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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0913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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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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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0 00:41:07
第一千五百章 又見面了

    這台古老的數據終端似乎有一點工作不良,在連接到飛船數據總庫的時候它上方的全息影像劇烈閃爍了一陣子才總算穩定下來,珊朵拉猜測這可能跟飛船長期供能不足或者墜毀時的衝擊有關,數據終端的一部分晶化線路可能已經劣化,不過這點點故障並不影響使用,在一番調試之後,我們進入了數據總庫的根目錄。

    “航行日誌……只有些座標記錄和飛船自檢報告,看上去沒用,還有飛船的技術參數,也沒什麼大用了,”珊朵拉篩選著那些看上去有價值的資料,“哦,找到了,這應該就是當年留下的檔案。”

    全息投影閃爍了一下,隨後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們面前:一身戎裝的姐姐大人。

    “姐,你穿軍裝的樣子看上去真彆扭。”我微微偏頭嘀咕起來,當事人也深以為然:“現在讓我成天穿這身衣服肯定無聊死了。”

    錄影檔開頭是幾秒鐘停頓,隨後才傳來略有些失真的聲音:“……設備良好,開始記錄。現在已經離開母星,我們正進入一片從未有人踏足過的虛空,如果之前的觀測無誤,我們將在這裡接觸到那個沉睡中的強大生物,為防止發生意外之後無人知曉這裡的情況,從現在開始我將以這種錄影的形式留下日記,並在艦隊各艘飛船內都留下備份。根據十五分鐘前完成的虛空掃描,這一區域的世界數量非常稀少,在一百二十次引擎跳躍的範圍內僅有三個不成形的畸形宇宙,‘創世紀’活動在這一帶變成了稀有現象。隨行技師無法解釋這種情況,我們只能將其歸結於虛空生物活動所產生的影響:後者在成長過程中對周圍的資訊演化產生壓制或者主宰作用,導致在其完全成熟之前,這一帶的‘創世紀’活動都夭折了。不能確定這種猜測是否正確,假如它正確。那麼虛空生物的強大和特殊將遠超之前想像,我覺得這次行動說不定能成功……不管怎樣,要依靠虛空生物來抵抗衝擊,他越強大越好。”

    第一段錄影就這麼簡短,放完之後我忍不住碰了碰姐姐的胳膊:“姐,你上輩子算計我。”

    姐姐順手把我的腦袋夾在胳膊下面,又是懲罰又是寵溺地使勁擰我頭皮:“說多少次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而且你不願意是怎麼的?”

    冰蒂斯這時候倒一臉嚴肅起來了:“這辦正事呢,你們就是要秀姐弟情深也等回家好麼?”

    這時候第二段錄影已經被珊朵拉找到,一身戎裝表情嚴肅怎麼看怎麼奇怪的姐姐(前世)開始在錄影上一本正經地講話:“艦隊已經抵達目的地,此行一切順利。根據之前的測量。虛空生物就是在這裡沉睡,但現在艦隊面臨一個非常尷尬的問題:我們看不到他。”

    說完全看不到也不太準確,嚴格來講還是能觀察到虛空生物存在跡象的:這一帶有大量來源不明的資訊輻射,有憑空飄蕩的、類似世界屏障或者秩序場一樣的穩固空間,還有一組非常有規律的脈衝信號,但這些都不能說是生物跡象。以上現象或許就是虛空生物活動的結果,但我們對這種特異生命的瞭解看來還是太少了,出發前沒有人想到他在沉睡狀態的時候竟然是不可測的。一種不可測的生命……我們應該如何與他建立交流……哦,看樣子自言自語有些過頭。那麼今天的記錄到此為止。”

    “你在虛空形態的時候是不可測的?”冰蒂斯突然偏頭看了這邊一眼,“不對啊,當初咱倆打架的時候妾身看的清清楚楚,雖然你黑了點。帶存在感還是比較高的。”

    “這不是一碼事好麼,”我有些哭笑不得,“要是沒猜測的話,沉睡中的虛空生物其實是處於‘回歸狀態’。或者叫‘神遊狀態’的,除了能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之外,我們跟虛空完全沒有分別。百分之百融為一體,觀察不到也正常。姐姐上輩子看到的那些‘活動跡象’應該也只不過是世界殘骸,我是從世界殘骸內部產生的嘛。”

    冰蒂斯點點頭:“哦,就相當於你的蛋殼是吧。”

    我:“……”我就不該跟這個女流氓起頭!

    “你說的那個‘跟虛空融為一體’妾身也差不多明白了,是不是就跟把史萊姆扔水裡一樣?”

    我:“……”這個女流氓到底還有完沒完!

    珊朵拉這時候已經過濾了幾段沒價值的錄影,她對我們一揮手:“都別鬧,阿俊該出來了。”

    我再一次:“……”話說為什麼感覺這方面的話題總是一個比一個詭異呢?

    姐姐(前世)的影像再次出現在全息投影上,這次她臉上似乎帶著高興的神色:“一切順利,終於成功和虛空生物建立了對話,不過是對方主動找上來的:看樣子他察覺到了艦隊的來訪。這是一個充滿好奇心的新生生命,他詢問了大量跟飛船和希靈使徒有關的東西,看起來第一次見到除自己之外的自由意識讓他非常驚奇。初步接觸很順利,虛空生物很友好,並且如我們所料——他對深淵呈現出本能的厭惡,且對秩序世界呈現出本能的好感。現在我們正在想辦法把自己的計畫解釋給他,同時讓這個虛空生物理解他應該怎麼做。最後這點似乎是個問題,新生的虛空生物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力量……確切地講,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力量’,這是一個率性而且自由的意志,在虛空階梯上沒有任何東西能束縛他,於是他就這樣隨意地存活著,一覺睡了不知道多久,但願在凡娜爭取到的時間耗盡之前,這個虛空生物能搞明白該怎麼張開屏……啊……”

    錄影上的姐姐大人話剛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而打斷她的赫然是一個突然從畫面旁跳過去的黑色圓球,那個圓球看起來比拳頭略大一點,並不十分規整,看著就好像略有點變形的軟泥團一樣,這個古怪的“東西”突然跳進畫面,然後就在半空中繞來繞去不肯離開了。姐姐(前世)開始手忙腳亂地試圖驅趕這個圓球,一邊飛快地解釋:“另外順便提一句,虛空生物製造了一個用於和物質生命交談的‘軀體’,就是眼前這個球……他的好奇心好像有點過於旺盛了!他似乎對我們這些擁有身體的生命很感興趣,但他本身好像不太擅長控制自己的實體,這個圓球至今沒有五官……請別搗亂,我正在記錄很重要的……別碰那個按鈕!別碰那個面板!別碰那個……誰來幫忙把他趕跑?”

    那個黑色圓球仍然飛快地在畫面上沖來沖去,我甚至覺得他對著鏡頭做了個鬼臉,而始終給人一種鎮定嚴肅印象的姐姐(前世)卻被這個突然沖過來攪局的圓球給弄的手足無措,於是這段本應該很嚴肅的錄影後半段直接就變成了一幕鬧劇。最後在一陣雞飛狗跳中結束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全息影像,然後我就感覺好幾道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這種情況下我還沒挖個洞鑽進去的唯一原因就是這艘船是古董,沒捨得挖……

    “要是妾身沒猜錯的話……”冰蒂斯果然還是第一個開口的,她那饒有興致的眼神跟小刀子一樣在我身上來來回回刮了好幾輪,“剛才那個球應該就是你上輩子吧。”

    “原來阿俊上輩子的虛空形態是個球麼?”連珊朵拉都忍不住要打趣一兩句,“阿俊你平常不是一直怨念自己的虛空形態沒有臉麼?你看現在不用怨念了吧——你上輩子連胳膊腿都沒有,這輩子你還算進步了呢。”

    “咱能不能別說這個話題……”

    我剛說到一半,連姐姐大人都開口了:“阿俊上輩子就是個熊孩子。”

    我簡直是欲哭無淚:“姐,不帶你這樣的啊。那時候不還小麼!”

    這段錄影之後還有幾段記錄,基本上就是希靈使徒和我上輩子的交流經過,這方面的事情倒是跟我們已經掌握的情報沒什麼偏差,而在這些記錄的最後。就發生了那改變無數人命運的大事件:

    虛空生物一級開大,白裝頂塔一輪秒掛。

    珊朵拉在錄影檔後面找到了關於這次事件的記載,但那已經不是錄影,而只是單純的文字記錄。記錄人不明,內容只有短短的一段話:

    “……計畫失敗,虛空生物亦無法抵擋那種規模的衝擊。或許衝擊已經被減弱,但不知道母星是否能倖存……不確定自己還能保持多長時間清醒,但或許有一絲轉生希望,應以此為目標努力。僕從軍艦隊已經遣散,我已將本艦的許可權識別方式切換到第二模式……或許‘她’將這艘飛船交付至我手上的時候就已經計算到了這點,這艘船的許可權識別庫只需要一個口令都能切換到第二模式,那麼但願‘她’也計算到了計畫失敗之後的事情。無論如何,我們的嘗試失敗了,希望其他的計畫都還在按照預期軌跡發……”

    記錄到此為止,後面應該還有東西,但也不知道是資料庫故障還是怎麼,總之是被抹掉了。

    我們發現的第一個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這裡只有文字,而非影像。

    “如果沒猜錯的話,留下這些文字的應該是你姐,”冰蒂斯看著那些充斥了不少亂碼的希靈文,一邊說一邊點頭,“只能留下文字,說明那時候她已經失去實體了,這是在你拯救世界未遂之後留下的記錄,這艘船上的人應該就是在那次事故裡死絕的。”

    姐姐忍不住抱了抱胳膊,這個話題讓她也感覺渾身難受:“為什麼我覺得今天發生的事從頭到尾都這麼詭異呢?”

    “詭異就對了,”冰蒂斯一揮手,“誰看見自己當年的遺言還能樂得出來啊。”

    我:“……”我覺得今天最大的錯誤就是把這個女流給帶上了!

    看著眼前這段最終記錄,我們不約而同地產生一絲好奇:當時我跟姐姐以及飛船上所有人都已經在深淵衝擊下“死亡”,剩下的只有我們兩人的靈魂(當然還有更加虛弱的、凡娜和蕾姬的靈魂殘片,也就是如今的淺淺和林雪),而這些文字顯然就是在那種情況下記錄下來的,那麼當時我們是以怎樣的狀態留下這些“遺言”的呢?

    冰蒂斯不愧是學識淵博,竟然在這方面也頗有想法:“你們應該暫時形成了一個混合的靈體生物,你跟你姐輪流坐莊。鑒於當時你還是個傻小子,所以飛船上的留言是你姐清醒的時候留下的,另外還有個可能,就是你們倆以混沌意識的形態附身在飛船的主機裡了,然後仍然鑒於你當時是個傻小子,所以這些留言是你姐直接輸入資料庫的。兩個猜測都有可能,總之不管怎樣,最後這艘船就帶著你們的靈魂一路飄過虛空,最後在地球上砸了個坑……嗯,這就是你們死前的經過了。”

    我終於對這個說話含沙量十個加號的女流氓忍無可忍。順手打開影子城傳送門,抓著冰蒂斯的胳膊就把她了扔進去……

    “搞定,現在世界清靜了,”我長出口氣,隨後看向那份留言,試圖從這簡短的一段話裡看出更多東西來,結果還真發現一些引人注意的地方,“珊朵拉,姐。你們注意到沒,這裡提到一個‘她’,還說是這個‘她’把飛船交付給十五天區的……”

    我話還沒說完就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為一個名字閃電般地劃過腦海……

    而這時正在運算元據終端的珊朵拉突然發出了意外的聲音:“等等!這裡有個檔!”

    “什麼東西?”我暫時把腦海裡那個近乎無處不在的名字甩到一邊。好奇地湊了上去。

    “不知道,”珊朵拉一邊檢查那份檔一邊搖著頭,“只有編號,沒有日期也沒有記錄人。而且沒有查詢用的關鍵碼,原本應該是在資料庫最底層存著,但我把你姐當年留下的日記都讀取過一遍之後它就自己彈出來了。好像是自動執行的。”

    這時候那個神秘的檔已經開始自動播放,珊朵拉發現這台老古董數據終端已經不受控制,它完全變成了個全自動的投影裝置,其上方的全息影像抖動了幾下,所有的文字圖表和顯示附件便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留著黑色長髮、樣貌平凡的少女。

    “讀取到這份文件的人,不論你是誰,你好,”黑髮少女開口了,“你可以叫我希靈。這是一個搭載了限制性智慧問答程式的資料庫,將視你的提問向你提供有限情報,我將首先展示資料庫所包含的部分條目,你能獲取的資訊將包含在下屬條目中。你將有充分的提問機會,但本資料庫將根據你的提問方式自主判斷你是否有資格得到答案。”

    現場一片安靜,幾乎落針可聞。

    眼前的黑髮少女跟我們所見過的每一個希靈形象都不一樣,但是這不重要,因為希靈的外貌本來便是不確定的,現在只要能確定一點就行:眼前這個,正是舊帝國時期的希靈!

    前一刻還是自己大腦中沒來得及說出來的猜想,下一刻就得到了如此直接的證實,這讓我有點發蒙,而冷靜下來之後就是無數個問題湧上心頭了。

    “怎麼這裡也有她的事……”張了張嘴,我最想說的果然還是這句話。

    連姐姐也有點感慨:“好像在舊帝國的各個自救計畫裡,她插手了不少,珊朵拉的復仇軍算一個,前些日子咱們發現的流亡方舟算一個,這怎麼十五天區也跟她……十五天區不是概念割裂了麼?”

    姐姐一句話提醒了我們:十五天區不是概念割裂了麼?深淵希靈不是在姐姐出發跟虛空生物聯繫之前就已經被分割到另一個網路中了麼?那這艘船以及我們眼前這段影像是怎麼回事?

    珊朵拉皺著眉不說話,低頭在那擺弄數據終端,在發現完全無法直接控制後者之後終於放棄:“鎖死了,資料庫的最深層果然是加密的,連許可權系統都不認……這種違背基本架構的東西,確實只有那個網路意識能造出來。”

    “你能回答我們的問題?”我記起眼前這個影像說自己是個智慧應答的資料庫,於是抬頭看著她,“你是個高級智慧還是個簡單程式?”

    “檢測到關鍵字,轉化……展示資料庫條目。”眼前的影像用一成不變的語調說著,隨後一大堆清單在影像下面刷新出來,這一刻我可以確定對方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了:這應該只是當年那個網路幽靈留下的一個簡單程式,並非其意識裂片之類的高級東西,應該是沒有思考能力的。

    珊朵拉認真觀察著下面刷新出來的條目,若有所思:“根據問答過程來推斷提問者是不是帝國倖存者?這是你的設計目的?”

    “條目1741,答案:是。”

    “你的設計者放棄使用權限庫來啟動這個程式,是因為她認為在你蘇醒的時候帝國許可權系統可能已經崩潰,所以這個系統不可信?”

    “關鍵條目9009,答案:是。”

    “你存儲了這艘飛船交付至十五天區的經過以及十五天區自救計畫的全套方案,這一紀錄其實是給來自其他天區或者其他自救計畫的倖存者準備的,目的是讓他們知道十五天區的殘存部分可能分佈在什麼地方?”

    “最終關鍵條目9010,答案:是。你已可以開啟整個資料庫,歡迎查閱。”

    珊朵拉呼了口氣,臉上帶起高興的神色:“果然跟我猜的差不多,問答程式只是個表面上的幌子,真正的作用是在問答的過程中確認提問者是不是帝國倖存者,只要提出足夠的關鍵字,資料庫就打開了。”

    我也呼了口氣,心說幸虧剛才不是我在提問啊,否則今天不知道要跟這個程式外殼折騰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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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1 00:41:25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命運是一團亂麻

    所有涉及到舊帝國的東西總是會有出人意料的展開,從最早的文獻館計畫到現在的十五天區自救無一例外,似乎總有一些人陰魂不散,而且格外喜歡亂入——我剛想說自己已經習慣了奧卡姆那個死而不滅的傢夥隔三差五就給新帝國留下點麻煩,現在就赫然發現陰魂不散的傢夥裡又多出個深淵希靈來,並且更糟糕的是:深淵希靈還沒死呢……

    我們現在已經百分之百可以肯定這艘船的來歷特殊,它不是十五天區自己製造的,而是由深淵希靈建造並交付給當時的十五天區皇帝(姐姐大人),這也正好符合珊朵拉之前對船體的掃描:珊朵拉發現這艘飛船不是常規架構,但當時我們都以為這不過是一艘皇家御用的特殊戰艦,誰也沒想到它的來歷竟然還這麼驚悚。

    那個網路幽靈在飛船資料庫裡偷偷留下了一份資料,現在看來恐怕當年的姐姐大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飛船裡有這麼個“後門程式”,這程式在判定飛船被啟動之後便自動執行起來,現在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堆七萬年前的“留言”,我有充足的的理由相信:這些東西一定讓人目瞪口呆。

    珊朵拉看著資料目錄,眉頭緊鎖:“當年十五天區已經概念割裂了,留在十五天區這邊的是影子城裡那個殘體希靈,我覺得這些東西不該是她留下的。”

    我想了想影子城那個軟妹希靈平常稀裡糊塗的模樣,頓時也覺得眼下這些資料不是她留下的。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姐姐大人微微點頭,“這是深淵希靈留下的——在概念割裂之前她就跟我的前世接觸過,然後把這艘船交給了十五天區。”

    “這麼說十五天區的自救計畫其實也有深淵希靈秘密參與?”我感覺還是有點不可置信,“我一直以為這個自救計畫是你跟林雪還有淺淺上輩子自己發起的,原來還隱藏著這麼個幕後黑手?”

    “那時候的深淵希靈還沒腐化呢,不能叫黑手。”珊朵拉挺認真地糾正起來,“而且這也確實有可能,別忘了我就是被她用安全屏障保護起來的,她還在深淵衝擊蔓延開之前發射了一堆方舟各自逃難,所以她用別的手段給其他天區示警也有可能……”

    “不,不應該是示警,應該只是順水推舟,”姐姐打斷了珊朵拉的猜測,“一百三十多個天區,她能示警的可不只是十五天區一個。根據之前咱們找到的資料,應該是當時只有少數幾個皇帝提前察覺了x計畫的風險,並且只有十五天區提前做出過應對,所以她才跟十五天區接觸的,這個先後問題要搞清楚,否則會被誤導。”

    這時候珊朵拉已經通過直連把深淵希靈留下的資料快速讀取了一遍,她臉上的表情很是凝重,而且凝重中透著點古怪,我好奇地看著她:“有什麼發現?”

    “資料裡確實提到了十五天區自救計畫。跟咱們目前掌握的情報一致,但有一點……你自己看吧,有點毀三觀的意思。”珊朵拉說著,將一部分文檔提取出來呈現在全息投影上。我發現那是深淵希靈以第一視角留下的留言:

    “……我已完成所有交接工作,並提供了概念割裂所需的部分技術細節,十五天區的研發力量非常強大,他們應該能在衝擊抵達之前完成分割。在此次分割之後。我應當也會被一併分裂,根據網路集群意識的特殊生命形態,這很可能導致兩個希靈的出現。我不敢確定自己當前這個‘自我’會落入哪一部分網路,但有很大幾率我將被分割至節點較多的網段,即除十五天區之外的帝國總網。”

    由此可以確定,我最終會落入深淵區,並且被完全封鎖在那一網路中,我對此沒有遺憾,但或許仍應想辦法做些努力。目前我已盡可能啟動了足夠多的自救計畫,包括大批方舟、一個火種、二十個種子資料庫、三座保護穹頂,並且盡可能壓制了污染區的腐化艦隊,以保證更多的眷族可以逃離這場風暴,但似乎仍然有可以做的事情……如果我可以控制那些被腐化的艦隊……這成功率很低,但根據我的生命形態,只要能部分脫離基礎協定的鉗制,這就是可行的。”

    前提是——我不能被污染。”

    我應當尋求某種力量,來幫助自己對抗正在網路中蔓延的腐化力量,這種力量應當是存在的。根據計算,只要深淵活性被壓制到一定程度,它的污染性就可能被中和,這或許是那些瘋狂的試驗專案中唯一有價值的發現,雖然這一發現來自‘對岸’,但它在這一側應當同樣生效。那麼目標就很明確了:我要尋找一個中和劑。”

    我在此留下這份留言,用於驗證自己的計畫:如果有人看到這份留言,那麼就證明借助虛空生物來抵抗衝擊的嘗試已經失敗,但飛船上承載的火種已經保存下來,而閱讀留言的人能通過之前的邏輯判斷,有很高幾率是帝國倖存者,你們必須知道以下幾個事實:”

    不論災難最終達到什麼程度,火種都應已經保存下來,不要放棄希望,帝國終將再次昌盛。”

    如果‘中和劑’真的成功,那麼處於污染區中的希靈使徒應該已經存活下來,如果你們暫時還沒有和他們接觸,那麼請做好準備:他們遲早會出現,而且很有可能——我也會再次出現。”

    由於不確定這種‘中和’的效果,也不確定來自對岸的那些資料有多少可信度,因此即便從污染中倖存,我也無法確定自己以及其他希靈使徒的狀態,我們很可能會對秩序世界有害,如果情況真的如此糟糕,請不要猶豫,一定要堅決、徹底、快速地消滅污染區內所有的倖存者,並且保證不能留下任何活口,因為那時候‘我’有很大可能也已經變異,網路集群意識是一種極其難以消滅的生命。你們必須摧毀所有節點,才能防止‘我’的再生。請務必牢記這點。”

    資料以下是空白。

    “看樣子深淵希靈在帝國覆滅之前做的事情比咱們想像的還要多,”在沉默很久之後,珊朵拉低聲說道,語氣近乎自言自語,“她不但早一步發現了x計畫即將失敗,而且在災難爆發前就接觸過唯一還保持冷靜的希靈皇帝……嗯,她這樣做倒是很明智,當時其他天區基本上都已經陷入狂熱了,即便她出面。恐怕也沒幾個人相信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古怪生命。”

    “她甚至可能被某些研究欲旺盛的天區皇帝拿去取樣分析,”我忍不住想吐個槽,“網路幽靈啊,之前誰敢想帝國數據總網裡產生了這麼一個古怪生命。”

    “看得出來,深淵希靈是個性格謹慎穩妥的傢夥,不管污染前還是污染後都是這樣,”珊朵拉點點頭,“所以為了防止出意外,她只和十五天區的皇帝接觸過。而且十五天區也確實接受了她的幫助,根據資料裡說的,概念割裂所需的技術材料有一部分甚至就是深淵希靈提供的……這也說的過去,深淵希靈是網路總意識。她擁有帝國所有的知識,要給十五天區提供技術支援肯定是夠了。”

    “但為什麼咱們之前就沒從別的地方知道這些消息呢?”姐姐臉上帶著不解,“咱們已經回收了神秘側的母星,把奧蕾莉亞和神秘側三百個帝**官叫醒。還打撈起來很多遺物,科技側的三百指揮官也已經恢復記憶,但好像壓根沒人知道深淵希靈的存在。”

    “因為她只和你接觸過。或者頂多再加上個林雪……哦,上輩子的時候叫蕾姬,”我很快就猜到了是怎麼回事,“她沒必要在十五天區每一個希靈使徒面前露面吧,只要跟總扛把子接觸一下就夠了,至於為什麼除了這艘船之外,別的地方沒留下一丁點跟她相關的記載……這個我就想不明白了。”

    “因為沒必要,”珊朵拉倒是給出了答案,“希靈使徒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當年的深淵希靈還是個更死板的網路意識,所以她在這一點上做得更徹底,公開自己的存在對提高十五天區存活率沒什麼意義,所以她就乾脆全程隱身在幕後了,反正只要提供了技術支援,獲得十五天區統治者的信任,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珊朵拉說的或許是個原因,但我覺得應該還有別的因素在裡面,不過……算了,反正深淵希靈的想法我們從來沒猜中過,不管是她腐化前還是腐化後的。只要能確定一點就行:十五天區的自救計畫裡,確實也有她摻和的一腳。

    而根據這份資料裡洩露出來的蛛絲馬跡,她摻和的這一腳規模還不小。

    “這個‘中和劑’指的應該就是我了,”我指著文檔中間一段話說道,“深淵希靈說要找一個中和劑,來降低污染區的深淵活性,我實在想不到除了虛空生物之外還有誰能辦這事兒。”

    “嗯,”珊朵拉贊同地點點頭,“這樣看來……難道你去保護十五天區時把一部分力量洩露到數據總網裡也是在她計畫之中的?她一開始就知道概念割裂沒辦法擋住虛空生物的力量,所以從一開始她就打算讓你幫她中和污染了?”

    姐姐睜大眼睛:“這麼說的話,墮落使徒也是深淵希靈計畫中的產物?”

    “恐怕是這樣,”珊朵拉看向那些資料,“只不過後來發生的事情朝著最糟的方向發展了:污染區內的希靈使徒雖然倖存下來,卻一個個性情大變,連她都沒例外。”

    我越聽越感覺彆扭,實在忍不住摸著下巴嘀咕起來:“怎麼感覺當年我就是被一堆人給算計著賣了呢?從頭到尾當冤大頭啊,活著開大沖塔,死了還得當板藍根給人治病去。”

    珊朵拉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額……確實沒差,當時十五天區說是跟你結盟,但說到底應該也只是想利用你的力量,畢竟當時帝國已經跟神族斷交,沒辦法找父神幫忙了。阿俊你很在意這個?”

    我頓時嘿嘿一樂:“還是我姐說的話,上輩子的事兒了,在我看來跟另一個人似的,頂多感歎一句當年真是個愣頭青。哪有追著不放的道理?而且說實話,要沒上輩子的糾纏,這輩子我還沒這麼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呢,說不定我就得跟星臣似的在某個鳥不拉屎的犄角旮旯裡鑽好幾億年,想找個說話的人都得自己手動捏,我可聽他說過剛創造神界那時候有多無聊,那日子擱誰身上都是心理陰影……”

    這麼邊說邊想,我心裡豁然開朗,最後一拍手:“這麼一想我還應該感謝當初深淵希靈跟我姐的算計,雖然讓我掛了一次。但一睜眼醒過來就有一家子人圍著自己,比星臣當年花那麼長時間蹲在屋裡自己研究怎麼搓小人要幸福多了。”

    珊朵拉嘴角一抽:“幸虧提前把冰蒂斯扔回去了,父神可是她偶像……”

    姐姐大人在這個過程中始終沒說話,只是帶著那種一如既往暖暖的笑意很溫和地看著我,按理說這時候她是最應該感覺尷尬的人,畢竟當年把我當冤大頭頂到深淵衝擊波面前的就是她的前世,但二十年的相依為命可以讓這種尷尬煙消雲散:姐姐知道我不會在意這些,更知道我不希望她也在意這些,這是一種默契。在這種默契下,那種讓人感覺生分的尷尬完全可以無視。

    “現在我有種感覺,”姐姐沉默了一會,突然若有所思地說道。“總覺得這個深淵希靈好像計畫了所有事情,從舊帝國開始那些x計畫以來,一直到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裡好像都有她的影子。她在七萬年前就預計到自己會被分裂到數據總網裡,也設想過用虛空生物的力量來幫忙降低深淵的活性,想找到在被污染之後能繼續存活的方法。她也知道十五天區會產生一個新的‘希靈’……咱們一直以來以為是巧合的種種事件,怎麼現在看著好像都是她計畫好的?”

    姐姐這麼一提醒,我跟珊朵拉立刻想到了更多東西:復仇軍的存續,十五天區的倖存,墮落使徒的誕生,“希靈”和“深淵希靈”的分裂,以至於我跟珊朵拉的相遇,沃倫?菲爾德的方舟……

    所有的事情竟然是一條線!

    “帝國崩潰的時候有非常多的自救計畫,基本上所有沒在第一時間陣亡的皇帝都各自採取了自救行動,”珊朵拉表情肅然地低聲說道,“包括已經崩潰的文獻館和我們根本不知道的其他行動在內,大部分自救都失敗了,目前確定成功或者部分成功的自救專案其實都跟深淵希靈有關。第十五天區的自救確實是當年你姐自發的行動,但深淵希靈也提供了一定幫助,所以她的關係匪淺。這樣算來的話……阿俊,你創造出了深淵區和墮落使徒,而深淵希靈締造了如今新帝國的局面……你敢信?”

    我:“臥槽……還真是!”

    一切正如珊朵拉說的那樣:深淵希靈在舊帝國即將崩潰的時候親自佈置或者從旁協助了一系列計畫,這些計畫保留下來的火種存續至今,就是如今新帝國的根基;而七萬年前我那次失敗的個人英雄主義則是深淵區和墮落使徒存活至今的直接原因,所以可以說正是我一手創造了那些污染者。而如今呢?我是新帝國的領袖,深淵希靈卻是墮落使徒的首領,我們統帥著對方創造出來的軍團,站在絕對的對立面上不死不休——你還能找到比這更戲劇化的東西?

    命運如同一團亂麻,我們抽絲剝繭百般追尋,最終終於解開了這個線團,卻發現所有人手裡都拿錯了線頭……然而這還沒完!

    我們仍然沒能把深淵希靈的秘密全部搞明白,七萬年前發生的很多事情現在還是破朔迷離,而且哪怕是眾人眼前的這些資料,在揭示出大量秘辛的同時也給我們帶來了成噸的新問題,所以誰也不敢說這團亂麻就徹底捋清楚了,甚至可能恰恰相反……

    我使勁揉著腦袋,感覺自己已經不敢繼續想下去了,天知道眼前這些資料繼續追究下去還能有多少嚇死人的信息量,我真怕再研究一陣子再蹦出來幾個老古董資料庫再發現幾段數萬年前的留言,最後突然發現深淵希靈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閨女——現在發生啥我都敢信了好麼!

    “話說這裡面還提到了‘對岸’,”珊朵拉卻沒有我這麼大精神壓力,她仍然挺鎮定地在那研究這段信息量巨大的留言,“現在咱們知道了舊帝國的x計畫包括深潛專案,也知道當時有部分天區皇帝研究過對岸文明的事情,深淵希靈是網路意識,所以她知道整個帝國的所有情報……或許整個虛空都找不到比她更博學多識的人了。留言裡提到了降低深淵活性的方法,而且這個方法還跟對岸文明有關……看樣子舊帝國時代某些專門研究深淵的傢夥在‘深潛’這條路上走的比咱們預想的還遠吶。”

    我點點頭:“當年的深潛專家跟對岸文明的接觸絕對比咱們多,可惜那個深潛專家已經掛了——奧卡姆嘛。”

    “但還有一個人知道的東西並不比奧卡姆少,”珊朵拉看了我一眼,“深淵希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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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1 00:41:44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珊朵拉的“狀況”

    “還有一個人知道的並不比奧卡姆少,”珊朵拉看著我的眼睛,“深淵希靈自己!”

    我想了想,很誠懇地問她:“你的意思是咱們去找深淵希靈聊聊人生,看能不能感動她?”

    珊朵拉拿白眼使勁在我身上掃射兩輪,這才哼哼了一聲:“這時候就別開玩笑了,我是認真的。根據最近幾次跟深淵希靈的接觸,我發現她並不是不能對話的,阿俊你應該也記著深淵希靈的特點:她本身並沒有個人喜好,對任何陣營都沒有敵我觀念,她的行動完全是取決於邏輯需求和計算結論的,這也就意味著在對方眼中,新帝國和她之間的隔閡並非陣營對立,而僅僅是‘目前是否有聯絡必要’而已,這種隔閡比起陣營對立來要容易解決多了不是麼?起碼對話幾率不再是零。深淵希靈應該還保留著所有記憶,根據她的生命形態,她應當知曉舊帝國時期發生的一切,你看,她連虛空大災變都知道——那傢伙記憶庫裡存放的東西恐怕比任何人想像的都多。”

    “確實,”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咱們折騰至今都搞不明白的問題,很可能在深淵希靈那就有全套答案……但你說咱們該怎麼跟她接觸,而且讓她把這些事情都告訴咱們?那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主,而且最重要的……新帝國跟她之間還是敵人,哪怕暫時停戰了,她也沒有跟新帝國交流的理由啊。”

    “這個就只能以後慢慢研究了,”珊朵拉呼了口氣,隨後環視著這裡的老古董設備,“先把這艘飛船運回去,從頭到尾拆卸檢查一遍,這是除上一艘方舟之外咱們發現的第二個由深淵希靈製造出來的東西,把兩個標本都檢查檢查,它們一定能揭示出深淵希靈的一些秘密。”

    現在看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畢竟主動權不在自己手上。

    要把這艘船運回影子城還是比較費工夫的,直接把它揣隨身空間裡帶走倒是方便,但這樣一來地下就會形成一個數公里直徑的巨型空洞,再加上真空負壓,恐怕當地直接就從山區變成盆地了,所以要安全地運走這艘船還是得招呼幾個專家過來:我這時候突然有點後悔把那個女流氓扔回去,那傢伙的聖光似乎最適合幹這種守護一方平安的工作來著……

    我們呼叫了大愛無疆的表世界特派員,說明這裡的情況之後便離開飛船,剛從飛船閘門裡出來就看到了正在上甲板等著自己的丁玲和林風。這倆人好像沒注意我們已經出來,等我靠近的時候他們還蹲在裝甲帶上研究著呢。果然不愧是人類精英分子,百忙之中都不忘為科學事業做貢獻,林風說的一句話當時就讓我特別感動,他摳著裝甲帶上的一條棱線:“你說咱們拆一塊下去陳哥不會發現吧?”

    丁玲立刻義正詞嚴地斥責了林風這種挖帝國主義牆角的行徑:“咱沒工具啊,這艘船怎麼這麼結實……要不我去找林雪借傢伙?但我又怕那丫頭起疑,到時候她隨便‘看’一眼咱們就露餡了。”

    我在旁邊聽著感動的跟啥似的:真不愧是跟林雪一塊長起來的,那個麻煩精大小姐身邊百米範圍內還能有幾個好人麼?

    “你倆要不怕把飛船警戒系統吵醒就隨便拆吧,”我伸手拍拍倆人的肩膀,“我可提醒你們。飛船中央主機已經醒了,你們身後三十米就是警戒無人機巢……”

    林風跟丁玲頓時渾身一激靈,然後他們很神奇地保持神色如常站了起來,林風好像啥事都沒發生似的跟我打招呼:“陳哥。事情忙完了?”

    “光這臉皮就能看出來你跟你姐絕對是血親,”我順手在他胸口擂了一拳,“我們得先回去了,會有大愛無疆的人來這裡善後順便回收飛船。對了。你們把所有見過這艘船的人都召集起來,這次要清洗的可不只是中午一小段時間的記憶,我們得把他們在這裡發現的事情都模糊掉。”

    對當事人進行心理暗示。永久模糊他們的短期記憶,這是大愛無疆最常用的善後手段,安全無害,快捷高效——你可以當成是黑衣人用的那根鋼筆的升級版,不過珊朵拉要操作起來顯然簡單多了。

    我們終於離開了這個古老的地穴,再次來到地表碎石灘的時候外面已經臨近傍晚了。丁玲已經提前把一切安排好,所有曾見到過這艘飛船的人這時候都在外面待命,他們還不知道自家長官莫名其妙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是想幹什麼,所以很多人臉上都帶著好奇的神色。我趁這時候也觀察了一下丁玲手下這幫“員工”,發現果然不愧是不歸勞動法管、一切憑能耐吃飯的異能組,這成員真是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什麼樣的都有,我甚至還看到倆背著書包的高中生——現實還真有穿校服拯救世界的啊?

    “這兩個是剛發現的種子,”丁玲注意到我的視線,順便在旁邊解釋道,“一個擁有特殊記憶能力,一個能用肉眼觀測到電磁波之類的東西,正在重點培養。其實他們這培養的已經夠晚了,我跟林雪姐弟都是初中就開始接任務的。”

    我想了想自己高中以前的人生,發現那階段自己幹過的最轟轟烈烈的事情就是去果園偷果子的時候跟小胖和看園子的狗賽跑,並且贏了小胖——而且那次我們倆都沒跑贏狗……

    一想自己那庸庸碌碌的學生年代,我就只能一聲長歎了。

    “人都齊了吧?”珊朵拉看了看眼前的一小群人,扭頭對林風確認道,後者剛想點頭,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跑向那兩個高中生,抓起倆人的手很關切地詢問:“你倆就快高考了是吧?”

    倆高中生莫名其妙地點點頭:“額,怎麼了?”

    “複習的還好吧?”

    倆高中生再次點頭:“嗯,還行。”

    林風這才滿意地回來,跟珊朵拉點點頭:“嗯,人齊了。”

    我:“……叮了個當的你這個混小子……”

    結果我這邊剛說到一半,珊朵拉已經毫不猶豫地動手了,就見她輕輕打個響指。眼前的一小群人便紛紛面露迷茫,這也就是一瞬間的事,等所有人都恢復正常之後林風便面帶微笑地上去檢驗效果,他再度抓起兩個高中生的手:“你倆就快高考了吧……”

    我目瞪口呆,繼而轉身看向丁玲:“他為什麼還沒被人打死?”

    “別介意,他這是有心理陰影報復社會來了,”丁玲無所謂地聳聳肩,“當年他高考的時候正好遇上大事件,被耽誤的不輕,差一分……”

    我頓時特別同情:“差一分就考上北大了還是差一分上清華?”

    “差一分就有一科能及格了”丁玲擺擺手。“他跟他姐走兩個極端,小雪從小到大都是學霸,他僅有的滿分是體育跟值日分。”

    那丫還報復個屁的社會!這學渣已經達到先天發育不良後天無可救藥的境界了好麼!

    “其實他這也沒啥影響,”丁玲看了那兩個高中生成員一眼,語氣帶著點若有若無的感慨,“本身進了這個組織基本上就和正常人生活絕緣了,他們今後會有特殊安排的學校,特殊安排的工作,特殊安排的身份——一切看似正常人的生活其實都是專門制定好掩人耳目用的。如果是比較核心的成員甚至會以組織為家,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必須這樣,否則你跟普通人一樣正在學校上著課突然聽說西伯利亞有外星人怎麼辦?舉手跟老師報告說你要拯救世界去?”

    我能理解丁玲舉的例子,更能理解像他們這樣的“特殊人士”要過著怎樣的生活。但我果然還是比較不適應她用外星人舉例子……我身邊的地球人已經屬於稀有品種了好麼?

    “說起來你的生活比我們還離奇呢,我還跟你講這些幹什麼,”丁玲突然想到什麼,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成天見林雪嚷嚷著‘重要事件重要事件’地往你那跑,每天回來都一臉剛剛拯救完世界的嚴肅模樣,你們每天過的肯定比我們這刺激多了吧?”

    我想了想:“理論上她就是在唬人——我們也不是天天打仗的好麼。她大部分時間只是來我家蹭飯而已,順便跟家裡的熊孩子們搶電視。”

    丁玲:“……”

    我召喚出自己的寶馬良駒七千億,對仍然處於無語狀態的丁玲招招手:“用不用把你們也捎回去?這地方可是四川……”

    “你不說我都忘了!”丁玲這才一下子醒過味來,她抬頭看看天色,頓時露出火燒火燎的模樣,“趕緊走趕緊走,差點忘了你這輛車的神速——我都準備在外地過夜來著,看樣子今天竟然還能趕上回家看電視。對了,我還得順便把xo接回去,我家那蠢狗還在你那放著呢。”

    我一聽這個頓時想起家裡那只最近有點神經質的狐狸妹子來,立刻冷汗都下來了:“那快點吧,再遲會說不定狐狸已經給你家狗開光了!”

    閒話不多說,七千億的速度那是不用說的,在地球這麼小的範圍內敞開了飛,那速度基本上不比瞬間傳送慢多少,我們差不多是以亞光速沖回了家,等車停在院裡的時候感覺也就眨眨眼的功夫。我領著一幫人推門下車,看到家裡一切如常,小烏鴉正領著一大幫裂生體在草坪上匍匐前進尋找草籽,小泡泡正在噴泉旁邊玩水,根據她衣服的狀況我判斷這小傢伙應該剛遊完泳——所以不遠處的安薇娜正捧著毛巾往這邊沖。淺淺是第一個從屋裡沖出來的,這姑娘第一件事就是以拋物線沖過來,跟八爪魚一樣掛在我身上,一臉興高采烈:“阿俊阿俊!給我帶禮物沒有?”

    我把這個比熊孩子穩重不了多少的活力丫頭從身上摘下來:“我又不是出去玩了,哪來什麼禮物,我們是去挖墳的好麼。”

    “哦對,”淺淺這才想起我們出門的目的,頓時又高興起來,“那都挖出什麼來了?”

    “反正信息量挺大,”我寵溺地捏了捏淺淺的鼻子,“丁玲家的狗呢?”

    “在屋裡跟狐狸學人生呢。”淺淺愉快地說道。

    我跟丁玲趕緊跑進客廳。結果立馬就看到了那倆犬科動物:狐狸跟xo正在客廳中央的地毯上席地而坐,倆人(?)面對面瞪著眼睛似乎在比拼耐力,不過那只倒楣狗的耳朵已經耷拉下來,渾身的毛髮似乎都已經失去光色,儼然就是精神萎靡世界觀崩潰的模樣,狐仙大人卻是一臉興致盎然,不但耳朵很精神地豎著,那一大堆尾巴還在屁股後面有規律地擺來擺去:我知道這是她心情愉快的表現。

    “很好,現在你已經理解‘靜’的含義了,”狐仙大人贊許地摸摸xo的腦袋。“接下來我教你一門外語,別問這跟修行有什麼關係,反正你照著學就行了。看我的嘴型:喵——”

    我上去一把抓住狐狸妹的耳朵:“你還有點狐仙的尊嚴麼!”

    狐仙大人此刻表現出了與她的千年道行相稱的反應速度:扭臉一口咬在我胳膊上,甩都甩不下來。丁玲則趕緊跑向自己的寵物狗,xo這時候已經有點精神恍惚的意思了,看到主人出現竟然一時半會都沒反應過來,直到被丁玲抱在懷裡才後知後覺地嗷嗚一聲,那聲音真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我心頭就仨字不斷滾屏播出:作孽啊……

    等丁玲和林風帶著一隻近乎精神分裂的狗離開之後。我低頭看了看仍然掛在自己胳膊上的狐耳少女:“你到底打算掛到啥時候?”

    狐仙大人一邊使勁咬著我的胳膊一邊翻著眼睛往上看,要是她嘴裡咬的那胳膊不是我的說不定我就被她給萌住了,看這傢伙半天沒有松嘴的意思,我只能從隨身空間裡摸出一把牛肉幹來。這招一如既往的管用:二貨狐狸頓時化作一溜黃光,連人帶牛肉幹消失在我眼前。

    “我覺得吧……咱們還是想辦法給她找點事做比較好。”這時候安薇娜不知道從哪飄了出來,手裡還拎著頭髮上沾著水珠的小泡泡,“狐狸應該純粹是太無聊了。她以前可不是這麼神經兮兮的性格,一開始不是挺穩重的麼?”

    “不管是誰,要是每天除了吃飯睡覺曬太陽啥都不幹地過上三年都得變成這樣。”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不過她平常不是有事幹麼?讓她幫你帶孩子唄,曉雪都說了,狐狸將來就是咱家的一號保姆,比姬兒佳美氏還專業。”

    安薇娜聳聳肩:“她比孩子們還能鬧吶。”

    幽靈女僕話音剛落,狐狸妹子就噔噔蹬地從樓上跑了下來,她把一卷金黃色毛茸茸的東西塞到我手裡:“對了家主,這是新圍巾,不准用來擦鞋。”

    撂下這句話,狐狸再次化作一溜黃光消失在我們眼前,我低頭看著手裡的狐狸毛圍巾有點發愣,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最近是她尾巴換毛的日子:狐仙大人有個習慣,每次換毛的時候都會把脫落的舊毛小心收集起來,要麼織圍巾,要麼織手套(這取決於天氣變化的幅度),反正最後這些東西都得落到我手上,從這一點看來沒心沒肺的她其實也挺懂得誰親誰近——平常在家裡也就我最照顧她了。

    “算了,就讓她繼續沒心沒肺下去吧,”我順手把圍巾收起來,臉上掛起樂呵呵的笑容,“能這麼樂天地生活下去也不容易。”

    “一條圍巾就給收買了?”珊朵拉的聲音突然傳來,我一扭頭,正看到她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站在自己身旁,“你來一下,有些東西想給你看。”

    我好奇地跟著珊朵拉來到二樓陽臺上,不知道有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值得女王陛下如此神神秘秘,結果到陽臺上之後珊朵拉二話不說就把爪子亮了出來……我是說她把自己的深淵形態亮了出來。

    黑暗而又躁動的深淵烈焰在她的半身燃燒著,猙獰的巨大利爪每一次輕微顫動都會在空氣中劃出仿佛空間破碎一般的細微裂紋,珊朵拉抬起她那變異的胳膊,在空中輕輕劃了兩下,開口說話時聲音中帶著共鳴一般的顫音:“話說這爪子除了打架的時候好用,平常真是一點都不方便,給自己撓癢癢都顯得太長,想握個拳都因為比例不對收不起來。”

    我:“……話說你把我叫過來不至於是想讓我給你剪指甲吧?先說好,我的能力確實對深淵有效,但你這爪子不一定需要剪指甲……”

    珊朵拉白了我一眼:“你看我像是那麼無聊的人麼,我是最近有了點發現——不知道你注意過沒有,你對深淵那種潛移默化的‘滅活’效果,好像從來沒在我身上生效過。”

    我剛剛還有些走神的心頓時一下子就收攏歸位了:“什麼意思?”

    “現在帝國這邊被你淨化過的深淵感染者已經非常多,除了深淵獨立團的人之外,咱們家裡還有維斯卡和冰蒂斯,”珊朵拉看著我的眼睛,“每一個被你淨化過的人都會有非常明顯的變化,最顯著的一點就是身上的深淵反應會顯著減弱,我這陣子分析了所有的案例,發現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只要經歷過逆轉化,感染者身上的深淵反應都會減弱至少數倍——我除外。”

    珊朵拉一字一頓:“五年了,我身上的深淵強度和當初你我相遇時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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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深淵希靈,鬼魅般的傢伙

    我看著珊朵拉那因深淵而異化的身體,對她說的事情感覺分外訝異:“從來沒變過?我怎麼感覺你一切正常呢。”

    “所以說你平常太粗心吶……”珊朵拉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是自己控制了這些深淵力量的,不像其他的感染者那樣一開始是瘋狂狀態,所以你沒發現這點——當然,我之前也沒注意過,直到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才越來越對深淵的本質產生興趣,然後偶然注意到自己和其他人情況的不一樣。你還記著吧,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候我就向你展示過自己的深淵力量……”

    我立刻點點頭:“對,當時你就跟炫耀新玩具似的讓我看你的爪子,印象特別深,那時候還嚇我一跳來著。”

    珊朵拉在陽臺欄杆上磨著自己的爪子,一邊對我翻了個白眼:“什麼叫炫耀新玩具?明明只是想開誠佈公一下……不說這些了,你當時應該還沒有精確感應深淵的能力,所以印象可能不深,不過我是始終精確記錄自己身體狀況的:那時候的污染程度是多少,現在還是多少,在你身邊五年多,從來沒有絲毫變化。而其他人都不一樣,哪怕是那些跟你沒見過面,僅僅在精神網路上接受過一次常規淨化的深淵獨立團士兵,他們在跟你接觸前後的污染狀況都有巨大差異……你不覺得這很奇怪?”

    我看著珊朵拉,然後好奇地抓起她的爪子研究起來:“確實有點奇怪,但你的情況一開始就跟他們不一樣嘛——他們剛開始都是瘋的,所以在被我淨化之後變化就很明顯,而你一開始就自己把深淵搞定了,所以不需要淨化,自然身上也沒什麼變化……話說你這爪子摸起來原來是涼涼的啊?”

    “或許勉強能說得通,”珊朵拉顯然不太信服這種簡單解釋,她的語氣很不以為然。“不過我覺得情況要比這複雜。別忘了你的淨化能力不光能主動用,還是個被動效果,維斯卡剛被咱們抓住的一段時間內始終是瘋瘋癲癲的,後來是跟你在一起時間長了才慢慢正常起來,這說明只要在你身邊呆著就會受到影響,根本不存在什麼需不需要的問題。而且拋開所有情況不談,就從純理論分析:你代表著虛空的秩序面。是深淵的天敵,理論上只要是深淵,哪怕是已經被我壓制下來的深淵也會被你影響到……話說你能別聞我的爪子麼,感覺好變態……”

    我放開珊朵拉的巨爪,表情特別嚴肅:“親親老婆的手有什麼變態的——只不過硬了點嘛。”

    珊朵拉:“……這說正事呢你能不能嚴肅點!”

    “你說的這問題我是聽明白了,”我抬手按了按珊朵拉的頭髮。看樣子對方不需要自己插科打諢來幫忙減輕壓力,“說到底這個情況就是:所有跟我接觸過的感染者都有好轉跡象,只有你跟產生了抗藥性一樣,五年過去沒有絲毫變化。因為從一開始你身上的深淵就已經無害化,而且這幾年也沒失控過,所以咱們一直都忽略了這個問題啊……話說你有沒有讓塔維爾幫忙檢查一下?”

    “當然檢查過,不過她是個單純的科學家。只能從數據上告訴我一切正常,”珊朵拉收起深淵巨爪,轉身靠在陽臺欄杆上,仰著脖子看那已經顯出繁星的天色,“心裡有些煩躁,感覺好像被孤立了似的……孤立倒也罷了,竟然還是跟你孤立開,你知道這多彆扭麼。”

    我輕輕撫著她的頭髮:“你可以換個角度嘛。這證明你跟我關係特殊,所以不走尋常路……”

    “所以有時候我很羨慕你這種沒心沒肺的生活態度啊,”珊朵拉一聲長歎,然後順勢扭頭在我手上輕咬了一下,這才邁步向屋裡走去,“看樣子你也不知道自己的淨化機制到底怎麼回事,咱們以後再研究這個吧。我先去吃點東西。安薇娜,廚房裡還有點心嗎……”

    “女主人,一會就要開飯了。”

    “我知道,先開開胃。來幾套大餅卷饅頭,就當餐前小點心了……”

    聽著珊朵拉和安薇娜的聲音從陽臺門對面傳來,我只能輕笑一聲,然後跟剛才的珊朵拉一樣靠在陽臺欄杆上看星星,但心裡卻已經多出了又一團迷霧:珊朵拉這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之前沒人好奇過她的狀況,因為遭受深淵污染又恢復正常的例子是非常罕見的,缺乏足夠的實例來分析研究,自然也沒人能說清珊朵拉的情況到底正不正常,然而現在不一樣了:帝國這邊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前墮落使徒,連深淵獨立團都已經成建制,我們有無比充沛的實例可以分析,於是珊朵拉身上的異常一下子明顯起來。

    所有遭受過深淵污染的人在跟我接觸之後都會產生變化,就連哈蘭和冰蒂斯這樣的頂尖強者也不例外,但珊朵拉卻可以肯定她身上的深淵反應從來沒有減少過,也沒有降低活性——當然這可能跟她身上的深淵已經被控制住有關,但誠如她所說的,事情不能這麼簡單就下結論。

    不知怎的,我突然又想到了深淵希靈,那個陰魂不散、無處不在、神通廣大,似乎不管到哪都要插一腳的深淵希靈:這會不會跟她有關!?

    這好像有點神經過敏,但有一點可別忘了:當年復仇軍被困異世界可是深淵希靈的計畫產物!

    深淵希靈是個謹慎細緻的傢伙,這一點從她制定的各種自救計畫以及那些自救計畫的成功率就能看出來:舊帝國幾乎每個能掙扎一下的天區都自救過,但至今確定成功的自救計畫基本上都出於深淵希靈之手,她籌畫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沒什麼漏洞,即便是一些看上去無關緊要的小細節,最後也證明是有深意的,那麼當初復仇軍所困的那個世界竟然存在深淵,這可能是個紕漏麼?

    我皺著眉開始回溯這些時間點:復仇軍被困異世界之後基本上是立刻就和當地的深淵怪物開戰了,而那時深淵希靈正在釋放方舟艦隊,之後的大約一百年時間裡,污染區一直在逐步惡化。但一時半會並沒有徹底崩潰,也就是說起碼在那一百年裡深淵希靈還是清醒的,並且有能力檢查她的各項計畫是否順利進行:如果復仇軍遭遇的深淵是個“意外產物”,那麼她有整整一百年的時間來糾正這一切!

    但她沒有,珊朵拉和她的士兵們在一顆原始星球上鏖戰,明明是被保留下來的火種,卻不得不持續面對深淵威脅。如果這不是計畫中的紕漏,那就只有一個答案:深淵希靈故意的。

    她需要讓復仇軍接觸當地的污染,甚至……她需要一個被感染的希靈皇帝。

    這個過程中必須注意一點:深淵希靈是在“清醒狀態”下制定的這個計畫,在她還沒有被腐化控制的時候,就做出決定要讓一個至關重要的火種和深淵融合!

    為什麼一個精神正常、對帝國擁有絕對忠誠的希靈使徒會做出這種決定?

    當然,這中間還有些解釋不清的問題。比如珊朵拉當初的行軍計畫是她自己決定的,她途徑一個被深淵污染的世界也屬隨機,應該不是深淵希靈所能控制……等等,好像也不一定,如果當年珊朵拉面對的那些深淵就是提前被安排好的呢?

    隨著這些猜想越來越深入,我感覺一陣陣毛骨悚然:那個網路幽靈到底是打算玩多大吶!

    我使勁甩甩腦袋,感覺自己好像已經把這個問題想的太過複雜深入了。而且很多都是僅憑猜想完全無從證實的東西,哪怕想破腦袋也徒勞無益,於是只能先放在一邊,或許等自己把這些事情稍微想得明白一些之後可以去找珊朵拉商量一下。

    “哥哥哥哥!”一陣歡快的叫聲突然從下方傳來,我低頭一看,正迎上一雙閃閃發亮的紅色貓瞳,維斯卡使勁拽著我的衣角在那晃來晃去,“原來你在這兒啊!哥哥你看什麼呢?”

    “怎麼又變成貓耳朵了。”看到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讓人心情為之一樂,我捏了捏對方那毛茸茸的貓耳——話說自從在海森伍德上變過一次喵星人之後,這丫頭對貓耳的興趣似乎還不小呢,“沒看什麼,研究星星,哦,還順便研究月亮。”

    維斯卡的性格不適合思考那些複雜的問題。但要是讓她知道我剛才在琢磨什麼,這丫頭肯定也安不下心,她就是那種哪怕幫不上忙也要跟著湊熱鬧的類型,所以與其讓她白費功夫。不如先別讓她知道的好,我隨口編了個理由就把這丫頭的注意力轉移到一邊了。

    這時節天黑的還是挺早,現在月亮已經升到半空,維斯卡跟我一塊扒在陽臺欄杆上看了一會,突然冒出一句:“哥哥,你看我多圓啊!”

    我表情古怪地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嗯,是挺圓的。”

    “人類好像給我身上扔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維斯卡皺著眉嘀嘀咕咕,“有探測器,有登月車,還有大腳印子,尤其是那個腳印,他們還打算給當成文化遺產永久保留下來,我想清理下……”

    我登時冷汗就下來了:“別介!你知道地球人有多努力麼!”

    “可是我該洗澡了,”維斯卡仰臉看著我,“別人的榮耀星艦平常都是收起來的,只有我的在外面放了七十多萬年,上面好髒啊……”

    我擦著額頭冷汗:“你的行星要塞外面本來就有一層岩殼好麼。”

    “但本來沒有探測器啊,”維斯卡使勁撓著頭髮,似乎月亮跟她之間的共感超連結又不正常了,“癢癢!也不知道地球人用的燃料是怎麼搞的,好像燒不乾淨似的有好多殘留物……”

    我感覺我們倆這話題再繼續下去就詭異到收不回來了,於是趕緊捏了捏維斯卡的臉蛋讓她轉移注意力:“好了好了,等地球人準備開採月面氦三的時候咱們就造個新月亮把你換下來行不?你先在天上掛幾年吧。”

    “開採氦三?”維斯卡眼睛竟突然亮了一下,“哦對了,地球人好像是有這個計畫來著……那就不換了,等他們開採完再說。”

    這次輪到我奇怪了:“有人在你身上採礦你怎麼反而沒意見了?”

    “岩殼裡的氦三好煩人的,早就想清理掉了,”維斯卡高興地比比劃劃,“我就當地球人在幫我拋光,還附帶按摩……”

    我目瞪口呆:“……”

    跟維斯卡在一起能聊的話題果然只有這種詭異向的!

    接下來的許多天。我們終於迎來了期盼已久風平浪靜的日子。

    那艘七萬年前墜落在地球上的飛船已經被順利運到影子城,所有相應的善後工作都完美結束。幾個專家組在塔維爾的領導下對飛船進行了慘無人道的研究——基本過程就是把它拆的連親媽都不認識。就和之前預料的一樣,這艘飛船沒有編號,飛船內的所有設備上也看不到銘牌之類的東西,就如當初沃倫?菲爾德所乘坐的方舟,它是一艘“空白”的舊帝國星艦。現在我們知道這種“空白”狀態就是深淵希靈製造東西的特徵——我相信如果下次在遇到類似的“空白物品”,我們一定能第一時間搞明白它是打哪來的。

    不過就目前而言。我情願別再遇上這些鬧心玩意兒:深淵希靈給眾人帶來的鬧心事情還少麼?

    邊境那邊的情況也一切如常,新的疆界線已經穩定下來,現在深淵獨立團正在幾個邊境節點加快進度建設堡壘。從新帝國和深淵區真正接壤的那天起,我們對邊境防禦的需求就跟著提高到了一個新的級別,現在我們不但需要大量的防衛軍,還需要足以抵擋強制跳躍的邊境主權設施以及海量的太空堡壘——起碼跟當初在墮落使徒地盤上見到的那種烏龜殼一個級別。而且數量要更多一些。這是很重的建設任務,但哈蘭親自督辦,而且他信心十足地保證深淵獨立團能承擔所有的建設工作,所以這方面的事情也就不需要我跟珊朵拉太操心了,我們只管在深淵獨立團忙著敲基地的時候把足夠多的帝國防衛軍堆到邊境就可以。

    至於深淵區那邊……好吧,不管願不願意承認,深淵希靈好像真挺“配合”的:墮落使徒的內亂在一種不溫不火的狀態中持續著。

    帝國和神族分別對深淵區進行了好幾次高強度的遙測。探測結果一致,證實深淵區內部一直有大大小小的軍事摩擦,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就是新軍和舊軍仍然在爭奪某些局部地區的領導權,這些衝突看來是很好地牽制了墮落使徒(不管是哪一派系)的精力,他們在邊境地區的活動頻率已經下降到歷史最低點,哪怕新帝國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修建邊境堡壘,後者好像也無暇他顧的樣子。當然一點必要的反應還是有的,比如聊勝於無的自爆無人機攻擊和挑釁性的探針推送。與其說是在打仗,倒不如說是跟我們發短信表示“哥還沒死透呢”……

    邊境部隊攔截了一部分自爆無人機和探針,最終確認了這些東西都來自“新軍”:看樣子深淵希靈信守承諾,起碼她手下的部隊沒有跑出來鬧事,那傢伙似乎真的已經專注於幫我們牽制新軍了。

    然而對方越是顯得這般人畜無害信守承諾,我這心裡就是越發沒底啊:深淵希靈何許人物,你看看她當年那一大堆能把人嚇尿的計畫和那無處不在的身影。這種近乎鬼魅的傢伙……真的會淪落到今天這樣?

    我現在甚至懷疑就連深淵區的“分裂”都是她計畫的一部分,這個計畫甚至還可能是她七萬年前就制定好了的!

    好吧,這可能誇張了點,現在只要涉及到深淵希靈的問題。我一概處於神經過敏的狀態……

    總之深淵區的情況看起來一片大好,雖然墮落使徒沒死多少,但起碼短時間內他們也不打算出來,只是不知道這種僵持能持續多長時間,根據我這幾年被坑的經驗,他們安分兩年有可能,安分兩天也有可能,明天上午一大早就開著十萬大軍堆到帝國門口跟我打招呼更有可能……這就是人生啊!我這五年基本上就是被他們一路坑過來的!

    事實證明自己果然沒辦法長時間過清靜日子,我在家裡好不容易安心地過了幾天,終於還是發生事件了。

    這天中午,我正抱著小泡泡在院子裡曬太陽,一邊讓自己的思維在溫暖的陽光中肆意發散,一邊努力糾正懷裡的小丫頭那亂七八糟的發音和語法習慣(如果小泡泡語真的有語法的話),整個人懶散的跟一條鹹魚似的,然後來自影子城的緊急通訊就跟催命似的在自己腦海裡響了起來。

    緊急通訊是塔維爾發來的,內容只有一句話:“深潛用的深淵之門裡發現大量不明物體,疑似某種殘骸群!”

    聽到這條消息的一瞬間我就知道,這事兒帶來的信息量恐怕不比深淵區分裂來的小?——自己這平靜生活算是又完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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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1 00:42:23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 深淵裡的殘骸

   我跟珊朵拉很快就來到了塔維爾的研究所,果不其然哈蘭也在這裡:作為在深淵領域理解頗深的專家,哈蘭如今已經是深潛專案的負責人之一了。

    塔維爾也不跟我們客套,一見面就開門見山直奔主題:“深潛港那邊剛才又發來一遍確認消息,深淵之門下面確實有大量殘骸,目前這些殘骸正慢慢向現實世界移動,具體數量不明,干擾太強。”

    “是從對岸來的?”珊朵拉看著塔維爾的眼睛,問出了在場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

    “暫時不能確定,我們還沒有追蹤深淵漂流物的技術,而且說實話,深淵裡出現殘骸本身就已經不太可能了,”塔維爾搖著頭,“任何有序物質在深淵環境下都會迅速裂解崩潰,其消散速度甚至比在虛空裡還快,深潛船那樣的東西如果在深淵裡遇上護盾停機之類的故障,差不多十分鐘就會被分解殆盡,根本不可能留下殘骸,更不可能‘漂流’一段距離,屬下認為那些殘骸非常古怪,疑點太多。”

    我扭頭看向哈蘭:“現在有採取什麼手段沒?”

    “暫時監控著,同時封鎖了深潛港,”哈蘭攤開手,“本來我打算把它們打撈上來看看,但突然想起來墮落使徒那邊已經研究了深淵潛航技術,他們是有能力在淺層深淵區航行的,萬一這些殘骸是他們弄出來的陷阱之類,打撈上來可就麻煩大了。”

    哈蘭一席話讓我瞬間從激動狀態清醒過來,我摸摸頭髮,心說幸虧眼前這位老奸巨……心思縝密而且在墮落使徒陣營裡呆過挺長時間,他擔心的事情還真有可能發生。

    “不過總不能放著不管吧,”珊朵拉略一思考便有了打算,“遲早要把那些東西打撈上來看看,萬一真是對岸來的被咱們錯過了那損失可就大了,我估計它們在深淵裡也不可能長久支撐下去。這樣吧。我們親自去深潛港坐鎮,阿俊過去開大支援全場,如果真是墮落使徒弄過來的什麼東西就當場淨化掉——他們再大本事也抵抗不了阿俊的浪子回頭……”

    我趕緊捂住珊朵拉的嘴巴:“那個坑爹的技能名字就不用說了!”

    塔維爾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那屬下這就去準備穿梭機,根據那些殘骸的狀態,它們還能再支撐挺長時間,陛下們不必心急。”

    等塔維爾暫且離場之後我轉向哈蘭:“話說你要不要跟著過去?你屬於專家。”

    “我當然得過去看看,”哈蘭微笑起來,“如果是對岸來的還好說,如果真是深淵區飄過來的……正好會會以前的‘老朋友’。到時候你倆別跟我搶啊,自從轉陣營之後我還沒怎麼活動手腳呢。”

    我無言了一下。心說真不愧是希靈出品,平常看著成熟穩重可靠大哥形態的哈蘭大叔,骨子裡果然也跟潘朵拉一樣屬炸藥,看對方眼神裡那熊熊鬥志,儼然他就是用硝化甘油無土栽培長大的……

    很快塔維爾那邊就把一切東西準備就緒,我們幾個乘上了前往深潛港的穿梭機,不過塔維爾自己卻沒有跟著我們一起上船,因為她已經有七八個品質投影在目的地等著了。這個無處不在的精神分裂眼鏡娘可以做到帝國境內全境旅遊瞬間抵達,高等級精分。你值得擁有——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深潛港出於安全考慮具備特別的安保措施,那裡是沒辦法通過世界之門直接跳躍過去的,所以只能乘高速穿梭機前往,這一路就耽擱了兩個多小時。不過塔維爾說的沒錯:那些殘骸的狀態很好。而且目測能在深淵環境下堅持挺長時間,等我們抵達深潛港的時候後者不但還沒被深淵摧毀,並且仍然在不緊不慢地向著秩序世界靠近,大有哪管天下洪水滔天。大門一關與我無關的架勢。

    深潛港還是老樣子,一座孤零零的深淵之門飄在太空,無數座抑制塔在周圍控制著它的活動。深淵之門的臨界點位置建造了用於監控港口的控制平臺以及各種附屬設施。唯一跟上次我們來時不一樣的是這裡又多了不少太空建築:其中一些是實驗室,用於開展新增的幾項專項研究,這些研究需要特大規模的深淵環境,而我們總不能把這種環境搬到影子城裡,所以塔維爾就在深潛港附近建造了許多這樣的實驗室,現在它們的規模看著已經近乎一片密集的小行星帶了。剩下的新增建築則主要是護盾廣播塔和測控設施:自從上次深潛港控制平臺被“黑梭”擊毀之後,塔維爾就格外注意提高了港口現場的安保級別,雖然我們不知道這些護盾廣播塔和測控點對“黑梭”那樣的東西效果幾何,但有總比沒有強。

    穿梭機在控制平臺的上層停泊港平穩著陸,我們一下地就迎面遇上了在此等候很久的塔維爾(品質投影),她跟我們行禮致意:“陛下們,觀測室以及深潛船已經準備就緒了。”

    我嘴角一扯:“額……又見面了。你這無處不在倒是挺方便的。”

    “其實陛下也可以考慮製造一個品質投影的,”塔維爾的不知道第幾號品質投影殷切建議道,“屬下可以專門設計符合您平日感官的品質投影,這樣陛下處理一些需要跑來跑去的事情也方便一些。珊朵拉陛下和哈蘭陛下對此有興趣麼?屬下可以一併……”

    “免了!”我們仨異口同聲地說道,然後我好奇地看著哈蘭跟珊朵拉,“怎麼你們也不喜歡這個?我是因為沒這精神分裂的習慣,但你們好像能多執行緒操縱身體吧?”

    哈蘭樂呵呵地搖著頭:“我的多執行緒是專精戰鬥的,你給我多來一兩千門浮游炮倒是行,但多來幾個身體真沒什麼大用,而且我也不常出差啊。”

    珊朵拉也搖搖頭:“我倒是能控制品質投影而且以前也用過這個,不過個人不太喜歡,通過品質投影釋放奪靈者的力量會有一種視角錯位的感覺,說到底這是研發人員用的技能,不適合咱們這樣的戰鬥系。而且……”珊朵拉說到這兒看了我一眼。“而且我要是分成七八個站在你面前,不管你親哪個我都有種被自己搶了老公的錯覺,並且你還得考慮到淺淺萬一對這事兒感興趣該怎麼辦,她那腦子本來就擠了無上限的想法,真要分裂成品質投影我保證她能弄出十幾萬個性格各異的自己……”

    我頓時不敢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思:這眼看著都快探索到倫理高度了!

    控制平臺中央就是深潛港最大的實驗室,這座占地……嗯不知道多少反正挺大的建築物直接和控制平臺四周的高靈敏度信號塔相連,而這些信號塔又同時連接著深淵之門周圍的抑制塔和大門內部的幾座無人觀察站,通過一個複雜的資訊轉發路徑,我們就可以安全地觀測深淵之門內部的動靜了。我們上次從梅洛瓦人手中奪回了舊帝國時期十五天區製造的先進通訊器,塔維爾和奧蕾莉亞已經對那個通訊器進行了逆向工程。並將其原理應用在各種深潛設施上,如今在深淵之門外面想要瞭解大門內的情況比以前容易很多,所看到的“景象”也比從前要清楚很多。

    在中央實驗室最大的觀測中心裡,塔維爾指著全息投影上的一組畫面:“那些就是殘骸。”

    我看著眼前的全息影像,這影像是位於深淵之門內部的觀察站傳來的直接觀測畫面,那些觀察站的壽命很短,但在工作時間內可以傳回來足夠清楚而且第一手的資料,這是個了不起的技術進步——雖然我對所有的技術進步都從來沒搞明白過。

    影像上大部分地方都只有黑乎乎的一片,在這黑暗的背景中能看到的最顯眼的東西就是形態飄忽不定的雲團。這些雲團不斷湧現又消失,那是深淵活動中最讓人不解的“震盪現象”。而在這些雲團之間就是塔維爾所說的“殘骸”,我努力分辨了半天才看出那些東西的形態:好像是一些形狀各異、大小不同、零零散散的碎塊。

    怪不得能斷定它們是殘骸,看這形態就肯定是什麼大東西破碎之後的模樣了。

    在深淵環境下是不能直接觀察到任何東西的。因為一切觀察都建立在“有序”的基礎上,要有起碼的“量度”和“數據”,你才能描述一樣東西存不存在,以及它存在的模樣是什麼。要有體積才能描述物體,要有溫度才能描述冷熱,要有距離和座標才能描述位置——而這些有序數據在深淵裡全都混亂不堪。所以通常在深淵環境下的觀測手段就是“間接比對”,用資訊感應式雷達掃描一定區域,然後在一小段時間之後掃描第二遍,將兩次掃描結果重疊,去除重復資料,剩下的“反白”部分才是深淵圖景(這個圖景只是理論上的,真正的深淵中沒有任何實體)。即便像我跟珊朵拉這樣的特殊存在,進入深淵之門後也是用同樣的方法來“看”東西,只不過我們的觀測介質從雷達信號變成了精神和意志而已。這裡說這麼多,我只是想提一件事——如果在正常情況下,我們在深淵裡看到的一切東西都應該只是模糊的剪影,然而那些殘骸卻是實實在在、能分辨出細節的“實物”!

    簡直跟肉眼直接觀察到的一樣清晰,甚至還有顏色!

    如果不考慮那只是一堆碎片的話,這景象倒並不是不可能的——如果是一艘正在正常運行的深潛船,那麼由於它自身維持著一個類似秩序場一樣的環境,這個環境通過自我解釋的方法保證了其自身的有序性,它自然就可以像現在這樣被直接觀測到,但那些東西明顯只是一堆碎片,它們周圍沒有護盾,沒有三重刷新保護層,甚至沒有能量反應,那就是一堆死氣沉沉的物質碎塊,它們是怎麼保持現在這種狀態的?

    這時實驗室的系統廣播打斷了自己的思緒:“深潛船自檢完成,十五分鐘後開始下潛。”

    珊朵拉碰了碰我的胳膊,我這才想起自己過來還有個作用是當保險栓的,目前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碎片不像是墮落使徒製造的東西,但為防萬一還是做些準備的好。我摸著下巴考慮了一下,毅然做出決定:“我也跟著下潛吧,從裡面張開保護層應該更安全點。”

    “你確定?”珊朵拉頓時有點意外地看過來,“在外面張開屏障也一樣。深潛容易出意外。”

    “沒事,”我渾不在意地笑了笑,“老祖宗們都在深潛船上呢,他們都不怕意外,我這不死之身還怕什麼意外。塔維爾,深潛船臨時加個人沒問題吧?”

    “沒問題,”塔維爾(品質投影)立刻答道,隨後她對自己的助手吩咐了幾句便轉過頭來,“已經準備好了,您前往一號港口就可以。屬下的另一個品質投影在那裡接應。”

    我:“……”話說你乾脆一個人把這裡所有崗位都包場得了。

    沒費什麼功夫我就來到了深潛船上,這是自己第一次踏入這艘極為特殊的飛船,因此免不了對周圍的一切都相當好奇,一進入飛船主控室就忍不住四下打量起來。這艘重新設計的飛船上有著相對充裕的乘員空間,雖然不能跟那些動輒在內部放個太空城市的大型星艦相比,但短期航行的話還是非常寬敞的,不過我到處查看了一下,發現這裡跟普通的帝國飛船也沒什麼區別:簡潔明亮的銀白色戰艦內裝,偶爾能在牆壁或者天花板上看到的游走藍光。還有隨處可見的數據終端,以及在半空慢慢飛過的、負責對飛船進行日常維護的自律機械,這些東西都是在別的飛船上經常能見到的東西,看樣子雖然深潛船的功能特殊了點。外形古怪了點,倒也沒因此從裡到外都變得跟異形孵化場似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要跟深淵沾邊我就總是跟某些稀奇古怪的變異場景聯繫起來……

    “陛下?”安瑟斯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剛才接到傳送信號。怎麼是你親自來了?”

    先祖們在主控室的工作席上坐了兩排,他們都穿著新帝國的制式軍裝,衣領上則有深潛專案部的專門標記。一個個衣著整齊表情嚴肅,其中幾人手裡還正忙著在控制台上輸入指令,看著儼然已經成為相當專業的深潛船操控員。安瑟斯和幾名先祖則正轉過身來驚奇地看著傳送器方向,顯然對我親自前來感覺有些意外。

    我對他擺擺手:“我來給你們當護盾的,別介意,下潛就行,你就當我是個飛船零件……”

    安瑟斯知道我說話滿嘴跑風的習慣,大概理解我的意思之後也就不再多問了,而是轉過身去繼續解開深潛船的各種設備限制:這艘飛船安裝了非常多的特種設備,這些東西要麼是使用壽命有限,要麼是對周圍環境有較強的干擾(比如那套模擬世界屏障的護盾裝置,開機的時候會嚴重影響周圍的空間穩定),所以只能在即將下潛的時候手動開啟。我看著安瑟斯操縱這些東西駕輕就熟的模樣,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看來你們學這些新東西相當快啊。”

    “教學程式,記憶輸入,一切都是速成的,”安瑟斯聳了聳肩,“僅僅學習怎麼用這些設備非常容易,直接植入記憶就可以,甚至連它們的原理都能直接輸入到大腦裡,但要變成自己能靈活掌握的知識就太困難了,我們現在能對很多先進理論倒背如流,但沒人知道自己背的那是什麼意思……恐怕我們得花上挺長時間才能搞明白自己腦子裡的教材吧。嗯,這樣也不錯,起碼有事情做。”

    起碼有事情做——這好像是老祖宗的人生格言,起碼是安瑟斯的人生格言,“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變成派不上用場的人”,他們就在這一信條的推動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啊。

    “深潛船正在靠近深淵之門,”幾分鐘後,安瑟斯開口提醒我,“可能會有一點震動,最好是坐在椅子上。”

    我對他擺擺手,一邊轉換成虛空形態一邊釋放著自己的力量:“別管我,我這個形態最好別接觸東西,容易把椅子弄壞。”

    安瑟斯目瞪口呆地看著已經變成黑色無面人的某皇帝陛下,一臉的不可思議:“這是……”

    我這才想起這應該是對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虛空形態,對他現在的驚訝模樣感覺頗為理解:“哦,這就是傳說中虛空生物開大的模樣,別看長得不怎麼容易理解,但還是比較強力的。”

    安瑟斯立刻了然地點點頭:“哦,原來還是面朝這邊啊,我以為那是你後腦勺呢。”

    我:“……安心開船,安心開船。”

    你說我開大沒前臉到底招誰惹誰了!怎麼是個人都要驚訝一下?

    總之深潛船終於平穩地越過了那道大門,我也沒感覺到太強的震動。幾分鐘後,那堆不知從何而來的古怪殘骸便出現在監視器中:沒想到它已經離現實世界如此之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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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1 00:42:39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誒呀你好

    那片在深淵環境中都能安然無恙的詭異廢墟帶已經近在咫尺——當然這裡的“近在咫尺”是個比較特殊的概念,就如同虛空環境一樣,深淵裡也是無法測量距離的,並非不存在這種屬性,而是這個數值非常混亂,就如同一副比例尺錯亂而且隨時變化的地圖一般難以觀察,所以在深淵之門裡要判定“距離”只能依靠你自己的視角,深潛船具備“自解釋”的能力,因此在船上的我們可以依靠自身所處的有序數學模型來測量和另外一個實體的距離,但假如你在深潛船外面,很可能看到的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你可能看到深潛船和殘骸帶之間還有十萬八千里遠,也可能看到兩者剛剛擦肩而過,甚至可能什麼都看不到,一切都是混亂的隨機態。

    當然以上只是題外話,對身在深潛船中的眾人而言,那片殘骸只是一切如常地慢慢飄近而已。

    “看上去沒什麼異常,不過也看不出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安瑟斯聚精會神地看著監視器傳來的畫面。即便已經到了相當近的距離,監視器仍然受著一定干擾,這已經是我們能製造出來的最先進的資訊掃描設備,但它傳回來的畫面仍然是失真的——幸好不影響觀看。

    我也好奇地看著那片殘骸,它們明顯是人造物,帶有介於金屬和塑膠之間的光澤,數量非常多,而且大小不定,最大的一塊殘骸可能有數百米長,最小的一塊碎片則應該只有幾米大小,這些淩亂的殘骸看著好像是被一場爆炸撕開的,然而不知為何它們卻沒有飄散開來,反而保持著相對密集的陣型:殘骸之間的距離很近,而且相對距離看上去保持不變,就如同在爆炸瞬間便被凍結在那裡似的……看著像是一幅快照。

    這些殘骸表面有塗裝,主色調是黑色。間或帶有紅色或淺黃色的條紋,除了每一塊碎片的邊緣有剝落痕跡之外,這些塗裝基本上都保持著完整鮮亮的良好狀態,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看著這些殘骸如此完好,我幾乎要懷疑外面究竟是不是深淵了,它們就一點都不怕侵蝕麼?

    “目標沒有能量反應。資訊流出保持在極低水準,基本排除活動跡象,”一名先祖看著眼前的設備飛快報告道,“正在緩速靠近……目標沒有異常。”

    “那東西看著讓我想起墮落使徒造的玩意兒,”我嘀嘀咕咕著,“都是黑紅相間。這審美觀到底是哪來的,黑乎乎一片開到太空裡,就不怕飛船一關燈然後找不見了麼。”

    “也只有塗裝類似吧,看這些碎片的風格應該不是墮落使徒造物,”安瑟斯頭也不抬地說道,“而且好像對岸文明發來的東西也都是這個色調,我覺得這應該是從對岸飄過來的。”

    “目前咱們收到的對岸造物基本上就是黑梭。另外還有一點跟著黑梭一起飄過來的碎片,”我沉吟起來,“黑梭和碎片都接受過測試,除了物理性質特殊之外跟普通物質沒什麼區別,失去保護的情況下面對深淵同樣會快速崩解,但眼前這些殘骸周圍連個護盾都沒有……難不成對岸的技術水準大爆炸,深潛技術直接突飛猛進到連護盾都不需要的地步了?”

    “這不還是變成殘骸了麼?說不定他們只是材料學比較先進而已,”安瑟斯笑了笑。扭頭看了我一眼,“之前分析過,對岸文明的技術水準應該不……我怎麼總是覺得你在拿後腦勺對著我?”

    我感覺哭笑不得,只能原地轉了個圈,讓他確認一下眼前的黑色無面人另一面也看不到臉,然後滿肚子怨念地念叨起來:“後腦勺後腦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變身之後哪面是正哪面是反好不好。現在我的視角是三百六十度的還附帶多重景深,當初好不容易才適應這個形態,你再這麼吐槽下去容易讓我找不著北知道不……”

    安瑟斯尷尬地笑起來,而這時深潛船也已經靠攏到殘骸帶的邊上。艦載主機釋放小型探測器時傳來的提示音打斷了我們的交談,我看向主控室中央的全息投影,正好看到數個亮晶晶的小圓球正飄向最大的一塊殘骸:那些小圓球就是深潛船搭載的特製探測器了。

    深淵環境下一切東西都要特製,因為只要離開深潛船,外面的所有東西就都是致命的,所以哪怕是幾個小小的探測器都必須攜帶三重刷新護盾才行——即便這樣它們也只能作為一次性設備,由於小型化護盾功率有限以及探測器的能量限制,這些小玩意兒基本上都很難完整地回來,所以釋放探測器的時候安瑟斯臉上忍不住就露出了肉疼的模樣:“這些東西可寶貴啊,用一個少一個,還不能量產。”

    負責操縱打撈機組的控制員開始報告:“第一塊殘骸掃描完畢,未發現可疑跡象,準備牽引至格納庫,這是高危操作,各小組注意預警系統讀數,一旦有情況立即放棄牽引機構和格納庫艙段。”

    “格納庫預開啟,護盾功率提升至最高,正在目標附近佈設遮罩層……開始牽引。”

    那塊數百米長的殘骸表面被籠罩了一層光暈樣的東西,那是探測器在用一次性的屏障將目標包裹起來,以降低在回收過程中深潛船被目標污染的可能性,這個屏障只能持續幾分鐘時間,所以接下來的操作基本上不能有什麼磕碰。與此同時深潛船的護盾系統也將刷新速度提升至極限,這樣可以在外物靠近深潛船的時候起到一定的淨化作用,就如控制員所說:接下來要進行的是高危操作,任何一個步驟都馬虎不得。

    在深淵之門內部將一個來歷不明的物體回收到深潛船裡面,這在操作規程上是僅次於關閉護盾的高危行動了,塔維爾雖然給飛船設計了這個機能並且編制了一套理論上周密的安全操作規範,但實際上之前我們從沒這麼做過——黑梭都是在離開深淵之門以後才被捕捉到的,而其他需要在深淵之門內部收放的設備顯然不屬於“來歷不明”,回收眼前這批殘骸是新帝國深潛計畫開始以來破天荒的頭一遭,我發現現場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嚴肅,緊張的氣氛彌漫在主控室內。

    自己的虛空領域已經覆蓋整艘飛船,理論上出不了什麼事。所以我還算比較輕鬆。

    一切都很順利,第一塊殘骸在牽引光束的作用下被平穩地拉進深潛船的護盾範圍,經過初步淨化之後抵達了格納庫,在這之後它還會接受格納庫的二次淨化,最終才能被安置在倉庫的隔離室裡面,艦載主機監測著全程的污染讀數,直到二次淨化結束之後才終於給出結論:目標確實是安全的。

    “好。一鼓作氣回收剩下的碎塊吧。”安瑟斯明顯松了口氣,整個主控室的氣氛也放鬆下來。接下來牽引機組馬力全開,剩下的探測器也紛紛被釋放出去,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之後回收剩下的殘骸就要容易多了,我看著監視器傳來的回收畫面,好奇地問了一句:“話說這些殘骸都能放得下麼?”

    眼前的殘骸群看著規模挺大。基本上是一片半徑有十餘公里的扁球形碎片帶,把這些碎片拼合起來恐怕不比我們乘坐的這艘深潛船要小多少,雖然深潛船的格納庫有空間拓展模組,但因為深淵環境特殊,為了降低飛船壓力,這飛船上類似空間拓展、相位扭曲、類座標引擎之類的設備都是被限制在很低功率的,所以我很擔心眼前這麼多殘骸是不是能一次搬運乾淨。

    “應該沒問題。”安瑟斯倒是很放心地笑了笑,“塔維爾前陣子對飛船又做了一次升級,增加了一個小型格納庫,空間拓展設備的參數也略微上調了一些,搞定這些東西很輕鬆的。”

    我點點頭,開始無聊的等待過程,接下來基本上就沒自己什麼事了……話說從一開始好像也沒自己什麼事,我來這兒就是充當保險栓。萬一殘骸有風險就及時開大保平安的,打撈過程這樣需要專業知識的環節我只能做到不明覺厲,除了偶爾跟安瑟斯閒聊幾句之外剩下能做的應該也就無聊的等待了。

    不過就在我以為接下來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的時候,一名操作員突然指著探測器傳回來的監視影像驚呼起來:“這是什麼?”

    我趕緊抬頭看去,結果畫面上的東西讓自己目瞪口呆:一個人。

    是的,你沒看錯我也沒看錯,就是一個人。一個個子高挑的纖瘦少女,黑髮黑裙,皮膚蒼白,人畜無害地站在畫面中央。而且正沖著鏡頭這邊笑!

    這一瞬間你們知道我有多毛骨悚然麼?自從五年前遇上一幫坑貨帝**之後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了。如今我不怕在任何看起來奇怪的環境下遇到靈異現象,不怕晚上一個人睡覺時有個冰涼的身體從自己身上穿過去——因為家裡有個安薇娜,也不怕深夜無人的房間裡檯燈一下子自己亮起來——因為叮噹經常在裡面睡覺,更不怕照鏡子的時候突然在鏡子裡看到別人的臉——因為家裡的鏡子是當初從神界敲來的魔鏡,那貨就是在你照鏡子的時候演毛片你都得忍著。總之我已經習慣了各種離奇的景象,並且一度以為自己的神經已經強大到近乎石化的程度,但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更離奇的東西其實還有,而且遠無止境。

    我在深淵之門裡看到一個人!而且根據設備遙測,那還是一個沒有任何高能反應的“普通人”!身邊沒有護盾,身上沒有裝備,就穿著一身看起來撐死八十塊錢的黑裙子,一臉人畜無害地站在大堆的飛船殘骸中間,還沖著這邊笑!

    “叮了個……”我喃喃自語,然後趕緊一拍手,“檢查監控器和通訊鏈,看是不是串台了,興許那只是影子城晚間八點檔脫口秀的女主播呢……”

    很顯然我這時候已經有點邏輯混亂,因為眾所周知影子城最有名的脫口秀節目是晚上九點以後才開始,而且主持人是個地精……話說我提這個是不是顯得更混亂了?

    “監視器和通訊鏈情況正常,遙測系統正常,艦載主機沒有污染跡象。”操作員飛快地檢查著飛船上所有的設備,甚至包括艦載主機的基層數據,因為這裡是深淵區,如果艦載主機遭受污染是很有可能出現任何離奇故障的,自然也包括傳回來這種奇奇怪怪的畫面。但檢查結果顯示外面那個神秘女性是確確實實存在的,飛船本身沒有任何故障。

    “會不會是我們出現幻覺了?”安瑟斯忍不住嘀咕起來。

    “不能,”我看了他一眼,“我都看見了——理論上我是不會出現幻覺的。你們在這兒等一下,我過去看看情況。”

    撂下這句話,我直接保持著虛空形態傳送離開了深潛船:在沒有確定對方無害之前最好別貿然解除變身,而且深潛船還裝了一貨艙的有毒殘骸。自己的虛空領域還要留著保平安呢。

    剛一來到外面,深淵之門內部那種獨有的、令人不快的氣息便鋪天蓋地朝自己湧來,仿佛四面八方的一切都在對自己產生敵意,都試圖進攻過來似的,我知道這就是所謂非秩序對秩序的天然對立狀態,不過這裡的深淵濃度還不至於對自己產生致命威脅。所以我也就無視了周圍的糟糕環境,只是將“視線”放在不遠處的殘骸群裡。

    這次沒有通過深潛船的監視器,而是直接用自己的精神力去觀察,那個神秘的人影仍然真真切切地站在那裡,臉上帶著笑,看似人畜無害。

    我默默觀察了對方一會,突然覺得那張臉依稀有點眼熟。搜索記憶數秒鐘後我才終於想起是在什麼地方見到過這張臉:就在不久之前!那艘於七萬年前墜落於地球的飛船上!深淵希靈留下的影像中就是這張臉。

    再往前回憶,在半個多月前的邊境戰爭中,我們跟深淵希靈的意外相遇……也是她!

    對方是深淵希靈!

    “注意,緊急情況,通知深潛港部隊隨時準備強行摧毀大門,這邊我來想辦法,讓珊朵拉不要往這裡派人。深淵希靈出現了!”我飛快地在精神連接中和安瑟斯說了一聲,然後也不管對方有沒有回答便掛斷通訊。接下來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不遠處的那道身影上。

    自己一開始沒能意識到對方的身份,那是因為我壓根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碰見深淵希靈,甚至可以說在任何地方突然碰到她我都不會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你要是在超市買菜的時候突然遇上一個毛臉雷公嘴的和尚,第一時間肯定也是發微博然後找攝像機,絕對想不到這是鬥戰勝佛親自下凡替如來買豆腐腦的,思維慣性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深淵希靈的容貌也會跟軟妹子希靈一樣時時變化,雖然前者大部分時間好像都會保持同一個形態。但她也有改變形象的時候,因此不管是對軟妹子希靈還是深淵希靈,我都從來沒認真記過她們的臉:記不過來……

    我跟深淵希靈隔著一堆廢墟遙遙相望,在無聲中寂靜地對峙著。面對墮落使徒的最高統治者(前任),我本能地提高了警惕,同時心裡已經打定主意:鑒於對方的狡詐特性,一定要做到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就渾身亂動——反正不能讓她猜著我們已經準備好摧毀大門了。

    不過對峙了沒一會我就突然想起件事來:深淵希靈好像沒有戰鬥能力吧?

    她只是個網路幽靈,跟希靈一樣是個單純的意識體,雖然強大,但那是體現在計算力、統禦力以及手下的勢力上的,真要說“戰鬥”……失去終端設備她甚至連跟現實世界的人說話都做不到,那我現在這如臨大敵是幹啥?而且退一萬步,我就是再如臨大敵好像也打不著對方,自己眼前這撐死應該就是個交互終端,周圍看不到墮落使徒的艦隊,所以貌似我再怎麼提高警惕也沒啥可打來著。

    想到這兒我終於豁然開朗,發現自己在過去的兩分鐘裡基本上是個傻x……

    這時候深淵希靈仍然在遠處保持著那副微笑的模樣,從始至終就沒有任何別的動作,也沒主動開口說話,只是看到我的視線終於落在她身上,對方才沖這邊招了招手,那模樣真叫一個從容淡定,你要是不考慮周圍氣氛也不考慮對方身份,簡直要誤以為那就是隔著馬路跟你打招呼的高中同學了。

    說實話,這時候我確實是有點不知所措,因為完全不知道此種情況下應該採取什麼行動:打過去?沒目標,對方只是個影子,跟她打招呼?感覺又太詭異,畢竟以我們這立場周圍這環境,現在顯然不是互相詢問對方中午吃啥的時候,求援?那更不靠譜了,難不成招呼一大堆人跟我一塊在這兒發呆?至於扭頭走人那更是扯淡,不過我覺得假如自己真扭頭回去的話一定能讓深淵希靈都目瞪口呆:她肯定想不到我的出牌套路是這樣的……

    我試探性地向深淵希靈靠攏過去,決定不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之先搞明白對方想幹啥再說,同時我心裡又有點鬱悶:這傢伙出現就出現吧,光那麼神神叨叨地站那麼遠沖這邊傻笑是什麼意思?你起碼主動說一下自己來意嘛。

    結果自己剛想到這兒,就聽到精神世界中傳來一個聲音:

    “你終於肯靠近了,這裡干擾還真不是一般的強——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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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1 00:42:57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態度古怪的傢伙

    “你終於肯靠近了,這裡干擾還真不是一般的強——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腦海中響起的毫無疑問是深淵希靈的聲音,但此情此景此人此物……不管此什麼我都挺難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這裡是深淵之門內部,是帝國的深潛港實驗基地,外面有帝國最精銳的部隊駐守,並且離墮落使徒的大本營有十萬八千里遠,深淵希靈出現在這裡幹什麼?沒有帶軍隊,沒有帶護衛,甚至連個像樣的武器裝備都沒有,就這麼大大咧咧地站在我面前,跟自己的敵人打招呼?

    而且……她身後還飄著一大片怎麼看都不像是希靈科技製造出來的殘骸碎片,這些東西顯然跟她有關,但會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她要和這些碎片一起出現在帝國的深潛港下面?

    我感覺自己一個頭比兩個大,看著深淵希靈的眼神也愈發詭異……嗯,我就當自己有眼神。

    “看樣子你挺驚訝,我出現的不是時候?”深淵希靈的聲音繼續在我腦海中響起,我驟然意識到一件事:對方這是直連!

    直接跟我進行精神連接或其他任何形式的面對面交談,這是深淵希靈一直避免使用的交流方式,因為這會導致虛空力量倒灌進墮落使徒的精神網路中,而對深淵希靈而言這種力量就是毒藥。虛空將淨化那些被連接上的節點,而被淨化的墮落使徒自然會脫離他們的數據總網,這對紮根於網路的深淵希靈絕對是巨大的損失,但現在對方竟然開始放心大膽地跟虛空生物精神直連?

    “話說你跟我說話不怕被‘洗掉’了?”我終於無法保持沉默,好奇地問了對方一句。

    “沒關係,我終於找到了能跟你安全對話的方法,而且不太需要消耗什麼東西,”深淵希靈微笑著,在精神連接中用輕鬆的語氣跟我聊天。隨後她指了指不遠處的深潛船,“不把我搬進去麼?在這種地方聊天可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我也不怎麼喜歡這種純粹的深淵環境,而且現在我沒法移動。”

    我這才注意到深淵希靈身旁有一個仿佛大衣櫃似的黑色金屬箱子,在她和金屬箱子之間有一片若有若無的光暈連接著,她說自己無法移動,應該就跟這個金屬箱有關。

    不過這完全不是重點,我已經徹底被這個跳脫的傢伙給弄蒙了:“把你搬進去?!叮了個當的你到底是想幹啥?這些殘骸是你弄來的?話說你今天過來應該不是就為了嚇我一跳吧……”

    “我沒那麼無聊,”深淵希靈的身影突然閃爍了一下,於是她緊接著皺起眉頭。“看樣子哪怕用了特殊材料也會遇上干擾……我建議你先把我的交互裝置搬到個比較安全的地方再說,就是你眼前這個黑色櫃子,剩下的事情咱們可以找個安定的地方再詳談。至於這些殘骸……你可以當做是見面禮,也可以當做是下一步合作的道具。現在我能說的就這些。”

    深淵希靈表情認真地說了“合作”倆字,我這才想起來新帝國跟她確實正在“合作”,不過那更像是迫於形勢雙方作出的一定妥協:新帝國不再進攻深淵區,深淵希靈則負責牽制新軍——我一直都沒把這當成什麼雙方精誠合作的專案,但深淵希靈倒好像真的正兒八經地談起合作了。

    我看著眼前的敵軍統帥,腦海裡天人交戰。仿佛有兩個聲音正在自己耳旁拼命嚷嚷,一個聲音告訴我“千萬不能相信眼前的傢伙”,另外一個聲音則拼命喊著“對呀對呀”……

    叮了個當的,我發現自己果然還是沒辦法對這個奇奇怪怪不安套路出牌的傢伙報以信任。但就這麼把她晾著顯然更不是個事,猶豫了幾秒鐘後我終於作出決定:不管對方想幹啥,先把她“搬”到船上再說,反正自己的力量對她是絕對克制的。而且這裡也是帝國地盤,深淵希靈能量再大也鬧不出什麼浪花——當然她也有可能會在深潛港引爆她身旁那個大櫃子或者幹點什麼別的小破壞,但我實在不願意相信這麼個妖孽級別的敵人千里迢迢過來。就是為了噁心自己一下……

    “安瑟斯,打開格納庫,把這傢伙收進去,”我對深潛船發出命令,“另外通知深潛港,報告這邊的情況,順便讓港口衛隊做好‘準備’。”

    “會不會有危險?”安瑟斯明顯猶豫了一下,“那可是敵人的統帥。”

    “深淵希靈的本體不在這裡,這嚴格來講只是對方扔過來的一個聯絡器,咱們面對個聯絡器都謹小慎微反而顯得矯情了,”我一邊回答一邊注意著深淵希靈以及她身旁那個黑色櫃子的動靜,“另外我會隨時在她身旁盯著,只要處於虛空環境下,她翻騰不出什麼動靜的。”

    安瑟斯這次沒再多問,幾秒鐘後深潛船的腹部打開了一道閃耀著藍光的裂口,牽引光束開始將深淵希靈以及她身邊的一堆碎塊向格納庫方向拖拽,我也緊跟幾步來到深淵希靈旁邊,在精神連接中提醒了她一句:“不管你想幹啥,總之別耍花招,你知道我是專門克制你的。”

    “放心,”對方擺擺手,“我這麼費勁過來肯定不是為了嚇唬你們的。”

    我皺著眉(嗯,想像中的眉毛):“那你到底想幹啥?”

    “怎麼說呢……其實我一直在說實話,只是你不願意相信而已,”深淵希靈看了我一眼,“計畫已經進行到下一步,現在需要和你們進行另外的合作專案了,我說過我的行動從來都不是出於個人感情和陣營因素來考量的,最終目標需要做什麼我就會做什麼——現在你我需要合作,而且我相信你們聽到我的條件之後會樂於出手,所以就來了。”

    見到我還有話問,深淵希靈只是一揮手:“剩下的等人全了再說,這套設備在深淵環境下浸染的時間有點長,現在它需要自我修復一下,稍後見,勿怪。”

    留下這句話。深淵希靈的身影便開始劇烈閃爍起來,並漸漸變淡消失,最後只有一個奇怪的黑色金屬箱留在我面前——順便還留下了成噸的問題。

    “注意,格納庫大門已關閉,進入淨化環節,淨化完成之前請不要釋放鎖定裝置……”

    突然從上方傳來的廣播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這才發現原來自己跟那些殘骸以及那個大箱子已經進入深潛船了,現在正位於格納庫的檢測隔離帶:所有從外面運進來的東西都要在這裡進行二次淨化,確定無害之後才能進入倉庫深層,與此同時整個格納庫也是被高強度防護層保護著的。可以保證即便倉庫裡的東西出現污染也不會危及整艘飛船,並且在關鍵時刻這個倉庫艙段都能整體從飛船上分離出去。我決定就和那個大箱子一起呆在這裡:目前看來深淵希靈是借助那個大箱子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自己可要監視好丫的才行。

    雖然我也不知道這種監視有什麼意義——就像自己告訴安瑟斯的,深淵希靈送過來的應該只是個通訊器,她本身沒有現實實體,其真正的本體應該還在深淵區貓著。但不管怎麼說監視住這個通訊器也有必要:起碼是她的輸出端嘛,要跟防瘟疫一樣防著任何跟深淵沾邊的東西,這肯定沒錯。

    “陛下,要委屈你在格納庫裡待一會了。”等淨化流程結束,我跟著一大堆“貨物”被傳送到倉庫深層區之後,安瑟斯發來了通訊,“現在還要繼續回收作業麼?”

    “繼續。為什麼不繼續,”我聳聳肩,“反正就剩下一小撮了,都收拾乾淨之後再回去。深淵希靈這邊有我看著。出不了問題。”

    結束和主控室的通訊之後我又呼叫了珊朵拉:“外面準備的怎麼樣?”

    珊朵拉的聲音立刻響起來,看樣子她一直在等著我的主動聯絡:“指向深淵之門的火力差不多夠把這個宇宙炸穿了,你那邊到底怎麼回事?深淵希靈?”

    “嗯。目測她發來一個通訊器樣的東西,而且五分鐘前我們倆還在聊天,”我扭頭看看放在身旁的大箱子,後者仍然保持著仿佛待機一樣的沉默狀態,只有表面遊走的紅色光暈以及內部發出的微微嗡鳴聲顯示這個設備還在正常運作,“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幹啥,她自稱是尋求合作來的,而且周圍也沒發現墮落使徒的深淵艦隊之類。就暫且當她無害吧,看看這傢伙有什麼想法,反正她幹的每一件事都挺出人意料的不是麼?”

    “但願無害……”珊朵拉略微停頓了一下,“或許咱們有點神經過敏,一個網路幽靈,在脫離終端機的情況下還能幹什麼?她總不至於打算憑自己的力量來當著你的面黑掉咱們的網路吧?”

    我想了想,也只能把珊朵拉那四個字再重複一遍:“但願無害。”

    深潛船在我的授意下開始繼續工作,將剩下的那些小堆殘骸都收攏到格納庫裡,不過由於格納庫裡多了一個特殊的“乘客”,安瑟斯啟動了倉庫裡的臨時隔離屏障,好將其他殘骸和深淵希靈的“黑箱子”分開存放。

    四周升起了數道藍色的能量護罩,將自己和黑箱子孤立在一個安全空間中,在這樣的環境下等了一會,我終於感覺有點無聊,忍不住扭頭看向身旁的大鐵櫃:“話說你要自檢到什麼時候?”

    我原本是沒指望得到什麼回答的,但那個黑色箱子竟然真的一下子啟動了,它的表面瞬間冒出比之前要多出一倍的紅色光流,箱體內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就好像大型設備在重啟一樣熱鬧,隨後它朝向我的一側突然變得仿佛鏡面一樣光滑,深淵希靈的身影從裡面慢慢走出來,如同直接從二維畫面裡走到現實世界:“剛好自檢完,看樣子情況不錯,只有防護壁生成器燒毀一個,還好帶的備用配件夠多。哦呀,這就是你們的深潛船麼?看上去挺不錯呢,有一個很大的貨倉……你們也發展到可以在深淵環境下裝卸貨物的級別了。”

    我帶著詭異的表情看著眼前這個敵人,她那輕鬆自然的態度簡直在挑戰我的帝國主義榮辱觀,我忍著額頭抽筋的感覺努力保持語氣平和:“你就不覺得自己應該表現的更……符合身份一點麼?”

    “這是你們現實世界的生物才會關心的時候,”深淵希靈靠在自己的黑箱子上,一邊用懶散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只關心自己的目標。再重複一遍:我今天不是來打仗的。也沒想搞什麼破壞,看在這陣子深淵區一切太平的份上,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我聳聳肩:“別介,我腦子慢,所以面對你這樣的最好的應對手段就是你說啥我都先放著。”

    “啊哈,倒也是聰明人的作法,”深淵希靈的說話方式還是那樣輕鬆自然,帶有一種沒來由的自來熟感覺,隨後她皺起眉來,“怎麼還沒離開深淵之門呢?咱們什麼時候靠岸。”

    我哭笑不得:“能不能麻煩你不要這麼自來熟。你這是在敵對陣營的大本營好麼?哪怕是當外交官來的也起碼注意點形象吧。我們正回收剩下的殘骸呢,一會就能完工——你要真想說點什麼,能不能現在就告訴我那些到底是什麼東西?你把它們送過來……是想幹啥?”

    “來自對岸的飛船,一百多年前就落到我手上了,不過一直被封存著,最近才重見天日,”深淵希靈回答的很乾脆,“我敢保證這些碎塊很齊全,拼起來的話至少能復原個七七八八。當然裡面的精密結構和飛船整體的運行機理就別想了,即使復原出來應該也用不了,這東西最有用的就是它的材料……你好像有話要說?”

    “當然有話要說,”我終於找到機會開口。第一件事就是攔住這個一直在自說自話的傢伙,“你別這麼沒頭沒尾地說話行不行,我想知道的是你把這東西送到我們這邊是幹什麼?”

    “分析,研究。造飛船,鞏固節點,越過臨界面。架橋,這就是所有的任務,”深淵希靈一口氣說完,“必須在虛空大災變之前搞定。這是我們的大業,也是你們喜聞樂見的事情:如果你想永久減少虛空中的深淵現象,並且打開新世界的大門,那咱們就有合作的必要。我知道你現在疑惑更多了,但很多事情短時間無法解釋清楚,這是一個數萬年來不斷推進的計畫,而且由於計畫的大部分階段都在自主進行,時至今日已經有相當多脫離我最初設想的事情發生,所以即使跟你解釋我也有點不知從何說起,等見到珊朵拉再說吧……這次可以好好看看當初自己留下的‘火種’了:而且是在戰場外的地方。”

    “你還記著復仇軍是你當年留下的?”我驚訝地看著深淵希靈,然後一下子意識到自己其實問了個蠢問題:深淵希靈被污染之後只是性格改變,記憶什麼的不還是原來那套麼。

    深淵希靈看了我一眼:“原來你們已經知道復仇軍是被我保護下來的了?”

    雖然自己跟對方在立場上是敵人,但這時候好像也沒必要糾結這麼多了,我實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那你被腐化之後是怎麼看自己之前保留的火種的?不是欲除之而後快麼?”

    如今新帝國的根基是深淵希靈當年親手保護下來的,而深淵區內的墮落使徒又是我一手創造,當面對這種命運交叉的時候我的反應是大腦死機了一會,而現在我特別好奇深淵希靈面對同樣的問題會是什麼想法,結果對方絲毫沒有猶豫:“怎麼看?一切如常,沒有看法。我只要完成最初的目標就可以,‘火種’和‘大業’都是在某一特定時期必須採取的行動,而且目前看來這些行動都沒有錯。當我的節點沒有被污染的時候,深淵是危害帝國的敵人,所以為了保護帝國,我要對抗污染,而當帝國區變成深淵區,你們成了帝國的敵人,所以為了保護帝國,我要對抗你們。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明確的,所以我從來沒被那些亂七八糟的外因影響過。”

    我發現一件事:深淵希靈最強大的地方恐怕並不是她的智謀和遠見,而是這傢伙比虛空生物活的還灑脫……作為一個生活在網路世界的幽靈,她沒有任何現實世界的拖累,因此這貨的每一次行動才會給人空前驚豔的感覺,如今我終於知道這種驚豔感為什麼有點熟悉了:淺淺那缺心少肺的精神要強化個四五倍,活脫脫就是又一個深淵希靈啊!

    起碼在灑脫和“說幹就幹”方面,倆人絕對有共同點。

    這時候深潛船終於完成了所有打撈工序,格納庫中傳來艦載主機平穩和緩的廣播聲:“格納庫已鎖死,本艦開始執行上浮流程,穿越物質臨界面時可能會有一定程度震動,全員做好抗衝擊準備。”

    我隨手在空中打開一個全息投影,顯示出深潛船周邊的狀態,深淵希靈自然立刻就好奇地湊了上來,片刻之後飛船越過了物質臨界面,全息畫面上那些扭曲的黑色氣團一閃間全部消失,換成了外面正常的宇宙空間景象。

    深淵希靈語調上揚:“哦呀,看樣子你們的歡迎儀式還蠻盛大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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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1 00:43:13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希靈意志(上)

    “呦呵,你們的歡迎儀式還挺盛大的。”

    看到全息畫面上顯示出的外太空景象,深淵希靈以一種無所謂的態度說道,“對付一個通訊器而已,至於這麼大動干戈麼?”

    深潛港的駐守部隊已經全部集結在深淵之門上空,所有戰艦的主炮都鎖定著正慢慢從深淵之門裡飄出來的深潛船,這場景你們可以聯想一下在廣場中央站著個倒楣蛋,而廣場周圍排了一圈的反坦克炮——基本上就是這麼個節奏。

    我也沒想到珊朵拉弄的陣仗規模會大到這種程度,不過聽到深淵希靈的話還是忍不住念叨起來:“畢竟是你啊,外面這一圈主炮就代表著你在新帝國眼裡的分量了。”

    “我倒應該為這些主炮的數量而自豪了麼?”深淵希靈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深潛船在導航信號的指引以及無數主炮的“夾道歡迎”下靠近了星港,隨後被港口的固定力場牢牢鎖定,格納庫中傳來艦載主機的廣播,通知所有通道已經開啟,我看著深淵希靈:“能自己走不?難道還要我推著這個大箱子把你送出去不成?”

    “雖然很想點頭,但你肯定不樂意吧,”深淵希靈聳聳肩,隨後她身旁的黑色金屬箱便慢慢浮了起來,這箱子升起大概有十釐米高,同時側棱彈出一個造型樸實的把手,然後我就看著深淵希靈推著自己的箱子往前走去,“幸好當時設計了一點小功能,基本的移動還是可以的。”

    我目瞪口呆:“……”

    現在可算理解為啥之前深淵希靈說自己“不能動”,而且要我們幫忙把她“搬”到深潛船裡了,敢情這個黑箱子的移動方式這麼高端——竟然是全手動無級變速小推車!

    我不知道自己從深潛船裡出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啥樣。反正肯定特別僵硬,自己身邊這個傢伙不按套路出牌啊!

    珊朵拉和哈蘭以及一大群港口衛兵已經守在連接通道的出口,通道門一打開我就首先對他們露出一個盡可能正常的微笑:我不能讓別人看出來自己已經被深淵希靈弄的三觀不穩了。

    珊朵拉和哈蘭緊走兩步來到我面前,倆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放在那個黑箱子上,珊朵拉一臉的好奇:“這個箱子就是……深淵希靈?”

    “我在這兒呢。”深淵希靈這才從箱子後面轉出身來,“剛才我應該拉著箱子出來,這樣你們就能首先看見我了,嗯,這是個需要改進的地方。”

    珊朵拉臉上的驚愕暫且不提,哈蘭看到深淵希靈的一瞬間臉上那表情就比誰都豐富。他看著自己這位昔日老闆,張著嘴憋半天才終於擠出一句話來:“你來了?”

    “是的,我來了。”

    “你本不該來的。”

    “可是我已經來……”

    這倆還沒說完,我就趕緊橫插一句給丫打斷:“打住打住!文風不對文風不對……”

    深淵希靈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她倒是沒覺得剛才那對話有什麼即視感,隨後她上下打量著哈蘭:“嗯。看樣子你在這邊過的還不錯嘛,雖然在我最初的計算裡你的生存幾率確實不低,但我沒想到你這麼順利就活下來了。”

    “果然都是你計算好的麼,”哈蘭目光灼灼地看著深淵希靈,他跟他的整個軍團就是被深淵希靈直接“賣”到新帝國的,這位大叔嘴上沒說什麼,但再次看到果斷把自己賣掉的前老闆。心裡肯定感慨萬千,而且這次他終於有機會當面問一些事情了,“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想明白……你跟虛空生物直接對話時需要放棄一部分節點來當做緩衝,這倒沒什麼問題,不過你大可以放棄一些無關緊要的節點,比如一群戰爭傀儡之類,畢竟作為緩衝的話只要有數量就可以了,但最終你選擇放棄一個完整編制的大軍閥……這代價在我看來有點不可思議,哪怕我對你的命令偶爾有些抵觸但也不至於這麼討嫌吧,你要知道我可是帶著一套完整的工業生產鏈離開深淵區的。這也是你計算好的?”

    “一切都在計算中,”深淵希靈點點頭,隨後環視著周圍,“這裡的氣氛不太好,而且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我想找個能安靜談事情的地方,珊朵拉,我想你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吧?”

    “當然,”珊朵拉話不多說,扭頭就向星港的上級控制區走去,“我已經準備好會客廳——就目前而言,暫時將你當做訪客吧。”

    我趁這時候偷偷碰了碰哈蘭的胳膊:“見到自己前任老闆的感覺咋樣?”

    “很複雜,”哈蘭的聲音聽上去就帶著糾結,“其實我之前壓根沒見過她,你也知道,在墮落使徒陣營裡的時候‘那位大人’一向是從不露面的,她對我們而言基本上就相當於在網路上隨時出現而且必須執行的命令條文而已,一直是個抽象的符號,現在看到真人我根本沒辦法把她跟‘那位大人’聯繫起來,這感覺怎麼想怎麼奇怪。”

    “可以理解,”我扯著嘴角,“五年前我心目中的‘外星人’也不過是個符號來著,你看現在這仨字兒對我而言變得有多具體。”

    哈蘭跟往常一樣再次無法跟上我的說話節奏,只能另起一個話題,他看著走在珊朵拉身旁的深淵希靈,以及深淵希靈拖著的那個大箱子:“這個箱子是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她的本體吧,她說是用某種新技術製造出來的通訊器。大概正是因為有這個箱子,她才能跟我直接對話而不用擔心被虛空力量淨化。”

    我們一行四人(深淵希靈可以算“人”吧?)很快就來到了珊朵拉準備好的“會客室”,這是位於星港控制中樞的一個小房間,屋內風格簡潔,沒什麼陳設,而且已經做過特殊“安排”。深淵希靈一進來就發現了這房間的特殊之處:“這地方的監測器挺多啊,你們還擔心我污染你們的網路不成?”

    珊朵拉在房間中央唯一的圓桌旁落座,面帶微笑看向深淵希靈:“沒錯,我們就是不信任你,以目前的陣營關係。這應該不過分。”

    深淵希靈坐在我們對面,身旁放著她的大箱子,她臉上的表情至始至終就沒有變過,始終帶著一種淡然的笑意,哪怕珊朵拉如此直白的一句話都沒讓她表現出絲毫的感情波動:“我知道,不過至少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一件事:今天我在這裡說的一切都百分之百真實。而且你們不用擔心受到任何損失。現在我要先確認幾件事,你們回不回答都行,不過這些問題你們應該也沒有隱瞞的必要。第一:你們關於虛空大災變的瞭解有多少?”

    我跟珊朵拉對視一眼,覺得這個問題確實沒什麼隱瞞必要,關於虛空大災變的事情深淵希靈知道的恐怕並不比帝國這邊少,於是我乾咳了一聲:“剛起步。可以說還是一頭霧水的狀態。我們只能確定有這麼件事,以及它發生之後會怎麼樣,但對它的起因完全不明。”

    “嗯,跟我預料的一樣。那第二點:你們跟對岸文明有什麼較為穩定的聯絡方式麼?”

    “完全沒有,”這次是珊朵拉主動開口了,“看樣子你那邊也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確實,”深淵希靈很痛快地點頭承認。“我們在尋求和對岸建立穩定聯繫的方法,目前還沒有什麼進展,但我想至少比你們研究的深入一些:我手上有舊帝國時期的一些資料,還有從對岸飄過來的一些東西……嗯,你們現在已經見到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堆殘骸了。那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有一種辦法可以永久降低虛空中的深淵現象的頻率和危害性,你們有沒有興趣?”

    珊朵拉的眼睛一下子眯起來:“這就是你說要合作的東西?”

    深淵希靈笑的似乎更燦爛了一些:“沒錯,完成我的大業,虛空中的秩序將會被整體改良,這對你們是很有吸引力的籌碼,我今天來就是談這個的。好了。我也大概學習了一些現實世界的談判規矩,在正式商談事情之前我應該跟你們表示一下誠意,所以現在是你們的發問時間,關於大業和架橋方面的事情,有什麼想知道的就問吧。當然一些其他的事情也可以。反正計畫進行到這一步,我需要對你們隱瞞的事情已經不多了。”

    直到現在我仍然覺得深淵希靈的突然出現有那麼點不真實感,也覺得她的行動顯得太過突兀,但反正對方坐在這裡已經既成事實,倒不如趁這個機會多瞭解一下她的計畫。我整理了一下思緒,試圖找到一個可以打開話題的突破口,但真當自己想這麼做的時候卻發現無從開口:成噸的疑問堆積在一起,紛紛擾擾沒個頭緒,我竟然連問都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了!

    深淵希靈似笑非笑地看了這邊一眼:“感覺無從開口?其實我也有點這種感覺,要說的事情實在太多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好吧,就按照我的節奏來把一切說明,從一切最初的時候開始講起。珊朵拉?凱爾薇?尤拉西斯,你知道帝國末期走向崩潰的開端是什麼嗎?”

    珊朵拉皺起眉頭:“你是說那些對虛空本質展開研究的x專案?”

    “雖然那並非一切的開端,但要想瞭解所有事情,從那時候開始講起確實是比較快的,”深淵希靈很人性化地長出口氣,仿佛身為投影的她也需要呼吸似的,“x專案在最初的時候確實只是一些頭腦發熱的研究活動:虛空的運行規律,人工控制甚至製造虛空,嘗試建造能直接以虛空為能源的設備,甚至發明那些完全不考慮現實規律的實驗裝置,整個x計畫的大部分專案確實是這樣頭腦發熱的設想,而且不管哪個只要成功就足以推動歷史,但哪怕是最終導致帝國崩潰的那次實驗對我而言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事——起碼跟我即將講到的東西比起來,它的分量還不夠大。”

    我注意到哈蘭和珊朵拉的眼神都有變化,顯然“導致帝國崩潰的事故都算不上大事”這一發言的衝擊性十足,深淵希靈成功地一下子調集起了現場所有人的好奇心。

    “在x計畫如火如荼的諸多專案裡。‘深潛’最初只是最不起眼的一個,”深淵希靈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比起對虛空本源的研究,向深淵之門裡扔幾個探測器或者開著飛船進去轉一圈顯然不夠有衝擊力,但有一個研究者醉心于此。那就是奧卡姆。”

    他是舊帝國時期最優秀的研究者之一,而且專精於研究深淵……嗯,這些介紹我們可以放到以後再談,總之他設計建造了第一艘深潛船,並且用了很長時間來完善它,也是他第一次駕船靠近深淵底層的臨界面。確認了‘對岸文明’的存在。”

    但是他的研究並沒能持續下去,具體發生了什麼你們也知道:倒楣的奧卡姆正好遇上橫衝直撞的毀滅軍團,唯一一艘深潛船被毀滅軍團摧毀,而且直到帝國崩潰,奧卡姆都沒能重建它。”

    深潛計畫就此停擺,而且很快大部分研究者的注意力就被其他更具有誘惑性的東西給吸引了:當時一項關於虛空的研究剛剛有所突破。很多人都認為這將使帝國的力量突飛猛進,而那個在深淵底層探測到的文明卻反而很快無人問津……也不能說是無人問津,奧卡姆還在跟進這一項目,但不管怎麼說,直到出事的那天他都沒能更進一步就是了。”

    “在那之後就是大災難,人工製造虛空的嘗試失敗,深淵開始席捲帝國區。這方面的事情你們應該知道的不少,所以就不用細說了,需要提一下的也就是帝國末期的一些自救計畫,目前看來這些計畫基本上沒幾個成功的,真正起到作用的也就是十五天區的概念割裂以及我保留下來的復仇軍火種——你們好像已經查明這些事情跟我的聯繫,在深潛船上的時候我跟新皇帝談過復仇軍的事情。”

    珊朵拉露出一絲微笑:“不管怎麼說這時候我都要感謝你一下,如果不是你當初的保護,我現在應該跟深淵區那些污染者一樣了。”

    “我只是遵循‘帝國利益優先’這一最高原則罷了,”深淵希靈不甚在意地擺擺手,“總之在災難到來的時候我幫了復仇軍一把。並且在十五天區的概念割裂完成之前趕過去搭了把手,目前看來最成功的也只有這兩件事。做完所有事情之後我便重新蜷伏到網路中,當時是想著反正已經沒什麼可做的了,乾脆聽天由命等死吧,但這時第一件在我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我摸摸下巴:“要是沒猜錯的話我當年開大越塔被秒殺的事情還得被拉出來鞭屍一次。”

    深淵希靈微笑著:“別這麼說。從最終結果看你確實救了不少人——雖然其中一大半活下來也變成了污染者。總之虛空生物的力量越過了概念割裂屏障,雖然量不多,但深淵區的污染還是在一定程度上被中和了,被感染的使徒因此得以倖存,從必死的命運轉為沉睡,而我作為網路意識,在自己的所有下級節點都沉睡之後自然也跟著進入了假死狀態。這一蟄伏就是差不多七萬年,中間時不時有一部分沉睡的污染者醒來,有限地活動幾年,而我也會隨之蘇醒,有時候渾渾噩噩,有時候比較清醒,印象中大概有幾十次吧……七萬年,幾十次,就這麼斷斷續續地清醒,斷斷續續地思考,我終於有機會整理清楚都發生了什麼事,並一點一點地修復自己的機能,就在這樣的自我修復過程中我發現一個意料之外的情況:我在一定程度上擺脫了基層協議的束縛。”

    “然後你就從一個網路維護員直接變成了超級管理員,”我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繞開了一小部分協定,從而建立起對‘節點’的控制。”

    “在災難發生之後、沉睡開始之前的那段時間我就計畫過類似的事情,只不過當時已經放棄了這方面的希望,卻沒想到它最後還是機緣巧合地成功了,”深淵希靈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我就這樣變成了深淵區的統治者,在所有節點蘇醒之前我建立起了自己的控制體系,並開始尋找接下來的行動目標:我是一個網路意識,我必須有任務目標才能運行下去,而這個目標很容易就被確定:帝國崩潰了,所以我要復蘇帝國。”

    我和珊朵拉異口同聲:“哪怕站在深淵陣營?”

    “對,哪怕站在深淵陣營,”黑髮少女毫不在意地點頭,“我說過吧,我是沒有陣營概念的,任何陣營對我而言都一樣,帝國就是帝國,為了重建它,需要跟誰為敵都無所謂,只要帝國能重新站起來,我會對一切宣戰。”

    “對一切宣戰,你說的沒錯,”珊朵拉忍不住拍了拍手,“我能理解你的想法,那麼繼續說,到現在我還沒發現這跟你的大業以及架橋有什麼關係呢,以及對岸文明最後怎麼樣了?”

    “我們知道深淵對面有一個文明,對方也知道,而且比我們知道的更早,”深淵希靈慢慢說道,“在我蘇醒不久,並且剛剛決定要重建帝國的時候,從對岸來了一艘船……確切地講是一艘船的殘骸,就是你們剛運上來的那堆東西。在這些殘骸裡,我看到了讓帝國崛起,並且從此永不衰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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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希靈意志(下)

    “從對岸文明身上看到能讓帝國崛起的希望?”珊朵拉聽到深淵希靈的說法頓時眉毛一挑,“你是說對方掌握著什麼超級力量能幫你重建帝國?還是說對方有什麼關鍵資源或者技術……”

    “都不是,根據我的觀察對岸文明並無太強的實力,甚至不一定比你們強,只不過他們掌握著遠超你我的深潛技術而已,”深淵希靈搖搖頭,“關鍵不在他們身上,而在我從他們的飛船上發現的一些資訊——你們有沒有發現從對岸來的物質都有些特殊性?”

    “早發現了,”我點點頭,“對岸來的東西都缺失一些‘屬性’,也不知道是不可測還是怎麼著,反正給人的感覺就是‘不完整’,要麼沒有品質,要麼遮罩引力。”

    “如果我的研究沒錯,我們這裡的東西到了對岸也一樣——對岸文明也會驚訝於我們這邊的物質屬性特殊,而且有很多無法測量的性質,這就是深淵兩側的錯位現象。在進行深一步研究之後我發現這種錯位現象不僅僅適用於秩序世界,同樣適用於深淵環境。當然,不是每一種物質都能準確錯位,但只要是產生錯位的東西,就會具備一些奇妙的性質,想必你們已經注意到我這次帶來的那些殘骸了,它們在深淵中百分之百不受污染,不感覺奇怪麼?”

    我感覺有個念頭閃電般劃過腦海,自己似乎要抓住深淵希靈的思路了:“你是說……免疫!”

    “這麼說也可以,”深淵希靈點點頭,“當年我第一次見到那些殘骸的時候被它們不可思議的性質所震驚,然後就一直試圖找到它們不受污染的原因。最初我只是從常規的理化分析著手,認為這種免疫力來自於這些物質的微觀結構或者它們的資訊表達方式,但很快我就發現自己的研究路徑太窄了,它們免疫污染並非是由於自己性質特殊,而有著更高層次的原因——和虛空的結構有關。”

    現在我還沒能完全搞明白這個結構是怎麼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希靈還是神族,對虛空的瞭解都不夠多,所有人都沒意識到其實它還有著另一面……這有點不太好理解,但你們想想‘對岸文明’四個字就能大概明白了……”

    我一瞬間反應過來:“你是說……對岸是另一片虛空?”

    “理論上不應該存在‘另一片虛空’的概念,因為虛空是無盡而且至高的,它本身的存在就決定了自身的唯一性,但‘對岸文明’呈現出的種種性質都讓人不得不聯想到那五個字,”深淵希靈點著頭說道,“所以我用了第二種方法來解釋這個現象:根據不同的觀察角度,虛空呈現出兩面。其實它就那麼單一地存在著,如同一張薄膜,我們在這一側,對岸文明在另一側,由於兩者的觀察角度不同,因而虛空在雙方眼中呈現出完全異樣的性質,那麼與虛空掛鉤的一切東西也都呈現出異樣性質:深淵,秩序,物質。時空,以及所有這些東西之間的聯繫,在兩岸都是截然不同的。”

    “那深淵在什麼地方?或者說……在你提出的這個模型裡面,深淵是個什麼玩意兒?”我忍不住好奇起來。對方假設的這個模型很有誘惑力,它將虛空視作一張膜,希靈和星域、休倫等已知文明是膜的正面,對岸文明則是膜的背面。所謂“兩岸”自然也就是虛空的兩側了,但這個模型裡似乎沒有給深淵留位置:按理說無處不在的深淵應該是和膜一同存在的,然而它顯然不能跟虛空等價。所以必須被排除在膜之外,那麼它應該在正面還是背面?

    “深淵不存在,”深淵希靈語出驚人,“如果我的模型沒錯,深淵在某種意義上其實是不存在的——先不要急著露出那種表情,你們仔細想想,深淵是某種確切的‘事物’麼?或者說,除了二維花紋、深淵之門這樣能看到卻不符合任何現實規律的‘現象’之外,深淵可測麼?”

    “深淵的污染是可測的。”珊朵拉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顯得十分謹慎。

    “沒錯,深淵的污染是可測的,”深淵希靈再次人性化地呼了口氣,“我們一直都被這個概念給騙了,深淵的污染可測,它每次出現帶來的也都是污染,於是不管希靈還是神族,都把深淵的污染和深淵本身畫上等號,以至於始終沒人意識到深淵的本質是什麼……它是比‘現象’和‘概念’還要抽象的東西,它是虛空運行過程中的階段性‘表現’,儘管它看似存在,我們甚至可以造個深潛船鑽到它內部探查一番,但你們真的確定深淵之門下面就是深淵的本質麼?”

    我感覺自己的腦袋已經成一團漿糊,於是直截了當地攤開手:“別說這些複雜理論了,你有什麼辦法能給個更直觀的例子不?哪怕相似例子也好理解啊。”

    “這很簡單,”深淵希靈將手平放在半空,輕輕一揮,便憑空製造出一片淡灰色的光膜來,“現在我們假設這就是虛空,當然真正的虛空要複雜很多,這裡的例子只是便於理解而簡化出來的。”

    我和珊朵拉以及哈蘭同時點頭,表示這很容易理解。

    深淵希靈一邊說著一邊在光膜上點了幾下,向我們展示著這張膜的正反兩面:“現在是原始虛空,什麼都沒發生,沒有世界,沒有深淵,你我是這張膜的正面,對岸文明是這張膜的背面。注意,並不是‘在’這張膜的正面,而是‘是’這張膜的正面,我們要始終堅持一點:除了這張膜,其他一切都是不存在的,不存在超出虛空的東西,因此讓我們假設自己就是個二維生物,暫時被束縛在這個平面上吧。然後我們開始創造世界,就像這樣……”

    深淵希靈在光膜上輕輕觸碰幾下,每當她手指尖觸及到某個地方,光膜便開始隆起,最終形成了一個個小山丘的模樣:“就像這樣,這些隆起的部分產生‘演化’。把原始虛空視作一個總和為零的平面,那麼這些產生演化的部分資訊不再為零,它們是正數,體現在這張膜上就是一個個波峰。要記住一點:在這張膜的正面所發生的任何演化都只能產生‘正數’,只能遞增不能遞減,就如同某些宇宙的熵值一樣是個單向發展的東西。現在誕生的世界越來越多,你們可以看到這張膜已經不再平整了。”

    深淵希靈手上的光膜已經產生十幾個隆起,按她的說法,這些小山就是我們所知的秩序世界。

    “這是我們在‘正面’所能看到的虛空和世界,”深淵希靈讓所有人看清楚她手上的模型。隨後突然把它翻轉過來,“這是對岸文明眼中的虛空和世界。”

    光膜還是那張光膜,然而卻已不再是群峰連綿,對岸文明眼中的虛空只有一片千溝萬壑:就是這麼簡單的東西。

    “我的模型簡化到極致就是這樣,”深淵希靈指了指半空中飄著的全息影像,“我們這裡的秩序世界是‘正’,那麼對岸文明的秩序世界就是‘負’,不管正負,都是秩序。當然了。這個簡單模型肯定不夠說明一切,它和事實還是有挺大偏差的。比如模型上的秩序世界一一對應,每當出現一個波峰,在膜的背面就必然出現一個波谷。也就是說按照這個簡單模型的描述,出現了一個希靈帝國,那麼對岸就應該有一個‘逆希靈’,而事實上這種情況是不會出現的。根據我對對岸文明的瞭解,他們那邊可沒有什麼‘逆希靈’‘逆星域’之類的東西存在。真實的虛空並不是這麼簡單一張膜,它的正反兩面也不會一一對應。能夠對應的只有信息量:正面產生了一個信息量為x的世界或者隨便什麼東西,背面也必然產生-x的信息量,只有這個信息量是對應的,而具體它會表現成什麼玩意兒那就說不準了。”

    珊朵拉點點頭:“虛空的歸零性,正反面的資訊總和必須是零。”

    我也點點頭:“信息量對應,實物不對應,這個我能理解,就好像兩個檔大小相同,一個可以是.avi,另一個卻可能是.exe……”

    “我感覺很難聽懂你的比喻,”深淵希靈看著這邊,“但你應該是理解了吧?”

    我尷尬地擺擺手:“細節問題不要在意,總之現在我知道自己不用擔心對岸文明有個跟自己失散多年的雙胞胎了……”

    “其實不管簡單模型和真實虛空有沒有偏差,你作為虛空生物都不用擔心這個,”深淵希靈搖搖頭,“不過這個可以稍後再說。現在這個模型你們應該是理解了吧?”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哈蘭突然開口:“理解了,這個模型確實能解釋不少東西,不過它怎麼解釋深淵現象?”

    “因為這張膜要復位,”深淵希靈指著全息影像,“虛空的歸零性,它不但要求薄膜兩側的世界在信息量總和上歸零,也要求它們在形態上歸零,也就是重新恢復一開始平整的狀態:不管你的檔是什麼格式,都必須被刪掉,這就是終極歸零。而深淵說白了就是這個終極歸零的執行過程,一切繞回原點:在這個模型上沒有深淵的位置,它只是一個過程……”

    深淵希靈輕輕點了一下空中的光膜,它在瞬間恢復平整。

    “一個撫平虛空的過程。”

    我張了張嘴,忍不住就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怎麼突然感覺虛空這麼不地道呢?”

    房間裡的仨人同時拿異樣的眼神看著我,珊朵拉脫口而出:“阿俊你這麼黑自己沒問題麼?”

    深淵希靈輕咳兩聲重新引起眾人注意:“其實這種歸零性跟‘地道’不‘地道’沒關係,這是無關道德的,它只是虛空的性質之一罷了。並且由於虛空包含一切,它在歸零的同時也會持續不斷地製造新世界,‘自我撫平’永遠是和創世紀同時進行的,因此這種類似自然規律的東西我們可以不去考慮。總之現在我已經解釋了虛空和深淵的關係,如你們所見,深淵既存在也不存在,如果將其視作一個名詞,那它確實是存在的。但如果你們想要找到它的本體,找到一個能被稱作‘老巢’的地方,那大可以放棄了,深淵沒有本體,它只是個從未停止過的過程,在這個模型上,它不存在。”

    哈蘭忍不住脫口而出:“那深潛船穿過的到底是什麼地方?那不就是深淵麼?”

    深淵希靈好像早就猜到有人會這麼問:“假設一棟建築物裡發生了火災,你從裡面跑出來,在這個過程中你穿過的是火焰還是火災?”

    “深潛船穿過的是‘污染’,而不是深淵。”哈蘭恍然,繼而哭笑不得,“這聽上去簡直是詭辯,文字遊戲而已。”

    “抽象到一定程度的東西辯論起來確實很像文字遊戲,”深淵希靈也很贊同哈蘭的看法,“但事實確實如此,深淵之門下面很可能是虛空中的某種特殊‘空間’現象,這個‘空間’現象能通往虛空背面,但它根本不是深淵的巢穴。總之這方面就不要太深究了。畢竟我這也只是提出一個可能的模型而已,深潛船穿過的到底是深淵老巢抑或僅僅是一條能通往虛空背面的通道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虛空一側的事物偶爾會完全免疫另一側的深淵污染,這是一切的關鍵。在虛空兩側觀察同一事物會發現截然不同的屬性。秩序世界的物質是這樣,深淵也是這樣:對岸的深淵對我們這一側的秩序世界是無害的,反過來從對岸來的秩序事物在我們這一側的深淵之門中也完全不受損傷,雖然並非任何東西都能鑽這個空子。但至少這給我們指了一條路,如果找出其中規律……你們能想像到這有多大意義麼?”

    我知道重頭戲來了:“如果深淵是虛空歸零的過程,那它會在‘膜’的兩側生效。按照你給出的模型,虛空兩側的事物是互相無法‘解讀’的,於是一側的東西到了另一側就不會被深淵識別出來,因為對深淵而言這樣東西是不存在的……最後就繞過這個歸零了?”

    “中間的具體過程還不明確,但這種免疫現象已經是事實了不是麼?”深淵希靈點點頭,“你們應該知道,雖然污染者位於深淵陣營,但即便我們也是無法免疫深淵傷害的,那對我們而言同樣是要命的東西,並且縱觀整個虛空,能對帝國產生致命危害的唯一威脅也只有深淵——只要永久解決這個麻煩,帝國就不會再遇到比它更大的敵人。所以在知道這些之後我就開始研究應該如何利用這個發現,最初我想到的是在‘這一側’複製來自對岸的物質,但很快這些嘗試就紛紛失敗了:來自對岸的物質是無法複製的,或者說能複製出來,但它永遠不會呈現出我想要的屬性,於是我退而求其次……”

    我終於把一切捋順:“你想到了架橋,集體遷移到對岸?”

    “這只是第一步,遷移之後的第二步就是集體進化,我會嘗試改變所有使徒的生命形態,好讓整個種族完全免疫深淵——哪怕只能在對岸免疫深淵,這也是巨大的進步。第二步要實現起來是非常容易的,改變物質形態和屬性是簡單的技術。第二步結束之後我會在對岸以當地‘秩序’建造全新的支族,甚至建造另外一個希靈帝國,最後再通過‘橋’把他們送回這一側……”

    “於是他們在‘這一側’也會完全免疫深淵,”我瞪大了眼睛,萬沒想到深淵希靈竟然籌畫著如此宏偉的一個計畫,所謂的架橋竟然還只是第一步,“你要打通虛空兩側,在兩岸各建立一個互為鏡像的帝國,從今往後希靈使徒將成為完全免疫深淵污染的種族……除了跟其他同級文明開戰或者自己作死之外,帝國就真的不用擔心遇上敵人了,你這是直接把帝國最大的敵人給無效化了啊!”

    深淵希靈微笑起來:“至少聽上去是可行的,不是麼?”

    我的思緒開始飛快運轉,無數個之前始終想不明白的謎團開始一個個對上號:我們曾經得到數個黑梭,這些黑梭雖然也受深淵污染,但它們的某些部件卻完好的出奇,塔維爾等專家一開始認為這僅僅是因為“對岸”的深潛技術高超,但現在看來這很可能就跟免疫有關;我們也知道深淵“底層”有一個反常的秩序區,越過某個分界面之後,深淵的污染性反而在快速下降,現在看來這個“底層”很可能壓根就是對岸,如果能越過分界面,那之後就已經不再是“下潛”,而是向對岸“上浮”的過程,當年奧卡姆猜測的“污染消退”其實只是個假像,真正的情況是越接近對岸,那裡的深淵對這一側的秩序事物也就越不敏感而已;我還突然想起了自己每次進入“神遊虛空”狀態時所“看”到的幻境,那不斷起伏的海洋,一個試圖回歸平靜但永遠波濤不息的平面……這很可能也跟深淵希靈猜測的模型有關!

    “你的猜測可能是對的!”我猛然看向對面的深淵希靈,“我‘看’到過虛空的真實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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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零九章 大業的另一面

    我記著父神曾經說過,虛空生物和一般種族看待虛空的方式是不一樣的,作為虛空的具象化,虛空生物擁有一種無法用任何科技和秘術來類比的視角,通過這個視角來觀察虛空,往往能直接看到普通種族依靠大量研究推理才能察覺出的“真相”。

    然而也正是由於虛空生物的“視角”無法複製,導致即便我們觀察到了這些真相,也很難把它跟其他人說清楚,更別說讓普通種族理解了——我就跟珊朵拉等人提起過自己神遊狀態“看”到的奇怪情景,不過後來全家人熱烈討論了半個鐘頭得出的結論是我頭天晚上沒睡好……

    但現在我覺得深淵希靈猜測的虛空模型可能跟自己偶然“看”到的虛空之海有些異曲同工的地方,比如世界的起伏以及那層涵蓋一切的“平面”,於是當下我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你是說虛空在你的眼中呈現出海洋一樣的形態?”深淵希靈沉吟著,“或許跟我的模型吻合,但關於深淵的定義看來還有修改的地方……好吧,這些都不重要,總之我已經把‘大業’都告訴你們了,關於我剛才說的東西你們還有不明白的地方麼?”

    “你稍等我捋捋,”我抬手示意自己這腦子需要一點時間來跟上節奏,然後把深淵希靈告訴自己的事一件一件整理起來,“也就是說你研究了虛空的‘模型’,提出一個目前看來可能最符合實際的新設想:虛空可以看做是一張膜,已知的秩序世界是膜的正面,對岸文明是膜的背面,創世紀在我們這一側是隆起的波峰,但在對岸文明就是凹陷下去的波谷。這種波峰波谷的抵消體現在信息量上,而並不是‘正世界’和‘逆世界’這樣簡單一一對應的關係。其次,深淵本身並不是一個切實存在的玩意兒。而只是一個‘傾向’或者一個‘過程’,它是虛空為了完美歸零而呈現出的‘湮滅趨勢’,目前我們所知的深淵之門和污染氣息其實都只不過是深淵附加的效果,而非本體:深淵的本體是抽象的,不可測的,在現實世界中不存在的,因而它也沒有所謂的老巢。我們所有的深潛計畫其實一直在圍繞著‘在虛空上打個洞’轉悠,所謂的深淵之門以及深淵之門下面的‘空間’也不是深淵的巢穴,只是虛空中的某種莫名結構,這種莫名結構能通往對岸——但它不是深淵通道。”

    “對。”深淵希靈點點頭,“‘深淵通道’這個概念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它只有現象,沒有本體,深淵之門下面那種能通往‘對岸’的空間結構不管是什麼,總之不是深淵。只不過在這個特殊的空間結構中‘歸零性’空前強大,因而我們一直誤以為那就是深淵的本源。”

    我掰著手指頭說第二點:“在這個模型的基礎上,你研究了對岸文明送過來的物質,發現有一些東西是完全免疫深淵的。對應到模型上,就是波峰這一側的東西到了波谷的一側就無法被識別,深淵作為一種保證虛空歸零的‘程式’,它分別在虛空這張膜的兩側工作。但鑒於它沒腦子,所以這種歸零是有空子可鑽的——目前看來深淵是各種‘自然災害’裡唯一能威脅到希靈使徒的強敵,如果能直接把它無效化,希靈使徒就能真正意義上天上地下永久無敵。除了跟同級文明死磕以及自己作死之外絕無隱患……你打算打造一個千秋萬代一統虛空的帝國,這就是你的大業。”

    深淵希靈繼續點頭,微笑。

    “要鑽這個空子就必須架橋。因為在一側誕生的秩序物種永遠無法對自己這一側的深淵產生完美免疫,所以你決定第一步先打個洞鑽到虛空的另一面,第二步是在對岸開始進化,首先對‘那邊’的深淵做到完全免疫,第三步則是在對岸利用當地‘規則’就地組建另外一個希靈帝國,再沿著當年架的橋車回來,從此以後希靈帝國就佔據了虛空兩側,而且等於是有了個備份,今後除非整個虛空都坍塌掉,否則帝**旗永不落。”

    “完美的計畫,不是麼?”深淵希靈微笑著,眼神堅定,毫無雜質。

    房間裡的所有人這次都沉默了挺長時間,用來消化這顯然過於豐沛的信息量。

    “大業”的秘密終於被揭開了,卻完全不是之前想的那樣,甚至連父神都絲毫沒猜到大業的真相——我們一直是從陰謀詭計和破壞世界和平的角度來考量深淵希靈的行為,所想到的自然也只能是各種破壞,但誰也沒想到這傢伙的想法竟然那麼簡單,簡單直白到任何一個帝國大兵都應該理解的程度:

    重建帝國,並盡一切可能避免當年的災難重演,讓希靈軍旗永不落。

    而且在必要的情況下,為了這個目標向一切宣戰。

    這真是任何希靈使徒都應該想到的事情,只不過我們所有人都被自己的思維定勢給蒙蔽了。

    “好吧,我們都明白你的大業是怎麼回事了,”珊多拉長出口氣,隨後看著深淵希靈的眼睛,“我無意評價你重建一個深淵化的帝國是好是壞,我現在只想知道一點:除了這個‘免疫權’之外,你的大業對我們還有什麼好處?你希望新帝國跟你合作,說架橋能降低虛空範圍內的深淵現象的頻率和強度,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這只是架橋的一個附加效果,只不過對秩序世界的種族而言,這個附加效果恐怕要比架橋本身的意義更重大百倍,”深淵希靈微笑起來,“深淵是保證虛空歸零的重要因素,不論是我新提出來的這個模型,還是之前神族和帝國一直認可的說法,在這點上都是統一的:虛空歸零,表現於深淵。那麼這就有一個問題了:真的只有深淵才能完成歸零麼?”

    “理論上只要世界歸於虛空,‘歸零’過程就等於結束了,這個世界所對應的深淵會自己消彌掉,”哈蘭用低沉的聲音慢慢說道,“按你的說法。深淵是一種‘趨勢’和‘過程’,所以它不是憑空存在的,這也跟現有的各種理論相吻合,只不過在現有的理論中,世界自然消亡之後它所對應的深淵才消亡,也就是說現有理論認為深淵是跟世界一同存在的‘確切事物’,而在你的模型裡,深淵是只有世界開始毀滅的時候才‘發生’,所以如果世界自然消亡,那麼它所對應的深淵其實從一開始就沒存在過。換句話說……自然湮滅掉的世界是不會跟深淵產生交集的。甚至壓根就沒有與之對應的深淵出現。”

    “其實這方面的事情我也說不太清,‘還未發生的深淵是不是深淵’,這簡直是個能讓我都無從計算的問題,大概我這樣的集群意識生來不擅長處理這種太玄虛的事物吧,我只知道一點:深淵並不是‘歸零’的唯一手段,它只是所有歸零手段中最粗暴最高效的一種罷了。虛空中每一瞬間都有無數宇宙滅亡,而其中一大半都是自然消亡的,這些自然消亡的世界根本不用受到深淵侵擾不是麼?這就說明對虛空而言,只要‘歸零’能順利實現。暴力手段根本毫無必要。”

    我看著深淵希靈的眼睛:“那這跟架橋有什麼關係?”

    “如果把虛空的兩側連接起來,它的歸零壓力就會下降,”深淵希靈又拋出一個聽上去更讓人難以理解的說法,並且開始解釋起來。“我們把虛空看做一張膜,那麼你們能不能用普通‘薄膜’的性質,來聯想一下虛空為什麼要歸零?”

    我絞盡腦汁想了一會,突然淺淺附體福至心靈:“因為夠彈夠勁道?”

    我敢肯定自己這句話一說出來珊朵拉就吸溜了一下口水——房間所有人都聽見聲音了!

    “你這個解釋方法比較有創意啊。我都沒想到,”深淵希靈一愣一愣地看著這邊,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這麼理解也行,其實我想說的是:虛空之所以要歸零,就是為了降低兩側的不平衡度。你們應該在我的模型裡看出來了,不論是自然創世紀還是神族創世紀,只要虛空中誕生或演化任何東西,就都會改變‘膜’的形態,而它作為一個單一平面,改變形態的唯一方式就是褶皺,凸起為正,凹陷為負,從數值上正負抵消,但從事實上,它的兩側失去了平衡——虛空歸零就是重新找到這種平衡。儘管它不是一張膜,也沒有任何維度,但虛空有‘兩側’是毋庸置疑的,我們這一側和對岸的不平衡是導致深淵出現的元兇,並且不平衡的程度越大,深淵出現的幾率也越大,這就是為什麼有些世界極易感染:因為它們的信息量太大了……”

    我點點頭:“有內涵早完蛋,思路廣命不長。”

    深淵希靈以一種很彆扭的眼神看著我:“雖然很感謝你時不時的精妙比喻,但這真的很影響氣氛好麼?”

    我:“……你繼續,你繼續……”

    “總之就是虛空兩側的差異導致了這種不平衡性,而虛空兩側的差異來源於它們的完全隔絕:目前可以確定只有這一層阻隔才是最終極的資訊屏障,你們認為這層阻隔是深淵,我則認為這層阻隔是一種深淵反應極為強烈的‘虛空結構’,但不管哪種解釋,總歸是這層壁壘一樣的東西在放大虛空的不平衡性,如果我們成功架橋,那麼就能在一定範圍內減少‘兩側’差異,因為被橋樑連接的部分等於就沒有‘隔絕’這種概念了。這就是架橋能給你們帶來的好處:虛空的平衡度提高之後,深淵將減少。”

    我必須承認這是個充滿誘惑力的點子,而且它所能帶來的前景空前光明,然而珊朵拉的眉頭始終緊縮,顯然女王陛下想到了更長遠、更令人不安的可能性。

    珊朵拉盯著深淵希靈的眼睛:“如果你的理論有漏洞呢?這種工程可能會對虛空本身造成破壞,舊帝國時代的一個x計畫已經毀掉整個文明,而你這個構想似乎比x計畫還瘋狂:你在嘗試改寫現有虛空,甚至要自己新建個格局出來。”

    “我當然想到了這些,”深淵希靈胸有成竹,“我說過,不會讓帝國再走一遍老路,所以我的計畫不會有任何異想天開的成分。我用一張膜來表現虛空只是為了讓你們便於理解。它真正的結構絕對沒這麼簡單,也沒這麼脆弱,架橋只是在降低虛空兩側的不平衡度,絕不會導致虛空坍塌之類聞所未聞的事情發生:它又不是真的一張膜,架橋更不是在這張膜上穿了個洞,而且根據七萬年前帝國稍微控制一下虛空都被反震致死的實例,你覺得你我這樣的普通種族架個橋就有能力改變虛空格局了?你未免太小看萬物之源的力量。”

    珊朵拉默默看了我一眼,在那嘀咕起來:“主要是他平常看著確實不怎麼靠譜啊。”

    我:“……”怎麼說也老夫老妻的,珊朵拉你能不能別在這時候給我一槍?

    幸好現場還有個哈蘭能全程保持嚴肅,他沒在意珊朵拉跟我的小互動。只是用異常嚴肅的表情看著深淵希靈:“說到底這個架橋有沒有危害還是你一句話的事——我承認虛空確實不像是能被一座橋就破壞掉的東西,但它的格局只要有稍微一丁點的改變,對我們這些秩序世界的生物而言就是天大的災難,你得拿出足夠有分量的證據才能讓我們放心談合作。”

    “這麼快就徹底變成新帝國這邊的人了啊,”深淵希靈頗有深意地看了哈蘭一眼,“不過沒關係,我想到你們肯定不會這麼輕易相信,所以不會費勁解釋。我只提三點:第一,虛空是無限的。且無法用任何具體量來進行描述,因此任何一個有限且可測的東西都不可能破壞或改變虛空,‘橋’顯然就是個可測的東西,因此它不會對虛空造成任何破壞。你們所認為的‘改變虛空格局’,說到底只是改變了深淵的活動規律而已。第二,虛空是包含一切的,這種‘包含一切’是徹徹底底字面上的意思。也就是說你所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你所能做到的和做不到的,一切的一切不論存不存在都是虛空的一部分。因此這座‘橋’也是虛空本身就有的部分,不論它成功或是失敗,甚至不論我有沒有提出架橋這個概念,虛空都已經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我們所要做的一切都是被萬物之源所認可,甚至從一開始就已經存在的:如同從一塊岩石中雕琢出石像,石像本已在那裡,我們現在不過是去掉了多餘的石屑,相信我,這不會破壞‘岩石’這兩個字的本質。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如果你們願意合作,那我將開放所有的研究資料,你們大可以親自驗證一下我的猜想可不可靠,如果你們自己都判斷這個項目無害,我相信就不會有任何人多嘴了吧?”

    其實深淵希靈說的前兩點倒沒什麼,畢竟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第三點卻著實把人嚇一跳了,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對方:“你沒開玩笑?”

    “沒有開玩笑的必要,”深淵希靈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這是我計畫的最後一步,這個計畫的後半段沒什麼和你們對立的地方,所以我會開放一切資料,而且稍後我會把合作的詳情跟你們說明。”

    “你等等我腦子有點亂……”

    我趕緊擺擺手讓深淵希靈暫停一下,然後開始飛快地把她說的所有東西整合完畢,接著考慮自己到底遺漏了多少東西:自己可能是被對方突然扔出來的無數理論跟尖端名詞給轟炸暈了,所以一開始的問題有很多都被拋在腦後,這時候冷靜下來我才重新想起它們。

    “問你個問題,也是最初的問題:為什麼你現在要來找新帝國談合作?之前你在幹嘛?今後又想幹嘛?”

    我終於把這個最基本的問題從一團漿糊裡撈了上來,這才是關鍵:深淵希靈跟眾人講了一大堆關於虛空的理論,看上去是很明白地跟我們解釋了她的“大業”以及“大業”的所有影響,但她惟獨沒說為啥突然來找新帝國,這才是最值得眾人奇怪的地方。

    “綜合考慮各方條件,與你們合作是完成大業必不可少的,”深淵希靈很痛快地回答,“我手裡有舊日的資料和更多關於對岸的情報,而你們手裡有我正好缺失的關鍵東西,並且你們能和神族聯繫上,更重要的——你們這裡有個虛空生物。”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這怎麼還跟我有關呢?”

    “沒錯,不過這一點可以今後再說,嗯,見到你們的科研負責人之後再說。”

    我明白了,這意思就是本人興許聽不懂……好吧,這個問題不重要。

    “那你之前的行動呢?為什麼之前你一直跟帝國對著幹?從一開始就來找我們合作不是更好麼?非要跟神族以及新帝國都鬧翻?”

    深淵希靈搖搖頭:“之前的行動是你們註定不會容忍的——我要大量世界之心來啟動橋樑,要按規律毀滅很多世界來形成激蕩場,而這些世界都有要求,其中一大半都有生命存在,這個計畫的前半段與所有秩序世界為敵,你覺得你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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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5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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