靈!而且新軍舊軍還是在對方有意識的情況下分裂開的!

    更讓人驚訝的是,深淵希靈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竟然如此平淡,仿佛談論別人!

    “值得驚訝?”深淵希靈倒好像被我們臉上的表情給弄愣了。“我不是說過麼,只要帝國能復興,我會對一切宣戰——當然包括自己,我的一部分對計畫有礙,所以我要消滅她,這不很正常麼?”

    “但那說到底也是另一個你吧?”我嘴角抽抽著問道,同時心裡類比自己遇上這情況會怎樣:把自己的靈魂一分為二,然後自己跟自己火拼……叮了個當的,這簡直是個倫理問題好麼!

    “確實是另一個我,”深淵希靈點點頭。“除了計算流程之外,她和我有完全一樣的性格、記憶、靈魂,甚至她和我一樣都認為自己是‘正體’,對方才是被分裂出去的錯誤因數,但這不影響我下決心消滅她,因為她的計算流程是由錯誤代碼執行的,她強攻神族領地以及在深淵區內實行整合戰爭的行為都能說明這一點,她對帝國有害。”

    我突然想到件很重要的事:“那你們到底哪個是正體?”

    “這是個複雜問題,”深淵希靈微微垂下眼睛。“從各自的邏輯判斷,我們兩個都是正體,互相都將對方視作錯誤,但根據分裂前留下的記憶庫判斷。真正的正體已經死亡——裂生體不算正體,我和新軍統帥都都只不過是繼承了正體記憶的新生單位。話說這個問題很重要麼?”

    我看著深淵希靈,張了張嘴卻發現不知該說什麼:這個問題重要麼?

    當然重要!起碼對現實世界中的生物,或者說對於深淵希靈之外的任何一個生命而言都無比重要。“我是誰,從哪來,到哪去”。這三個命題一向被視作人生的終極問答,然而深淵希靈好像壓根不在意這些……這傢伙簡直是個徹頭徹尾只為完成任務而運行著的程式!

    珊朵拉說話了:“照這麼說,你是第二代深淵希靈?”

    “如果將分裂視作一次死亡的話,我確實是繼承者,”深淵希靈點頭答道,“從系統日誌上也是這樣:我的資料庫建立時間只有幾個月,作為一個網路集群意識,以資料庫建立時間作為出生日期應該是最合適的。”

    “我覺得已經完全捋不清你這亂七八糟的事兒了,”我心悅誠服地看著深淵希靈,“你一個人竟然都能跟自己繞出倫理問題來。總之現在新軍那邊的裂生體是必須消滅的對吧?”

    “必須消滅,”深淵希靈語氣堅定,“她也堅信自己的計畫才是正確路線,因此會以最大的努力去完成那些計畫,現在我在用自己的殘存節點和她對抗,但我們各自的實力本身就相近,我還要分心去保護自己的研究設施,所以有些力不從心,短時間內還能堅持,時間一長,新軍統帥就是個致命威脅:她對我手中的研究資料虎視眈眈。”

    “我突然覺得當初應該繼續強攻深淵區來著,”我皺著眉看著對方,“你那時候就該跟我們說明情況,然後讓新軍跑戰場上送死就行了嘛,神族跟新帝國聯手,再加上你的軍隊,我就不信三方人馬加一塊還弄不死一個半殘的傢伙……”

    “但她手裡也有架橋用的關鍵技術,我還不知道她把那些東西藏在什麼地方,”深淵希靈搖頭道,“雖然‘分裂’是計畫中的,但分裂的具體過程卻不怎麼可控,有一些重要的東西落在新軍統帥手裡……當然我猜對方的想法也一樣,她會覺得是我搶走了本屬於她的科研設施吧。”

    “那你打算怎麼解決這個新軍?”我都替深淵希靈頭疼,“打又不能打,耗又不能耗……照你說的,她要是把那些資料藏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那豈不是要永遠投鼠忌器下去?”

    “不會,我有信心找出她的弱點,”深淵希靈微笑起來,“在分裂前我應該考慮到了這點,所以新軍的精神網路中存在一些漏洞,只要一點時間,我就能確定她把那些關鍵設施和資料藏在什麼地方,如果到那時候神族願意幫忙的話,我會歡迎你們進攻深淵區的。”

    “好吧。既然你有計劃那就暫時把新軍的事情放在一邊,”珊朵拉呼了口氣,“合作的第一步是交換資料,按照你承諾的,你會把自己手頭關於架橋的資料都共用出來,這些東西什麼時候能到?不會就是你身邊這個大箱子吧?”

    “這裡只有一小部分,說到底它最主要的功能還是個通訊器,”深淵希靈拍了拍自己的箱子,“我可以先把這裡的資料交給你們的科研人員,另外我不是還帶過來一堆殘骸麼?接下來我會告訴你們怎麼從那些殘骸裡找到你們想要的東西。同時我會在深淵區那邊組織人手,順便弄一份拷貝,然後用同樣的方法把剩下的資料和人員都送到帝國區這邊……我知道你們對我的信任還是有限,所以這些資料我都會主動提供,這樣應該能最大限度地表現自己的誠意。”

    看樣子深淵希靈是誠心想要合作,看到對方的表現我跟珊朵拉倒是稍微有點放心了。

    這時候穿梭機的導航ai突然傳來了抵達目的地的通知:影子城到了。

    我對深淵希靈伸出手:“來吧,雖然還是沒法把你當自己人,但這時候還是按當地風俗說一句:歡迎來到影子城。”

    我們這次雖然沒在外面耽誤太長時間,卻也離開了差不多半天一夜。如今影子城正迎來一天中最充滿活力的時刻:上午八點半,差不多是泡泡在天上放遊戲實況或者年度良心番的時候了。

    穿梭機在影子城軍事區上空的反重力空港上降落,這個高度和角度正好能看到影子城最輝煌壯麗的一面:遠處的世界之樹神殿以及天空的軍統部空中基地都正好能映入眼簾。深淵希靈看著眼前的景象,從她淡然的表情上我看不出什麼感情波動。大概對她而言這些現實世界的景色也沒什麼意義吧,她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把‘敵人’請到自己的大本營裡參觀,這種感覺是不是很奇怪?”

    “反正不該你看的你也看不到,你能看到的肯定不重要。”珊朵拉一邊淡淡地說著一邊向前走去,“再說了,你現在也就一個通訊器。確實威脅不大。”

    我扭頭看著深淵希靈:“對你這個大箱子做一些檢查應該沒問題吧?”

    “可以理解。”深淵希靈無所謂地聳聳肩,隨後便推著她的箱子向前走去,我再次看到這一幕終於忍不住了:“話說你弄了這麼先進個東西,怎麼還要手動推著往前走呢,安個推進器很麻煩?”

    “它確實自帶推進啊,”深淵希靈回頭看了我一眼,“是箱子自己往前走的。”

    我目瞪口呆:“那你這是……”

    “表面上我在推著箱子前進,但實際上我只是擺出一個很給力的姿勢跟在箱子後面而已——這樣看上去正常一些。”

    我:“……”

    我覺得這個深淵希靈不光思維方式有問題,她的三觀也不怎麼正常:為了跟現實世界的人接觸,她到底從哪學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常識”!?

    我跟珊朵拉當然不能讓深淵希靈在影子城自由活動,合作歸合作,深淵希靈這樣沒法控制的角色可是不能輕易當成自己人的,所以在展開下一步行動之前還是要先做些“預防工作”,幸好對方也表示理解,於是我們就帶著她來到了塔維爾的研究中心。

    現在影子城裡只有軍部上層和研究所這邊得到了深淵希靈的消息,要等確定了對方的無害性以及她那些理論的正確性之後我們才能正式展開合作,所以短時間內對方的身份還是保密的。我跟珊朵拉親自領著一個推箱子的古怪少女出現在基地裡當然引來不少好奇視線,維嘉還興沖沖地跑過來看了看那個大箱子:“長官!這是可以供應氦三的售貨機麼?”

    我趕緊把這個砍刀娘推一邊去:“這個絕對不能砍!回去巡邏去!”

    “這裡很奇怪,人也很奇怪,”深淵希靈看著那只有些脫線的砍刀娘嘀咕著漸行漸遠,臉上帶起好奇的神色,“有一種不該出現在帝國基地裡的氛圍……雖然軍人們的行動沒什麼問題,但總覺得四周的一切都……處於一種高活性的狀態下。”

    哈蘭笑著看向自己的老東家:“那你覺得這種氛圍怎麼樣?”

    “……資料不足,無從判斷,我建立的基地是完全符合‘標準’的,理論上沒有任何改變的必要,而且我也看不出要如何改變制度和設施佈局才能建造出你們這樣的基地,這是一種我未曾計算過的東西,”深淵希靈駐足觀望著這個在我看來仍然過於死板,但在她看來已經足夠新奇的帝國基地,“很奇怪,這裡的設施形制跟我那邊的差不多,甚至佈局都基本上一樣。”

    “很多東西是不能用計算來搞定的,”珊朵拉淡淡地說了一句,“很快你就會知道,自己錯的地方不止這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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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3
匿名  發表於 2022-10-12 01:14:40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 檢查

    哈蘭因為還有挺多事要忙活,在研究中心門口就跟我們告辭去軍部處理獨立團的事務了,最後就由我跟珊朵拉把深淵希靈帶到了塔維爾面前——第一站之所以是研究所而不是司令部,是因為我們得首先檢查檢查深淵希靈帶來的那個大箱子。

    這就要說到個“以防萬一”的問題,雖然深淵希靈一番爆料讓所有人都有點發蒙,但我們還不至於被她一席話就徹底忽悠到位,畢竟在忽悠界這一領域我自認也算個中翹楚,別的才能沒有,面對天花亂墜時那種巋然不動的心態還是很值得自豪的,現在雖然把深淵希靈接到影子城了,可一些必要的審查與限制都必不可少。這些限制不會輕鬆,最嚴格的條件甚至會如同監禁,不過讓人高興的是深淵希靈看上去對這些都很理解,她表示對一切限制都可以泰然處之。

    其實想想也正常,我們在影子城這邊對她進行的最高限制也不過是讓她留在這兒的通訊端不能跟別人隨便接觸而已,這傢伙的本體是在深淵區的,她對區區一個交互界面的限制當然不會有意見。

    這裡是塔維爾(本體)的私人研究室,深淵希靈正老老實實地坐在房間中央的掃描平臺上,旁邊放著她的大箱子,而眼鏡娘正在充滿好奇地解析著那個黑色箱子的結構。由於是外行插不上嘴的專業領域,現場氣氛顯得比較沉悶,我跟珊朵拉都有點無所事事,惟獨塔維爾顯得興致勃勃——不管是看到深淵希靈還是看到那個箱子,她的眼鏡上都會劃過一道閃光,我堅信眼鏡就是她的本體。所以這傢伙看到新的研究物件現在整個人都閃亮起來了。

    “你倒挺配合的,”百無聊賴之中我試著跟深淵希靈搭話,“我還以為深淵區的最高統帥多多少少得有點架子,起碼讓你站到掃描平臺上的時候要有點抱怨才對。”

    “架子?不理解,”深淵希靈的表情很無所謂。“而且我不認為‘統帥’是個特殊的身份,帝國沒有尊卑,有的只是零件,我統治深淵區只是因為我有這個任務,節點服從我的統治也只是因為他們有這個任務,現在我要配合你們。也是因為我有這個任務。我是知道你的,在有必要的情況下你不是也經常親自跑到前線甚至親自戰鬥麼?你是皇帝,卻做士兵的工作,你感覺彆扭了麼?”

    “額……你這個較真的性格真是……”我讓深淵希靈一席話說的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好吧,你說的也有道理。別介意哈,我在地球上土生土長二十多年,現在這思想還在轉型期呢。不說這些了,就說說你這箱子,據我所知你是不能直接跟我說話的,因為你的節點會被淨化掉,那你這次跑來跟我們聯繫是因為有這個箱子幫忙?這是什麼黑科技?”

    深淵希靈拍著自己的箱子:“其實沒有多少複雜的。首先箱子的保護屏障用了來自對岸的一些技術和材質,雖然來自對岸的技術在‘這一側’大多都會失效,但惟獨對深淵的防護性是可以逆向工程的,這方面的東西你們如果有興趣我可以共用出來。其次箱子裡面除了通訊陣列之外就是一套虛擬節點發生器,很容易理解的東西:製造虛擬節點,通過欺騙協議讓它們短時間地載入到網路中,就相當於多出一群並不存在的幽靈使徒。這些節點的任務就是被你淨化,然後刪除,再製造新的虛擬節點……循環往復。我只需要解決三個技術難點就行,第一是虛擬節點發生器的運算速度。要趕得上消耗,第二是如何讓虛擬節點生存一定時間,第三則是怎麼把這些沒有實體的節點偽裝起來,讓它們在不觸動協定的情況下掛載進網路。第三點當初讓我頭疼很長時間,就如你們不能抓著自己的頭髮把自己提起來。我也不能在遵守協定的情況下破壞協定,所以直到最近網路分裂我才搞定這些:網路分裂的過程中又破壞了一部分安全協議,並且在分裂鏈上出現了大量節點空位,這讓我的虛擬節點有機會也有地方安插進去——然後就是你看到的這套裝置了,雖然並不持久,但在它壞掉之前我就是安全的。”

    “也就是一套實體防火牆麼,”我還是能聽懂這些東西的,“你為了防止被我淨化,可真是處心積慮……但我就想不明白了,被淨化有什麼不好的?甚至我覺得你跟普通的墮落使徒原本就不一樣,你的思維方式明顯很有邏輯,而且各種計畫也有條有理……你根本不像是被深淵控制著的樣子……等等,果然不對!你看上去好像壓根沒被污染吧!”

    我這時候才突然反應過來,之前跟深淵希靈接觸中感覺到的那種違和感原來來自這裡:對方這有條有理的思維方式,平心靜氣的態度,完全能自控的邏輯,這種種特徵加起來只能讓人想到一點:這顯然是已經淨化過的結果嘛。

    而且她還具備兩個最無法解釋的行為特徵:

    第一,她在有意識的情況下停止了對秩序世界的破壞,或者說從一開始她對秩序世界的破壞就不是被深淵控制的結果,她竊取世界之心並在這個過程中引發世界末日,看上去是深淵行徑,但她的根本目的只是減弱虛空大災變!也就是說她有一個秩序化的動機,這跟深淵感染者的行為模式截然不同:深淵感染者的破壞是不受控的,是沒有動機的!

    第二,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點:她在自我排除自己網路中的錯誤和狂亂部分,即深淵區發生的大分裂——一個深淵感染者絕對不可能有意識地“治療”自己,因為被深淵感染的最顯著特徵就是崩壞,自身的不斷崩壞,周圍一切的不斷崩壞,然而深淵希靈……竟然有能力採取措施阻止自己崩壞。甚至能以自殺和重組的方式來給自己“排毒”!

    我跟珊朵拉臉上的表情都不再淡定,唯有旁邊的塔維爾還沉浸在工作中。我看著深淵希靈的眼睛,試圖從對方眼睛中看出她的邏輯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現在到底算感染還是沒感染?”

    “你果然會問這個麼……”深淵希靈皺起眉來,“那就實話告訴你吧:我確實處於污染狀態,但和普通的感染者不一樣。我處於平衡態,而且有能力維持自己的平衡態。”

    我一下子想到了七萬年前:“是因為當年那次沒完成的‘中和’?”

    “嗯,”深淵希靈點點頭,“‘中和’保護了我的意志,讓我的思維仍然被自己控制,但同時也改變或者說破壞了我的行為準則——就像解除了一切枷鎖一樣。我在執行任何破壞行動的時候都不受約束,在面對深淵的時候也沒有抵觸,清醒而又沉淪……用你們現實世界人所能理解的話來形容就是這樣。不過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你要知道減弱虛空大災變的唯一途徑就是架橋,而目前能找到的唯一架橋方案需要巨大的前期犧牲,如果我沒有被污染。那麼不管是原本的帝國還是神族,都不可能開啟這個計畫,‘正義和秩序’會成為你們的阻礙,最終讓這一季的所有文明都錯失良機。我很感謝這次污染,它讓我變成瘋子,於是我能去做那些你們下不了手的事情。大概這就是虛空的安排吧……我不相信現實世界中有關‘命運’的說法,但我相信虛空的演化是自有其安排的。大災變既然會產生,自然也會終結或減弱,我只不過正好被選中,成為那個負責離經叛道的執行者而已。”

    “所以你千方百計要避免被淨化,”我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想法,“因為一旦你被淨化,你的‘任務’就執行不下去了。”

    為了減弱虛空大災變,她不能變成“好人”——竟然是因為這麼扯淡的理由。

    “也不全是這樣吧,”深淵希靈的聲音聽上去頭一次帶著點不確定,“或許我本身也存在顧慮……這涉及到一個很抽象的問題:現在的‘我’。是建立在所有深淵節點基礎上的‘我’,如果所有節點都被淨化或者改變成隨便什麼東西,那麼這些節點組合起來還是不是原本的‘我’?即便那時候我還存在,我的思想、邏輯、目標、意志力是否還會如現在一樣?你的淨化首先作用於具體的污染者,在這些污染者清醒過來之後才會作用於由他們組成的網路。而我是在最終環節才被組合起來的集群意識,因此在這個過程中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定,我不能冒這個險,起碼在大業完成之前我不能冒任何風險。我必須保持自己現在的狀態,直到大業完成——到那時候如果你有讓我認可的能力,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淨化,畢竟帝國已經存續下來,我是生是死也就沒什麼影響了。”

    深淵希靈的一席話讓我忍不住陷入沉思,然後不知怎的就想起一個很經典的哲學問題:特修斯之船。

    特修斯之船是一艘航行了數百年的船,它的每一塊木板和零件都可以更換,數百年的航行中總是有木板腐爛,零件磨損,於是這艘船上的元件就被一個個地更換著。經歷如此漫長的航行之後,這艘船上已經沒有任何一個零件是它時候的組成部分,整艘船百分之百的元件都被更換了一遍,那麼這艘船還是特修斯之船麼?

    深淵希靈的情況跟這艘船顯然有很大區別,但有一點是相通的:她是一個由大量“元件”拼合起來的集群意識,而這些元件對我而言都是可以輕而易舉改寫的。

    如果整個墮落使徒族群都被淨化,那麼由他們的網路節點組成的上層意識是會被簡單的淨化,還是會被徹底改寫成一個全新的存在?

    “你的顧慮有道理,”珊朵拉歎了口氣,“但你要明白,我們不會放任墮落使徒繼續活動,即便你的大業能拯救虛空,你的墮落使徒大軍也絕對不是什麼安定因素,你自己該知道,你對他們的控制是有限的,現在出了一個新軍。將來說不定就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而你不會每次都佔據上風。深淵從來不是穩定的東西:它總有一天會失控的。”

    “我本身也沒指望跟你們永保和平,但這都是將來的事,”深淵希靈眨眨眼,“即便大業實現之後我們也有很多東西要做。等一切塵埃落定再考慮這些吧。我承認污染者容易失控,但他們的感染情況其實……算了,到時候總有辦法。”

    看樣子也只能如此,我暫時把這個複雜的問題放在一邊,說起自己下一步的計畫:“接下來我會跟星域聯繫,甚至可能把休倫神族也招呼過來。你最好準備一下演講稿什麼的,你那堆彎彎繞繞的理論太折騰人了。”

    深淵希靈的身體閃爍了幾下:“其實都很很很很好理解,只是你你你你不太擅長長長長……”

    我頓時一愣:“誒媽你別嚇人!這是怎麼著了?”

    深淵希靈抬手指著塔維爾:“別別別動那個紅紅紅色的東西,那是是是我的諧振發發發生器,雖然它比一般的發生生生器大了點,但但但……”

    塔維爾“哢吧”一聲把箱子裡的諧振發生器摁回去。深淵希靈的聲音一下子就正常了:“但其實它只是個諧振裝置而已。這個裝置不是按照標準規制組裝的,見諒。”

    “搞定了沒?”我抬頭問塔維爾。

    “檢查完畢,沒有問題,”塔維爾點點頭,“屬下已經在這個設備內安裝了監控裝置。”

    隨後她又轉向深淵希靈:“剛才在你的諧振發生器下面加裝了擾頻天線,在緊急情況下它會凍結你當前在用的這個交互界面的活動,希望你能理解。另外。你在沒有我或者皇帝陛下授權的情況下讀取這裡的任何東西都會觸發警報,這也希望你能理解。”

    “沒關係,我原本預想的情況會更糟。然後身體也檢查完了,廢話也說了不少,下一步做什麼?你這位希靈技師是負責深潛專案的麼?”

    我點點頭:“嗯,你可以叫她塔維爾,這是我最棒的科學家,先把你帶來的那堆殘骸交給她吧,另外還有你那堆模型。這段時間希望你不要離開軍事區,等我跟神族談妥再決定下一步行動。”

    深淵希靈點點頭。而就在我跟珊朵拉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研究室的門突然滑開了,一個矮個子的金髮少女探頭探腦地向這邊張望著,我第一反應是不認識眼前這個人,結果第二眼就看到這個金髮少女胸前掛著個銀白色的小牌子……

    好麼。該說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呢……希靈可能對深淵希靈有所感應,她跑來了。

    我對門口那個猶猶豫豫不敢進來的軟妹子希靈招招手,後者立刻高興地跑到我跟珊朵拉面前,然後帶著好奇的視線看向深淵希靈以及那個大箱子:“我知道你是誰,我能感覺出來……但你為什麼來了?”

    “解決一些問題,”深淵希靈也好奇地看著自己這個在七萬年前就分裂出去的“半身”,“你似乎還保留著最初的完整架構,真好,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變成什麼東西了。”

    “你不要破壞我的網路,我也不會破壞你的,”希靈一板一眼地說著,“這是為你好,皇帝陛下的力量彌漫在我的節點裡,貿然接觸,你會被重寫。”

    我看著這兩個同源的集群意識,感覺命運真是個奇妙的玩意兒:眼前這兩位究竟應該怎麼算呢?互為姐妹?互為影子?亦或者在“裂谷”被封堵之後已經變成毫無聯繫的兩個個體?不管哪種說法都有道理,而且深淵希靈經過了七萬年的演化和自我改寫,如今已經變成一個連她自己都說不明白的詭異生命,當她再次見到仍然保持著原始架構的希靈時心中會作何感想?

    大概她的一句話就說明了自己所有的心情吧:真好,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變成什麼東西了。

    “你們兩個要交流一下不?”我拍了拍希靈的肩膀,又看向深淵希靈,由於集群意識沒有固定形態,這同源的二位在外貌上真是毫無相似點,“反正你們在現實世界的也只是個交互界面,這種程度的交談還是不會被管束的。當然,網路直連肯定是不行——我估計你自己也不打算費這個事。”

    深淵希靈帶著一種很嚴肅的表情跟希靈對視了一會,然後無力地擺擺手:“算了,以後有時間再說,我實在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麼。我們分開太久了,已經久遠到互相都沒法理解對方的架構,實在沒什麼話題好說的。”

    “我也是,”希靈輕快地跳回我和珊朵拉背後,“只是來看看而已,現在看完了,我要去希爾維亞那裡買蛋糕——塔維爾,我給你捎兩塊哦。”

    話音落下,希靈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一片光幕中,只留塔維爾在那喃喃自語:“……這下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上飯了。”

    希靈有個很奇妙的屬性,那就是走神,她做一件事的時候很容易被別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然後需要一整天時間才能想起自己一開始要做什麼,這可能跟她不太習慣現實世界的“事件發生規律”有關。

    總之不管怎麼說,但願塔維爾能繼續適應她的這位室友吧……

    (連續爆料竟然有一種燃燒殆盡的感覺……填坑好爽)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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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2 01:14:55
第一千五百一十三章 讓這熱鬧永存

    把深淵希靈交給塔維爾之後,我跟珊朵拉就直接回家了。

    家裡還是老樣子……話說就離開這麼一天的功夫,家裡也不可能有啥變化,一幫熊孩子照樣吵吵鬧鬧,幾個特大號熊孩子則一邊假裝管教一邊跟小的們比賽吵鬧,似乎不管什麼時候這座大房子都會永遠被歡脫的氣氛籠罩,任何沉重複雜的事情都和這座房子裡一半的人絕緣似的。

    回家之後看到正在客廳裡搶電視的小丫頭們,我這心裡驀然就感覺一陣輕鬆:家是避風的地方,哪怕外面洪水滔天地崩山摧,只要回到家,似乎一切都離自己遠去了。

    別的不說,就為了自己身邊這些搗蛋的傢伙和這個歡脫的世界,也得把大災變給擋住啊。

    姐姐原本正在茶几旁照顧那幫小小烏鴉,看到我和珊朵拉從傳送門出來就關心地迎了上來:“回來了?我聽說深淵希靈來了……真的?”

    “啊,真的,而且那傢伙現在正在研究所呢,”我一邊把外套脫下來遞給從旁邊牆裡冒出來的安薇娜,一邊微笑著說道,“嚴格來講她只是把一個通訊器送過來了,那傢伙的本體可沒辦法隨便移動。具體情況你可以去上層資料庫裡查日誌,這次可真是知道不得了的事情了。”

    “我大概看了看那些日誌,大災變什麼的,”姐姐看樣子一直在家裡關注著我們在外的進展,“技術方面的東西看不明白,不過大概意思還是看懂了……這麼說,咱們今後要跟深淵區合作?”

    我來到客廳中央,把四仰八叉佔據了大半個沙發的莉莉娜抱起來放到一邊,然後頗有點疲憊地一屁股坐下去:“確切地說是跟深淵希靈本人合作,她手底下的墮落使徒軍團已經天翻地覆了,現在深淵區的情況非常複雜。新軍和舊軍分割佔據著那地方,而且新軍手裡還有些敏感資料……總之咱們這段時間可以不考慮深淵區的事,讓深淵希靈自己想辦法解決吧。姐,你也別太擔心了,大災變這種級別的東西不是一兩個人就能解決的,深淵希靈跟新帝國聯手恐怕都不夠,我打算給父神去封急信,這次恐怕要把神族也拉過來……甚至得拉上休倫那邊的神族。”

    “反正你一切小心,跟深淵希靈合作的時候要小心,開展什麼大項目的時候也要小心。你從小不是個冒失孩子,這次也別亂了方寸就行,”姐姐臉上帶著那種二十年如一日的溫柔笑意,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你先歇會,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你肯定沒顧上吃東西呢。”

    我這才想起來自己這一趟出門差不多半天一夜都沒吃飯:跟深淵希靈見面之後發生的事情太高能,壓根就讓人忘了世界上還有吃飯睡覺這種事兒,我們跟她差不多是徹夜長談了一次。然後我的視線自然而然就落到珊朵拉身上了:這位暴食女王貌似跟自己一樣也餓了一宿……

    果不其然。之前珊朵拉跟我一樣沒想起這事,現在姐姐大人一開口她終於意識到自己還餓著肚子呢,女王陛下的眼睛當時就由藍轉綠,掃視客廳的視線眼瞅著就帶上綠光了……

    “別啃傢俱。其他隨意。”我知道哪怕自己說的話也很難讓珊朵拉繼續冷靜下去了,只好對她擺擺手,結果話音剛落就聽到耳旁傳來一陣破空之聲,珊朵拉化作一道藍色旋風。眨眼間就竄進了廚房。片刻之後安薇娜的驚呼聲才從廚房裡傳出來,聽那動靜珊朵拉好像正在啃微波爐……

    我對姐姐大人擺了擺手:“趕在她把鍋吃下去之前趕緊給我下碗麵條,要不來不及了。”

    姐姐轉身去廚房做飯。我則稍微發了一下呆,整理整理腦子裡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先把深淵希靈告訴自己的事情大致縷出個頭緒,然後掏出紙筆準備寫信。

    冰蒂斯從茶几旁邊經過,低頭一看我在寫東西,直接就是一句:“妾身又得跑一趟是吧?”

    “還是得辛苦你一趟,”我抬頭看看冰姐,不過由於角度問題自己只能看到一對兇殘的36e,她的臉基本上是擋在視線後面了,“這次的事情很緊急,你應該也能從資料鏈上查到些東西。”

    “那就別拽這些文縐縐的東西唄,”冰蒂斯一屁股坐在我旁邊,順手把我剛寫了個開頭的親筆信拿過去捏吧捏吧疊出個紙飛機來,“以你這總結能力和文章水準,還打算一張紙上就把那麼多事情說清楚是怎麼的?妾身給你捎話就是了。”

    我怔怔地看著冰蒂斯把紙飛機順著窗戶扔出去:“額……寫個親筆信不是顯得正式麼……”

    “就你那一手破字,排過版都得算精神污染,你就別禍禍父神的視力了,”冰蒂斯往沙發靠背上一躺,毫無形象地把腳丫子放在茶几上,“誒媽,妾身抑鬱了,你說這多少年不遇的虛空大災變怎麼就讓妾身趕上了呢?這要挺不過去妾身是不是得在虛空裡當一輩子的孤魂野鬼吶?”

    我皺起眉來,同時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大號熊孩子正從牆角溜過去,頓時想起什麼來:“那邊那個瘋丫頭!過來。”

    曉雪這時候剛溜到一半,聽到我的聲音頓時就一個激靈,然後縮頭縮腦連磨帶蹭地挪了過來,看著我嘿嘿傻笑:“爸,你有啥事哦?”

    我本來還想說正事,看到對方這個反應頓時忍不住樂出聲來:“又去門口欺負你狐狸姐是吧,你讓她安心曬會太陽不行?”

    曉雪平常古靈精怪,做事情跟淺淺一樣時常有驚人之舉,但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下來,再加上那種血濃於水的感應(當然你要非說這丫頭從我和林雪身上繼承了一身同源的臭毛病那也行),我如今已經能很輕鬆就看出這姑娘想幹什麼了。她平常除了在我和林雪身邊膩歪之外,也就跟家裡的狐狸走得最近,二貨狐狸不但是這熊孩子的保姆和玩伴,也是後者平時捉弄的物件——當然,不管抓尾巴還是捏耳朵都是善意的,並且據我觀察那只狐狸貌似還挺樂在其中……

    “只是想跟狐狸姐姐開個玩笑嘛。”曉雪把胳膊伸到我面前,張開手露出兩塊狗糧餅乾來,“雖然她總是說自己是狐仙大人,但趁她打瞌睡的時候把這個放在她嘴邊,狐狸姐會流口水哦~~”

    “廢話,那是被我喂出來的,”我把曉雪拉到旁邊坐下,“別胡鬧了,問你些正事,關於虛空大災變的。”

    “說起來……深淵希靈來了呢。”曉雪這才收斂起調皮搗蛋的壞笑,取而代之的是很少會出現在她臉上的認真表情,“於是終於說到虛空大災變的事了,大致情況我已經在資訊鏈路上看到了。”

    “關於大災變和深淵希靈,還有架橋方面的事,”我看著曉雪的眼睛,“你應該還有很多東西沒說。我知道你之前肯定是有顧慮,不過現在是不是能說點啥了?”

    曉雪順手把狗糧餅乾扔給在茶几上跑來跑去的兩隻小小烏鴉,然後“呼”一下子靠在我胳膊上:“其實吧。我也挺想都說出來的,因為不管我說什麼,虛空大災變時發生的一切都不會改變,哪怕我強行扭轉現在的一些事情。虛空大災變時候的各項要素也會通過別的方式補完,但我對虛空大災變知道的還真不怎麼多……只能確定那次災變確實沒有滿額發生,也就是說‘架橋’的計畫是順利完成了,但具體經過以及架橋前後的事情你很少對我講。關於這方面的歷史知識也是高等學院二期以後的課程——那是影子城的高等學院,我今年才一期沒畢業,還沒學到呢。”

    我這時候才知道自己這個便宜閨女在她的時間軸裡原來還沒畢業……

    “你不是已經參軍了麼?”我好奇地看著曉雪。“我記著你還經常在外面打仗來著。”

    “不矛盾啊,”曉雪翻著眼睛,“皇室成員嘛,從直立行走的歲數起就得開始熟悉戰場氣氛,我來之前的暑假實習作業還是遠征動盪區呢。”

    我“額”了一聲,心說差點忘了第一家庭這三歲當兵四歲出征五歲以上積累戰功的規矩,隨後拍拍曉雪的頭髮:“這麼說你對大災變也是一知半解的?”

    “大災變之後的影響倒是很清楚,這方面的資料我看了不少,不過發生之前都有什麼事我就不清楚了,一方面這好像跟不少機密有關,你嫌我小就沒讓我提前接觸,另一方面我從小就是被按著隨軍先知的方向培養的,也用不著接觸這些技術方面的東西。曉珊倒是知道的不少——不過她沒來。”

    我了然,原來曉雪雖然是熊孩子,她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倒還是挺正統而且有條理的,如果按照隨軍先知的方向接受教育的話,那她確實沒必要太關注虛空大災變的事情,不過我相信她至少知道深淵希靈的事情——這一點從剛才她提起“深淵希靈”四個字時候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了。

    “深淵希靈嘛,我確實知道,她在大災變之後還活躍著,但我很少跟她見面,”曉雪果然對這個問題沒什麼避諱,“看樣子‘架橋’確實是成功了,只不過具體細節不知道怎麼回事。爸,這些事情你就不要多問了,等到發生的時候你自然而然會知道是怎麼回事,反正一切都會很順利地進行下去——當然前提是你決定讓一切順利進行下去,並且中間不要偷懶才行。”

    我看著曉雪的眼睛,那裡面全是認真神色,看樣子在關於架橋和虛空大災變這樣敏感的問題上,即便是熊孩子也會顯得格外謹慎。不過我又有點不明白:“你不是說虛空的走向已經被固定了麼?既然你的未來是天下太平,那理論上我這邊不管幹什麼,架橋都會成功的吧?”

    “你跟二叔他們是有能力改變虛空走向的,”曉雪很嚴肅地提醒道,“舉個例子:假如是別人試圖阻止架橋,或者是深淵希靈主動放棄架橋,那麼他們肯定不會成功,不論事件朝著如何詭異的方向發展,最終這座橋仍然會架起來,虛空格局也仍然會走向它註定的方向。但假如老爸你出手阻止架橋,或者星臣叔叔主動要引發全額大災變,那虛空的未來就會坍塌,因為你們的意志是跟虛空同步的,你們能推翻一切,甚至包括早已註定的東西。虛空生物之外的個體可以認為一切註定,唯獨你們不能這麼圖省事:你們必須付出努力,起碼不主動破壞,這樣才能讓一切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我忍不住擦擦根本沒汗的額頭:“好麼,這一下子責任感還上來了……不過雖然聽不太懂。但只要我跟星臣還有希拉不要主動腦抽決定毀滅世界就行了是吧?然後盡可能讓自己做到最好,虛空大災變就能平安度過?”

    “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那我還有一個問題,”我把時空悖論因果關係之類容易讓人腦抽的問題扔到一邊,“現在按你的意思深淵希靈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根據深淵希靈的說法,架橋之後虛空範圍內的深淵現象應該全面減弱才是,但你說未來是一個深淵大爆發的年代,連著十幾年都在打仗——這怎麼回事?深淵希靈的情報是假的?”

    因為曉雪對大災變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因此我們還不能確定深淵希靈提供的情報就百分之百正確:哪怕她本身沒有欺瞞的意思。我們也得考慮到她研究方向有誤的可能性,所以即便家裡有個從未來鑽洞過來的熊孩子,我跟珊朵拉也堅持要把深淵希靈的資料都考核一遍。而現在看來這些資料裡最大的矛盾就是對大災變之後虛空前景的描繪:深淵希靈給我們描繪了一個天下太平深淵蟄伏的好年代,但曉雪的童年顯然不那麼安寧。

    “不知道是不是深淵希靈的情報有錯。但我出生後確實是深淵爆發期,”曉雪眨巴著眼睛,“爸,我的童年那叫一個坎坷啊。平常別說在你和老媽跟前撒嬌了,就連見一面的機會都稀缺,小時候我媽給我喂個奶旁邊都放個碼錶計時。六歲以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從狐狸姐姐的尾巴裡生出來的,因為在親媽懷裡的時間還不到在尾巴裡的六分之一……”

    我一聽就知道曉雪又開始滿嘴放炮了,但凡她有解釋不清的問題就肯定會用這種方法蒙混。這麼說她也不知道“架橋”之後虛空中的深淵現象不減反增的原因——會是深淵希靈的情報有問題麼?

    應該不是對方主動矇騙,假如大災變的其他情報是真的,那麼她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專門撒謊,所以難道是她的研究有問題?架橋減弱了大災變,但未能改善虛空環境?

    我感覺這又是個短時間沒法解釋的問題,還是等把父神和希拉招呼過來之後一起研究怎麼回事吧:那兩位見多識廣學識淵博,哪怕解釋不了問題大概也能扯兩句聽上去不明覺厲的。

    曉雪看這邊沒她什麼事了,帶著一臉壞笑起身繼續去折騰正在門口曬太陽的狐仙大人,片刻之後我就聽到院子裡熱鬧起來:曉雪一驚一乍嘻嘻哈哈的笑鬧聲和二貨狐狸氣急敗壞的叫嚷響成一片。

    那只二貨狐狸簡直是個寶貝,她跟家裡誰湊到一塊都能把熱鬧勁成倍放大,這算是犬科動物的種族天賦還是怎麼著?

    這時候叮噹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鑽了出來,小東西應該是剛和自己的小姐妹們玩了一會,身上顯得髒兮兮的,頭上還頂著片草葉子。她看到我在客廳,頓時露出高興的模樣,“嗡”一聲飛過來貼在我臉上:“阿俊你回來啦!叮噹在和大家玩滑梯嗷!”

    我知道這小傢伙身上的灰黑是怎麼回事了:她口中的“滑梯”是房子外面排雨水的管道……

    “你們也不嫌髒,”我掏出張紙巾小心翼翼地給她擦著身上的塵土,“說起來家裡的生命女神數量又多起來了,看樣子神界的傷兵都處理完了?”

    “嗯嗯,”叮噹使勁抖著翅膀,灑落一片綠色光芒……以及泥灰,“父神說暫時不跟深淵區開戰了……阿俊不要亂摸啦,這樣叮噹會嫁不出去的……”

    “就你這三寸高嫁給誰去,”我哭笑不得地把紙巾扔一邊去,最後還是從隨身空間裡摸出個塑膠杯子來,“還是洗個澡吧,你身上的泥灰都結成塊了……”

    這次叮噹史無前例地反應快了一次,我剛把杯子掏出來她就嗖一下竄出去了:“不要洗澡!洗澡很暈……”

    說時遲那時快,她剛竄出去就有一道金黃色的影子從大門方向竄了進來,同時伴隨著一陣氣急敗壞的叫嚷:“家主你管管曉雪!她把我的尾巴綁……”

    原來是二貨狐狸,她的九條尾巴被曉雪綁成了三根麻花辮,看來是趁著她曬太陽打瞌睡的時候動的手,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叮噹竄出去的路線正好跟她竄進來的路線相撞,那小東西一句話沒說完就被狐狸尾巴當空抽中,直接給糊到客廳另一頭的牆上了,摳都摳不下來……

    這才是真正的一“巴掌”糊牆上呢!

    這頭的熱鬧剛開始,我就聽到一聲更大的動靜從廚房傳出來,聽上去好像是什麼爆炸了,安薇娜著急忙慌地從廚房跑出來:“主人!女主人把煤氣罐啃了!你的麵條沒了……”

    我:“……”

    這熱熱鬧鬧的日常多好啊——如果我的麵條能保下來那就更好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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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2 01:15:13
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 當年的計畫?

    今天是深淵希靈來到影子城的第二天。

    冰蒂斯昨天就已經跑去神界,並通過神界-影子城專線把父神的回信送了過來。不出所料,父神對深淵希靈帶來的消息也非常震驚,顯然即便是淵博如他也有沒能搞明白的事情。虛空大災變的相關東西他也研究過不少,但因為沒能接觸到對岸傳來的關鍵資料,神界在這方面的研究進度還是遠遠落後於深淵希靈的。父神那邊已經在組織一批專家學者,並且把消息轉發給了休倫那邊,現在我們就等著休倫神王傳來回音然後四家聚頭了——這將是虛空史上最特殊最值得紀念的一次合作,兩大神族,希靈帝國,再加上一個深淵帝國,這四家不管怎麼看都好像有個奇奇怪怪的傢伙混進去了……

    因為記掛著深淵希靈的事情,我今天一大早吃完飯就匆匆忙忙地跑到了研究所,珊朵拉要去處理軍部的一些事情所以沒有隨行,倒是莉莉娜因為要去神殿所以順路跟了上來,雖然我懷疑後者“去神殿做早課”的說法完全就是扯淡,她的真實想法肯定是想參觀參觀深淵希靈……

    我能明顯感覺到研究所裡比往日還要繁忙,而且氣氛也比平時緊張一些,這一方面可能是塔維爾增加了深潛計畫各個專案組的人手,另一方面則應該是深淵希靈的到來讓這裡的工作人員多多少少感覺有些異樣:不管怎麼說那也是深淵區的最高統帥,哪怕現在我們知道了她的真實目的。深淵希靈的“威名”也是照樣遠播的,這麼個敵軍總魁首突然就到影子城做客了。你就是擱珊朵拉身上也彆扭啊。

    我在深潛項目部的大型研究室裡找到了塔維爾(本體)和深淵希靈,這兩位看上去相處的倒是還算融洽,她們正在一組全息設備旁邊討論技術方面的事情,旁邊只有兩個助理技師在幫著操作設備以及記錄東西。塔維爾是一個標準的科學狂人+帝**人,只要有上級命令和研究目標,她就能很好地投入到工作狀態,哪怕自己面前站著深淵區的統治者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這也是我跟珊朵拉能放心對她委以重任的原因之一。而現在看她跟深淵希靈爭論起技術問題時候那種投入的模樣,顯然她幾乎已經忘掉對方的來歷,而完全將其當做一個同等水準的學術對手了。

    我把莉莉娜摁在身邊讓她別搗亂,然後上前跟塔維爾和深淵希靈打招呼:“呦,二位忙呢?”

    “向您致敬。”塔維爾立刻回以軍禮,而深淵希靈則好奇地看了我身邊跟著的小矮子一眼:“這好像不是希靈使徒?雖然有點星域神族的力量,但好像也不是純正神明……這也是你的研究人員?”

    “本教宗乃是天上地下仁心仁愛慈航普渡仙凡共尊的女教皇!星域真神生命神系女神下屬永恆軍團第三團第四大隊第十二小隊隊長叮噹手下的代言人。影子城排名前好幾萬的高手之一,可蘿可禦可少女,能姐能妹能人妻,第一家庭熊孩子陣營裡鬼畜組的組長,長期割據電視前面的長沙發左邊那塊的扶手,如今已經霸佔探索頻道長達倆月你怕不怕……誒老大你放手。我還沒說完呢,本教宗手下還有十幾個騎士團沒介紹……”

    我順手摸出一把零食塞到這個蛇精病蘿莉嘴裡,抬頭看著深淵希靈,臉上多少有點尷尬:“別介意,她一直這樣瘋瘋癲癲一驚一乍的。這是莉莉娜。我家裡的人,腦子正常的時候算是神界代表吧。她今天過來就是參觀的,你當她不存在就行。”

    “參觀?”深淵希靈一愣一愣的,“這算是無關人員吧……你就這麼帶著亂跑啊?”

    “你才無關人員!”莉莉娜使勁把零食咽進肚裡,一邊被噎得翻白眼一邊蹦起來試圖撞深淵希靈的肚子,“本教宗在帝國兢兢業業鞠躬盡瘁已經有……記不清多少年了總之你自己領會,本教宗怎麼可能是無關人員!倒是你,本教宗用萬能的陰謀論這麼一看,就覺得你有陰謀……”

    我是早就習慣了莉莉娜這種人來瘋,深淵希靈卻顯然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她目瞪口呆了一下,然後好奇地轉頭看著我,張嘴就絮絮叨叨起來:“為什麼你身邊有這種奇奇怪怪的傢伙?而且你這座影子城也是……昨天沒怎麼接觸所以沒注意到,但今天我發現這裡有一大半的居民都不是希靈使徒,即便是希靈使徒,也跟我印象裡的帝**人完全不一樣。裝甲蠍熱衷於給自己的甲殼上畫抽象畫,希靈主機在排隊買甜點,軍事區裡還有售貨機這種完全沒必要的東西……軍事區外面更是一片混亂,為什麼帝國的統治中心會需要那些完全看不明白有什麼用的東西?商業街是幹什麼的?”

    我看了塔維爾一眼,後者聳聳肩:“沒讓她出去啊,屬下只是給她看了淺淺主母弄的影子城旅遊宣傳片,然後讓希靈和她略微聊了一會天而已,她對此好像感覺很難接受。”

    “不是很難接受,”深淵希靈立刻板著臉反駁,“是很難理解,我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也沒立場指點你們的城市規劃,我只是不明白這種現狀有什麼用。”

    “每一個初來乍到的墮落使徒都跟你一個想法,當初哈蘭和紮多姆比你還驚訝呢,”我無所謂地聳聳肩,“非要說的話……這就是我選擇的帝國路線,我覺得它應該這樣發展,所以就慢慢把它建設成這樣了,而且目前看來所有人對這個現狀都很滿意。這沒影響我的帝國效率,帝國兵也適應這種生活,並且下面的眷族和宏世界也都非常滿意——這不比你那個死氣沉沉的深淵區強?”

    深淵希靈想了想,最後還是板著臉搖搖頭:“無法理解。無法計算,我沒看出這對帝國有什麼助益。大概這跟你並非純正希靈使徒有關……但既然你的新帝國發展情況不錯,那或許你的路線也有一定道理吧。反正跟我無關,深淵區裡又沒有別的種族。”

    在我跟深淵希靈說話的時候,莉莉娜已經趁人不注意偷偷湊到後者的大箱子旁邊,開始好奇地摳摸起來,然後我就突然看到深淵希靈的影像一下子變得藍窪窪的,莉莉娜頓時咋咋呼呼起來:“哇!老大你看這個投影模式原來跟咱們飛船上的設備一樣啊!用法都是一樣的!”

    深淵希靈那張從來都波瀾不驚的臉上都露出一絲古怪:“她不能安靜下來麼?”

    我苦笑著上前抓住莉莉娜的領子把她拎起來,後者在半空手舞足蹈連蹬帶踹:“老大你把我放下!你別逼我。我瘋起來可是會傳染的!會傳染你怕不怕……”

    等把這傢伙扔進筐裡之後世界終於太平了,深淵希靈臉上古怪的神色愈發明顯:“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她好像對我有一種敵意……我不確定自己的判斷准不準確,畢竟集群意識並不怎麼理解現實世界生物的思維方式。”

    “她對所有陌生人都有敵意。暫時不談這個,你跟塔維爾交流的怎麼樣了?”

    塔維爾主動上前一步開口道:“陛下,屬下已經整理了這部設備內存儲的前期資料以及深淵希靈帶來的所有情報,現在正將這些資料與我們自己的研究數據比對。目前比對結果完全對應。”

    “也就是說她帶來的情報都是真的嘍?”

    談論起技術領域的事。塔維爾臉上的表情就格外嚴肅,說話也一絲不苟起來:“目前看來如此,但在沒有得到全部情報之前,屬下不能對虛空大災變做任何定論。理論上是這樣。”

    “我從曉雪那裡也打聽到一些事……這個之後再說。我帶回來那些殘骸怎麼樣了?”

    “殘骸的主體還在格納庫放著,目前只有一部分殘片在接受常規檢查,”塔維爾點點頭。“根據目前的分析結果,那些殘骸確實來自對岸。它們缺失很多關鍵性質,不是不具備,而是不可測,這正是對岸物質的特徵。”

    我看向塔維爾身旁的全息設備。投影上顯示的正是一塊黑色的物質碎塊,應該就是自己帶回來的東西。看著這奇形怪狀的碎塊我突然有個想法:“要是把這些殘片拼起來會怎麼樣?”

    深淵希靈搖搖頭:“沒用。我們復原不了對岸來的飛船,哪怕技術上能搞明白,飛船缺失的關鍵元件也製造不出來:用‘這一側’的物質是不行的。”

    “我當然沒打算把這玩意兒修好——都碎的跟渣子似的了,誰還指望它能開啊,”我抱著肩膀說道,“我就是想看看這東西原本長什麼樣,順便看能不能搞明白飛船的大概架構,說不定能給咱們製造的深潛設備提供點啟發。”

    “隨便,反正確實不會耽誤什麼功夫,但我也不認為你的嘗試有什麼價值,”深淵希靈對這個話題似乎興趣不大,“當初我也這麼想過,並且試著復原了三分之一,但後來發現這樣做沒什麼收益就放棄了,他們的深潛保護技術有些參考價值,但飛船架構完全沒意義,咱們用不上。當然,假如這是你個人的興趣那就沒辦法了。”

    “塔維爾,你安排些人手把這些碎塊拼一拼吧,”我看向旁邊的眼鏡娘,“不用當成什麼太重要的任務,別耽誤正事就行。”

    隨後我瞭解了一下深潛計畫的進度以及深淵希靈那邊的深潛項目,結果基本上不出所料:不管新帝國還是深淵區,所進行的深潛研究都是基於舊帝國那些殘章斷篇基礎上的,儘管深淵希靈的記憶庫裡有舊帝國遺留下來的大量資料,但她畢竟在當年那場災難中嚴重受創,這些資料損毀的也不少,所以她的各個專案開展起來也不怎麼順利。反觀新帝國這邊,我們的基礎資料要少一些,但我們曾經獲得過深潛船的原型艦,雖然那艘飛船已經在事故中損毀。塔維爾卻還是在那之前盡可能多的從它身上挖出了足夠的技術,所以在各項科技上都斷代嚴重的新帝國惟獨在深潛技術上跟深淵區保持著並駕齊驅。

    總體來說新帝國和深淵區的深潛研究都是半斤八兩。不管是誰都未能突破當年舊帝國時代的技術巔峰,但大概就是所謂的運氣使然吧,從對岸飄來的最關鍵的東西都落在深淵希靈手裡,她在情報方面可是比我們領先太多了。

    不過這種情況應該也是有原因的:當年是舊帝國回應了來自對岸的呼叫,而對岸並不知道這邊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他們現在應該還是根據當年掌握到的模糊座標在朝“這一側”送東西,而深淵希靈佔據的正好是舊帝國覆滅之後的殘餘領土,她能收到那些東西也是理所當然。這樣算來在新帝國和神族境內發現的“黑梭”倒反而是些意外收穫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那些黑梭其實是跑錯了路的探測器。

    塔維爾和深淵希靈在一些技術問題上討論了很長時間,中間我也插不上嘴,只知道她們是在比較兩個陣營的深潛技術,同時為下一步合作尋找“切入點”。畢竟新帝國和深淵區一直隔絕著,雙方的深潛科技等於是在互不干擾的情況下各自發展至今,現在這已經成了兩個完全獨立的體系,而雙方要在這種尖端技術上搞合作當然不可能簡簡單單地各自出一堆專家。然後隨便把所有資料都堆到一起就完事,提前必須進行高瞻遠矚的規劃才能避免浪費時間和精力——好吧,我就是不擅長這種高瞻遠矚……

    “你們的深潛船在技術上已經很成熟了,起碼方向沒錯,只要繼續精進就能自然而然地製造出更先進的大型船,”深淵希靈在看到新帝國的深潛船之後做出了肯定——當然。她看到的只是基本架構,技術細節那是要等之後才能公開的,“現在你們的問題就是對深淵環境的‘適應性’不佳,只能靠硬抗來提升飛船的耐受力,一旦防護系統停機。飛船本身會被瞬間摧毀。”

    這句話我總算能聽懂了,於是趕緊發表意見:“我知道。這就相當於外面穿了一身刀槍不入的裝甲,但裡面的身體卻是維生素從a缺到z……”

    深淵希靈默默地看著我:“你的比喻總是很精准……但總是很奇怪。”

    我跟莉莉娜在研究中心待了一會,大概瞭解一下塔維爾的工作進度以及深淵希靈帶來的那些殘骸、資料的狀況之後便沒什麼事了,於是準備告辭離開。不過在離開之前我突然想起件事,便順口問深淵希靈:“跟你打聽一下,當年復仇軍是你保護下來的吧?”

    “沒錯,”深淵希靈點點頭,“雖然後來的‘回歸方式’有點出乎意料,但這個計畫基本上是我親自制定的自救計畫裡最成功的一個了。”

    “那珊朵拉感染的深淵你知道麼?”我回憶著珊朵拉身上那奇怪的感染狀態,“她好像是被惰性深淵感染的,不過惰性不惰性倒還在其次,主要是她現在的狀態有點古怪……”

    原本我只是隨口問了一下,本沒想著深淵希靈能有什麼答案,畢竟籌畫一個跨度數萬年而且幾乎全憑運氣的計畫就已經夠逆天了,我也沒太指望深淵希靈能在當年就把“深淵”這樣不可控的因素也列入到自己的計畫之內,卻沒想到她的眼神竟然一下子嚴肅起來:“她的狀態古怪?給我說說。”

    我一看到深淵希靈臉上的表情就知道這事情不簡單,趕緊摁住已經有點躁動的莉莉娜讓這妮子安靜下來,隨後把珊朵拉身上那古怪的“不可淨化”狀態原原本本地告訴深淵希靈。

    “……總之就是我說的這個情況,她身上的感染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樣,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都沒有減弱過,也沒有性質改變的跡象。”

    深淵希靈皺著眉:“你確認跟其他人不一樣麼?或許只是改變幅度很小呢?”

    “確定,”我用力點頭,“新帝國這邊的感染者例子可不少,算上哈蘭帶過來的整整一個深淵獨立團,我隨隨便便就能給你拉出數百萬個症狀輕重不同的案例來,這方面絕對不會判斷錯。”

    “那看來真跟我猜測的一樣了,”深淵希靈沉吟著,“其實我也沒想過會成功,畢竟當年我還不清楚架橋和虛空結構的事,那時候連惰性深淵也只是個猜想而已……”

    我急不可耐:“到底怎麼回事?”

    “簡單來講,當初復仇軍被‘安全隔離’的那個世界是特殊的,我知道那裡有深淵,也知道那是一種相對‘安全’的深淵,”深淵希靈解釋道,“在帝國崩潰前的最後幾小時,有一個遙測探測站發現了那個世界的深淵現象,但那時候我已經檢測到試驗場的核心有異常,意識到一場災難即將爆發,所以在那幾個小時內我飛快地做出一個計畫,就是暫時隱瞞遙測站的報警信號,並且把復仇軍隔離起來。至於後面發射方舟之類的事情都是在大衝擊開始之後慢慢完成的——這個你應該知道,帝國的崩潰持續了上百年,並非一瞬間完成的。”

    我點點頭,示意深淵希靈說下去。

    而深淵希靈則首先給了我一個問題:“其實在外面征戰的帝國遠征軍有很多,除了復仇軍之外,還有數支軍隊當時也不在帝國區,你知道為什麼我偏偏選中復仇軍作為‘火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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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2 01:15:30
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 信徒到了?

    “其實在外面征戰的帝國遠征軍有很多,除了復仇軍之外,還有數支軍隊當時也不在帝國區,你知道為什麼我偏偏選中復仇軍作為‘火種’麼?”

    深淵希靈看著我的眼睛,拋出這麼一個問題。

    我當然也好奇過:希靈使徒是個進攻性極強的種族,哪怕大擴張年代結束之後他們也隨時有大批軍隊在外征戰,珊朵拉雖然是當年最熱衷於開疆裂土的一個,卻絕對不是唯一一個,她和她的復仇軍只是當年在外遠征的軍隊之一——既然都不在帝國區,那就都有機會作為火種保留下來,為什麼深淵希靈會單單選擇復仇軍作為“火種”呢?

    深淵希靈沒賣什麼關子:“原因很多,首先是復仇軍當時跑的最遠,他們和帝國區之間的‘距離’足夠安全,因此最適合被保留下來,其次則是配置,復仇軍當時的配置最齊全,有最高統帥,有基礎兵團,還有一個最至關重要的前線型主機,這都是復興必不可少的,最後則跟他們當時恰好路過的那個世界有關:那個世界存在特殊的深淵反應。當時我還不知道架橋和虛空結構之類的事情,就連對岸文明也只是有個初步瞭解,因此還搞不明白那種惰性深淵是怎麼來的,但我知道它不致命……”

    我有些好奇:“你怎麼確定它不致命的?那時候帝國還沒研究過惰性深淵吧?”

    “只是沒有大規模研究而已,”深淵希靈笑了起來。“帝國跟深淵打了這麼多年交道,可不是一直在悶頭打仗不管其他的。各個擅長科研的天區都有專門的深淵項目,只不過奧卡姆的深潛計畫是其中最大膽和領先的一個,因此存在感很高而已。其實當時有一些冷門研究組發現過惰性深淵的存在,但這方面的研究規模始終不大,歸根結底是因為惰性深淵實在罕見,又是不可再生的東西,大部分情況下研究者們連用來分析的實例都找不到,只能靠純理論來猜測。因此當年研究惰性深淵的人不多,知道它的人也不多,像珊朵拉那樣全部精力都用來打仗,所有科研專案也都在研發兵器的皇帝當然就更接觸不到了。帝國上下雖然資訊共用,但每個人對共用資料庫也只是各取所需的,誰也不會全知全能。”

    我當下了然,深淵希靈說的沒錯。惰性深淵這東西不像常規深淵到處都是,它的稀少程度簡直可以跟莉莉娜的良心相比,不說別的,神族家大業大還有那麼多年積累,他們都沒能對惰性深淵搞系統性研究,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看樣子舊帝國時代就有個別人研究過惰性深淵的事情。但由於樣本稀少再加上當年大部分人的精力都放在x計畫上,這些研究就都沒能形成氣候,留下的資料更是鳳毛麟角。要是在正常情況下,這種冷門研究應該很快就會湮沒在浩如煙海的資料裡,但由於深淵希靈是網路集群意識。所有在資料網路上流轉的資訊都會落到她那邊,因此這些東西才被保留下來。

    “幸虧你的生命形態特殊。”我由衷地感慨,“資訊就是生產力啊,而你什麼都不會錯過……於是你根據惰性深淵的性質推斷出它是不致命的?是你自己推斷的還是當時已經有這個研究結論了?”

    “這個研究本來已經進入尾聲,但主管這個項目的科學家沒能做到最後,他被抽調去參加x項目了,所以最終這個結論是我自己推導出來的,”深淵希靈臉上的表情似乎有點自豪,“雖然我最初只是一個類似超級管理員的程式組,但有足夠的數據資源和計算力作支撐,我本身的研究……或者說推導能力是不會比任何一個研究員差的。”

    “於是你故意想讓復仇軍感染惰性深淵?為啥?”

    “不管你信不信,當年我就想知道讓希靈使徒在感染深淵之後保留神智會怎樣,”深淵希靈眨眨眼,“當時只是個粗略的設想,但你可以把那看成是如今‘墮落使徒’或者‘深淵使徒’的雛形,只不過那時候我完全不敢確定感染之後的情況會是什麼樣,自然也沒有‘墮落使徒’和‘深淵使徒’的概念。現在看來這應該就是個感染程度的問題:感染嚴重,擁有神智,性情大變並且破壞欲不可控的就是墮落使徒;感染較輕,擁有神智,性格略有變化但仍保持本性的就是深淵使徒——當年我可沒想到這麼細,只是覺得假如有人能在感染之後還活著,並且保留思考能力的話,說不定就找到了抵抗深淵的新方法。然後我就這麼辦了:讓復仇軍接觸並不致命的惰性深淵。用我剛剛在資料庫裡看到的一句話就是死馬當活馬醫,反正他們已經誤打誤撞進入一個被污染的世界,湊巧把所有條件都湊齊,那就讓他們充當最後一次試驗的試驗對象吧。反正死不了,而且說不定就成新支族了——當年我就是這麼認為的:被感染並保留神智的希靈使徒應該算是一種新支族。只不過後來的發展有點出乎預料……”

    “你沒想到被感染的只有珊朵拉一個人?”我想到了復仇軍的情況,“他們的戰鬥力好像有點超出你計算了。”

    深淵希靈表情很古怪:“不只是超出計算那麼簡單好麼,在那種情況下竟然能跟一座深淵之門抗幾萬年,最後珊朵拉一個人跳進大門竟然還毫髮無損地出來了,這意志力簡直變……”

    我面色不善地看著她:“你注意點啊,那我是媳婦。”

    深淵希靈:“……好吧,那就不談這個話題了。總之這件事確實是我安排的,當時的想法是可以讓復仇軍具備對深淵的抵抗力或者適應性,這也算個雙保險:即便我的‘安全屏障’失效。復仇軍跑到深淵區,他們也有很大幾率存活下來。現在看來這個計畫漏洞很多。不過你應該理解,當年我對深淵的瞭解也是有限的,能籌畫到這一步已經很盡力了。”

    莉莉娜從剛才安靜到現在,此刻終於又控制不住了,她像只小貓一樣在我身上使勁蹭蹭,然後直勾勾地看著深淵希靈:“那你現在對惰性深淵的瞭解應該比以前多了吧?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我有個猜測,”深淵希靈又露出那種高深莫測的微笑,一看這個表情我就知道她又要爆猛料。果然,這傢伙一開口我就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或許在咱們之前就有人架過橋……”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莉莉娜就第一個蹦起來了:“你不是說以前的大災變都沒人阻止過麼?”

    “我只是說沒有被‘成功’阻止過,”深淵希靈一板一眼地說道,“根據對岸傳來的資料,之前的大災變確實都滿額爆發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以前就沒人嘗試過架橋啊,說不定橋有很多座,只是都失敗了。畢竟這方面的事情連對岸都不敢打包票:他們也是上一季大災變之後才誕生的文明,根本不知道上上季週期裡發生過什麼。根據我對惰性深淵的瞭解,這東西的性質很像架橋成功之後逸散出來的輻射,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它污染性弱的原因就很容易理解了:這東西帶有一部分‘對岸’屬性,它對‘這一側’的秩序世界當然沒太大危害。而珊朵拉感染之後無法被虛空生物淨化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它對這一側的秩序世界是無害的,既然無害,自然觸發不了淨化。”

    “無害個毛,”我忍不住嘟囔起來。“你看過珊朵拉的深淵形態麼,她當初對那只爪子可糾結了挺長時間。而且當年復仇軍被困的那顆星球上深淵成災。到處都是小怪獸啊,倆集團軍的奧特曼空投下去眨眼就完……”

    “我不知道你的比喻又是怎麼回事,但這種危害是可以接受的,”深淵希靈一攤手,“比起高活性的深淵,這點污染已經夠溫和了。它只是帶有一部分‘對岸’屬性,還沒達到完全安全的程度。”

    我低頭沉思著,這兩天接受大量資訊轟炸好像讓自己也有了抗性,哪怕又聽到一個能嚇人一跳的猜測,自己竟然還能保持這種冷靜思考的狀態。想了一會我終於想起一件事來:“這麼說的話……我記著神界有一座深淵之門……父神說那是上一季大災變之前留下的!”

    “我對那座深淵之門有所耳聞,可惜沒親眼見過,”深淵希靈點點頭,“它的穩定性是所有惰性深淵裡最強的,甚至已經超出惰性深淵的概念,壓根穩定到了完全無害的程度。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研究一下那東西,或許能對‘大業’有所幫助。”

    “你說那玩意兒會不會是上一次架橋留下的橋墩子?”莉莉娜呼一下湊到深淵希靈面前,“性質很像啊:形態上是深淵之門,非常穩定,有深淵性質但沒有污染,看起來像是個空間通道……”

    “但它的底部是封閉的,”我拍拍莉莉娜的腦袋,在深淵希靈開口之前先開口道,“那是個固定空間,而且有底,雖然神族還沒完全搞明白它的空間性質,但看著不像能通到對岸的樣子。”

    莉莉娜翻個白眼:“這還不簡單?橋塌了唄,這傢伙都說了,以前架的橋都沒成功過。”

    “或許這孩子的猜測沒錯,”深淵希靈看了莉莉娜一眼,“這是一個你我都未曾搞明白的領域,一切猜測都是有價值的。等父神來了你可以跟他提提這件事。”

    “他很快就該來了,我挺期待你倆見面會是個什麼場景,”我拉著莉莉娜站起身來,“那就這樣吧,我先撤——你們繼續研究高科技。”

    跟塔維爾和深淵希靈告別之後,我和莉莉娜離開了研究中心,按之前的計畫前往世界之樹神殿。一路上莉莉娜都沒說話,只是皺著眉頭在那假裝自己很深沉,看著這個明明只有一米零九,卻總是露出一副最終波ss氣質的小矮子,我就忍不住想逗弄逗弄她:“又想啥呢?陰謀主義?”

    “老大你別這樣。我正忙著為帝國殫精竭慮呢,”莉莉娜格擋著我在她腦袋上戳來戳去的手指頭。“畢竟咱們跟深淵希靈打了這麼多年仗,這時候你得允許我陰謀論一下是吧。”

    “世界很燦爛,心理很陰暗,”我想起姐姐大人對莉莉娜的評價,但隨後還是點了下頭,“當然你的想法也挺正常,不光你,我跟珊朵拉現在都不敢完全信任那傢伙呢。得等她把所有資料都拿出來。然後跟神族聯合研究一下才能確定她說的是不是真的。不過就現在看來她帶來的東西都挺有用的。”

    莉莉娜嗯了一聲,隨後也不說話,只是繼續跟在我旁邊皺著小臉轉她的壞腦筋。我們就這樣結伴來到世界之樹神殿,然後發現琳和肯瑟大叔正在神殿廣場上。

    這二位怎麼來了?

    話說琳和肯瑟是叮噹的手下,他們來叮噹的神殿其實本不用大驚小怪,但問題就在於:神族條子五人組雖然名義上是“神界駐希靈親善大使兼辦事團”,但實際上這幾位那真是一個比一個懶。依爾森那個除了混吃等死就只知道去大街上擺poss曬臉的噁心帥就不用說了,就連莫妮娜平常也是寧可在廚房鑽著鑽研一天,都不願意來神殿區幹一點正事,肯瑟大叔是個貌似忠良的老好人,但除了知道二十種哄孩子睡覺的方法以及把本市所有超市的打折日期背了個滾瓜爛熟之外好像沒啥用,琳平日裡倒是乖巧。可惜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就是有心幹正事我都不敢跟她離太近……綜上所述這神族條子五人組基本上沒一個能派上用場的,唯一一個實幹派竟然是平時看著最不靠譜的冰蒂斯:冰姐雖然性格有問題,但幹活是毫不馬虎的,她總是辛勤地在神界和帝國之間跑來跑去。這一點我跟珊朵拉都說不出毛病來。

    所以我對眼前這二位出現在神殿廣場感覺分外驚奇。

    要按平常的節奏,現在這個點鐘應該是琳和肯瑟大叔在家裡看電視。或者跟著莫妮娜上街禍害良民的時候,他們怎麼有空來神殿區了?良心發現打算履行一下大使職責,來神殿區簽個到什麼的?

    “呦,”我拽著莉莉娜上前跟兩位神仙打招呼,“真稀奇啊,你們上次來叮噹神殿報導是什麼時候了?”

    肯瑟大叔溫吞吞地笑著跟我打招呼,然後看向世界之樹:“今天有兩個人來,我和琳來迎接一下。對了,是提前登記過的——我們肯定沒壞規矩。”

    我向對方擺擺手,神界和影子城互相串門的時候要登記,其實這也只是走個過場而已。像神族和希靈這樣已經居於頂點、壓根不存在物質和領土爭端的頂層文明,除非吃飽撐的撕破臉,否則壓根沒有互相陰謀暗算的可能,就好像兩個泡在水池子裡的人不會因為搶奪水源而動手(這個比喻很奇怪但你們就湊合著聽吧),星域跟希靈只要都還在秩序陣營裡,就永遠打不起來,因此影子城和神界之間的交通管理基本上都是走過場的性質,主要目的不過是為了防止給這條交通線造成太大壓力。一旦這條直達通道能擴張起來,恐怕連“登記申請”這種步驟都會省略掉。

    但肯瑟大叔不管怎麼說還是個比較嚴謹認真的人(其實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挺虧心的),他刻意強調自己提前登記過,我也只能面帶微笑表示欣賞他這種大公無私的作風了。

    “讓你們倆親自來迎接,這是神界的重要人物?”我好奇地看向世界之樹,心說最近也沒聽神界要來什麼大人物啊,父神過幾天倒是打算過來,但現在出現肯定還早點,而且父神過來也有個特點,那就是他老人家一般不走“正門”:父神的習慣是自己從虛空裡遊過來,然後在地球上溜達半天,最後從k市汽車總站打車來我們家,路上順便買個韭菜盒子……

    反正我沒見他從生命神殿裡出來過,或許他也比較害怕看見叮噹那套千瘡百孔的七手系統吧。

    肯瑟大叔溫和地笑著:“不是什麼大人物,其實是我們兩個的信徒。”

    “信徒?”我驚訝地看了他倆一眼,“來串門的?你們還親自迎接?”

    “是來彙報工作,”肯瑟大叔樂呵呵的,“也不是迎接,主要是那孩子有點不認路,我怕他迷路。”

    琳也在旁邊解釋:“我家那個倒是不迷路,但她脾氣不好,我怕她在這裡跟人吵架然後被揍了……”

    我聽到琳的話冒了一頭冷汗:“怎麼影子城有這麼危險麼?”

    琳縮頭縮腦地看著四周,然後一臉怕怕地使勁點頭:“嗯!”

    我就鬱悶了,這傢伙平常各種受氣那是她自己的問題吧,這跟影子城民風沒關係的好麼,而且話說回來——除了在家裡被人調戲之外,琳在影子城可從不吃虧,據說前陣子泡泡還心血來潮辦了個影子城萌妹競賽,琳是被稱作“軟萌平胸新人王”的黑馬選手來著……哦,可能就是在那之後人氣暴增把這姑娘給嚇到了。

    反正就在我腦子裡有一陣沒一陣天馬行空各種瞎想的時候,神殿廣場上的傳送符文突然明亮起來:肯瑟和琳的信徒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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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章 看看人家的教皇

    神殿廣場上的傳送光芒漸漸黯淡下去,兩個人影出現在我們面前:這是肯瑟和琳的信徒到了。

    肯瑟和琳這樣的在星域算年輕一輩,但作為壽命無限的神明,他們在凡人眼裡那可就是與天地洪荒同壽甚至更悠久的傢伙了,因此在這漫長的歲月中他們名下基本上都積累了相當規模的信眾(叮噹是個笨蛋所以例外,在莉莉娜出現之前,叮噹名下即使有信徒也從來都是一團糟的狀態),不過這些信徒平常都沒來過影子城,因此我現在就處於非常好奇的狀態,想看看平常不怎麼靠譜的兩位神明手下的信徒會是啥樣,同時提前在腦子裡給腦補了一番形象,結果等那兩個人影變清晰之後我發現他們跟自己預想中的完全不同:

    其中一人是個老頭,穿著一身毫無裝飾的粗布長袍,長袍樣式簡單到完全就是一整塊灰白布料的那種,老頭鬚髮皆白,長須垂胸,要按人類外貌判斷這年齡起碼九十往上,唯一能表明他特殊身份的就是其手中一根一人高的金屬長杖,這根長杖顯然非同凡物:通體金色,表面浮動著淡淡的聖光,雖然沒有多少裝飾,但長杖頂端鑲嵌的巨大水晶已經能證明這東西的非凡,平心而論我覺得這根長杖比眼前的老頭存在感高多了,後者看上去完全就是個相當普通的老爺子,從衣著到相貌都相當普通,你非要說不普通的地方……那就是一般人通常活不到這麼大歲數。

    這個看上去就像從宗教壁畫裡走出來的摩西一樣的老頭顯然就是肯瑟大叔的信徒,那他身邊的人必然是琳的追隨者了。那是一個身量異常高大的女性,目測起碼一米八的個子,留著一頭褐色長卷髮,樣貌英氣勃勃,看上去仿佛從伍多年的女軍人。這位女性身上穿著樸素而且暴露的皮甲,露出大片健康的小麥色肌膚,身材與其說是豐滿。倒不如說是健碩:我第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六塊腹肌了……

    這是一位能讓人聯想到亞馬遜女戰士的英武女性,她的高大和健壯甚至能讓人有意無意地忽略掉其女性的身份,我完全可以肯定她在戰場上活躍過相當長的時間,這一點從她身上的疤痕就能看出來。而她最讓人注意的還不僅僅是這威武的外表,更是其身上的一些古怪特徵:大腿和手臂上的鱗片狀皮膚,以及金色的豎瞳,這讓人聯想到紗姬娜那樣的半龍人,雖然她沒有一條尾巴,但我敢肯定她屬於龍類,或者乾脆就是化為人形的巨龍。

    和旁邊的老頭一樣。這位女性也帶著武器,但不是通常高階信徒們使用的權杖,而是背在身後的一柄開山戰斧,那斧頭和它的主人一樣有著粗獷的外形,並且我目測了一下:這玩意兒光柄就比潘朵拉高……你可以想像這東西揮舞起來有多大動靜了。

    我帶著古怪的眼神看了琳一眼:那個看著跟人形戰車似的亞馬遜女戰士,真是這位受氣包龍神的信徒?這主僕倆的對比還能更強烈點麼?

    你要說肯瑟大叔的信徒是個老頭這倒也行,反正倆人走的都是老爺子路線,而且是那種往宗教壁畫上一掛看著就像救世主的和藹老爺爺,從氣質到衣著。對面那位老人家跟肯瑟大叔都空前合拍,頂多就是這個歲數實在大了點。但我是真沒想到琳的信徒裡竟然會有這麼一亞馬遜女戰士——你看看她的其他信徒吧,要麼是紗姬娜和索娜那樣苦大仇深的悲劇少女,要麼是索婭那樣貌似清冷實則淒冷的苦情御姐。反正走的就是全家出事路線,而不遠處那位神采奕奕的女戰士怎麼看都像是能讓別人全家出事的類型……按理說什麼樣的上帝有什麼樣的教皇,琳你家這位是突變了吧?

    不過琳和肯瑟都沒注意到我的眼神,只是帶著一臉高興的神情上前跟自己的信徒打招呼。莉莉娜也沒感歎琳的信徒竟然如此威武,而是在那嘀嘀咕咕:“同行是冤家,我感覺到這個世界濃濃的惡意……這二位一看就比本教宗工作經驗豐富。老大你說我應該怎麼假裝自己很敬業呢?”

    我隨手在她腦袋上敲一下:“先去神殿把你放在神像前的答錄機關了吧,每天祈禱都放錄音,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是搞宗教的?”

    那兩位新客人似乎還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他們此前從未來過影子城,因此現在都帶著好奇的眼神在四下張望,這裡奇怪的建築和天上古怪的飛行器恐怕讓他們感覺有些迷惑,以至於自家上帝走到面前他們都沒反應過來,我湊過去的時候正好聽到肯瑟在跟自己的信徒打招呼:“威爾!好久不見了,你看著好像又老了點……”

    被稱作“威爾”的老頭這才反應過來,看到肯瑟之後慌忙跪拜行禮:“主啊!請原諒……”

    肯瑟趕緊把老爺子拉起來:“行了行了,又不是祭典上,你給自己的椎間盤減點壓力吧。”

    我看看肯瑟,又看看那個光從外表看著幾乎可以給肯瑟當爹的老頭,突然想起剛才肯瑟大叔提起後者的時候臉上帶著長輩提及小輩時候的表情稱之為“那孩子”……一開始我還真以為對方是個毛頭小子呢,萬沒想到啊,來的人差不多能當自己爺爺了,這場景真奇妙。

    另一邊琳也在拍了拍亞馬遜女戰士的胳膊(身高原因拍不到肩膀,琳只有一米五多……),後者趕緊把視線從天空的飛船上收回來,恭敬地對琳行大禮,不過她還沒開口,琳就做出一個讓人意外的動作:她伸手抱住亞馬遜女戰士的腦袋,放在胸前親熱地蹭了兩下,就好像母親抱著自己的小孩似的:“啊哈,奎娜已經長這麼高了……”

    我帶著目瞪口呆的表情看著眼前這一幕:受氣包龍神母性勃發,英武的亞馬遜女戰士則被一個仿佛自己閨女般的瘦弱少女抱著腦袋蹭來蹭去。倆人就這麼蹭了一會,被稱作奎娜的女性才終於悶聲悶氣地開口了:“吾主,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琳這才鬆開手,臉上帶著高興的神色介紹其他人:“這是肯瑟,我經常跟你提起的,光明神。這是莉莉娜,跟你一樣是教皇,最後這是陳俊,是大人物,你要保持尊敬:他是希靈神系的統帥,就好像星域的父神一樣——哦,也是跟父神一樣很親切的好人……”

    奎娜和威爾趕緊過來行禮致意,我後撤一步使勁擺手:“別多禮別多禮,你倆行禮給人壓力太大了。在這兒就當自己家吧,影子城民風淳樸特別好客。基本上只要不當街打架就沒問題。”

    奎娜臉上露出點遺憾神色:“我聽說這裡有很多高手……”

    我帶著古怪的表情看了琳一眼:這還能聽誰說?顯然是這個受氣包傳播出去的。

    “對了,你們來這邊有事麼?單純朝聖還是旅遊參觀?”

    雖然很歡迎神族條子五人組名下的信徒來影子城玩,但我還是要問一下他們來這裡幹什麼,就算不出於公事也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嘛。

    奎娜和威爾都露出一絲猶豫,然後拿探尋的視線看向自家上帝,顯然他們不知道有些事情能不能在這裡說出來,肯瑟大叔見狀主動對我開口了:“他們確實是有任務的——還記著前陣子神界的世界管理系統出一堆毛病的事吧?”

    我點點頭:這件事自己記憶猶新,雖然跟帝國無關,但星域畢竟是自家兄弟。那次事件讓他們挺著急上火,自己當然不會忘掉。

    “當時琳的世界管理系統也出了一點問題,不過她那邊情況不嚴重,所以你大概不知道。”肯瑟大叔點點頭,“那次事件結束之後萬神殿調查了很長時間,表面調查結果是‘正常故障’,跟深淵區之類的無關。突然密集爆發也只是個概率問題,但肯定沒人相信事情會這麼簡單,所以父神就安排了個跟蹤觀察的任務。讓一部分故障比較典型的世界繼續觀察管理系統的運行狀態——因為只是些資料獲取之類的簡單工作,用不著我們自己動手,所以我跟琳就把這任務交給孩子們了。喏,他們兩個是來報告順便送資料的。”

    我了然地點點頭,然後斜著眼睛用很富有批判性的眼神在莉莉娜身上掃來掃去:你看看別人家的教皇,你再看看你自己,成天不務正業就知道改聖經騙稿費你好意思麼……

    結果想必大家都猜到了:這丫頭就當沒看見,繼續皺著小臉在那轉自己的鬼點子……

    “既然是正事那我就不搗亂了,”我對兩位客人點點頭,“你們先跟自家上帝聊著,願意呆多久都行,神殿區有專門給宗教訪客準備的免費旅舍,你們在這兒盡情玩幾天沒問題的。”

    奎娜和威爾略有些拘謹地表示了感謝,隨後便跟著自家上帝向神殿區深處走去,等他們一行四人走遠之後我才低頭看看莉莉娜:“話說你算神殿的東道主吧,這時候不該跟著過去當嚮導什麼的?”

    “同行是冤家,”莉莉娜很嚴肅地仰著小臉看過來,“我感覺跟他們在一起比較有壓力。”

    我對天翻個白眼:這妮子竟然也有自知之明,她這顯然是瞭解到自己平常有多不靠譜,才導致遇上兩個科班出身一看就每天堅持打卡上班的教皇時渾身難受。當然她平常也接觸過其他的星域神系信徒,還接觸過數量更多的神明,以往她都沒什麼壓力,這次壓力大最主要的原因應該跟肯瑟大叔手下那位大爺教皇有關:老頭看著九十多了,指不定喝口水灌猛了都有可能蒙主召喚,莉莉娜應該是知道自己這吊兒郎當的樣子容易把人氣死,所以乾脆保持距離……

    以上都是我閑極無聊的胡思亂想和腦內吐槽,歡迎各位當真。

    “話說琳手下那位女教皇還真是……”我看著上帝+信徒四人組離開的方向,回憶起那位肌肉橫生的亞馬遜女戰士就忍不住額頭冒冷汗,“琳看著瘦瘦小小可憐兮兮的,怎麼培養出這麼一位猛御姐呢……不是說什麼樣的上帝養什麼樣的信徒麼?”

    莉莉娜不以為然地擺擺手:“老大看問題太片面,你想想吾主的智力,你再看看本教宗……”

    我:“……”

    莉莉娜這是仗著自己對神罰抗性高就使勁作死啊,當然神雷不劈她還有一個原因可能是宇宙規律跟自然真理都默認了叮噹那智力屬於沒救……

    “老大,然後去哪?”莉莉娜踮起一隻腳在我身旁晃蕩著。用無所事事的懶散語氣問道,“時間還早吶,總不至於這時候就回家吧?”

    我奇怪地看著她:“你不是說要來神殿處理‘政事’麼?我是陪你來的,怎麼這時候你自己反而沒事幹了?”

    “我的政事處理完了啊,”莉莉娜理所當然地點點頭,“視察神殿嘛,來這邊轉一圈就相當於簽過到了,反正女神大人每個月的簽到數比我還少二十天呢。”

    我:“……”幸虧這傢伙沒跟著剛才那倆教皇一起湊熱鬧,否則那位亞馬遜女戰士怎樣先不說,光那個九十多的老大爺這時候應該已經被氣的蒙主召喚了!

    我對莉莉娜這四六不著的性格多少也算有點抗性。再加上她平日裡該幹的工作也確實沒耽誤,這時候看著她懶洋洋的樣子自然也沒法說她,於是我摸了摸這丫頭的腦袋,心裡一動想起個地方:“走,咱們去個能消磨時間的地方。”

    莉莉娜臉上頓時露出高興神色:“誒呀,真是好久沒跟老大約會過了,這時候想想心裡還有點小激動呢——咱是要去成人旅店啥的麼?”

    我順手在她頭頂錘了一拳,然後把她往胳肢窩一夾便傳送離開神殿區。等傳送光幕消散之後,莉莉娜看著眼前的小小店面嘟囔起來:“切。我還以為是多浪漫的地方呢,原來又是請我吃蛋糕。”

    “這地方只慢不浪,”我聳聳肩,保持著在胳肢窩裡夾著個蘿莉的狀態上前推開小店的玻璃門。“希爾維亞!有客人來啦!”

    例行公事招呼一聲之後我就自顧自地找了張靠窗的空位(其實店裡基本上全都是空位)坐下,先把莉莉娜放到旁邊的椅子上,然後自己去旁邊倒兩杯飲料,再拿起桌上的彩頁慢慢翻看。基本上把這一套流程走完才聽見櫃檯方向傳來慢悠悠的一聲回答:“啊,是陳啊——”

    感覺那傢伙的反應速度比以前快了那麼一兩秒,是錯覺麼?

    希爾維亞的小店一如既往令人身心平靜。就連莉莉娜這樣二十四小時處於躁動狀態的危險分子在這裡特殊的環境下都會不由自主安靜下來。我要了兩份清淡些的點心,一邊吃著一邊跟莉莉娜閒聊,過了一會希爾維亞便仿佛遊魂般悄無聲息地飄了過來,這個慢悠悠的銀毛鼴鼠在我們旁邊坐下,語氣中帶著好奇:“吶——感覺基地裡氣氛怪怪的——聽貝拉維拉說來了個大人物?”

    我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這傢伙能感覺氣氛古怪,不簡單啊。

    莉莉娜趁我愣神的時候趕緊從我盤子裡挑小堅果餅吃,我順手捏捏她的鼻子,轉頭看向希爾維亞:“嗯,深淵希靈來了。話說這真挺微妙的:你跟她這算有關係呢還是沒關係?”

    希爾維亞認真思考半天(當然也有可能是反應了半天),才慢慢搖著頭:“不知道,這四個字聽上去沒有感覺,我不認識她。”

    希爾維亞是在貝拉維拉和深淵區的網路連接意外中斷之後才產生的人格,她對深淵希靈當然毫無瞭解,甚至由於一度封閉了關於帝國的知識,她連自己這個希靈使徒的身份都沒太大感觸。“銀毛鼴鼠”說到底是貝拉維拉為了保護自己的心靈,在自我逃避的狀態下創造出的一個人格,這些複雜的事情果然應該跟她無緣吧。

    但希爾維亞翻著眼睛又想了一會,還有後話:“貝拉維拉對這件事好像挺在意的——”

    “她說什麼?”我一邊幫莉莉娜擦著臉上沾的點心渣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她說想找到深淵希靈——然後給她來一次十萬伏特,一天電一次~~一次電一天——”希爾維亞老老實實地說道。

    我手上的動作頓時停下了:“我勒個去,咋這麼大怨念?”

    “為什麼不能有這麼大怨念!”希爾維亞的語氣頓時一變,一下子就從那種慢吞吞的狀態變得空前伶俐,“我被她害多慘啊,我就不信她沒發現奧卡姆的滿肚子壞水。另外還有深淵區裡那亂糟糟的狀況,人人自危軍閥混戰,到處都是割據勢力,我吃了敗仗就被當成棄子給扔掉了,你說為什麼不能有怨念!有怨念都是輕的了!”

    顯然這是貝拉維拉清醒過來了,她經過這麼些年養精蓄銳,如今雖然還是不能長時間清醒,但已經能做到對外部環境即時掌握,並且隨時跟希爾維亞進行無縫切換。我一愣一愣地看著正在慷慨激昂的銀髮女性,良久才找到插話的機會,訕訕地笑著:“額,深淵希靈的行事風格確實不講情面,但要這麼說哈蘭應該比你怨念還大:你是一個人被賣掉的,哈蘭是拖家帶口被賣掉的,而且他‘運輸大隊長’的事蹟都快傳遍首都了。”

    “切,起碼他現在還好好的,”貝拉維拉撇撇嘴,“你看我都精神分裂成什麼了。”

    說到精神分裂我這思維就忍不住發散起來:自己認識的精神分裂可不止一個,除了貝拉維拉-希爾維亞這樣被動分裂的之外,還有塔維爾那樣精分到出神入化的,深淵希靈-希靈那樣精分有七萬多年歷史淵源的,還有深淵希靈前不久的新軍-舊軍分化……好像希靈使徒裡面只要能把精神分裂當主動技能釋放的都必然是猛人,貝拉維拉的精分技能還不夠熟練,所以她不夠猛,現在還只能窩在這地方賣蛋糕以及偶爾去基地裡教渡鴉們搓大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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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2 01:16:04
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亂糟糟一屋子

    新帝國這邊現在理論上有五名皇帝,除了我跟珊朵拉,就是已經退休的姐姐大人、勤于政務的哈蘭大叔,再加上眼前這個經常處於afk狀態的貝拉維拉,其中姐姐大人因為歷史遺留問題如今只能算掛名因此直接排除,剩下的人裡面也就貝拉維拉最懶散最沒皇帝樣了。我平常都夠自認沒啥活力了,可眼前這位女王陛下更狠:你們見過正在訓練場上給新兵培訓,結果突然想偷個懶,於是當場假裝人格切換然後自顧自溜達回家的麼?這位就幹得出來……

    所以她不但很懶散,更重要的是完全沒有職業操守——要不是希靈使徒的天性還能讓她保證起碼不掉鏈子,我都懷疑這位會不會乾脆找我跟珊朵拉申請個私人星系回家養老去……

    “沒辦法,以前太累了,這時候你得允許我放鬆一下,”貝拉維拉自顧自地從我和莉莉娜盤子裡挑著點心往自己嘴裡扔,一邊還不影響說話,“你就知足吧,本來我已經打定主意從此遠離帝國事務,在這裡安安心心當個糕點師傅,最多偶爾出來給希爾維亞救救場的,要不是看你跟珊朵拉倆人就要復興帝國實在辛苦,你的新帝國也實在有趣,你以為我會輕易出來給你當苦力?”

    我一邊用自己的點心安撫著躁動狀態的莉莉娜一邊好奇地看著貝拉維拉:“說實話,我感覺你這個狀態挺神奇的……雖然被深淵污染過一次就會性格大變,但你看看哈蘭,看看紮多姆跟卡洛兄弟,他們性格再怎麼變,那軍人作風也沒變過吧。怎麼你這個變化就這麼大呢?”

    這是我一直沒想明白的地方:貝拉維拉如今的精神狀態和生活習慣已經完全看不出當年的軍人風範了,雖然我不知道當年的渡鴉之王性格如何,但肯定不會是眼前這樣渾渾噩噩混日子的模樣,其他被深淵改造過的希靈使徒也不少。我還真沒見過哪個會像她一樣懶散的。

    “一方面是確實有些累了,另一方面是希爾維亞嘛,”貝拉維拉不甚在意地說道,“她不僅僅是新生人格那麼簡單,她也是個完整的靈魂,有自己的想法和性格,所以平常我影響她,她也影響我,慢慢就變成這樣了。精神分裂的日子不是你想像的那麼輕鬆的。”

    “算了,反正你別掉鏈子就行。”我把這個話題暫且揭過,然後提起正事,“虛空大災變和深淵希靈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沒什麼想說的?”

    “能有什麼想法呢?我和你一樣驚訝和不知所措,”貝拉維拉臉上有些無奈,“在深淵區的日子是渾渾噩噩的,我們就像被切除了部分腦組織的碳基生物一樣在混沌狀態活動著,執行任務,打打殺殺。根本沒機會瞭解那些不該被我們瞭解的東西。深淵希靈可能是個優秀的計算者,但絕對不是個聰明的統治者,她用程式化的方式統治深淵區,導致除了研究者之外的所有使徒都只知道服從命令。而不知道探究真相。我們只能被動地為她提供計算力,卻不知道自己計算的是什麼東西——在深淵區那麼多年,我為大業四處奔波,但實際上我和其他人一樣完全不知道大業是個什麼玩意兒。就連現在終於知道它的真相,也是加入你的陣營之後才知道的。”

    深淵希靈統治下的深淵區就像一個實驗基地:她是基地的最高主機,剩下的一切都是她控制下的設備和觀察樣本。她從節點處汲取計算力來推演自己的大業。但那些節點卻沒有機會瞭解在自己的思維核心中流走的數據到底是什麼東西。深淵區內軍閥混戰,勾心鬥角,甚至會出現派閥吞併和勢力滅亡這樣的惡性案件,然而深淵希靈卻從來沒有出手阻止過,這是因為她根本沒意識到這有什麼危害:舊的軍閥滅亡自然會有新的軍閥興起,只要深淵區的節點數量沒有銳減,深淵希靈就認為一切正常。就好像人類的大腦——它思考,判斷,關注著比自身更宏觀的世界,但它從來意識不到構成自己的那些腦細胞的生死存亡,只要這些細胞在大環境上保持著一定規模和秩序,那麼對大腦而言就是“一切正常”。

    從這一統治體系下解脫出來的貝拉維拉當然會滿腹怨念。

    但在抱怨了一通之後,貝拉維拉還是有點感慨地話鋒一轉:“其實也多虧了這種程式化的統治吧……她把深淵區整個變成了一台效率驚人的電腦器,每個人都不需要知道多餘的事情,這樣就能把盡可能多的計算力資源投入到一件事上,她是‘大業’的唯一知情人和執行人,所以整個計畫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浪費。如果不是如此,恐怕沒人能完成‘大業’……解析對岸發來的資料,重構虛空模型,搞明白深淵和架橋之類的關係,這可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搞定的事情吶。”

    “這麼說倒該感謝她的鐵腕政策了,”我扯著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然後趕在貝拉維拉反應過來之前把最後一塊點心塞進莉莉娜嘴裡,“你別跟客人搶行不?你多少是個店長,有這麼做生意的麼!”

    “切,你多少是個房東,大方點會死麼,”貝拉維拉嗤之以鼻,隨後皺起眉來,“深淵希靈的鐵腕統治確實保證了大業能順利走到今天,但說什麼我也不打算回去了……你不知道深淵區的生存環境有多糟,三人行必有一個想弄死你——就這個節奏。”

    我:“……”這傢伙對地球文化吸收的挺透徹啊。

    我正打算跟貝拉維拉好好探討一下深淵區的人文環境問題,就突然聽到小店門口傳來一陣悅耳的風鈴聲,隨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看樣子有人對我的怨念頗為嚴重呢。”

    我循聲望去,看到一個女孩子正站在門口:黑裙黑眸黑長直,仿佛籠罩在一片寧靜的漆黑氣韻中,並且身旁還跟著個大箱子……

    我頓時很驚訝:“深淵希靈?你不是在研究所麼?”

    “我又不是囚犯,配合完研究之後出來轉轉的自由總是有的吧?”深淵希靈聳聳肩,“而且你的好科學家還在我的箱子裡裝了一堆監視器和破壞裝置,我現在已經相當於背著牢房出來走動了。”

    貝拉維拉目瞪口呆地看著出現在門口的人。良久才反應過來:“原來你長這樣?”

    我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你不是從資訊鏈路上知道她過來的消息的麼?”

    “當時只關注了文字,沒看圖片。”

    莉莉娜立刻抓住機會扭頭吐槽深淵希靈:“你看你這個老大當的多失敗,這麼多年了手下都不知道你長什麼樣——我家老大比你厲害多了!”

    “無所謂,”深淵希靈推著她的箱子走過來,“只是從塔維爾那裡聽說了這裡有個特殊的傢伙,想過來看看……哦對了,外面還有好些人,我都不認識,這個城市裡真是有太多奇奇怪怪的人了。”

    我聞言趕緊伸著脖子從櫥窗看出去,結果正看到一撥人朝這邊走過來。當先的正是肯瑟大叔和琳,後面是那倆愛崗敬業的好教皇,再後面則是吊兒郎當的冰蒂斯,最後則是兩個有一段日子沒見的熟人:菲娜跟比伯魯。

    話說沒想到比伯魯也來了——他現在是文明共同體的領導人,每天忙得跟什麼似的,這次過來很可能是探望自己從前的女王陛下的。

    這浩浩蕩蕩……也算不上浩浩蕩蕩的六個人加一個球眼瞅著就走進了希爾維亞的小店,頓時這間清冷的甜點屋就熱鬧起來,我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正好湊到一塊的,反正看他們一路有說有笑的樣子就知道這幫“人”相處不錯。其中冰蒂斯那跟誰都自來熟的大嘴巴應該功績不小。

    “呦!陳!妾身早就感應你在附近了,沒想到果然在這裡哈,”冰蒂斯的大嗓門果然第一個響起來,然後她就跟大姐頭一樣給其他人安排座位。“肯瑟跟琳你倆領著自己教皇去那邊,妾身跟這個小女王去陳旁邊。誒,那邊那個球怎麼還沒進來?”

    比伯魯甕聲甕氣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誰來幫忙把門開大點,我進不去……”

    菲娜起身去給比伯魯開門。我則有點發愣地看著眼前一大幫人走馬燈似的在自己前方兩三米外橫向滾屏,憋了半天終於想起應該說點啥,於是拽住正從身旁走過去的冰蒂斯:“這麼一大幫人是怎麼湊一塊的?”

    “妾身聽說肯瑟跟琳家的兩個小弟來串門。於是趕過來湊熱鬧,然後路上正遇見菲娜和比伯魯在逛街,順便拽上一起逛了,”冰蒂斯伸手指著正在幫比伯魯慢慢飄進來的菲娜,“這小姑娘還挺有意思,剛碰面的時候她正騎在那個大鐵球身上,我都不知道她怎麼保持平衡的。”

    我呆了一會,終於確定菲娜已經完全融入這個城市的“氛圍”,然後拍拍略有點發愣的貝拉維拉:“我說,你是店長吧,這時候不起身招呼客人?”

    冰蒂斯一聽這個也跟著起哄,啪啪地拍了兩下桌子:“就是,老娘今天可是給你拉來大生意了,你平常一天都不一定能有這麼多客人吧——趕緊來兩份堅果松餅,一份巧克力蛋糕,兩串雞架,三份蛋撻,倆大腰子,一盤炸臭豆腐,最後一人一杯紮啤……先這樣,待會不夠了再要。”

    貝拉維拉眼神淩厲地瞪過去:“你要是不來更好,你給過錢麼?!”

    “呀,今天是你在‘外面’值班啊?”冰蒂斯頓時一愣,“那個呆萌呢?在睡覺?”

    冰蒂斯跟貝拉維拉嚼舌根子的時候另一邊也挺熱鬧,肯瑟大叔和琳讓自己的教皇坐在桌子對面,這讓兩個凡人顯得非常窘迫,那位目測九十多歲的鄉土甘道夫大爺一邊顫巍巍地在座位上坐下一邊緊張地問:“主啊,我真的有這份榮幸麼?”

    亞馬遜女戰士一樣的龍神教皇則皺著眉給自己的車輪戰斧找地方:“我說,把斧子放櫃檯旁邊沒事吧?這玩意兒可沉,碰壞這的東西用賠不?”

    比伯魯好不容易才把自己那碩大的身軀挪到店裡,這時候正小心翼翼地在半空中飄著尋找位置,菲娜一邊給他指路一邊大聲嚷嚷:“讓讓,讓讓,小心碰頭……比伯魯你飄低點,快撞到吊燈了!”

    “老娘要的東西什麼時候能上來!”

    “琳你別亂動櫃檯那邊的東西。小心把東西弄壞了。”

    “主啊,我怎麼感覺有點頭暈呢……”

    這時候莉莉娜也不知道抽了哪門子風,突然蹦到椅子上大聲叫起來:“你們等一下,我去把我家上帝也叫過來,她最喜歡熱鬧啦!”

    我一把將這貨拽下來,扭頭看向貝拉維拉,後者這次終於認識到如果她再不採取行動自己這間小店就會被人拆掉,於是果斷打了個響指,立刻我就看到兩道傳送光幕在旁邊展開,倆量產渡鴉從傳送光幕裡走出來。對貝拉維拉恭恭敬敬地行禮:“母體,您召喚我們?”

    貝拉維拉一指現場亂糟糟的場面:“接客去。”

    我立馬就給附近的安保人員和建設部門發了消息,讓他們今天晚上過來幫著修房子:一幫狀況不斷的惡客再加上兩個科技白癡的魔法少女,這房子要能堅持到下午我當眾吃二斤狗糧!

    果不其然,我這頭剛把消息發出去,就聽到咖啡機那邊“砰”的一聲:一個毛手毛腳的渡鴉試圖用元素共鳴來快速燒水,現在我們得到了一個液態咖啡機……

    在這裡我可以告訴大家一件事,那就是不論任何情況下,只要現場超過三個人並且有冰蒂斯在場。氣氛都會以極快的速度火爆起來,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在那兩名笨手笨腳的渡鴉連續折騰店內物件的時候這一幫人已經熱鬧起來,一幫早就認識或者剛剛認識的傢伙開始氣氛熱烈地閒談,莉莉娜仿佛一隻敏捷的小動物般在桌子之間鑽來鑽去。冰蒂斯時不時調戲一下老實巴交的琳或者不善言辭的比伯魯,好好的甜點屋愣是讓這幫人折騰的跟夜裡八點半的燒烤攤似的。深淵希靈帶著近乎目瞪口呆的表情看著眼前這一切,我帶著好笑的表情碰了碰她:“感覺怎麼樣?”

    “怎麼能如此混亂?”黑髮少女一臉不可思議,“他們的紀律性呢?”

    “他們為什麼要紀律性?”貝拉維拉的聲音硬邦邦的。“他們只是客人,不是軍人。”

    深淵希靈看了貝拉維拉一眼,許是想起了剛才進來時聽到的話:“說起來……你對我的意見很大呢。”

    貝拉維拉咬咬嘴唇。最後視線在我身上略一停頓,終於還是歎口氣:“唉,算了,過去的事了。反正這次你是來幫忙的,拿你當客人吧——要吃點什麼?事先聲明這裡是甜點屋,剛才那個女流氓說的紮啤跟大腰子這裡都沒有。”

    深淵希靈很驚奇:“吃東西?我?”

    “很奇怪?”貝拉維拉貌似比深淵希靈還驚奇,“你那個姐妹可是每天都會過來買蛋糕的,我以為你們兩個至少在生命形式上一樣。”

    深淵希靈扭頭拍拍自己的大箱子:“我只是個類似品質投影的交互界面啊……而且希靈應該也只是個跟我一樣的交互界面才對,為什麼她會吃東西?”

    “為什麼品質投影能吃東西?為什麼千年的妖狐打不過狗?為什麼二十來個各界精英教出一個逗比熊孩子?為什麼一個需要上發條的人偶每天能喝下去兩斤優酪乳?”我掰著手指頭跟深淵希靈列舉,“我以前比你問題還多,但現在我知道了一切都不為什麼,不要講原理想過程,只要願意怎麼都成,哪怕你把吃下去的東西直接聚變裂變掉或者扔進黑洞都沒問題,反正你想吃就吃。這就是在影子城生活的第一步:拋棄你的三觀,並且別試圖重建,相信我,你的重建速度永遠趕不上破壞速度的。”

    深淵希靈一愣一愣地聽著我講完這套歪理邪說,最後臉上的表情都有點呆滯了,看到這一幕我感覺空前有成就感:不容易啊,以咱這腦瓜竟然能讓一個老謀深算如斯的傢伙露出這種呆滯表情,雖然這不一定意味著我謀略升高了,但肯定意味著深淵希靈的腦力在下降……我果然適合對別人的三觀進行災後不重建工作。

    貝拉維拉這時候不耐煩地又問了一遍:“於是……你到底要什麼?”

    深淵希靈無措地看看四周,最後指著一個健步如飛跑過去的量產渡鴉手裡的盤子:“那就她手裡這些吧。”

    貝拉維拉沖我揚揚下巴:“記在你賬上。”隨後就去櫃檯後面準備點心去了。

    我看著眼前這奇妙的一幕:希靈使徒,半希靈使徒,神族,半神,人類,龍人,甚至還有個大鐵球,最後再加上一個深淵區最高統治者……這麼亂糟糟的一群人集中在一個只有幾十平米的小小店面中,而且目測暫時打不起來,這得是多空前絕後的盛況啊。

    而看著琳和自己的亞馬遜女教皇(這個組合詞挺有創意吧?)在那嘀嘀咕咕聊天,一個原本不相關的事件突然閃電般劃過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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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2 01:16:20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 迫近

    看著琳和她那個亞馬遜女戰士一樣的教皇在那嘀嘀咕咕聊天,我突然就想起一件貌似跟當前情況不相關的事來——當時從海森伍德-瑞德穆恩雙子星回來之後,我們在帝國通訊網中看到了一條公開發送的資訊,內容是對傻大個他們的祝福。

    那件事看起來相當不起眼,而且說實話跟現在也沒什麼聯繫,非要說為什麼我會突然想到這茬那就比較曲折了:首先是看到琳和亞馬遜女戰士聊天就聯想到了她的其他信徒,想到其他信徒就想到了索婭,想到索婭就想到了雙子星,想到雙子星就想到前不久的那件小事——你看,我的思維跳脫程度就是這麼不俗,你給我眼前放塊石頭我都指不定自己會聯想起什麼,這大概也是自己跟淺淺能合拍的重要原因吧:我的聯想搭配她的創意,你說這世上還有比我倆更能合拍的情況麼?

    當時我跟珊朵拉發現那條奇怪的全網資訊並沒多想,只是以為它是某個某個無聊的廣播者不小心選錯頻道,把本該送給當事人的祝福短信弄成全網群發了,但現在突然再次想起那件事,又看到眼前的深淵希靈,我心中一動:“對了深淵希靈,有件事問你。”

    “說。”深淵希靈簡短地說了一個字。

    “雙子星……就是瑞德穆恩-海森伍德那地方你知道不?”我看著對方的眼睛,“原本在深淵區邊上,一個比較荒涼的世界,當初是帝國區和深淵區中間的緩衝線來著,後來……咳咳,後來那個世界坍塌了,四分五裂。”

    我突然想起瑞德穆恩-海森伍德世界最後是被自己用偷天換日的方法給偷運回來的,所以說到最後就有點尷尬,但深淵希靈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變。只是帶著那種始終胸有成竹的微笑:“哦,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其實當初是你們幹的好事吧?從我眼皮子底下偷走一個宇宙,罕見的大手筆。”

    我差點一口飲料嗆抽過去:“咳咳……你察覺了?”

    “其實也是在你們差不多把所有碎片都運回去之後才察覺的,”深淵希靈似笑非笑地看著這邊,“原本我不會關注這種不起眼的小事,但幾個執行常規掃描的哨站發現了貓膩:那個宇宙被撕裂之後產生了大量碎片,但所有飄向深淵區的碎片都沒生命跡象,而且飄向帝國區的大碎片初看上去很正常,仔細推算了它們的漂移過程之後我卻發現那些東西有被人為引導的痕跡,這些跡象都是沒辦法用概率蒙混過去的……不過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大部分碎片已經進入帝國區,那時候沖過去搶奪肯定會導致全面戰爭,你知道,為了保證大業能順利繼續下去,我也不願意招惹太多麻煩的。”

    我略有點發愣,萬沒想到當初自己精心策劃而且下了大代價才搞定的偷天換日計畫竟然還是有漏洞,並且那麼快就被深淵希靈察覺了,但驚愕之餘自己還有點慶倖:雖然被察覺了,整個計畫卻還是順利完成。深淵希靈是在碎片都轉移完的時候才發現情況不對的,這麼看她還是敗了一手:這可真不容易,讓這個老謀深算的傢伙吃虧你知道有多難麼。

    “難道當初那條資訊真是你發的?”我甩甩腦袋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一開始的問題上,“我記著資訊原文是……‘向傻大個和他的朋友們問好’。嗯沒錯,就是這句話。”

    我還以為深淵希靈哪怕承認也要賣個關子,沒想到她很痛快地就點頭了:“對啊,我發的。”

    “竟然真是你!”我差點原地蹦起來。“你知道海森伍德-瑞德穆恩的事?”

    我腦子裡飛快地轉著各種念頭,首先就是這個深淵希靈到底能知道多少東西:雙子星世界一直是帝國區和深淵區之間的火線,雙方僵持之中誰都不敢開第一槍。自然也誰都不敢第一個跑到那個物質位面建立哨站之類的東西,因此那個宇宙的情況對雙方而言都應該是未知的,在我領著一幫人過去執行任務之前,帝**甚至不知道那個宇宙裡有生命,更別提知道那個宇宙有個叫瑞德穆恩-海森伍德的雙子星系統了——但深淵希靈知道?!

    根據對方的說法,我們在雙子星世界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她的注意力始終是放在別的地方的,直到帝**把世界碎片偷偷轉移走她才意識到那個宇宙情況不對,而在那之後她肯定也沒辦法入侵帝國的資訊網,所以她知曉傻大個故事應該是在那之前更早的時間……在我們出發前往雙子星世界之前。

    “我關注那個世界有一百年了,”深淵希靈微笑著,“直到你們把哨站一點一點推到我的邊境,我才把那地方讓出來……畢竟那個宇宙沒什麼特殊價值,放在邊境當緩衝線正好。”

    我當下了然:新帝國成立至今都只有五年,深淵區卻是在幾百年前就恢復活動的,因此深淵希靈在一百年前就知道雙子星世界的事情也很正常,而我們在雙子星世界周邊建立邊境堡壘更是區區兩三年前的事……怪不得她知道傻大個等人的故事。

    “你還有這偷窺愛好呢?”我表情古怪地看著深淵希靈,“深淵區的統治者,偷窺一幫在自己星球上打生打死的土著?而且你還沒出手滅了他們……”

    “為什麼要出手?”深淵希靈倒是比我還驚訝,“他們的世界對‘大業’無用,那個宇宙的凡人文明更是沒什麼威脅,消滅他們會浪費時間。”

    我:“……好吧,我忘了你的‘原則’了。這麼說你一開始就知道傻大個一幫人的故事,而且觀察了上百年,直到兩三年前才轉移視線……這我怎麼感覺怪怪的呢?”

    我說著說著就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了,因為深淵希靈做的事兒再一次超出了我對她的印象:作為深淵區的統治者,一個在別的地方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起碼在很多普通種族眼裡是這樣)的惡霸頭子,竟然對自己身邊近在咫尺的一小撮凡人草木不傷,她沒有出兵佔領那個宇宙,甚至沒有動那裡的一花一葉(當然也沒有給予任何幫助)。她只是很淡定地在旁邊偷窺,並且一次就偷窺了上百年,這種感覺……難以形容,如果你們非要找個近似的例子,那就想想看見撒旦趴在地上逗孩子的場面吧。

    更讓人難以相信的,是這個脾氣古怪的傢伙在發現雙子星世界是被人有意偷走之後竟然還發了一條那樣的資訊……她沒惱羞成怒,而是給傻大個等人發了一條半是慰問半是道別的信息!

    “這很奇怪麼?”深淵希靈笑眯眯地看著我,“你感覺我應該派兵焚盡我所發現的一切世界,在任何地方都不留活口?還是說你不相信我會放過一小撮凡人文明?”

    我沒吭聲,但表情肯定是默認的。

    深淵希靈用手撐著下巴:“我說過。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大業’,毀滅世界抽取世界之心之類的行動都是為這個目標效勞的,除此之外的事情我沒興趣。你以為我很喜歡征戰麼?不,恰恰相反:每一次對外戰爭都會消耗我大量的計算力,而這些計算力原本可以用於更快地推演‘架橋’計畫,因此我很討厭跟任何人開戰,如果他們不反抗該多好……哦,不談這個了。總之你稍微改變一下對我的看法就好,我是有理性的,可不是一個為殺而殺的瘋子。”

    “額……”我有點尷尬,因為自己確實總是會不小心忘記深淵希靈的“理性”一面。甚至忘記她那種嚴苛的邏輯思維方式,主要是她的思維方式實在跟正常人太不一樣了,“好吧,我知道你是有理性的。不過你觀察雙子星世界幹什麼?你不是對其他事情沒興趣麼?”

    “只是想看看他們能走到哪一步而已。”深淵希靈的眼睛轉向這邊,但視線的焦點似乎沒有放在任何地方,“一百年前發現那個雙子星系的時候我就產生了興趣:那是一個理論上早就應該被深淵毀掉的地方。它的文明層次遠遠沒有達到可以和深淵抗衡的地步,但它奇跡般地存活著,雖然情況一年比一年糟糕,但從來沒有真正徹底地倒下過。原本我應該對這種不起眼的小事一眼帶過,但它存活下來的概率是如此之小,甚至於無法計算……於是我就對它產生了興趣。我開始觀察那個雙子星系統,甚至派出過一些特工去研究那個文明的歷程,然後驚訝地發現它不但在和深淵對抗,而且已經持續掙扎了兩千多年……這是完全無法計算的情況,我類比了這個文明的一切參數,然後不管怎麼推演,不管怎麼精確地調配戰鬥力都無法做到同樣的事,於是我很好奇,想知道他們是怎麼做的,並且想看看他們還能堅持多久。在這一百來年裡,傻大個和他那幫朋友就成了我的重點觀察對象:他們顯然是那個文明能一路堅持下來的關鍵,但這些人又都是一群有著諸多缺陷的凡人,甚至連意志力都不夠完美,這怎麼能不讓人好奇?而且觀察他們不僅僅是我個人興趣,也是對深淵和文明進化方式的一種研究。你知道墮落使徒也是會被深淵侵蝕的,因此任何一種能抵禦深淵的東西對我們也都有用。”

    “於是你的觀察結果是什麼?”我面帶微笑好奇地問了一句。

    “結果是如果你們不出現,我很快就能得出結果了,”深淵希靈的聲音竟然有點怨念,“你們的發展速度真快,眨眼間就把邊境推到我面前了,所以我不得不暫時放棄那個地方。說到底它不過是個相當不起眼的觀察點,比它有價值的東西多了去,給你們就給你們吧。”

    “就因為你把一切都衡量的這麼精確,所以你永遠搞不明白瑞德穆恩-海森伍德是怎麼活下來的,”我搖搖頭,“但我還是很好奇你是怎麼把那條資訊發到帝國網路的……理論上深淵區的網路和帝國網路已經完全隔絕,哪怕你技術再高也不可能入侵進來,難道我們的網路有漏洞?”

    這個問題一定要問明白,剛一知道是深淵希靈發了當日那條資訊我這心裡就有點不安生了:雖然現在跟對方是合作關係,但說到底帝國跟深淵區在陣營上仍然對立,深淵希靈竟然有能力在帝國資訊網路裡廣播東西?這要是有漏洞那還得了!

    深淵希靈當然知道我在想什麼,她搖了搖頭:“別想太多。我要是能入侵你們的網路就好了,還用費這麼多事來求人?那次廣播只是個定時發送的東西,資訊內容其實是在你們炸毀宇宙之後不多久就送出來的——世界末日的衝擊足夠讓你們的邊境哨站受到相當強烈的干擾,趁著這個干擾向你們喊一句話可不費什麼功夫。”

    這時候貝拉維拉終於把深淵希靈的點心端了過來,我探頭過去看了看,很欣慰地發現盤子裡沒有出現螺絲扳手之類的東西,看樣子貝拉維拉對深淵希靈的不爽並沒有嚴重到讓她拋棄節操的程度:她要是跟莉莉娜一個性格,這盤子裡出現什麼我都不會奇怪的。

    深淵希靈好奇地看著眼前的食物,小心翼翼地捏了一塊酥餅乾放進嘴裡嚼著,我趕緊在旁邊問了一句:“味道怎麼樣?”

    深淵希靈嘴裡鼓鼓囊囊的。但這絲毫不影響她說話:“什麼味道?我沒有這個功能。”

    我:“……”

    這傢伙竟然連味覺庫都沒安裝!她到底是有多節省自己的計算力啊……

    “然後我應該把嘴裡的東西弄到哪去?”深淵希靈看我不說話,緊接著又問道,“另外吃東西到底有什麼意義?把它們嚼爛也不會給我提供能量啊。”

    “扔異空間去!”貝拉維拉氣哼哼地把深淵希靈的點心盤子劃拉到我面前,“給你吧,我就知道這東西給她完全是浪費——你不瞭解這個無趣的傢伙,我可瞭解透徹了。”

    “不明白,”深淵希靈把嘴裡的東西扔到了不知道哪個亞空間裡,隨後擦掉嘴角的餅乾渣,一板一眼地說道。“這本來就是沒有意義的事情。我回研究所了,已經跟貝拉維拉打過招呼,應該回去繼續工作,塔維爾還在等我。”

    撂下這句話她就起身推著自己的箱子向門口走去。完全不給別人回答的時間,等我從愣神中反應過來,這傢伙跟她的箱子已經走出店門了。

    “看吧,無趣的傢伙。”貝拉維拉翹起一根手指指向深淵希靈離開的方向,“你不必費勁讓她變得跟影子城其他人一樣,因為她的世界觀空前堅挺。要讓這傢伙適應你身邊的氣氛,比讓潘朵拉坦然正視身高問題還困……”

    “砰——喀拉拉……”牆角的又一陣怪響打斷了貝拉維拉的話,這次是笨手笨腳的渡鴉幹掉了冷櫃:那姑娘可能想用冰錐術給莉莉娜弄點冷飲,現在後者已經跟冰櫃凍在一塊了。

    “嗯,甚至比讓這幫笨蛋學會怎麼用家電還困難,”貝拉維拉擺擺手,“太笨了,這麼原始的設備都不會用,連我都能學會。”

    我愕然地看著貝拉維拉:身為堂堂渡鴉之王,會用冰箱跟烤爐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麼?

    “陳,有空麼?”肯瑟大叔這時候從旁邊走了過來,“來一下,跟你說件事。”

    我看他臉上的表情有點嚴肅,知道是有情況了,於是一邊起身一邊問道:“怎麼著了?”

    肯瑟領著我到他那一桌,琳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一個位置,我順手從旁邊的桌旁抽過來一把椅子坐下,與此同時桌對面的兩位教皇也禮貌地起身打招呼,不過我趕緊攔住他們了:白鬍子大爺的腰椎間盤且不說,那位亞馬遜女戰士身後背的車輪戰斧看著實在滲人,因為櫃檯旁邊也沒有放兵器的架子所以她一直背著這把斧頭,我現在就怕這位猛御姐一起身把人家小店的天花板給戳了……

    雖然在那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渡鴉和一個到處搗亂的莉莉娜努力下,這間小店已經差不多該重裝修了……

    “這是前陣子萬神殿發下來的檔,”肯瑟大叔從隨身空間裡掏出幾個卷軸來,“另外還有我自己的觀測記錄以及孩子們整理的記錄,最後這個是剛才萬神殿傳送過來的通知……”

    我趕緊擺擺手:“別介別介,你直接說就行了,我看帝國案卷還暈頭轉向呢。”

    肯瑟大叔似乎這才想起他跟我不是一個體系(在帝國首府住久了的人好像都這樣,特容易忘掉自己原本是哪頭的),帶著尷尬的笑把那些卷軸都收起來:“總之根據萬神殿的指示以及觀測結果,前些日子的世界管理系統集體故障確實不是常規事件,雖然沒法用理論解釋,但恐怕跟虛空大災變有關。”

    我:“……啥?”

    “虛空大災變,”肯瑟大叔表情嚴肅地重複了一遍,“這是萬神殿的結論,就幾分鐘前公佈的。我還把孩子們這次整理的觀測記錄跟萬神殿下發的資料比對了一下,確實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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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2 01:16:44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 萬神殿的結論

    肯瑟大叔平常是個不怎麼喜歡說話的人,而且即便說話也往往就是那經典的幾個字:甚好,甚好——除了表示自己沒啥意見之外他幾乎不發表看法,但這次他卻滔滔不絕地講述著來自神界的新消息以及自己的推論,仿佛是打算把平常積攢下來的話一次說個夠似的。

    而在對方的講述中,我也很快搞明白了神界關於虛空大災變和近期“集體宕機”事件之間聯繫的調查經過。

    神族用於管理現世的“世界管理系統”與帝國的主權樞紐有所不同。帝國的主權樞紐是借助建造各種專門的功能設施,通過分別控制時空各項參數來對整個宇宙產生絕對制禦的東西,這種架構有很強的模組化痕跡,能拆分也能組裝,可以看做是通過數台甚至數十台超級設備來分別管理宇宙的方方面面,最終達成世界管理的一套系統,並且在主權樞紐之上還有像“世界仲裁機關”那樣更加強大的控制單位。而神族的世界管理系統則是一個整體的、不可拆分的東西,它就像一體機,並且是那種一次成型,所有功能都整合在同一個主機殼內的一體機,用於控制宇宙參數以及檢測宇宙狀態的所有功能模組和軟硬體都整合在一起,叮噹的世界之樹神殿就是個顯著的例子。

    這兩種控制方式各有各的優缺點,帝國的主權樞紐顯得繁雜,不如“一體機”那麼精簡,但模組化的結構讓它能快速升級快速改變。並且能靈活定制出各種符合要求的型號來,對一些功能有限的特殊宇宙(比如單純的工業世界。單純的跳板世界)還可以只安裝需要的管理模組,這樣可以最大限度避免浪費機能;而神族的世界管理系統則高度整合,因為所有功能都一步到位所以看起來很簡潔,用起來也簡單(你想想叮噹的智力),但缺點也很明顯:沒辦法定制,管理系統一旦造好,其中的預裝外掛程式是固定並且非常繁多的,基本上新手只能用表層系統的“自動運行”功能來讓這些外掛程式自己運作。想要人為插手定制一下系統那可就麻煩了,反正印象中也就冰蒂斯這樣的女學霸能幹出裸機創世紀的事兒來。

    當然,神族的世界管理系統也不是完全無從定制和改寫的,比如叮噹就給世界之樹裝過很多外掛程式,但這些外掛程式仍然是傻瓜式操作,而且只有花哨的功能,你無法從根本上改變世界管理系統的架構和能力。頂多像叮噹那樣在世界之樹的樹幹上加一個碩大的懸浮窗,每次世界之樹重啟的時候上面都顯示一行字:您本次的開機時間是三天半,被整個神界所有的世界管理系統打敗了,建議您立刻卸載本外掛程式以避免對我神殿造成名譽上的損失——基本上就是這樣沒啥大用的東西。

    兩種架構不同的管理宇宙的方式,當然也應用了不同的原理,帝國這邊是分別操控各項宇宙常數。因為我也搞不明白怎麼回事所以就不詳細介紹了,而神族那邊的管理系統則好像跟世界之心沾邊——有點像是人為模仿世界之心,或者乾脆把世界之心綁定到管理系統上。因為世界之心是整個宇宙的縮影,是宇宙範圍內一切數學變化的“公式池”,所以通過特定的手法控制世界之心就等於控制了宇宙。當然神族製造的東西會比脆弱的世界之心功能更強大也更穩固。即便被叮噹這樣的菜鳥隨便折騰也不會輕易死機……額,即使死機了也還能重啟……總之讓叮噹中完槍之後我們知道一件事就行了:神族的世界系統是和世界之心掛鉤的。要麼它是人造的強化版世界之心,要麼它把世界之心嵌入了管理終端。

    “現在萬神殿那邊分析了所有的故障案例,在世界管理系統上沒發現問題,所以他們把注意力轉移到跟系統如同鏡像版對應的世界之心上,”肯瑟大叔很耐心地解釋著,他知道我不太擅長理解這些抽象的東西,所以解釋起來也很詳細,“你要知道,雖然世界管理系統跟世界之心對應甚至重疊,但它們仍然能分成兩部分,就好像系統和系統鏡像一樣,而且這個鏡像和主體保持著即時同步。”

    “然後老頭聯盟……我是說萬神殿那邊發現世界之心有問題?”我跟冰蒂斯在一塊混的時間長了,竟然一開口就差點把萬神殿也叫成老頭聯盟,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冰蒂斯者易變流氓。

    “在今天之前,一切還都只是推測,”肯瑟點點頭,“因為遇上的所有事故都屬於小規模故障,即便問題最嚴重的案例也沒達到影響宇宙平衡的地步,所以世界之心即便出問題也看不出大毛病,萬神殿那邊只能推測出一個大致方向,然後就把長期觀察的任務下發給我們這些遇上故障的管理神了,一般每個管理神下轄的都不止一個世界,所以我們又把這些觀察任務下發給自己的信徒們。今天也是湊巧,他們剛把觀察數據拿過來,萬神殿那邊就來了新的通知,原來有一些管理神已經在幾天前把資料送上去,萬神殿把那些資料以及對資料數據的研究過程都發了下來,我跟琳剛剛把所有東西比對完,確信萬神殿的研究是正確的。”

    我略帶點意外地看著肯瑟大叔,沒想到這還是位不迷信權威的人物:萬神殿都把結論發下來了他還要自己再比對一遍,按理說有這研究精神他不至於跟叮噹小隊混一塊,被稱作問題兒童五人組之一啊——肯瑟大叔你是隱藏許久的世外高人麼?

    結果我臉上剛露出這些意外的表情,冰蒂斯就從旁邊晃悠過來拍拍我的肩膀:“別聽他吹牛逼,他就是記錯了上交資料的日子。今天才把自己的教皇招呼過來,結果剛才萬神殿回復不收文件了——假裝研究資料表示自己勤奮好學而已。妾身相信你當年上學的時候被老師叫起來回答不出問題。肯定也會趕緊低頭假裝認真看書的……”

    肯瑟一張老臉滿是尷尬:“冰蒂斯大人您嘴下留點德,孩子們在這兒呢……”

    冰蒂斯痞氣十足地聳聳肩,眼神落在威爾身上:“小子,要不要跟著老娘混?老娘也是光明系響噹噹一號人物,現在正好手下小弟死絕正在招兵買馬,為了聖他娘的光……”

    鄉村版甘道夫頓時義正詞嚴:“感謝神的恩典,但威爾對吾主的忠誠永恆不變,自從十歲那年蒙聖光恩典從瘟疫中活下來。此身已不會向其他神盡忠。”

    我這才知道眼前這位白鬍子大爺為啥對肯瑟如此忠貞不二,原來是教會或者肯瑟親自出手救下來的……這個先不說,冰蒂斯這臉皮戰鬥力可以啊,當著人面挖牆腳。

    結果冰蒂斯這搗亂還沒完了,她又轉向那個亞馬遜女教皇:“切,又是個頑固的傢伙……那這邊這個小丫頭呢?看你這氣質跟我挺配套啊,這位姑娘。我念你是條漢子,要不要跟我學使流星錘?”

    我:“……”冰爺我也念你是條漢子!

    琳原本以為沒自己什麼事,結果現在發現自己是躺著也中槍,只好弱弱地說了一句:“冰蒂斯大人你別這樣,奎娜很固執的……”

    那個亞馬遜女漢子果然神色一整,眼神淩厲起來:“奎娜自從蛋殼裡破殼而出的一刻便認定此生僅追隨龍神大人。對你的邀請沒有興趣。”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蛋殼裡?”

    “很奇怪麼?”奎娜看了我一眼,“我乃巨龍,當然是從蛋殼裡出來的。龍神從一處毀壞的巢穴中找到了龍蛋,並親自將我孵出來,這是父母之恩。”

    隨後她回憶了一下。臉色更加認真:“雖然小時候龍神大人給我餵飯經常把我撐個半死,但多虧這樣我才比一般巨龍更強壯。”

    旁邊的龍神少女滿臉通紅。低著頭努力吃東西,我拍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你不應該按自己那兩張嘴的標準要求別人——而且哪怕你有兩張嘴,也只有一個胃吧……話說你也會孵蛋啊?”

    琳的臉已經快埋進盤子裡了,聲音悶悶的:“跟媽媽學過……但我沒想到真能孵出來,當年只是從廢墟裡撿了個龍蛋,當時還以為已經死了,想帶回神殿安葬的,結果掛在身上的時候突然從裡面蹦出個小女孩來……然後就有了奎娜。”

    我看著眼前的筋肉女教皇,再看看幾乎只有後者身量一半大小的琳,感覺神的生活簡直太tm豐富多彩了……不知道這個奎娜有沒有跟那些小烏鴉一樣保留自己蛋殼的習慣。

    “不願意就不願意唄,多好的事啊還推三阻四的,”冰蒂斯看現場沒人搭理自己,只好吊兒郎當地晃著身子回去繼續跟菲娜閒扯去了,“只是有點想當年那些孩子們了……”

    別人可能沒聽清,但我聽得很清楚,看著冰蒂斯的背影我很想上去說點什麼,但最後還是壓制住了這份衝動:自己很瞭解這個女流氓,如果現在過去安慰的話,十有八九會被她一邊高喊著“聖他娘的光”一邊拿鎖鏈板磚糊臉上的。

    我轉過頭:“好了好了,還是繼續討論虛空大災變跟世界之心的事吧。”

    “能說的基本上就那麼多了,”肯瑟大叔攤開手,“世界之心集體出問題,意味著所有宇宙的基礎模版有狀況,根據事故的‘隨機分佈’現象,可以確定這種狀況是不限範本甚至不限虛空象限的,而能波及這麼大範圍的東西除了虛空大災變不作他想。另外這也跟世界之心的固有性質有關:不管宇宙要發生什麼事,世界之心永遠是最先有所反應的一個,宇宙的毀滅是先從世界之心的混亂開始的,而根據現在收集到的觀察數據判斷,世界之心的故障正是傾向於自我分解——與‘歸零性’的特徵一致。當然現在的情況還遠遠沒有達到宇宙即將毀滅的地步,但萬神殿那邊判斷虛空大災變的初步影響已經開始彰顯。起碼……秩序世界已經不太穩定了。”

    我的眉毛一下子擰成一團,感覺壓力山大之餘又帶著一點僥倖心理:“為什麼帝國這邊沒發現?會不會是你們誤判了?”

    “因為你們根本不關注世界之心。你們對宇宙的控制是建立在其他的技術基礎上的,”肯瑟大叔罕見的非常嚴肅,“希靈使徒目的性極強,對‘無關事物’所投注的熱情很少。我聽說自從你們研究出現在的宇宙控制技術之後就再也沒怎麼研究過世界之心了——畢竟它也確實沒什麼可研究的,技術上不怎麼複雜,只是個資訊糾纏點而已。我估計現在你的研究所裡只有那麼一兩個人會例行公事地抽幾個世界之心檢查檢查,而這種抽樣檢查根本發現不了這次的問題,你看。我們神族都用了差不多一個月,而且是對大量樣本跟蹤分析,才終於確定世界之心有狀況。”

    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還真沒辦法否定這個,只能略帶煩躁地擺擺手:“好吧好吧……真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這……來的也太早了點吧。”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周圍熱熱鬧鬧的情景。又想到虛空大災變迫近的情況,感覺一種油然而生的煩躁以及緊迫感同時從心中升騰起來:以自己這種沒心沒肺的性格,同時產生這兩種感覺那可不簡單。為什麼一切來的就這麼快呢?

    一直以來虛空大災變在自己心中都是個遙不可及的事情,哪怕觀察到不連續帶,哪怕聽到深淵希靈帶來的消息,我都沒有現在這麼真切地意識到這場災難的迫近竟然已經達到這種程度。說到底這應該是之前始終沒看見點切切實實的“自然災害”的緣故,這就好像普通人聽到地震火山的消息,哪怕災難再大,只要沒親眼見過沒親自經歷過就始終產生不了足夠的感覺,但一旦有朝一日你親身經歷。或者哪怕僅僅遠遠地看到一次——災難迫近的感覺才會真實起來。

    我覺得自己的情況就有點類似:虛空大災變影響的雖然只是神族用的作業系統,但它現在跨越了從虛到實的重要界限。當這場災難從一堆抽象的數據和拗口的描述變成看得見摸得著的災害——哪怕只是一丁點微不足道的災害,它給人帶來的壓迫就空前放大了。

    肯瑟大叔自然能看得出我的心情變化,但他只是寬和地笑了笑,我終於在這個每日只知道跑去跟退休老頭們搶打折雞蛋的老不修身上看到了屬於長者的沉穩,他微笑著:“不用擔心,世界之心是一種相當敏感的東西,因此它的報警往往是非常早期的,即便萬神殿發來的通知上也沒用太急迫的語氣,而且父神還沒發佈緊急命令,所以咱們還有充足的時間。而且說實話……整個虛空真正意義上能左右這場災難的人只有那麼幾個,要是連你都抓瞎,別人還有幾個能鎮定的。”

    我呼了口氣,感謝自己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媽,給了自己這麼一套缺心少肺的性格,短暫的恍惚之後自己還是冷靜下來,我想想深淵希靈的計畫,感覺她的“大業”進程應該已經到最後一步,心中也就稍微安定點了。

    關於深淵希靈的“大業”進度,目前能確定的就是必要“材料”已經收集齊全,架橋需要的場地也準備的差不多,而且她已經把“啟動端”準備出來,這麼看來剩下的似乎只有鎮壓新軍以及跟帝國和神族聯手開始架橋這兩件事,而且這兩件事還是能同時進行的,時間應該來得及。現在我唯一拿不准的就是這個“架橋”的難度到底怎樣,深淵希靈關於這個細節始終沒有明說,她似乎要等父神和希拉大姐到這邊之後再公開這件事,所以在這件事上我略有忐忑。

    儘管不太清楚所謂的啟動端是什麼樣,啟動那玩意兒又需要什麼步驟,但直覺告訴自己架橋必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哪怕所有材料準備齊全、所有技術問題都被解決也會花一番功夫,並且根據深淵希靈的說法,架橋還需要虛空兩岸的超級文明共同進行,這就給它平添更多麻煩,因此哪怕架橋只剩下最後一步,我也不敢太過樂觀:不管怎麼看,這最後一步才是真正麻煩的重頭戲啊。

    但現在自己也沒什麼能做的,所謂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我相信各領域的專家們會盡全力將這些事處理好,所以自己也就好好發揮自己的功能……

    額,當一個穩定軍心的牌位好了。

    把事情想通之後心裡當然是一陣舒暢,我抬起頭看著小店裡那令自己分外熟悉的熱鬧場景,看著肯瑟跟琳繼續與自己的信徒聊天、冰蒂斯繼續跟菲娜或者貝拉維拉扯淡,比伯魯繼續無辜地飄在半空不知道該幹啥,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記住一句話,別忘本心,不要讓任何艱難險阻打擾到眼前這一切。

    天還沒塌呢。

    想了想,我起身走向冰蒂斯——天塌下來之前,先幫某個看起來五大三粗的女流氓補補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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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5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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