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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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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8-27 09:58:31
第八百九十章起風了

這個名叫鐵克的壯漢說的沒錯,在當前情況下,對“冷凝器”小鎮而言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最近的大鎮上求助,否則鎮子將陷入極端危險的境地。

聚變堆已經炸毀,這個沖擊性的事實讓很多鎮民在一開始感到茫然無措,他們甚至未能感覺到恐懼,那是因為這樣的事情簡直是太匪夷所思了,以至于當它發生的時候,普通人的第一反應不是驚恐,而是困惑。但到現在,已經有人意識到正在發生何等危險的事情,鐵克就是最先認識到情況的人之一。

均勻地分布、懸掛在廢墟星球地面上空三千公里高空的聚變堆矩陣是這個世界生態系統唯一的光能和熱能來源,因為沒人可以掌握用幽能反應爐來提供穩定熱輻射的技術,所以這些古代聚變堆已經持續運行了幾十萬年,至今都無法替代。當聚變堆熄滅,並再無檢修的可能之后,整個北半球可以預見將迎來持續的黑夜和寒冷,而后者是可以致命的。

這些廢墟星球的人工大氣並不夠厚重,而且其熱量保存效率低于正常大氣層,在失去聚變堆的持續加熱之后,它們很快就會失去熱平衡,這還是其一,更糟糕的是,由于聚變堆的功率有限,為了保證給整個星球提供均勻的光熱供應,一顆星球上空其實分布著數百個聚變堆,每一個聚變堆只負責給其下方一小塊的地方提供“陽光”,在這種情況下,其中一部分反應堆熄火,它所負責的區域將幾乎無法從附近反應堆得到任何“陽光”補充。

緊接著,這顆廢墟星球的北半球將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寒風凍結。

當然,那個叫鐵克的大漢可能想不到這麼細致的東西,他所憂慮的只是最簡單的邏輯所能推論出來的事情:繼續黑下去,天氣會變冷,鎮子的食物不夠,能源不夠,出入交通也被堵著,如果不趁著還有能隨身攜帶的糧食,在最好的狀態下趕去求援,等時間一拖延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冷凝器”小鎮只是個居民僅有不到兩百人的小型聚落,在那些鐵皮房子剛剛建立起來的時候,它甚至連個名字都沒有,這樣的窮鄉僻壤是不可能有足以對抗冰封的物資儲備的,它也沒有能抵御寒風的能量護盾,更沒有能在持續的夜幕下永遠明亮的照明能源。這世界沒有任何可靠的行政管理機制,冷凝器小鎮的存在只有很少數人知道,而那些人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趕來救援,事實上不客氣地說,哪怕這個鎮子今天就灰飛煙滅,等過兩年都不一定有人知道這里發生過什麼。

需要物資,需要能源,需要抵御漫長冬夜的食物儲備,當然假如可能的話,甚至需要讓整個鎮子的人都搬遷到有陽光的地方去,可這些東西都不是憑空掉下來的,鐵克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去最近的大鎮上求助,即使得不到物資,也要讓他們知道這個小鎮的存在,這樣假如大城開始組織對冬夜區域救援的時候,這里就不會被漏下了。

至于說等大城重新給這里安放一個聚變堆……其實是個人都知道這是個美好的願望而已。

巴納德老爺子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他贊同鐵克的想法,但提出了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

你怎麼去?

摸著黑在布滿鋼鐵殘骸的懸崖峭壁上攀援十七公里?你是超人他二表叔麼?

鐵克和巴納德針鋒相對,各自堅持著各自的想法,由于他們說的都很正確,這時候是誰也說服不了誰,而就在我已經開始考慮是不是要親自出手幫忙的時候,卻突然從地平線附近傳來一陣白光,打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遙遠的地平線附近,天空突然被一片明亮的白光映亮,就好像那里的黑暗幕布突然被人從正上方撕扯開一個大口子一樣,由于距離過于遙遠,在這里我們只能看到地平線被鍍上了一層亮邊,具體的光源在什麼地方卻不敢確定。

但通過推測,這恐怕是聚變爐的光芒。

地平線外的白光只是個開端,很快,從另一側的地平線上也亮起了一樣的光芒,四面八法,目力所及的遠方天際都開始被白光所映亮,鎮民們楞了一會,巴納德突然反應過來,大喜道:“聚變堆!其他地方的聚變堆已經修好了!”

“但我們的聚變堆已經沒了。”

鐵克當場就潑了一盆冷水。

地平線外的白光連成了一個圓環,顯示著那些地方的聚變爐已經恢復運轉,幾分鐘后,那些地方也沒有爆炸的閃光傳來,說明其他的聚變爐都沒遭遇和我們頭頂上那個一樣的厄運。

當四周極遙遠處的天空都被白光籠罩之后,眾人腳下這片大地倒仿佛成了被遺棄的孤島,如同白紙上的圓形黑斑一樣,由于聚變爐之間相距甚遠,單個功率又不足,四周的陽光完全無法眷顧到肉眼目力所及的地方,眾人只能看到四面八方的地平線都仿佛被鍍上了一層銀邊,就好像黎明的光輝正在從每一個方向聚攏過來,四面八方都在日出——但是,日出是永遠不會到來的。

這種情況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現場的鎮民們無言地抬頭看了看天空,上方仍然只有漆黑一片,絲絲冷氣從四面八方涌來,這時候黑暗和寒冷反而顯得更加明顯了。

“阿俊阿俊,好像起風了!”

淺淺突然拽了拽我的胳膊,奇怪地嚷嚷道。

果然,淺淺一提醒我才注意到,四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吹來了柔柔的微風,這風向十分混亂,根本無從分辨是從哪個方向吹來的,好像在隨心所欲地不斷變換,淺淺在手指上沾了點口水,舉到空中感覺了一會,特嚴肅地告訴我們:現在吹的是南北風偏東西風。

“起風——情況不妙,我竟然忘了這個,人類可受不了這種情況!”

珊多拉的發絲被逐漸增強的亂風吹的飛揚起來,看著附近街道上被掀飛到空中的小紙片,她突然面色嚴肅地說道,“所有人,立刻離開鎮子!轉移到金屬站旁邊那些飛崖下面!巴納德,在天上那個已經炸掉的聚變堆原本照耀的區域里還有什麼大的居民點沒有?”

“十幾公里之外還有一個‘重閘’鎮,是個采掘站,然后就沒有其他聚居區了,這方圓上千公里都是金屬堆棧地帶,幾乎沒有居民。”

巴納德對珊多拉突然的問話感到很困惑,但還是飛快回答了她的問題,至于讓鎮民們撤出鎮子,他完全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離開鎮子?”

“颶風。”

珊多拉看了看天空,深沉的黑暗中,似乎有某個龐然大物正在逐漸聚攏起自己的力量,那龐然大物對珊多拉而言或許是不值一提的東西,但對這里的普通人而言,恐怕將是世界末日一般的災難。

“一開始的情況是整個北半球所有聚變堆停機,導致星球兩面熱平衡失效,雖然聽上去嚴重,其實反倒安全,在大尺度上,大氣層有充足的緩沖余地來應付這種失衡,但現在,熱平衡在一個非常小的范圍內崩潰了……大氣層被不均勻加熱,所導致的將是席卷整個熱失衡地帶的颶風。你們都見過篝火,在篝火旁邊,氣流會隨著火焰對周圍空氣的加熱而加速流動,而現在那些在本地區周邊的聚變堆就是無數個巨大的篝火堆,我們頭頂是這個星球最大規模的冷空氣團。”

珊多拉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釋了即將發生的事情,最后總結道:“在周圍所有聚變堆都持續給大氣層加熱的情況下,我們所處的冷空氣地帶已經形成一個巨大風洞,這個星球的大氣層平衡性太差了,這種熱失衡幾乎會當場引發氣象災難。颶風恐怕還有不到四十分鐘就會襲來——現在你們應該已經能感覺到,空氣的流動正在加劇,這是當地惰性的冷氣團正在逐漸活躍起來。”

珊多拉的解釋已經足夠明白,但這里的鎮民卻都是礦工,他們的科學知識恐怕十分有限,因此很多人還是面露困惑,但隨著越來越多的鎮民聚集到一起,珊多拉的警告已經傳達遍整個小鎮,不管是否能聽懂那些道理,人們的不安情緒倒是被很好地帶動起來了。

而就在這時,空氣中的風向再一次發生了改變,而且風力更是瞬間提升了一個量級,大量碎紙和織物碎片被驟然增強的風吹向天空,有人下意識地抬頭看著那些碎片越飛越高,在飛到幾十米的高度之后突然加速,呼嘯著被卷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

“去通知大伙!離開鎮子!”

巴納德老爺子好像剛剛才理順了珊多拉講述的原理,這時候看著高空明顯更加強大的風力,臉色微微變了一下,立刻大聲吩咐道。

“這真的可能嗎?刮那麼大的風?”

一個身材偏瘦的黑皮膚中年女子緊了緊身上的粗布工作服,顯然她對這個有些突兀的命令並不怎麼想接受。

“可不是一般的風。”我嘀咕了一句,巴納德則皺著眉頭看向已經有些渾濁的天際,“萬一是真的呢?至少先去躲一躲,大不了到時候再回來。”

“還要有人去通知另外一個鎮子,”鐵克粗聲粗氣地說道,“‘重閘’離這里只有十七公里,假如真的有颶風,它也躲不過去!”

情況跟剛才比起來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一開始的求助者現在反而要承擔施救的職責,那個“重閘”鎮絕對想不到颶風即將襲擊家園,而唯一知道這個消息的,卻是在十幾公里之外的這個只有兩百人不到的聚居點。

“我之前就想問了,難道你們就沒有便捷一點的通訊方式嗎?”冰蒂斯看了巴納德老爺子一眼,“這世界連飛船都有,你們卻不會打電話?”

“電話?那是什麼?”巴納德老爺子被這個來自地球的名詞弄的一愣,然后尷尬地搖搖頭,“如果說通信器的話,鎮子上原來是有的,但前幾天已經壞掉了,我們這只是個金屬分揀站而已,沒人願意費工夫在這里建立信息節點。”

“好吧,能開星際飛船,卻還沒普及無線網,也就這個奇葩的世界是這樣了。”冰蒂斯嘀咕了一句,就又顧著跟她的神族條子組合們聊天去了,一點要出手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只有幾十分鐘的話無論如何也來不及通知他們,那可是十幾公里的懸崖地段啊,”巴納德老爺子臉上帶著深深的憂慮,“難道就放著不管?”

“那怎麼行!”鐵克立刻大聲嚷嚷了一句,不過嚷完這句之后他也沒了下文,冰蒂斯和她那幫號稱悲天憫人的神明仍然置若罔聞地在一邊談天說地,不過前者用精神連接發來一個信息:“妾身突然很好奇,他們在這種情況下會做出什麼樣的決策,這可直接影響到他們整個種族的評分哦,所以不到最后關頭,你和珊多拉都不要親自出手。”

“評分?”我皺了皺眉,好像理解了為什麼冰蒂斯會一點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這並不是神明玩弄凡人的惡趣味,而好像有挺正當的理由,“你在搞什麼?”

“這個種族不是已經被生命神殿除名了麼?”冰蒂斯笑了笑,“但現在看來,你肯定不會放著這個世界不管的,所以妾身要給他們重新上戶口。但手續好辦,一些形式上的東西還是要過一遍,就用這次考驗來作為對這個種族基層成員的考核吧。”

我無語望天。

巴納德老人和鐵克還在為如何通知“重閘”鎮而愁眉不展,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盡管周圍的風仍然是那樣時強時弱地嚇唬人,可或許是心理作用,很多人都感覺四周的空氣逐漸凝滯起來了。

鎮民們已經各自回家,招呼家里的老人和孩子準備去金屬站附近的斷崖下躲避,他們只帶了很少的食物和水,絕大多數人甚至沒帶多一件衣服,顯然這些人都認為待會要發生的事情最糟糕也就是一陣大風而已,他們還打算等風停掉之后回家繼續生活,這一點從他們出門前仔細地鎖好房門就能判斷出來。

貌似根本沒人相信大風會摧毀他們的鐵板房,如果不是德高望重的鎮長下了死命令,或許大多數人會選擇躲在家中避過大風,現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還都挺服從指揮的。

看到這樣的景象,珊多拉皺了皺眉,但並沒多說什麼,只是偶爾看看天空,估算颶風從高層大氣傳導到底層大氣的時間。

“如果有交通工具就好了,”鐵克的大嗓門在這時候顯得特別突出,“可是咱們只有一輛拉金屬廢料的懸浮車,靠那東西根本倒不了‘重閘鎮’,而且路上還沒有燈。”

“等等!交通工具的話,我家里有!”

就在兩個成年人正為此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稚嫩的兒童聲音卻突然插了進來,是格里克。

“我家里有一個,高速飛行器!”格里克用力挺直身子,現在他的臉上滿滿的都是驕傲,好像自己即將成為英雄,“真的,就在我屋子外面放著……啊,是這些客人送給我的!”

看到周圍的大人們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自己的話,格里克情急之下伸手指向了我們的方向。

他說的那個飛行器就是“嘟嘟”組裝出來的單兵戰機,在格里克的強烈要求下,我和珊多拉暫時沒有收回那個明顯非民用的東西,而現在,它好像要承擔了不起的使命了。

當那架銀白色的流線梭形飛行器懸停在廣場上的時候,起先還抱著懷疑態度的人們頓時發出了連續的驚呼:尤其是那東西哐當一聲砸下來的時候。顯然格里克在駕駛這東西方面的技巧還不過關,我應該建議他以后就用自動駕駛。

沒錯,格里克已經會開這東西了,盡管磕磕碰碰,但他仍舊能讓它進行基本的飛行操控——不要為此感到驚訝,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學會怎麼讓希靈裝備運轉起來其實一點都不奇怪,科技發展的趨勢就是如此,越是先進的東西,單純要使用它就越是簡單快捷,所有設備都會隨著科技成熟而傾向于操縱簡化,拉弓搭箭可能需要數年的訓練才能上戰場殺敵,可要學會開槍就簡單多了,人類里面除了霍金基本上都能辦到。單兵戰機作為應用最廣泛的基層兵器,使用方法是極端簡單的,它的智能系統甚至可以僅憑模糊短語來完成飛行控制,沒錯,霍金都能開,更何況格里克這麼個機靈的孩子。

當然,會開是一方面,精通就是另一方面了,這世界上會扣扳機的人可能有幾十億,但其中一多半的人可能打在腳面上……至于了解槍械的原理和構造,那還得刷下來十幾億,所以高科技的東西總是分成兩個層面,一層是給使用者的,隨著科技發展而愈發簡單,一層是它真正的科技含量,那是給專家的,越來越高深。希靈使徒的東西在這種趨勢上走的更遠,兩極分化到不可思議:一個十四歲的小孩子用腦波都能控制戰斗機起降,可你把全地球的科學家綁一塊他們也不一定能搞明白潘多拉肚子里的滴滴聲是怎麼發出來的……

巴納德用不可思議的眼神在我們和那架單兵戰機之間來回掃視了好幾遍,顯得困惑之極,不過沒人給他解釋什麼,格里克正在熟悉戰機的實際起降流程(之前它只在駕駛艙里做過虛擬場景),這東西可沒設計乘員艙,所以格里克想自己去完成這個任務:為十幾公里外的人們示警。

“讓一個孩子辦這事?還不如我去!”

鐵克大聲說道。

我笑著看了他一眼:“你會開?”

“你們會!你們怎麼自己不去?”

鐵克顯然是個心直口快的人,他粗著嗓子說完這句話之后引起了巴納德的不滿:“鐵克,他們是客人。”

“我相信那孩子能辦到,”姐姐大人突然開口了,“他說不定會是個英雄呢。另外那東西也很安全,它有自動駕駛和危險規避系統,即使格里克什麼都不做,他也會安全到達目的地。”

“好了,現在先不說這個了,”巴納德目送著格里克駕駛戰機離開了視線,又若有若無地看了我們一眼,“時間不多,趕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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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8-28 00:25:22
第八百九十一章 颶風

高層大氣的動蕩不安現在已經切實地傳達到地表,呼嘯而過的大風從溝壑縱橫的金屬廢墟中穿行而過,帶起各種詭譎恐怖的尖銳嘯聲,來襲的大風毫無方向,忽左忽右忽強忽弱,如同無數雙看不見的手正在蹂躪大地,較輕一些的金屬碎片被從上方的高地上吹落,打著呼哨劃過彎彎曲曲的拋物線,砸在遠處。

現在的風力還沒有達到珊多拉警告的能級,這仍然只能被稱作大風,卻還算不上颶風,但從幾分鐘前人們躲到這里,風力的急劇增強已經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就集中在外面呼嘯而過的大風上,不少人露出了憂慮的目光。還有一些人的眼神則流露出些后悔:他們在離開家門的時候沒有帶更多東西,而事到如今,已經有人意識到恐怕這場颶風真的會損傷到鎮上的房屋了。

這里距離鎮子大概有一公里的路程,並不算遠,避風港位于金屬站高地下方,這里是一艘斷裂成兩截的遠征級戰艦的艦首部分,它傾斜著chā入大地,斷裂的裝甲板延伸出來,形成了一道懸崖,懸崖下面有非常寬闊的空間,從地面上翹出來的破裂防護罩和這塊殘骸連接在一起,形成了三面封閉的半洞穴,足以容納數百人在這里躲藏。

通過這兩天的觀察,我們已經大致搞明白了這個金屬站周邊的“地勢”。出人意料的是在這麼個小小的地方,竟然能找到三艘戰艦的殘骸,一座永恒級母艦是這片大地的主體部分。而我們身后的“懸崖”,也就是那艘斷裂成兩半的遠征級戰艦,則可能是因自毀攻擊而猛烈撞擊到現在已經承擔起大地職責的永恒級上,這座遠征級戰艦高出地面的殘余艦身碎塊也正好成了一塊高地。就是金屬站的主作業區,那片垃圾場一樣的地方。而在距離這里只有幾百米遠的地方,則還有一艘同樣可能發動過自殺式攻擊的邊疆級堡壘艦,它可能在當年給我們腳下這個永恒級母艦帶來了最致命的一擊。其主體部分有百分之七八十已經在爆炸中汽化,而在它下面,則是永恒級母艦那被徹底砸爛的星河主炮能量拘束器。

我們分析了這些殘骸上的標志,發現它們來自兩支部隊——當然,我知道這是廢話。

慘遭連續自殺式攻擊而墜毀在廢墟星球上的永恒級母艦是維斯卡的飛船,它的冷凝器蓋子上有標記,而我們身后這個已經化身為金屬站高地的遠征級戰艦。以及數百米外看著好似一個圓形山包的邊疆級飛船,則有著誰都不認識的標志:一個金色的圓環。

這個圓環在目前的帝國數據庫中沒有記載。

果然就和之前預料的一樣,潘多拉和珊多拉這倆昔日戰爭主義分子(事實上潘多拉到現在還是個戰爭狂,她這輩子是不打算改了)對遙遠統治區的同僚們了解還真有限。她們根本認不出這個標記是當年哪位皇帝所有,西維斯只能先把這個標記以及其他偵察部隊收集到的有關殘骸的數據情報暫時存到了數據庫中,或許將來有朝一日我們能知道當年到底是誰如此牛叉,在這地方幾乎全滅了維斯卡的毀滅軍團……

從鎮子上撤出來的居民們都集中在這個寬敞的避風港中,由于這里半封閉近乎洞穴的地勢,大家可以無懼狂風的襲擊,呼嘯著的大風從在洞穴的開口外面肆虐著,卻很少能直接沖進洞口。不過這點安全似乎並不能完全安撫鎮民們的情緒。

巴納德在這種時候顯示出了他作為鎮長的素質,他在出發前就讓人用鎮子上唯一一個運輸金屬廢料的懸浮車將很多設備運了過來。包括照明設備和一些看上去很有個年頭但還算能量充沛的幽能水晶,然后開始指揮人們完善這個臨時而簡陋的避難所。

鎮子上的技術工人利用這些東西讓洞穴里明亮起來。並在人們聚集的地方設置了一些發熱器,洞穴外面沒有路燈,天上的聚變堆又徹底報廢,外面的世界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而且氣溫還在急速下降,如果沒有這些設備,恐怕躲進來的鎮民一會都堅持不了。器:無廣告、全文字、更

那個叫鐵克的彪形大漢則領著鎮子上身強力壯的青壯年們在洞口忙活,他們利用這里隨處可見的大塊金屬板在洞口附近設置了一層一層的屏障,那些大塊金屬板有著“緊急備用件”的希靈文字標示,或許它們來自飛船殘骸內的物資倉庫,這些加工好的合金一般是在飛船遭受突發性結構損傷,而艦船自身的復原速度趕不上結構破裂速度的時候用于修補內襯裝甲的,它們質地輕盈卻異常堅固,雖然沒什麼科技含量,但很適合在缺乏必要設備的情況下用來建立防御——比如修補被炮火打穿的戰艦內襯或者在大風口設置防風屏障。

兩米高的金屬板被堅固的金屬柱支撐在地面上,一層一層地減弱著偶爾從洞口直接吹進來的風力,同時也能有效阻擋被拋進來的金屬碎片,它們絕對足夠堅固,能抗住帝國火炮的金屬板面對任何大風都不會有絲毫損傷,但它們也不是無堅不摧的:鐵克手里可沒有希靈技師們常用的物質融合發生器,他沒辦法把這些屏障板和金屬地面融合在一起,所以只能用簡陋的焊槍甚至是鉚釘來搞定這些工作,這就好像用星金石打造了一輛戰車,可惜戰車上的每一塊裝甲板都是用502粘在一起的……

“總比沒有強。”

冰蒂斯看了洞口的防風屏障一眼,淡淡地說道,“雖然沒有應對經驗,導致了很多漏洞,但他們做的真不錯了。”

我看了冰蒂斯一眼。沒有說話。

之前她用很輕松的口wěn提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準備給這個世界的土著居民們重新“辦理戶口”,當然。用專業一點的話來說就是,她要讓這個世界原本已經被除名的生命序列重新登記在生命女神殿中,而要這麼做,第一步是給即將登錄的生命序列做一個評分。

剛才我並沒怎麼在意冰蒂斯的說法。這個流氓大姐頭看上去怎麼也不是個辦正事的人,她這麼說或許是確有其事,但多半也就是馬馬虎虎地走個過場,神族的事情嘛。有幾件是靠譜的?

不過現在看來,這事兒貌似還真tǐng正規。

冰蒂斯一直在觀察在場所有人的反應,而在旁邊的地面上,叮當正鋪開一個大大的筆記本,抱著根金光燦燦的筆不斷勾勾畫畫。倆女神貌似分工合作。

“你們這是干什麼呢?”

淺淺看著叮當涂鴉的鬼畫符,好奇地問道。

“觀察,記錄。評分,”冰蒂斯打了個哈欠,“叮當是生命女神殿的序列內神明,她負責把觀察記錄提交到神殿。方法就是寫在這個神冊上,它算是叮當的工作筆記吧。”

“工作筆記還有這個呢?”我大驚,伸手指著那個幾乎相當于兩個叮當摞起來那麼高的筆記本,上面有個碩大的bāngbāng糖的涂鴉。

“這個是神殿接受的貢品記錄!”

叮當抱著巨大的金筆吭哧吭哧地在紙上涂涂畫畫,還顧得上抬頭回答我的問題,“阿俊你看,bāngbāng糖,后面還有乘以1000。不過bāngbāng糖三個字寫起來太累了……”

我們:“……”

“看吧,至少是跟她的日常工作相關的事情。享用信徒的貢品也是神的日常哦,當然這個主要是為了杜絕鋪張浪費和公款吃喝。”

我冒著冷汗看叮當在巨大的筆記本上費力地畫著曲里拐彎的圖畫和讓人抓心撓肝的字符。它們中一部分都是一眼看不懂什麼意思的,另一部分則是你看幾眼都看不懂,我突然覺得最高生命女神可能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家伙,她竟然能依靠這種符號和自己的手下交流,而這個世界的土著則有點悲催了,他們整個種族在生命女神殿中重新登錄的登記表竟然是這副尊容——大致相當于去辦了個身份證結果發現頭像上打著馬賽克,下面的文字還是用水彩筆手寫的。

“你們就這麼對整個種族做評估?是不是草率了點?”

姐姐大人是個心思很細膩的人,即使知道這幫神明歷來不靠譜,她也習慣性地多擔心了一句。畢竟不管怎麼說,給整個種族做評價,這個聽上去還tǐng嚴重的。也不知道眾神對凡人做考核的時候,會不會因為綜合成績不及格就讓你2012年補考一次……

而我則好奇地拿起叮當的金筆看了一眼,這東西和小家伙的身材真不搭調,絕對是這個小笨蛋聽信了推銷員的忽悠而從特價市場上買回來的便宜貨,在購買的時候直接就忘記了自己的身材是個硬傷。叮當則掛在筆尖上,還保持抱著筆桿奮筆疾書的動作,直到發現自己已經夠不著紙才開始手舞足蹈地抗議起來。

“這個解釋起來很麻煩,”冰蒂斯懶洋洋地看著正在無聲忙碌的鎮民,“總之只要知道一件事:當神的考核正式開始之后,被考核的凡人就會切實地代表整個種族的素質,我們將在一定范圍內扭曲事實和他們個人的行為,最終的結論將是正確的,假如這一百六十二人能平安度過颶風,那麼他們整個種族也有這種素質。”

珊多拉正在吃東西,這時候百忙之中抬頭補充了一下:“無論任何干擾條件,‘獲得正確評分’都是一個既定事實,哪怕冰蒂斯選擇對一個嬰兒進行測試,那個嬰兒也能代表整個種族,當年我跟她探討過這個,據說這是父神賜予所有神族的一項天賦,叫什麼絕對考驗。”

冰蒂斯洋洋得意:“也就是說,神明能判斷任何低于自身等級的事物,得到正確的結論,我們對凡俗世界的判斷從來沒有出過錯!”

我想了想,突然特悲哀地看了叮當一眼:“也就是說。在神界的各項考試中,掛科的唯一原因就是真實實力不夠,哪怕你再打小抄賄賂考官買通閱卷老師串通周圍的戰友。你不會的題目就是絕對得不到分,對吧?”

我還沒說完,叮當哇一聲就哭出來了——她這輩子恐怕是不用畢業了。

為已經在生命神殿中注銷的種族重新建立檔案,這是冰蒂斯和叮當她們這些神明的事情。就讓她們繼續忙活吧,現在我和珊多拉暫時沒什麼事,也就帶著感興趣的目光觀察周圍忙碌的人群。

水珠抱著膝蓋坐在我們旁邊,她是在洞穴中前部呆著的唯一一個小孩子。其他孩子都在后面躲著,因為他們幫不上忙,所以都被大人趕到了洞穴深處,而水珠卻執意要和我們幾個在一起,這個看上去有點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在這個問題上表現的十分固執,成年人們也沒多余的精力來對付一個小丫頭,也就讓她隨便了。

“哥哥不會有事吧?”

水珠害怕地看著不遠處的洞口。外面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在洞口兩側臨時架設的強力射燈打出兩道范圍有限的光柱,在光柱中,只能看到金屬碎片或者其他什麼東西被狂風席卷著呼嘯而過的剪影。聽著外面越來越猛烈的風聲,只有九歲的小女孩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他已經平安抵達另外一個鎮子,有巴納德的信物和周圍越來越大的風做證據,那里的人已經開始轉移了,”我在半空中點開一個全息屏幕,指著上面的信息說道,“不過應該說很幸運,重閘鎮是建立在一個報廢的貨運飛船載物艙段上的。它下面有一個非常大的格納庫,格納庫的大門還能使用。他們藏在地下比這里還要安全。對了,我給你接通格里克的視頻。”

水珠放下心來。帶著驚奇的目光看著半空中的屏幕,然后屏幕下面突然跳出來一個小一點的窗口,差點嚇的小女孩叫出聲來,待看清楚那是格里克的圖像之后水珠才露出了驚喜的表情:“哥哥!”

“啊,水珠,你們已經到懸崖下面了嗎?”

格里克身后的背景是位于半空的合金地面,似乎他正站在重閘鎮地下格納庫的入口,正準備下去。

“嗯,我們在懸崖下面,這里有個很大的洞!”水珠開心地說道,她的聲音也吸引了周圍不少成年人的注意,人們用非常驚訝的眼神看著水珠面前的全息屏幕,有些人甚至一時忘記了手上的活計,巴納德老爺子急匆匆地走過來,大聲問道:“格里克,路上沒出事吧?”

“當然沒有,我可是天生的船員!”格里克臉上帶著興高采烈的表情,看來終于如願以償地開了一次飛船——盡管那只是一架單兵戰機,而且他也只會用幾乎不需要受控操作的自動導航模式——這種經歷讓從小受父親熏陶的小男孩異常興奮,“這里的風真大!哇,剛才有一輛車都被掀飛了!不過人都下到格納庫了,還有人叫我小英雄呢……你們那呢?風大不大?”

“你聽聽外面的動靜就知道了。”

盡管有很多層防風屏障,可大風吹過洞口帶起的尖銳呼嘯還是無法阻擋的,格里克聽了一會,吐了吐舌頭:“看來你們那里比這里風還大……啊,格納庫大門要關上了,我還要下去跟他們將開飛船的事情呢,先掛斷了啊。”

格里克急匆匆結束了通訊,畫面彈出離線信息之后,水珠不滿地嘟起了嘴巴,而巴納德則無奈地笑了笑:“和他父親一樣,想當個英雄,這次夢想成真了。”

就在這時,一陣異于之前的低沉轟鳴突然從遠方傳來,打斷了眾人的交談。

那好像是一連串毫不停歇的悶雷,又有點像千軍萬馬奔騰而來,巨大的聲響讓人耳膜微微發疼,甚至坐在地上都能感覺到地面正在微微震動,轟鳴聲中還夾雜著尖銳的呼嘯,撕裂鋼鐵一般的聲音。

颶風來了。

就如珊多拉警告的那樣,大氣層在局部地區受熱嚴重不均的情況下形成了空前龐大的風洞,在地球上,一個天文單位之外的太陽對整個星球的照射稍有不均都可能引發毀天滅地的龍卷風(這是龍卷風等氣象災害的產生機理之一而並非全部),而在這里,太陽卻距離地面只有三千公里,受熱不均的情況也不是分攤到全球,而是只有一小塊地方,這小塊地方的空氣動蕩要到什麼程度?

洞穴外的超級風暴告訴了我們答案。

“轟隆……轟隆……轟隆……”

風的聲音已經不再是呼嘯,而是宛若千萬噸級的炸彈正在轟炸大地,整個大氣層的動蕩終于被壓縮到距離地面只有百米高的區域,在這片風帶中,以每小時數千公里速度奔襲的氣旋互相追逐,撞擊,交匯,融合,在嶙峋的鋼鐵殘骸之間奔流不息,大地正在震動,甚至我們身后的懸崖都傳出了讓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那是金屬站上的巨型垃圾堆正在風力在作用下整體平移起來所傳出的聲音。

洞穴外面仍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一片,只能從射燈的光柱中看到遠方無數奇形怪狀的物體正在颶風的推動下瘋狂穿梭,黑暗中偶爾還可以看到明亮的閃光,那是金屬碎片劇烈碰撞產生的光亮,或者是殘存一些能量的金屬站照明設備被從懸崖頂上吹了下來。

在洞穴前端的鎮民們立刻驚駭地退了回來,人群中開始傳出驚慌的竊竊私語,遠處孩子們聚集的地方傳來了哭聲,而在我們身旁的水珠則一把抓住了姐姐大人的胳膊。

“鎮靜!別慌!”巴納德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走到燈光最明亮的地方,好讓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合金懸崖非常結實,只要不靠近洞口就不會有事!風是沒辦法直接往這種不透氣的空間里灌的。鐵克,那些防風屏障都可靠嗎?”

“最靠近出口的可能被刮跑了,但里面的絕對沒問題!”

“好,所有人都后退,退到洞穴最里面,這樣即使有風倒灌咱們也不會被卷走,把孩子護在最中間,壯年在外面,盡量靠著墻站!”

颶風,愈發強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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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二章平靜

狂亂的風暴在咫尺之外肆虐著,時速上千公里的氣團碰撞所發出的轟鳴聲幾乎能讓人在近距離直接被聲波震成聾子,即使躲藏在堅不可摧的戰艦裝甲后面,有一層層的堅固屏障作為緩沖,這轟然作響的風暴仍然讓人心驚膽戰,甚至腳下那理應堅不可摧的合金大地,也仿佛在微微顫動。

洞穴內所有的人都聚攏在一起,盡可能貼著墻壁站在最安全的角落,盡管颶風無法襲擊進這個形狀特殊的避風港,但這樣做似乎能帶給人不少的安全感,再加上洞穴里的燈光仍然明亮,大家的情緒都還算穩定。

“嘩啦——刺啦——”

又是一陣猛烈的金屬摩擦聲,不知道是外面的什麼東西被從懸崖上扯了下來,擦著周圍的峭壁飛上天空,洞口附近的兩個強力射燈有一個因為過于靠近外面而在剛才被卷走了,本來就有限的對外視野現在更是只剩下一道單薄的光柱,光柱中不斷飛快地掠過一些光怪陸離的剪影,那是金屬站的各種設備、金屬零件、廢舊機械被大風席卷,在空中瘋狂穿行留下的畫面,我突然聯想到了暴風雪,只不過這里的暴風雪是由千百萬噸的金屬碎片組成的。

人類在這種情況下出去,恐怕瞬間就會變成粉末吧——即使僥幸沒有裝上空中那些如同金屬風暴一般密集的合金碎片,就光憑這時速上千公里,方向隨時變化的超級風暴,人類脆弱的也堅持不了一秒鐘。

說實話,在這之前我是真沒想到珊多拉所指的竟然是這麼誇張的大風暴,在自己的預料中,發生在這樣大小行星上的颶風,再嚴重應該也就和火星風暴差不多,但沒想到的是,矩陣式的聚變堆在熱失衡情況下產生的大氣湍流會強猛如斯,再加上鋼鐵廢墟之間的各種聚集效應,無處不在的金屬碎片,各種條件強化之下這場颶風的威力恐怕都超出行星風暴的強度了,印象中唯一能和外面的景象相比的,好像只有一個地方——

霧神星。

莫布拉多世界的那顆氣態巨行星是風暴之星,它那億萬年未曾停歇的氮氦氫湍流形成的氣旋動輒綿延上萬公里乃至百萬公里,小范圍內的風力甚至足以撕裂恒星級文明的太空戰艦,現在洞穴外面的風暴當然不能和霧神星相提並論,但從驚心動魄程度上來講,似乎這黑暗中的颶風之夜比之后者也不遑多讓。

“颶風還要持續多久?”

由于颶風的呼嘯聲震耳欲聾,我只能盡量大聲喊著向身旁的珊多拉詢問道。我們所處的地方遠離洞穴深處的人群,更加靠近洞口,這里雖然不至于掀起和外面一樣的颶風,但也有不弱的風力,通過層層防風屏障之后,大風吹的我說話都有些不清楚了。

“啊?”珊多拉掏了掏耳朵,也對我大聲說道。

“我說,颶風還要持續多久?!”我繼續大聲喊道。

“啊?”珊多拉再一次大聲重復。

“我說……”

“我說你們兩個玩夠了沒有。”

風聲一下子停了下來,冰蒂斯張開看不見的護盾為我們抵擋了周圍的大風和噪音,流氓女神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看我和珊多拉就好像看著倆神經病。

“陳發神經也就算了,珊多拉你怎麼也腦抽了?”

我想了一會,頓時勃然:“什麼叫我也就算了!”

珊多拉則撓著臉頰笑了笑:“和阿俊在一起干什麼都很有意思呢。”

“包括一塊犯傻是吧?”珊多拉一臉受不了我們兩個的表情,誇張地抱了抱胳膊,仿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個小不點已經把信息傳回神界了,神殿那邊說兩個工作日內答復,給他們辦戶口真麻煩,已經銷檔了都,值班的辦事員還是個臨時工……”

我越聽越覺得最高生命女神殿可能離派出所不遠,甚至可能緊挨著居委會……

“這陣風暴不會持續太久的,”玩笑過后,珊多拉說起了正事,“颶風的起因是大氣受熱不均引發的湍流,在熱平衡之后,湍流的動力就會消失,廢墟星球的地表上有大量高聳的戰艦殘骸,這些殘骸可以很快讓風力削弱。至于熱平衡什麼時候會消失,大概也用不了一個小時,颶風在引發災難的時候也在攪動大氣,很快盤踞在我們上空的冷空氣團就要被撕碎分散到周圍的白晝地帶了。”

珊多拉將這個過程說的很淺顯易懂,以讓我都能輕松聽明白,知道颶風在今天傍晚之前就可能減弱之后,我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巴納德。

對已經嚴重受驚的平民而言,沒有什麼比這個消息更能讓他們安心下來了。

確認沒多少人注意這邊,我打了個招呼把正無聊地蹲在地上刨坑的維斯卡叫了過來,跟她吩咐了幾句,這丫頭就扭頭走進了外面的風暴之中。

這麼強的風暴,對普通人甚至是重型戰車都是致命殺手,但對一個帝國將軍而言還不算什麼,維斯卡撐著護盾,在颶風中輕盈地彈跳了幾下,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你讓她干嘛去了?”

淺淺輕巧地蹦了過來,把腦袋擱我肩膀上問道。

“去看看這場風暴到底有多大規模,順便讓她別挖坑了,”我看了不遠處的地面一眼,“都快挖出石油了——如果有的話。”

“說起來,雖然是姐妹,這倆小丫頭的性格差異還真是巨大呢。”

冰蒂斯笑嘻嘻地低聲說道,悄悄用下巴指了指坐在另一邊待機中的潘多拉,“維斯卡跟個十萬個為什麼一樣處處好奇,找到個什麼東西都會摳半天,去到異星球要沒人看著說不準能把人巖漿都刨出來,潘多拉卻跟個悶葫蘆似的,妾身跟她聊過兩次天差點沒瘋掉——這姐妹倆要是能加起來再除以二,說不定就是倆正常人了。”

我想了想,發現潘多拉姐妹真的已經達了到加起來的程度,但要除以二恐怕還有點技術難關……

維斯卡並沒有離開太久,我們等了幾分鐘——也就是俗話說一根棒棒糖的功夫,她就唰地出現在空氣中,手里抱著個不知道從哪撿回來的破鐵柱子,大概是覺得好玩就拿回來了。

“哥哥哥哥,全都沒啦!”

貓瞳小蘿莉晃了晃手里的鐵柱子,輕快地說道,“那里就剩下光禿禿的冷凝器蓋子,風暴從附近的山坡上沖下來掃平了一切,這個是鎮中央唯一留下的東西!”

“你去鎮上了?”珊多拉隨口問了一句,然后有點遺憾地看著維斯卡手中的破鐵柱子,“看來冷凝器鎮已經除名了。風暴持續的范圍有多大?外緣見到其他人了麼?”

“哇!我忘啦!”維斯卡頓時驚呼起來,一巴掌拍在腦門上,然后二話不說扭頭又沖了出去,這次回來的更快,不到幾秒鐘她就又出現了,還張開雙手跟我們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圓形:“風暴范圍有這麼大!”

我們:“……”

冰蒂斯捂著腦袋背過臉去:“她要不就是賣萌,要不就是剛才一巴掌把自己拍傻了。”

事實證明維斯卡是在賣萌,小丫頭現在都會用這種方式撒嬌裝可愛了,這種行為被她姐斥責為喪失軍人威儀,但成功為她爭取到了一根棒棒糖的獎勵。

“跟我計算的區域差不多,看來風暴范圍已經穩定下來,它應該形成了兩個環帶,一個環帶在鎮子附近,是低溫環,這個環會慢慢縮小,最終演化成一次小規模的龍卷風,另外一個環帶應該還在風暴邊緣的冷熱空氣交界線上,它可能最終會變成一個向四面八方擴散的大風帶,”珊多拉把維斯卡檢查到的風暴區和自己推測的大氣湍流范圍比較了一下,“現在先休息吧,我估計等風暴停息之后,那個神秘兮兮的大城肯定會派人來的。畢竟,格里克可是開著一架嶄新的單兵戰記去隔壁鎮子報信的。”

風暴到現在已經整整持續了五個小時,盡管對我們而言這也就是有點無聊的幾個小時而已,但對嚴重受驚的平民而言,在時速上千公里的冷空氣颶風中擔驚受怕的幾個小時簡直是度日如年,漆黑的洞外世界和肆虐的混雜著無數金屬碎片的巨大風暴包裹著這個避難所,同時也攥緊了每一個人的心,從洞口外面時不時會傳來雷鳴一樣的碰撞聲,那是重型被從金屬站高地上吹下來之后砸在地上的聲音,每當這樣的聲音響起,就會引發一陣低聲的驚呼。小孩子們被大人保護在圈子最里面,從他們躲藏的角落里露出來的是一雙雙驚懼的眼睛,就連成年人也會在這種環境下瑟瑟發抖,更別提是那些懵懂無知的孩童。

巴納德和鐵克看上去是鎮子最有威信的兩個人,一個是見多識廣的老者,一個是年輕(相對于老者們而言,其實鐵克也是個大叔了)人中的領頭人,他們兩個是在這種情況下唯一敢稍微靠近洞口的。

“這里很危險,你們不去后面躲一躲?”

鐵克看著云淡風輕地坐在幾乎緊挨著洞穴出口的位置,頂著時不時就會抽風沖進來一陣的大風,正在聊天喝茶打撲克的我們一幫人,大聲嚷嚷著說道。

我一邊讓林雪給自己看手相一邊用下巴指了指珊多拉:“她是個科學家,科學家表示洞口附近其實很安全!”

鐵克一愣,頓時有點氣憤地指著以莉莉娜為首,包括潘多拉姐妹在內的一堆各型號蘿莉:“那至少把孩子送到后面!”

我趕緊跳起來捂住這個傻大個的嘴巴——親娘咧,這要是潘多拉脾氣上來了……你們就徹底不用擔心颶風的事兒了。

巴納德早就知道我們這幫人神神秘秘了,對我們現在這明顯不合群的舉動也視而不見,還上來拉走了有點死腦筋的鐵克,臨走前對我和珊多拉點了點頭,用很小聲地問道:“鎮子……應該會損壞挺嚴重吧?”

我很糾結地想了一下,嘆了口氣:“我覺得以后你們不用掃街道了。”

巴納德似乎明白了這言下之意,眼神一片黯淡,深深嘆了口氣。

風暴中的一天在黑暗和不安中度過,現在距大風開始已經是第六個小時,外面的風力仍然沒有減弱,而且空氣溫度越來越低,從洞口外面甚至飄進來了雪花一樣的小塊冰結晶,但這個廢墟星球的大氣條件是很難形成降水的,這些冰雪可能是附近的儲水裝置被風暴摧毀之后的產物。洞穴里的取暖裝置功率明顯不夠給這麼大的空間提供熱量,在寒冷的壓迫下,焦慮的氣氛開始蔓延,在這種情況下,巴納德做出了一個決定:開飯!

必須承認,這是個聽上去挺讓人無語但在這時候十分能穩定士氣的法子,現在很多人確實已經饑腸轆轆了,充足的食物至少能讓大家樂觀一點。

事實上珊多拉也饑腸轆轆了——她一直是饑腸轆轆的,所以剛才這丫頭偷偷溜到外面啃了半天的裝甲板。

不得不說巴納德這樣的老人總是比年輕人有先見之明的,在絕大部分鎮民都沒有意識到這場颶風將有多大規模的時候,他已經提前吩咐鎮子上的青壯年多攜帶了一些食物和保暖的衣物,現在這些東西都派上了用場,盡管仍然是那種口感如同粉筆灰,毫無味道的壓縮有機物質,但在這種狂風肆虐,黑暗降臨的環境下,能在相對溫暖安全的鋼鐵避難所中吃飽肚子已然足夠讓人安心。

但是在大家忙于填飽肚子的時候,有一個人卻啪嗒啪嗒地跑到了我們面前:水珠。

瘦瘦的小女孩咬著手指頭,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我們,雖然沒說話,但在場的幾位都看懂了這孩子的意思:她饞了,想吃好吃的。

姐姐大人當時就受不了這個小丫頭的眼神了,當場就要把隨身空間里的東西倒騰出來,我趕緊拉了一把,低聲說道:“別拿太驚世駭俗的。”

這提醒十分有必要,在這個基層生產力等于零的世界,人們可沒見過那些精美包裝的食物,你要是掏出來一燒餅還好解釋,可你要掏出一罐真空包裝的八寶粥來估計他們就理解不了了,姐姐大人的隨身空間我們是知道的,那跟機器貓的次元袋差不多,我是真擔心她當場給掏出半畝桃樹林來給大家嘗新鮮啊……

我們身上帶的食物絕對夠多,尤其是珊多拉,盡管她的食譜范圍非常廣泛,相當大一部分你都跟食物聯系不到一塊,但她隨身裝著最多的還是尋常人類能吃的東西,其三分之一的儲藏量我就敢拿著去埃塞俄比亞解決糧食危機去,于是在大家的慷慨下,水珠面前很快就堆起了小山一樣的各種吃食,絕大部分都是沒什麼包裝的,比如干糧或水果,即使在這個世界看起來仍然不可思議,也不會給人莫名其妙的感覺——至少不會像水珠第一次吃到帶塑料包裝袋的膨化食品一樣,不知道那層咬不動的薄膜是什麼東西。

“這是從大城帶來的食物,原本是應該運送到另外一個城鎮的。”冰蒂斯扯謊是張嘴就來,特沒有心理壓力地對聚攏過來面露好奇的鎮民們說道,“但現在看來你們更需要這些。這可是高價品,都省著點吃啊!”

說的跟真的一樣!

新奇的食品頓時轉移了平民們的注意力,這些吃了一輩子白“面粉”,偶爾奢侈點吃的點心還是用化學物質勾兌出來的普通人對這些“真正的食品”表示出了理所當然的驚喜,而巴納德再次用疑惑的眼神看了我們一眼:在場所有人中,他是唯一真正到過大城的。

“別多問,這些東西確實跟大城無關,不過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珊多拉看了巴納德老爺子一眼,語氣淡然地說道。

“阿俊,風好像小了點吧?”

淺淺突然看了看不遠處的洞口,支楞著耳朵說道。

珊多拉點了點頭:“差不多也到時間了,但現在距離真正平靜下來還有一小會,颶風在停息之前會有幾次湍流回沖。”

珊多拉說的沒錯,持續了半天時間的風暴到現在還真的迎來了平息的時刻,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里,洞穴外面的風聲始終在逐漸減弱,盡管其中會偶爾夾雜幾分鐘格外強烈的呼嘯,但風暴即將結束已經是確定的消息。

吃飽喝足的鎮民們面對這個好現象,發出了比剛才領取食物還要猛烈的歡呼。

肆虐了半天的風暴終于漸漸停歇,盡管外面仍然有一陣陣強風呼嘯而過,但這已然是大氣湍流的余波,珊多拉始終在掃描方圓數萬公里上達大氣層外緣這一整塊區域的氣流模式,對這場風暴的全過程進行了精確的推演,現在她可以肯定地告訴我們:風暴“暫時”結束了。

“未來幾天里還會有余波,熱平衡需要多次劇烈的冷暖空氣沖撞才能重新建立,不過之后的風暴不會有這麼強力,突出地面的這些戰艦殘骸能壓制在一定烈度等級下的空氣湍流,大部分稱得上‘風暴’的氣團碰撞會在高空完成,”珊多拉對大家解釋道,“地面只會有大風,不會再有風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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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三章 消失的鎮子

颶風已經減弱,但並未完全消失,在嶙峋的鋼鐵殘骸之間,猛烈的氣流仍然吹著尖銳的口哨,從四面八方雜亂無章吹來的大風刮在臉上如皮鞭抽打一般令人生疼,黑暗中,一只二十多人的小隊伍正在艱難前行著。

“現在出來果然還是太早了點吧,風會不會突然再大起來?”說話的人是個矮個子,就和隊伍里的大多數人一樣,他將全身裹在厚厚的棉衣下,以抵御周圍讓人難以忍受的寒冷空氣,這身打扮當然讓人在大風呼嘯中難以行走甚至有被吹跑的危險,但比起被裹挾著冰晶的寒風凍成冰棍,走路費點勁已經是很好接受的代價了。

而且在出發前隊伍里的每一個人都已經做好了準備,棉衣上的邊邊角角都由別人幫忙緊緊地捆在身上,以防止突遇大風或者被路邊的鋼鐵殘骸掛到而產生危險,在沒有專業的防護衣和特種交通工具的情況下,這身多少有點山炮的裝扮也算得上是底層人民的智慧。

“等風停?等風徹底停下來要好幾天時間,到那時候所有人都凍死餓死在懸崖下面了”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一個高大壯碩的身影,同樣包裹在厚厚的棉衣下面,看這塊頭,聽這大嗓門,毫無疑問這就是冷凝器鎮頗有威望的行動派鐵克“沒聽那個科學家說嗎,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是最平穩的時機,如果大城或者其他地方的支援真的來了,咱們只能趁著這二十四小時出去求救……啊,呸呸,這該死的臟冰,灌了老子一嘴!”鐵克一不留神迎面吞了一大口臟水凍結成的松散冰晶,立刻大聲咒罵起來,然后才接著說道:“如果有救援,那他們首先就會去鎮子上找幸存者,咱們要在那等至少二十個小時!”“救援的人真的會來嗎?”隊伍里另外一個人大聲問道,迎面刮來的大風讓人必須盡最大聲音才能將自己的話傳送出去。

“別問我,問后面那些個猛人,他們是從大城來的,他們說的有救援隊!”

鐵克大聲說道,扭頭看向我們的方向“我說,你們真強啊!剛看到你們就穿著那身衣服走到外面,我還以為你們都不要命了呢。聽說大城來的高階修士都用古代機器強化過自己的身體,看來這是真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小的孩子也……………啊,呸呸!這該死的臟冰!”

鐵克話剛說到一半就又被冰碴子糊了一臉,不過他沒發現自己被糊的時候其實是背著風的,那團臟東西以完全違背常識的角度拐了個彎才糊在他臉上。

姐姐大人幽幽地說了一句:“在潘多拉決定干掉他之前,我得讓這個大嘴巴安靜一會。”我嘿嘿一笑,扭頭環視了身邊的人一眼。

就如第一家庭一貫的風格,在任何有熱鬧或者有哪怕一點事情可攙和的情況下我們都會跟上來,所以浩浩蕩蕩一大幫子人這次是跟著鐵克一起出來的,很顯然,不管走到哪,我們這撥跟郊游一樣的家伙在周圍的緊張氣氛中永遠是一堆奇葩,哪怕我和姐姐大人試圖偽裝出末日求生的態度也阻擋不住冰蒂斯一路的聒噪和維斯卡一路的刨坑……。

巴納德在從珊多拉那里得到大城已經派最近的教會抽調人手來搜救幸存者的消息之后,決定派一批人返回鎮子上,守候搜救隊伍,而鐵克則領著鎮子上最年輕力壯的一撥人組成了這個敢死隊真的是敢死隊,盡管現在風力已經減弱到允許出行的程度,可從懸崖下到鎮子上的道路卻不那麼輕松,到處可見的金屬殘骸上最不缺的就是致命的棱角,這些棱角在平日里是無害的,但在現在伸手不見五指而且四周狂風暴雪的環境下,那可就隨時可能出現危險了。

鐵克領著的冷凝器鎮敢死隊全副武裝,不但外面裹著防寒的厚重棉衣,里面還穿著在金屬站深處工作時才會穿的編織有金屬絲的罩衫,為的就是在被大風吹倒或者踩到冰層上滑倒的時候防止周圍的金屬尖刺給自己造成巨大傷害。

在這種對比下我們幾個可就亮了我就一身單衣單kù,上衣還不敢換,因為,丁當覺得這件衣服的口袋戶型比較好,姐姐大人和林大小姐都是飄逸的長裙,看著跟公主似的,但跟周圍的寒風呼嘯是怎麼看都不搭配,淺淺和訝子甚至還穿著短裙,幾個小的是一水的各種公主裙,在小毛丫頭組合里水銀燈是唯一一個看上去穿的tǐng暖和的,因為她那身最喜歡的黑色洋裝上面有很多花……,

冰蒂斯還是那身華麗但穿在她身上跟暴殄天物一樣的黑色晚禮服,莫妮娜是黑色勁裝,看上去宛若準備去紫禁城巔跟誰火拼,琳是我們幾個里最清涼的,無袖小坎肩短裙涼鞋,龍族體質的皮糙肉厚讓她壓根沒有適應環境的概念,這身打扮原封不動扔到夏威夷海灘上毫無違和。還有倆男性一個是肯瑟大叔一個是伊爾森,前者在七八級大風里穿著跟阿拉伯人一樣的袍子,恨不得整個人連胡子都一塊獵獵飛舞,后者sāo氣哄哄地套著全身金光重鎧,已經結了一層冰。

其實我都不好意思提他們,尤其是鐵罐頭一樣的伊爾森,他自打來到鎮子上就始終穿著那行頭,因為那身拉風的傻氣打扮和幾千萬年悉心照料妹妹所培出來的大哥哥光環,他都快被評為冷凝器鎮本年度最火兒通之友了大家都以為他是個人民藝術家。

比肯瑟強點,憂郁的大叔身后是一群更加憂郁的大媽有這幫走到哪都如此個性鮮明的家伙在身邊,我跟姐姐大人就是想低調也低調不起來,全身裹著厚重的棉衣艱難無比走在大風中的鐵克看著我們的眼神簡直就是在看超人——幸好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超人,據說那些掌握著最多古代機器的“教會成員,…有身體強化的技術,盡管這種身體強化應該和我們這不太一樣,但鐵克自己的腦補能力給我們避免了很多麻煩。

“真不愧是大城來的人”鐵克一只手壓著頭上的兜帽,一只手抓著碩大的強力射燈,抽空扭頭羨慕地看了我們一眼“你們那些神奇的東西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對此我只能呵呵了。

冬無規律的大風嚴重減慢了隊伍前進的速度,一公里的距離對普通人而言是如此遙遠,由于風力減弱,空中已經沒有致命的金屬碎片,取而代之的是臟兮兮的冰晶和凍雨,人們的頭發和眉毛上開始結冰呼吸愈加粗重,就連鐵克也漸漸不再言語,而是節省體力繼續趕路。路很不好走,不僅僅是風大的原因,還因為這些鋼鐵殘骸上覆蓋了厚厚的冰層,冷空氣團下墜所產生的風洞效應不僅僅帶來了風暴,還有這個世界的第一場暴風雪。

我第三次把淺淺手里的冰刀鞋沒收掉,這丫頭腦筋又開始不受控制了。

“你看,妾身就說過,他們值個高分。”冰蒂斯突然輕輕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想了想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感覺:“我怎麼覺得咱們就這樣啥也不做地看著他們受苦受罪,這麼有罪惡感呢?”

“這可不是冷眼旁觀,、,冰蒂斯血紅色的眼眸中微光浮動“神很少對凡人冷眼旁觀,即使我們不出手,也會與他們一同前行就像現在這樣’難道你沒發現麼,在這場艱難之旅中,神在與他們同行,這種情況在很多宗教作品中都出現過哦。

我突然一愣。

冰蒂斯靜靜看了我一眼,低聲說道:……白袍的格爾達先知領著自己的民在冰原上跋涉雙腳鮮血淋漓,異教徒問他:看,你的腳在流血,你的主在哪?,先知說:主就在我身后,與我走一樣的路。,這段話是《莫恒沙經典》里的,那是另外一個世界的聖經,而且在其他神話故事里都有類似的記述陳,你以為為什麼很多描述古代先知的典籍中都會著重講述“神和被考驗的信徒一起前行,這種事情呢?”我張著嘴巴看了看披著厚重的衣服在大風雪中艱難前行的凡人和在他們身后不遠處默默跟隨的神族們,最終扯了扯嘴角:“你別告訴我這就是神話中最經典的場景……就這麼來的?”“親身經歷的話其實就這麼回事,所有奇跡和頌揚都是后人加上去的”冰蒂斯的聲音在精神連接中回響著“其實很多神話在我們這個位置看著就是那麼回事,學生要考試,監考老師全程跟隨用聖經上的話就是“神與我同行”其實吧,神那是在給你打分呢。就好像《莫恒沙經典》里的冰原跋涉篇,那個白袍先知其實只是個去冰湖上打漁的漁夫,正好妾身當時將他當做了世界考核對象,于是為了給他打分妾身就在旁邊跟了一路,扭臉那就成神之考驗了。”我感覺一陣陣哭笑不得的感覺涌上心頭,只能聳了聳肩:“那今天這一幕到幾千年后會不會變成水彩畫給畫在教堂的房頂上?”

冰蒂斯默默地看了我一眼,說道:“有可能,而且里面絕對還會出現你們幾個的形象。但那真心沒什麼好高興的,這是經驗之談,妾身所有的宗教壁畫里都被畫的跟個傻似的………”

我大汗,然后想了想若干年后或許真會有這麼一撥修道士在教堂里講末世福音書,把今天這一公里的暴風雪之路命名為“試煉之旅”講身披白袍的先知鐵克和十二門徒冒著神考驗他們的黑暗和暴風艱難前行,身后跟著一群穿nlke和路易威凳的神,末尾還得加上一句:在艱難的旅途中,神始終與他們同在……

“我理解你了。”姐姐大人特別動容地對冰蒂斯說道。

“是吧”流氓女神嘆了口氣“當年妾身在自己管轄的世界曾經看到一群原始人被變異野獸追殺,順手用戰矛趕跑了那些野獸,結果兩萬年后再過去看了看,竟然發現那群原始人在十光年內的每一個星球上都給妾身樹了個舉著燒火棍子的雕像神化和神話就是這麼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兒啊。”“到了!到了!就在前面!最后一個拐角!”就在這時,從隊伍最前方傳來的一陣呼喊打斷了我和冰蒂斯關于神化現象的討論,所有人的情緒頓時被調動起來就好像剛才艱難前行中消耗的體力瞬間都回來了似的,鐵克領著他的隊員們拔腿向前跑去。

五六道明亮的光束在黑暗的暴風雪中跳動著,照亮了前方鋪滿碎冰和金屬廢棄件的路面,征程終于抵達終點…讓大家伙頓時精神煥發。

盡管這段路程只有區區一公里多,但在暴風雪和冰凍金屬平原上跋涉的一公里絕對輕松不到哪去,因此當最終繞過最后一個拐角,從那個巨型冷凝器后面繞到鎮子附近之后,很多人都一屁股坐了下來,然后舉起手中的射燈照向自己原本家園的方向。

空無一物。

曾經的冷凝器鎮,被金屬棚屋和居住艙最覆蓋的巨型冷凝器上,現在已經空空蕩蕩,根本看不到任何昔日小鎮的風光。

我們早就知道這個噩耗,現在只能感傷地嘆了口氣,而周圍那些小

鎮居民則突然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他們中不少人在前一刻恐怕還在幻想終于回到家中,能在熟悉而溫暖的小屋里稍微休息幾個小時,而現在,殘酷的現實一下子讓所有人清醒過來。

所謂災難,是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的。

“鎮多……沒了?”

一個身形矮小的鎮民不顧滿地的冰碴坐在地上,看著已經面目全非的小鎮喃喃自語。

別說是殘垣斷壁,昔日的冷凝器小鎮現在根本就是片瓦不留,除了一些破碎的金屬碎片之外,鎮子上昔日的一切都已經渺無蹤影,那些金屬板聊接起來的棚屋和簡陋的居住艙在颶風的席卷下已經被整體甩飛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留給我們的,只有一個光禿禿的巨大圓形合金地面,上面是零零星星的碎塊和沒有被颶風刮走、固定在地上的聊釘鐵樁。

“都站起來,站起來!”鐵克突然大聲吆喝著,用力將那些坐倒在地上的鎮民踢起來”“不想死的就別在暴風雪里坐在地上!看看你們這是什麼樣子!你們來這里難道是等著回家睡覺嗎?”

“可是鎮子……”有人小聲地開口了。

“鎮子,你們他媽的現在才想到不成!”鐵克突然破口大罵“這種颶風,鎮子從一開始就不可能tǐng得住!傻子都早應該想到這個了!咱們現在應該慶幸,要不是跑的怕,現在咱們就跟那些房子一樣被撕成碎片了小錘子,你領著大家去找個避風的地方,波普,你跟我過來,咱們得把射燈和求救器在高臺上固定好,萬一錯過子搜救隊那可就死定了。”

還沉浸在震驚和痛心中的鎮民們如夢初醒,意識到現在最重要的是保命而不是多愁善感,于是紛紛行動起來,尋找最近的避風處或者去固定求救用的信號燈和發信器——其中最重要的還是前者,發信器是個從垃圾堆中撿到的、時靈時不靈的破爛貨,而且信號衰減嚴重,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其功能甚至比不上一個照向天空的手電,價值聊勝于無。

鎮子周邊已經面目全非,不光是鎮子上的建筑物沒了,就連附近的一些金屬堆積點都被吹飛,變成了鋪滿大地的銳利碎片,在大風的吹動下,附近那些合金支架上殘存的金屬葉嘩啦啦作響,原本破敗的小

鎮至少還算是個家,但現在,這里根本就是一片廢墟中的廢墟。

外號叫小錘子的是那個身材矮小的男子,一個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的精壯鎮民,雖然看上去可能有點膽小,但能參加這樣的行動,在鎮子上也是不含糊的,很快他就找到了適合避風的地方一個位于巨型冷凝器阻力栓(當然,小錘子自己可能不知道這個合金柱子是干嘛的)下方的凹陷處,空間還算寬敝,足夠所有人躲藏在里面,甚至包括我們。

一些鎮民在附近找到了些大塊的金屬板,它們可能是鎮子原本的圍墻部分,在颶風席卷的時候這些金屬板正好第一時間被吹到了阻力栓旁邊的散熱格柵里,得以幸存下來,小錘子和幾個青壯年試圖將它們從散熱格柵中拔出來以做個能抵擋寒風的圍墻,可惜大家已經筋疲力盡,而且這些碩大的金屬板在颶風的作用下死死地插進了格柵,將其拔出來遠非人力所能及。

不過……

“砰!”

金屬形變而產生的悶響從不遠處傳來,一塊足有三米多高的厚重合金閘板突然從自己被卡住的縫隙里彈了出來,然后穩穩當當地向著這邊飄來,鎮民們在暗淡的燈光中看著這詭異的一幕,突然失聲驚呼:“啊!見鬼啦!圍墻自己飄起來啦!”

我在旁邊跳著腳大叫:“你們沒看見下面還有個人嗎?”

維斯卡扛著足足有她好幾倍大的金屬板走過來,哐當一聲將那東西扔在地上……

然后更讓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繼續上演,潘多拉,lìlì娜,維斯卡,甚至是水銀燈這個連一米都不到的小家伙,都開始輕松愉快地去搬運那些在好幾個壯漢的合力拉扯下都紋絲不動的金屬板,很快就在阻力栓旁邊堆了一大堆東西,然后琳負責將它們插在地上做成圍墻,龍神少女對這個工作完成的更輕松了,就跟用牙簽往西瓜上插一樣,人家兩根手指捏著這些巨大的合金鬧板往地上輕輕一放,咚的一聲就是半米多深,然后兩塊合金板對接的時候再用手捏一圈,好像將兩張紙粘起來一樣,就看見火光四射間它們已經融為一體……

據說琳能用手把一顆星球慢慢捏成一小碗中子星物質,現在我差不多是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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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四章脫離風暴

在冷凝器鎮的舊址旁邊,一個小小的臨時避風港已經被建立起來,用的材料是就近收集來的巨大合金板,建筑工人則是力氣大到慘絕人寰的龍神少女,在琳的親自出手下,這個看上去破破爛爛的避風港是貨真價實的堅不可摧:所有的防風壁都入合金大地半米多深,合金板之間的焊接差不多達到了分子融合的程度……

根據冰蒂斯的說法,當鐵克帶著他的人抵達鎮子的時刻,考試就已經結束了,這個世界的土著居民被確定仍然擁有頑強前進的潛質,這是個非常優秀的成績,而在成績確定之后,琳自然也就能給他們提供一些幫助

在這件事情上,平日里總是不怎麼靠譜的神族條子五人組竟然表現出了讓人驚訝的嚴肅認真態度,甚至就連叮當這個善良到家、平日里看見受傷的老鼠也會忍不住親自給治療一下的小東西,都在這艱難的一路上用絕對旁觀的態度看著“凡人們”艱難前行,甚至當有人不慎滑落冰面被摔的頭破血流的時候都沒有出手,這多多少少讓我對他們有了新的認識。

確切地說,是對這些神族朋友做站的位置,所承擔的責任有了新的認識——

可以沒溜,可以無賴,可以無節,但永遠不能忘記責任,“神”不僅僅是一個輝煌的稱號,還是一個高處不勝寒的位置和一份永遠不能放棄的擔子,當必須履行責任的時候,即使是叮當這樣的小東西,也是毫不含糊的。

我不知道自己產生這樣的感慨是不是有點想多了,因為今天這情況其實說起來真的一點轟轟烈烈的感覺都沒有,也跟那些宗教典籍里面驚心動魄或神聖崇高的故事格格不入,可能對鐵克而言,這大風暴中的一天是他一生最壯懷激烈的歷險,但作為一個清晰明確地旁觀了全程的第三方,我覺得這就是一群頑強不息的最底層民眾在面對災難的時候頑強抗爭,而一幫有著絕大能力的家伙卻裝著路人甲的模樣在旁邊無良圍觀……你要非說這件事也得跟聖經扯上關系,那簡直是太能扯了。

“真冷啊,我這輩子沒遇上過這麼冷的天,天上還掉冰碴子,這什麼鬼情況。”

鐵克粗聲粗氣的大嗓門在不遠處響起,看來他已經和助手在鎮子的廢墟上布置好了足夠的強力燈,並且安放好了那個聊勝于無的求救發信器,然后順著燈光找到了我們,在看到這個雖然其貌不揚但著實堅固的有些鬼畜的防風港之后,鐵克驚呼的聲音幾乎震的周圍的合金板都響了起來:“我的個娘誒,這是怎麼來的?你們從哪找的這些墻板,還把他們都到地里去了——有誰帶著熔煉機不成?”

鐵克一邊驚嘆著一邊走進了這個被金屬板圍起來的簡陋安全島,大風在我們頭頂上呼嘯,但這圈鐵板里面卻是風平浪靜,幾個小型的棱光水晶被固定在金屬板中上三分之一的地方,散發出溫暖的黃光芒,讓人躲藏在里面格外有安全感,鐵克對此嘖嘖稱奇:“太厲害了,小錘子,行啊,不愧是鎮子上唯一的機械專家,你隨身還帶著熔煉工具呢?”

“不是我,”外號小錘子的修理工趕緊擺擺手,然后眼神古怪地看了我們一眼,“是他們,他們幫忙蓋了這個,本來我只是找到個風力小點的角落而已。”

“你們……”鐵克看了我們一眼,小錘子的眼神很明顯,剛才他的視線多次在幾個平均身高只有一米出頭的小蘿莉頭頂上劃過,最后還落在了看上去特別弱不禁風的金發清涼少女身上,這幾個人可以說是我們這一幫子里面看著最沒有戰斗力的幾位了,而小錘子的意思卻是,就這麼幾個看起來上五樓都需要倒半天氣的小姑娘就建起了這麼一個幾乎快堅不可摧的防風港,“好吧,出發前巴納德老爺子說過來著,你們都不是一般人,現在我也算見識了,大城不愧是大城,有這本事,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是真比不上。”

這里的人會經常把“大城”掛在嘴邊,我們這兩天聽到最多的就是這個有著各種神秘光環和傳言的核心都市,其實對那個大城究竟什麼模樣,我們是不好奇的,因為pl15曾經用探針在所謂的大城拍過無數張圖片,那個同樣由垃圾堆組成但看著多少還有點高科技都市模樣的巨型城市對我們而言並不陌生,我真正有點興趣的是大城在這個世界的政治宗教軍事等方面究竟是個什麼意義,這個世界的統治階層又是如何,這些東西是不可能通過探針的攝像頭了解到的——但我也找不到機會直接發問。

不過總會有人問的,就在我再次因為這個問題感覺有點好奇的時候,毒島冴子突然冒冒失失地問了一句:“那個大城,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啊?”

這一下子很多人都愣了,鐵克撓著頭發看了看我們:“誒,你們不就是從大城來的嗎?”

不小心腦抽了一下的冴子頓時特無辜地看著我。

“咳咳,我們是從大城來的,不過她不是,她是我在鄉下的妹妹,本來我們要帶她去見見世面來著。關于大城的事兒我還真沒怎麼跟她說。”

這個世界有幾種人是有著出人意料的出鏡率的,差不多在任何犄角旮旯和偶然事件中都能看到他們活躍的身影,他們是別人家的孩子、遠房的親戚、早年間的老同學還有鄉下來的妹妹,這些神奇的無處不在的家伙簡直是所有人喜聞樂見的擋箭牌,只要你需要,他們就神奇地出現了……

“而且我也很好奇,在別人眼中,我們大城是什麼樣子的地方。”

姐姐大人眼神一轉,很有說服力地問道。

鐵克沒有多想,抖落了身上的冰雪之后一屁股坐在一塊突出地面的六邊形金屬墩子上,取出一個發熱用的小東西放在地上那一堆發熱器旁邊:“大城啊,我沒去過大城,鎮子上只有巴納德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去過,那地方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只有大修士和懂得使用古代機器的聰明人才能住在那。在我們眼里,那里是個挺神奇的地方吧,據說大城到處都有無限量供應食物和水的終端機,城市周圍有空氣過濾器,所有人都不干粗活,那些工作都交給大工匠完成,到處都是古代機器,大城下面還有一個巨大的空洞,里面是整個世界的心臟,叫物質發生器。大人物們在大城管理這個世界,也指揮著全世界所有的飛船,對,所有飛船,那些可是神奇的大家伙,上古神留下的工具,只有大城里的聰明人才知道怎麼啟動它們……”

鐵克略帶憧憬地說著大城的事情,就在這時候,冴子突然拽了拽我的胳膊:“兄長大人,我好像聽到什麼聲音。”

在冴子說話的時候,那個聲音已經愈發明顯起來,一開始混雜在風中聽不清楚,現在聽清楚了,是飛行器劃破空氣的聲音,而且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快出去看看,可能是救援隊來了!”

鐵克也聽到了這些飛快靠近的呼嘯聲,頓時興奮地站起身來,領著幾個人跳出了防風港,片刻之后響起了他興奮的喊叫:“大家快出來啊!是飛船!他們到了,真快!”

幾架看上去有些破爛的帝國運輸機懸停在昔日冷凝器鎮的遺址上空,領頭的卻是架嶄新的單兵戰機。一聲尖銳的呼嘯聲響起,其中一架運輸機向天空拋了兩個帶有浮游炮懸停平臺的光子發生器,頓時將周圍相當大一片地方照的如同白晝,已經只剩下一個圓形平臺的冷凝器鎮遺址在這燈光下纖毫可鑒,然后這些飛行器慢慢落了下來,其領頭的那架單兵戰機第一個打開座艙,從里面跳出來的,是一個瘦瘦小小的小男孩。

是之前去重閘鎮報信的格里克。

格里克站在光子發生器制造的人工白晝中,看著已經片瓦不留的鎮子,呆滯了很長時間,直到一陣不遠處傳來的呼喊將他從震驚中喚醒:“喂!格里克!在這兒!人都在這兒!”

格里克驚喜地看著我們一群人向他跑去,尤其是看到我之后,更是高興地叫了起來:“啊,大叔你們都沒事吧?”

然后我就趴地上滑著過去了……

“臭小子,你就把我們忘了是吧!”

鐵克沖上前去用力抱著格里克的肩膀,然后用拳頭狠鉆對方的頭皮,最后伸出蒲扇大的巴掌在格里克瘦弱的肩膀上用力拍了兩下,“哈,臭小子,你行了,真當英雄了!”

格里克被這一番熱情招待弄的頭暈眼花心悸氣短還有一只胳膊脫了臼,我一邊給格里克把胳膊弄好一邊心想鐵克這個傻大個不是打算謀殺吧……

“鎮子已經被颶風毀掉了。”

我在格里克胳膊上拍了拍,“想開點吧,至少大家都安然無恙。”

“重閘鎮也是這樣,”格里克擠出一個比哭好看點有限的笑容,“所有地上建筑都被連根拔掉,附近的金屬處理站甚至都被吹沒了……這里……其實我也想到了。大家都沒事就好。”

一個十四歲不到的孩子能說出這樣的話,委實讓人感到驚訝,但想到他早在幾年前便承擔起了家庭的重擔,而且是生存在這樣一個物資供應極端困難的世界里,這也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當然,之前重閘鎮給他打的預防針應該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這個臭小子是個男子漢,我從小看著他長大的。”

鐵克粗聲粗氣地說著,贊許地拍了拍格里克的腦袋,然后扭頭對不遠處仍然在低空懸停的運輸機努了努嘴,“那些是救援隊吧?”

“嗯,他們是政fu軍的,剛剛從重閘鎮趕過來的,”格里克眼睛里閃過一絲亮光,“他們可被我的飛船嚇了一跳!重閘鎮的人已經被轉移到風暴圈外面了,咱們也要一起過去,聽說咱們會被安排在大城旁邊的大鎮子里呢!”

“哈,那倒是因禍得福能去大地方生活了。”

鐵克哈哈笑了起來,就好像事情真的讓人分外開心一樣,但這陣大笑最終還是化作了幾個干巴巴的音節,他哈哈了幾下,最終卻化為一聲嘆息,看著眼前滿目瘡痍的小鎮遺址,這個鐵一般的大漢搖了搖頭:“算了,先去把大家接過來……懸崖下面幾乎和這里一樣冷,鎮上的老人堅持不了多久的。”

格里克帶來的救援隊是從大城出發的,看樣子這個世界的統治機關至少在災難救助方面還有很高的效率,他們用的是讓人非常眼熟的運輸工具:爭斗者級小型運輸機,在帝的小隊作戰中非常活躍的一種快速飛行器,這些飛行器和我們軍隊里用的列裝型號看起來簡直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看上去特別破舊,好像是從墜毀的母艦格納庫里挖出來之后敲敲打打勉強飛上天的東西,但看鐵克等人臉上出的敬畏神,這東西在他們眼里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一架爭斗者級運輸機可以容納五十名膀大腰圓而且已經展開武器形態的帝國大兵,艙內空間非常廣闊,當然也足夠我們這二十幾個人乘坐。因為想跟著搜救隊一起前往那個大城,我們就和鐵克等一行人呆在了一起,暫時充當著“難民”的身份。

在那破舊雜的運輸機乘員艙里,我們也終于看到了這個世界的“正規軍”是什麼模樣。

沒什麼值得關注的地方,如此一個破敗而且沒有戰爭的廢墟世界,不可能出現精悍的職業軍人,所謂的“政fu軍”在我看來甚至比不上當初在泛銀河文明共同體的世界遇到的那些最雜牌的海盜,他們穿著款式一樣的粗布服裝,拿著五花八門的輕武器,行動間幾乎沒什麼軍人作風。那些武器也都不是幽能兵器,而是各種鐳槍械或者電磁之類的常規槍械,或許是這個世界自己的“軍工產業”生產出來的東西,當然,這個軍工產業恐怕也植根于從帝國星艦殘骸中挖掘出來的古代機器。

珊多拉比我觀察的更加專業,她從那些搜救隊士兵的裝備和運輸機內的設施使用情況就初步判斷出了這個世界基層軍事力量的情況,那就是無經驗無戰力無戰場,和這個宇宙中那些裝配有強力火炮的大型戰艦形成了兩個極端。

當然,分析這些也就是我和珊多拉無聊之余的舉動,說實話這個世界的軍隊是真沒什麼存在必要的,這宇宙都如此搖搖欲墜了,他們還敢打仗嗎?

讓人還算滿意的是,盡管裝備破舊缺乏訓練,那些負責搜救的士兵卻很精神而且盡職,或許這是因為在這個物質基礎薄弱的世界,每個人都不得不團結一心盡全力投身勞動才能保證世界運轉下去,于是在這里,“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成了一條最基本的道德準繩。

巴納德老爺子和鎮子上的其他人都在懸崖下的避風港里等著我們回來,早在風暴剛剛停歇的時候,珊多拉就告訴眾人,有一批救援隊正在風暴圈外面徘徊,所以居民們都滿懷希望,這在無形中避免了過大的精神壓力造成意外人員損傷。

十幾分鐘后,全員安全的冷凝器鎮居民已經全部乘上了政fu軍的搜救運輸機,安全離開了這片黑暗的風暴地帶。

一路無話,除了某個大狐貍的九條尾巴和水銀燈小小的身材引起了那些值班士兵的好奇之外一切都很順利,帝國制造的產品再次在質量上經受住了考驗,那些看上去似乎比我們都更容易先散架的老古董運輸機其實運轉情況都挺良好,它們平安快捷地將所有災民送到了最近的緊急救助點——其實就是一個大型食物分配站,來自冷凝器鎮的一百六十二名居民和從重閘鎮里撤出來的六七百個災民匯合在一起,領取到了目前急需的食物、水和防寒衣物,由于黑風暴的作用,不光是風暴圈里面成了冰天雪地,就連風暴圈外面相當大一片區域也被從低層大氣擴散出去的冷空氣團籠罩著,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高層大氣和赤道地帶,據說由于熱失衡引發的大氣湍流,現在那些地方已經炎熱到近乎火爐,灼熱的大風讓人難以忍受,很多城鎮不得不在熱風中轉入地下或者整體遷移,盡管那些地方沒有遭受冷凝器鎮一樣的滅頂之災,其生產卻也遭受了不小的影響。

在和重閘鎮的災民匯合的時候,我發現格里克已然成了這些人中的風云人物,以十四歲的年紀,孤身一人駕駛著飛船與時間賽跑,將風暴的消息及時送到即將遭受災難的地區,最終換來的是颶風過后無一人傷亡的奇跡功勛,不管在哪個世界,這都差不多是足以大書特書的英雄經歷,更何況這個英雄故事的主人公才十四歲——這多神奇的年紀啊,十四歲的少年好像啥都能干,開高達切核彈拯救第三新東京市維護世界和平信手拈來,好像你過十四歲生日之前不拯救一次世界那都不好意思跟人說似的,想想這個再回憶回憶自己的十四歲,我都快哭出來了:那年自己記憶最深的一件事就是跟班里的小胖子和眼鏡兒組團去刷二丫……

娘的,還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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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五章大城

格里克成了名人,這是毫無意外的。

但他好像對這種情況並不怎麼喜歡,盡管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挺高興,但現在他可是被那些熱情洋溢的大叔大媽給折騰怕了,昔日臟兮兮的小垃圾工被洗刷一新,還換上了救援隊帶來的新衣服,被推到大眾面前接受萬民折騰,僅僅半個小時,這家伙就大呼小叫著跑了回來。

現在我們已經換乘了去往大城方向的大型運輸艦,由于運輸艦的微型曲躍系統故障,飛船只能以大氣層內巡航速度前往目的地,旅途大概要一個小時,目前還有十幾分鐘才到站。運輸艦里的空間可比爭斗者級那樣的小型運輸艇要寬闊很多,由于運用了基礎型空間擴展裝置,這里的格納庫差不多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寬闊,災民們在格納庫里聚攏成好幾堆,低聲談論著當前的情況和對家園毀滅的唏噓,當然也有對新生活的想象,總體氣氛比我們預想的要好很多。

這或許很好解釋,因為在這個世界,“個人財物”是個不那麼重要的概念,絕大部分生產工具其實都是集體所有的,而生活必需品則必須從食物合成機和飲用水合成機那里做集體分配,日常的衣服、醫藥等所有日用品都來自各種各樣的合成機器,而個人所有的房屋和家什之類則大部分來自廢墟,屬于隨處可見,在這種微妙的“共產”狀態下,居民對自己財物的任何程度的損失都不會有過大的反應,而又由于廢墟世界的物質產出不穩定,很多普通人都處于隨時遷移的狀態,他們要跟著自己的工作范圍走,搬家因此也是常有的事,即使是已經安穩存在了幾十年的冷凝器鎮,也有很多居民流動,在這兩方面情況下,家園毀滅所造成的沖擊自然也就減弱了許多。

人們的痛惜之情大部分都只是來自突然離開住習慣的地方,以及很多東西沒來得及拿走而產生遺憾,這些感情還不至于痛不欲生,而且除了老人更加容易感傷之外,很多年輕人對這次事情的反應並不激烈。于是看上去在這個世界做救災工作好像比地球上容易多了……

飛船在十幾分鐘后平安抵達目的地:一個規模很大,而且已經為迎接災民做好準備的鎮子,運輸艦在這個鎮子后面的巨大金屬平臺上降落,卸下了所有的災民和一些負責安排相關事務的工作人員之后便離開了。我們幾個是最后下飛船的,珊多拉用精神干擾讓所有人忽視了我們這一群看起來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家伙,姐姐大人和林雪則開始大量周圍的環境。

“看著跟冷凝器鎮一樣破爛啊,”先知大小姐咕噥著,“也就是占地面積大了點,棚戶分布的整齊了點,另外城鎮還是沿著梯級建起來的——或許這都算這個世界的城市規劃了吧?不過仍然是棚戶。”

“這地方選址還真巧妙,”珊多拉則看了看我們腳下的巨大金屬平臺,“這里應該是一艘航母的駁船停靠站,他們在航母的綜合指令站外面沿著地勢建了城鎮,然后把最近的駁船停靠站直接當成了鎮子的機場,讓這里可以起降飛船——如果我沒猜錯,這里應該是個類似物流中轉站的地方,應該是大城的物資供應要樞。”

“順便去那個大城看看?”

我看了珊多拉一眼,對方微微一笑:“看樣子這些災民是不能進入大城的,不過咱們對這個世界的普通個體了解已經夠多,現在是時候看看它的上層怎麼樣了。”

“我得提醒你們一句啊,”林雪揉了揉額頭,微微閉著眼睛說道,“別玩太久了,不久的將來還有一場災難等著咱們呢。”

“準備萬全,”珊多拉雙手抱胸,“pl15已經準備好了足夠的生態殖民船和突擊艦,一旦這個世界崩潰,不管崩潰的原因是什麼,我們都有足夠的時間和人手把這里的土著居民救出來。當然在那之前要是能找到世界失衡的原因就更好了,不管怎麼說這里也是舊帝國時代保存最完好的古戰場之一,到處都是不可多得的活化石啊。”

我想了想,覺得其實這里有很多人的歷史比這個宇宙的化石還悠久,但考慮到年齡是女孩子的大忌,這句話沒敢說出來,否則哪怕珊多拉不出手,冰蒂斯那個暴力女也會一板磚弄死我的……

就在這時,珊多拉突然皺了皺眉,然后撤去了對周圍的精神暗示,過了一小會,格里克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啊!在這兒啊!我找半天了,有人找你們,是大城來的,應該是接你們回家的吧!”

格里克好像已經找了我們半天,但由于珊多拉的精神暗示存在,所有人都不會將注意力放在降落平臺上,結果他就在附近繞了半天圈子,直到珊多拉注意到為止。他氣喘吁吁地跑到我們面前,伸手指著不遠處一群穿著黑色長袍的身影:“他們……咳咳,他們是從大城來的修道士,說要找你們,我問他們是不是帶你們回家的,不過他們沒說。”

我和珊多拉對視了一眼,互相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微微的笑意。

好吧,看來他們終于發現這一小撮可疑分子了,這倒是給我們省了不少麻煩。

“過去看看吧,”姐姐大人點點頭,邁步向前走去,不過剛抬腳就想起什麼事,扭頭看了格里克一眼,“對了,我們可能得離開一段時間,就先在此別過好了,很快會再見面的。”

格里克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就低著頭哦了一聲:“嗯,我知道……你們畢竟要回家嘛,又不會一直跟我們這些人在一起。不過這些日子真的很開心,跟你們在一起,我和大家都見識了很多奇妙的東西!真的謝謝你們啊……那個……那個……”

“哈,放心吧,那艘‘飛船’是你的了,”我微微一愣神,立刻就明白了格里克想說什麼,這個從小被老爹耳濡目染的孩子只會對一件東西感興趣,那就是飛船,“小船長,你確實有資格擁有它,而且說不定未來你還會有一艘屬于自己的真正的飛船呢。”

格里克頓時驚喜地抬起頭來:“真的?”

得到我們的再次確認之后,這孩子頓時歡呼雀躍大喊萬歲,然后幾秒鐘內就跑遠了……

“額,話說他是不是忘了說再見?咱們這是在跟他告別吧?”我扶了扶正坐在自己肩膀上瞌睡打滑的水銀燈,有點無可奈何,結果話音剛落,格里克又跟一陣風似的跑了回來:“啊,對了大叔,忘記說再見了。你們不和其他人告別嗎?巴納德爺爺還想再謝謝你們呢,要不是珊多拉姐姐的提醒,這次大家就真的危險了。”

怎麼珊多拉那里是姐姐,輪到我就成大叔了?

“會有機會的,”姐姐大人笑著說道,“不過你現在還是先去陪著自己妹妹比較好,九歲的孩子你也放心仍在一邊啊?”

“沒關系,水珠看著小,其實比我還精明呢,”格里克撓著頭發笑了笑,“她就是不喜歡說話而已,剛才還是她領著我找人登記呢。那……我先走了啊。”

道別之后,格里克興沖沖地跑遠了,也不知道是去找自己的妹妹還是先忙著看自己的“飛船”還在不在,我和姐姐大人相視一笑,心有靈犀下異口同聲:“真是個孩子。”

那些穿著黑色長袍的身影仍然很有耐心地在降落場邊緣等著,剛才格里克和我們說話的時候他們就看到了,因此想必已經確認了我們的身份,現在看到格里克離開,其中一個黑袍子向我們遠遠地抬起一只手,示意自己在等我們過去。

“架子真大,”水銀燈抱著我腦袋拱來拱去,一邊還有點睡眼朦朧,“喂喂,笨蛋人類,你這時候是不是應該說‘朕賜你死罪’啊?”

我一邊扛著水銀燈向前走去一邊皺著眉頭問了一句:“這亂七八糟的你跟誰學的?”

“電視劇!冴子帶著好些電視劇。”

我腳下一個踉蹌,看著身旁的紫長直無可奈何:“你太寵孩子了吧?”

現在我知道為什麼晚上不到,水銀燈就哈欠不斷了,敢情這兒還有個縱容小孩子熬夜的家伙呢?

冴子臉上有點尷尬,吐了吐舌頭:“西卡羅大叔說最近遭遇市場危機和產業鏈中斷,生意不好做,就便宜賣了我很多……東西,我挑著有意思的給了小水一點。”

我想了想,頓時勃然:“狗屁市場危機和產業鏈中斷!不就是上星期靈夢領著城管大隊把丫兩百多個下層軍官給堵在宿舍了嗎,那貨現在就在旗艦上呢,我非關他半個月禁閉不可,這生意都做到皇室成員頭上了!”

說話間我們已經來到那些黑袍人的面前,根據這些天的了解,眼前這種穿著黑袍不茍言笑的人應該就是這個世界的統治階級,他們被稱為“修道士”,但在有些情況下修道士又是政府官員,因為這個崇拜著古代文明的教會就是這個世界的管理機構。

廢墟世界的統治體系是很怪異的,它只需要一個說了算的組織負責管理所有的古代機器和兵器,其他公民從事生產就可以,這里沒有復雜的經濟架構,沒有國家之間的軍事策略,也沒有政治糾紛,世界從資源到生產方式到生存途徑的極端單一導致這個世界的統治機關可以簡陋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這些修道士所屬的教會,也就是這個世界的統治宗教甚至沒有名字,因為全世界只有這一種信仰,同時這種信仰也是全世界唯一的政體,只要說到教會,那就毫無疑問是眼前這種黑袍修道士——當然也有不穿黑袍的高階修道士,他們在很多方面都沒有硬性規定,除了對古代文明的極端崇拜和對探索外部世界的禁令之外。

“感謝世間一切,很高興見到你們,”黑袍人中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頭發花白大概五十歲上下的高個子男性,留著整整齊齊一眼就知道精心打理過的短須,說話的時候也顯得非常有禮,他看了我們一眼,視線明顯在水銀燈和八云藍身上有所停頓,然后點點頭,“我是高階修道士約德。”

現在還不知道這些修道士找我們是有什麼打算,不過既然對方很客氣地自我介紹了,我們也說了自己的名字,當然,也只有名字而已,更多的東西一個字都沒有說。我們對這些修道士雖然還沒有壞印象,但也缺乏什麼信任,不管怎麼說格里克的父親好像就是被修道士的攔截火力間接害死的,這讓眼前這幾個人在我們心目中的印象有所下降。

“我們得到消息,在災難發生的時候,是你們及時發出了警告,讓平民免于死傷。”約德開門見山地說道,他將雙手都隱沒在那身寬大的黑色長袍里面,全身上下只有一張臉露在外面,這種裝束讓他看著格外嚴謹刻板。

得到我們的確認之后,約德點了點頭,直接說出了我原本以為他要拐彎抹角一番的話:“所以大城教會對幾位非常在意,我們調查了幾位的身份,卻發現你們不在任何人口記錄中,而且你們自稱來自大城,這也是謊言。換句話說,你們的身份可疑。我的質疑對嗎?”

珊多拉冷淡地用上揚語調“哦”了一聲:“那你們如何打算呢?”

對方通過人口登記迅速發現我們身份異常,這在這個廢墟世界其實並不令人意外,盡管這個世界的很多管理機構近乎空白,但唯有居民人口登記是異常完善的,這太正常了,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建立在生存物資分配上,人們要從各種合成工廠里領取自己配額的生存資料,也要用同樣的方式提交自己的勞動記錄,這種全民配給就是建立在絕對嚴苛的人口登記上的,在這個世界不存在沒有記錄的人,因為這種人甚至連生存的可能性都沒有,沒有個人記錄,就沒有食物配給,沒有衣服,沒有藥物,甚至連水都領不到。

而我們這一群不管怎麼查都沒有資料,而且還連續多次有大動靜的家伙,恐怕早就被大城注意到了,包括我們送給格里克的那些小禮物之類……那都不是什麼秘密,隨便這個冷凝器鎮居民就能問出來。

“不用擔心,我們沒有惡意,至少現在沒有,”約德微微點了點頭,似乎在加強自己的語氣,“但我們有必要將幾位帶到大城接受詢問。請放心,這不是審問也不是拘捕,大主教只是出于好奇,親自命令我必須將你們帶到他的面前。”

這個修道士說話很客氣,態度比我們預料的好很多,再加上順路去大城本來就是自己的打算,我們幾個當場就痛快地點了頭。

修道士團隊是乘坐運輸機過來的,也是那種老古董級的爭斗者運輸機,不過他們的飛行器多少和普通貨色有點區別,至少看著更加干凈,外觀更加完好,而且被涂成了淡紫色——這種顏色可能是這個世界的“貴族色”,我還從沒見過民用設施涂有這種色彩的。

安置災民的這個鎮子其實就是大城的衛星城鎮,跟珊多拉猜測的一樣,這個有著現成飛船起降平臺和各種裝卸設備(都是鎮子下面那個巨型航母甲板上現成的半固定機械手)的鎮子是大城專用物資中轉樞紐,運輸機用最低速巡航模式過去,路程也只有十幾分鐘,很快,我們就來到了這整個世界的絕對中心,特殊之中的特殊存在:大城。

盡管之前從探針傳回來的信息中已經看到了大城的全部模樣,可真的從它上方飛過的時候,我們還是忍不住感覺很驚訝。

這是一座在正常世界都足以被稱得上超級都市的龐大城市,它坐落的地方十分古怪:那是一個巨大的圓型深坑,半徑都有上百公里,已經超過了這個廢墟星球上的任何一個戰艦殘骸的尺寸,在這個大坑周圍是和整個星球其他地方都一樣的、無數戰艦殘骸所堆積而成的金屬大地,但從大坑的邊界往里,卻是一層光滑到近乎鏡面的合金壁,就好像一層整體的裝甲板一樣,整個大坑的形狀看著如同一個標準正圓的碗,同樣正圓形規劃的大城就在這個碗的中央,城市半徑大概有大坑半徑的四分之三左右,看著大城坐落的這奇怪地勢,尤其是大坑壁上那光滑如鏡的合金拋物面,我不止一次惡意推測過——要是沒有交通工具,里面的人得怎麼爬上來啊?

大城所處的這個碗一樣的巨大圓坑早在兩天前就引起了我和珊多拉的注意,當時看著探針傳輸回來的畫面,珊多拉做出了推測,她覺得這是在廢墟星球成型之后,某種高威力武器轟擊星球所留下的痕跡,這可以解釋為什麼無數參差不齊的戰艦殘骸所堆積起來的金屬大地上會出現這麼規則的一個圓形凹坑,而且這個凹坑的內壁還有明顯的金屬熔融痕跡,但珊多拉自己也承認,這個在正常戰術上說不通——

“廢墟星球成型的時候,它上面的所有飛船都已經是解體墜毀的了,攻擊一堆戰場殘骸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那是浪費能量。”

就是這樣,我們沒辦法解釋為什麼幾十萬年前在這個宇宙交戰的某個戰艦指揮官會決定在一堆戰場殘骸上來一發,鞭屍可不是希靈使徒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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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8-28 00:27:09
第八百九十六章地震

在只有廢墟和殘骸的破敗星球上,能出現大城這樣一個先進的巨型城市是一件讓人很驚訝的事情,盡管同樣是建立在各種陳舊的古代機器基礎上,這座城市卻也足以稱得上宏偉。

大城所坐落的地方是一個直徑兩百多公里的巨坑,這個巨坑將附近所有的戰艦殘骸都攔腰截斷,在這片由嶙峋的金屬廢墟所堆積成的大地上顯得格外顯眼,尤其是從它上空飛過的時候,這種顯著的違和感就更加明顯——很難想象,在這個破破爛爛骯臟不堪的世界,還能看到如此整齊的東西……

由于那一圈傾角幾乎達到八十度而且光滑無比的坑壁,大城和外界的交通等于加上了一道屏障,在飛船等待降落的時候,我們好奇地研究了半天大城人平常都怎麼出門。其中一個途徑好像就是乘坐飛行器,大城作為這個世界唯一稱得上繁華先進的地方,擁有數量極多而且應用廣泛的各類飛行器,在城市上空能見到和影子城一樣繁華的空中交通網絡,各類拆除了武器的單兵戰機和輕型希靈運輸飛船在空中飛快穿梭,航標燈和引導光束在逐漸黯淡下來的天色下形成了一張瞬息萬變的網格,盡管這個網格和影子城的高空交通網比起來顯得十分雜亂無章,而且那些灰來灰去的小飛船也一個個跟從垃圾堆里刨出來的一樣,但這種場景已經足以扔到好萊塢科幻大片里捧小金人了。

除開飛行器,大城和外界的另外一個交通途徑應該就是“天坑”壁上的無數索道,它們是很多看上去黑乎乎的導軌,有些雜亂無章地垂直分布在坑壁上,下端是坑底的貨物分配站,大城和這些分配站之間用懸浮式輸送機連接著,索道上端則探出天坑,一直延伸到附近的巨大工廠或者衛星城,其中幾條平行排列的索道筆直地伸向遠方,指向我們出發的方向。很多臟兮兮的黑色集裝箱在這些索道上飛快地奔馳著,它們和索道連接的地方有藍色的光溢出來,顯然這套運輸系統不是靠輪子帶動的。

在我們好奇地觀察下方這個城市的時候,名叫約德的修道士也在好奇地打量我們,他和其他幾個黑袍人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其他人的黑袍人都籠著看動漫導致,她一眼就看出來眼前這個房間如同一個中央機房,但是和中央機房還有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它最中間的不是水晶棱柱,而是一個圓形的平臺,在圓形平臺周圍和房間的一圈合金墻壁上安放著大量數據終端,就連空氣中也懸浮著很多正散發出微光的全息熒幕,這些不斷閃爍的畫面讓這個本來還算寬敞的房間看著多少擁擠了一點——當然這也有可能是我們十幾個一下子涌進來的緣故。

“好吧,現在可以說了,那個所謂的大主教是哪呢?”

見到約德將我們帶到這樣一個怎麼看都跟教會不沾邊的房間中,就連姐姐大人也忍不住有些奇怪,不由得出聲問道。

約德除下了兜帽,露出一頭整整齊齊一絲不茍的花白短發,加上那身黑色的長袍,整個人的形象看著如同一個正在自己的祈禱室中為彌撒做準備的基督教神父,他看了我們一眼,眼神中有什麼東西終于得以確定的意味,然后點了點頭:“如我猜測,你們來歷果然可疑——假如是正常的公民,即使不認識我這張臉,在聽到約德這個名字的時候,也不會記不起這個名字就是如今的大主教。”

我們幾個頓時都愣神了。

冰蒂斯一瞬間就反應過來了,拖長了音調斜眼看著那個中老年帥大爺:“哦——也就是說,你從一開始就耍我們是吧?”

“這麼說可就有點嚴重了,”約德臉上沒有一點尷尬的神色,面色如常地和冰蒂斯對視著,“我沒有任何惡意,但我總要足夠警惕,你們的出現實在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古代留下的知識,我有必要確認你們是不是要危害我的人民。”

“那現在你得到啥米結論了?我們是壞蛋不?”淺淺咋咋呼呼地向對方說道,這丫頭看來有點生氣,這真令人意外,我還以為她是個徹底的缺心眼兒呢。

“實話實說,我更加疑惑,我愈發不知道該如何判斷你們的存在意義了,你們顯然對很多世間常識一無所知,浪費食物,肆意揮霍自己手中的古代遺物,不工作,而且穿著已經數百年未曾生產過的華貴衣物,”約德伸手在最近的一個數據終端上按了幾秒鐘,房間的地面上立刻隆起一些液態金屬般的東西,並很快形成了許多硬邦邦的合金座椅,“請坐吧。”

對方很客氣,我們也配合,紛紛落座,只有潘多拉和維斯卡顯然對這些標準座椅的高度不太滿意,一人抱了個炮彈殼出來在我腿邊坐著,好像兩只乖巧可愛的小貓一樣,莉莉娜也爬不上椅子于是變出一大堆花藤做了個吊床在那享受,水銀燈慣例坐在我肩膀上,伊爾森卡住了——他就不該穿那身倒霉盔甲。

這一家子就連坐個座都能出狀況你說這還有好嗎?

約德興許也是第一次見到隨手變出炮彈殼當凳子的蘿莉和能把自己卡在椅子里的白癡,不由得眼神直了一會,然后視線又落在莉莉娜身上,看著那些綠色的藤蔓滿臉好奇,不過可能是對我們的異常之處已經有了免疫力,他很快就回過神來,準備開口說話。

就是在這時,一陣低沉的轟鳴從我們腳下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然后,四周一陣猛烈晃動。

地震了!

地震了?

腳下地面的晃動讓我一瞬間想到了這三個字,但比這三個字更加迅猛照亮腦海的卻是那天自己不小心看到的林雪的夢境:聚變堆熄滅,大地震動,星球解體,宇宙崩潰。

現在聚變堆熄滅已經發生,而我們腳下的大地正在震動!

我立刻抬起頭,視線望向林雪的方向,不過對方在微微的愣神之后卻對我搖了搖頭,做出一個“還沒開始”的表情。

一起過了這麼久,自己和大小姐之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只要一個眼神,我就能看出她的意思。

預言中的大災難還不到發生的時候。

但這次震動也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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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8-28 00:27:29
第八百九十七章使命

腳下的和金地面正在震動,時強時弱,彷彿有著某種規律,房間裡那些沒有固定住的便攜式機器設備發出喀拉喀拉的響聲,在地板或者桌面上來回跳動,八云藍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耳朵和尾巴上的絨毛都根根豎起,不自覺地半匍匐在地上發出了低聲的咕嚕咕嚕聲——在某些情況下,她屬於狐貍的那一面本能還是很難控制住的,比如偷吃家裡的激腿和裸奔,以及在地震的時候比人類更加敏銳。

冴子也嚇了一跳,儘管跟第一家庭呆了很長時間,她本質上還是普通的人類少女,哪怕經歷過生化危機她也沒經歷過戰艦中彈那天崩地裂一樣的動靜,所以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地震她發出了低聲的驚呼,不過也就是一聲驚呼而已,強大的心理素質讓她很快冷靜下來,看我們都沒什麼動靜之後也就安心下來。

震動來得快去得也快,只不過持續了不到十秒鐘,四周的一切都安靜下來,林雪對我比劃了個ok的手勢,表示這次地震已經結束。藍的尾巴也重新耷拉下來,不過還兩手撐地蹲在地上,這時候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可能是反應最誇張的一個,她頓時露出了尷尬的神色,然後抬起腳丫子撓了撓臉……

直到這姑娘重新坐到椅子上我們都沒反應過來,真的,而且藍自己也沒反應過來,現在我們可以確定一個常識了:當自然災害發生的時候,野生動物往往有著很強烈的反應,哪怕它們已經成精了也一樣……

約德看著藍的怪異舉動都有點犯傻,但幸好他沒做出跟鎮子上的熊孩子一樣失禮的事兒,那就是試圖驗證八云藍的尾巴裡面是不是有鋼絲撐著,我發誓他要真敢這麼幹狐貍一定會咬人的,藍平常可愛惜她的尾巴了,除了我們家裡人之外誰碰她她咬誰。

「這裡的地質不太穩定啊,」我努力將約德的注意力從正處於野生動物狀態下的八云藍身上轉移過來,「地震?」

約德匆忙哦了一聲,然後眉頭皺了起來:「地震?你們把剛才那種震動叫做地震麼?倒是tǐng形象的說法。」

「這麼說,這裡以前沒發生過地震嘍?」姐姐大人立刻從對方的話裡聽出了潛在的意思:這顆星球以前好像從未發生過地震!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地震』了,」約德坐在對面,靜靜地看著我們,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也猜不到他獨自一人帶我們來到這裡屏退閒雜人等的想幹什麼,「從三十天前開始,大城和附近相當大一片區域已經震動了五次,而且一次比一次間隔時間短,這不是好兆頭。當然,你們說這裡『以前』沒發生過『地震』是對的,在三十天以前,無數歲月裡,我們腳下的大地都如同這個世界一樣堅固而永恆,根本沒有人會相信就連這片神賜福的大地也會有動盪起來的時候。」

珊多拉的眉頭皺了起來,林雪則在後面輕輕捏了捏我的胳膊:「木頭,你還記著一個月前發生過什麼吧?」

我一愣,然後立刻明白了林雪的意思。

果然,約德很快就開口了,他好像不打算先問我們瞭解情況,而是先自顧自地說了自己想說的東西:「自從希望號消失在風暴海洋盡頭,這個世界就呈現出各種讓人不安的變化,然後,你們就來了。」

「現在,我不得不進行聯想,你們出現在這裡究竟意味著什麼。」

「嘁,你想說我們是帶著災難來的?」莉莉娜伸手指著約德的鼻子,「亂說話會瀆神哦。」

約德對這個小小女孩無禮的舉動毫不在意,他表情不變地看著我們:「我沒有這個意思,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們是誰,你們從哪來——我有個瘋狂的猜測,但這幾乎與信仰相違,可除了這個猜測之外,我想不到別的可能性,那麼你們是否能解救我在信仰上的痛苦,你們,是不是來自風暴海洋的對岸?!」

珊多拉似乎對這個問題早有所料,聽到約德的話,她只是懶……對了,這裡得用慵懶,慵懶地靠在椅子上,用冷淡的聲音說道:「不錯的猜測,我們確實來自風暴海洋之外。不過可能跟你的理解稍有偏差。」

彷彿老風箱突然用力拉開,約德的喉嚨裡發出一聲嘶嘶的聲音,他在用力吸氣,好讓自己激盪的情緒冷靜下來,然後飛快地恢復了鎮定:「是希望號?它終於衝破了風暴海洋,帶來了你們?」

「不……嗯,或許這麼說也可以,」回答他的是姐姐大人,她的眼睛低垂下去,對希望號的遭遇仍然有些唏噓,「如果沒有希望號,我們也不會找到這個世界,但它已經墜毀了,戰艦上的最後記錄表示,它應該是被一群狂信徒摧毀的,應該是你的人吧?」

「摧毀希望號並非我的本意,但我必須阻止有人冒這個險,」面對我們透露的震撼性消息,約德竟然保持著完全的冷靜,他用力揮了一下手,表示自己做這個決定的無可爭議,「在使命沒有完成之前,我們必須活下去,不管希望號覺得自己的成功率有多高,只要試圖離開這個世界,就必須被制裁……」

說到後面,約德的聲音變得有些無力,好像洩了氣:「不過現在看來,我們終究是晚了一步,這個世界的穩定性下降了。」

「你是說,希望號貿然穿越世界屏障,導致了這個空間開始失去平衡?」珊多拉的眼睛中閃過一道微光,立刻低聲問道。

我的心情慢慢激動起來,直覺告訴自己,很多真相好像都掌握在眼前這個帥大爺手裡,包括我們百思不得其解的世界範圍內大量古代機械停擺現象。

「世界屏障?看來風暴海洋外面還有一層墻壁,希望號竟然走了那麼遠,假如換個立場,或許他們真的是英雄,」約德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古代記載是這麼說的:我們所生存的世界是一個被封閉的神國,神禁止任何外界污濁進入這個世界,也禁止任何神國內的人叛逃到外面,假如有民違犯清規,帶著神的賜福進入污濁的外部世界,整個神國就將失去祝福……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古代的先祖,還有外面那些民眾,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事實上我幾乎不能確定明天的日光爐是否還能再次點燃。」

「於是你想知道來自風暴海洋『對岸』的我們是否知道更多。」珊多拉默然了兩秒鐘後淡淡地說道。

約德端坐在椅子上,手指有規律地輕輕敲擊著座椅的扶手,雙眼的焦點在我們身上掃來掃去,他的眉毛微微皺起,眼睛中深沉似水,看得出來他正在思考,甚至可能在做著劇烈的心理鬥爭,而我也在揣摩眼前這個出現的多少有些突兀的大主教的想法——我們暫時還沒有把身份說透,因為我們想看看能否在不說透身份的情況下知道對方的真正立場,畢竟他曾經下令摧毀了試圖逃離這個廢墟世界的「希望號」,這讓我們對這個世界教會的印象分下降了很多,但現在,根據約德的話,似乎他這樣做是為了保護世界,這就讓人好奇了。

「風暴海洋對面是什麼?」

在沉默中僵持了將近一分鐘之後,約德突然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看著這邊,「那裡真的有另外一個世界?」

「那裡所有的東西,比你想像的還要多的多,」林雪出聲道,「不過在告訴你更多之前,我們倒希望你能先說說這個世界的事情。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們有能力解決你面對的所有問題,但那前提是需要你開誠布公。」

「我不相信你們,我只是實話實說,」約德非常直白地說道,「你們確實來自風暴海洋對面,但這說明不了什麼,在你們無法證明自己值得信賴之前……」

約德說的不錯,他找到我們,僅僅是因為我們極可能來自世界之外,是知曉世界外真相的「異邦人」,但這個異邦人的身份不足以讓他對任何人推心置腹,不過珊多拉對此並不在意,她只是接通了精神連接:「pl15,現在撤去你的偽裝,還有總旗艦,撤去偽裝,向我們現在所處的方向投射一次強信號脈衝。」

珊多拉話音落下兩秒鐘後,以超光速投射而來的信號便抵達了這顆廢墟星球,和猜想的一樣,大城擁有足夠規格的雷達陣列,幾乎在信號抵達的一瞬間,整個城市就響起了刺耳的防空警報聲,隨後這座教堂便掃瞄到了已經解除偽裝,大搖大擺停泊在風暴海洋「淺層」的兩艘巨型戰艦。

房間中也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警報,約德面前自動彈出了一個全息投影,上面出現的畫面和文字讓這個帥大爺一瞬間表情呆滯起來。

「這樣的飛船,我們有很多,假如你需要幫助,我們可以用這些飛船把你們所有人都接到風暴海洋外面去,假如你們不願意離開,我們可以運來足夠你們生存下一個七十萬年的物資和古代機器,而我們想要知道的……嗯,先從你所知道的這個世界的真相,以及希望號的事情開始說起吧,或許你覺得沒什麼,但這些對我們很重要,而且想必這已經不是什麼至關重要的機密了。」

「好吧好吧,你們確實嚇到我了,」約德慢慢擺著手,說是被嚇到了,但直到現在還一點驚慌的意思都沒有,就是剛才眼睛瞪大了一下而已,「那就說說我的看法。世界昔日的樣子,並非現在我們所看到的這些,別驚訝,雖然很少有人知道這一點,甚至不敢想到這一點,但相信來自風暴海洋對面的你們應該對這句話有自己的見解。你們帶著那些讓人目不暇接的東西,風暴海洋對面應該是個比這裡更加富碩的國度,所以你們應該一眼就看出來了,我們所生存的地方是如何貧瘠而且岌岌可危。長久以來,只有教會的絕對高層才知道這個秘密:整個世界其實是個不斷消耗的系統……」

約德一直微微低垂著眼簾,用不緊不慢的語調自說自話,這可能是他平常深居簡出的主教生活所養成的習慣,也可能是我們這些突然出現的「異邦人」讓他感覺有必要盡快完成交流,「世界就是這樣,在歷史記載的幾十萬年時間內,全世界已經有三分之二的古代機器停擺,大量再生工廠生產效率一天比一天低下,從一千年前開始,我們就沒有多餘的材料給那些聚變堆進行養護了,而一直作為輔助食物的黃色鬆餅是在五百年前消失在民間的,一直以來,這些事情都只有歷任主教階層才有可能全面知曉,當一個教士知道一些秘密,他就會被提升為主教,然後終生不得離開教會,我們知道這樣做的意義,這是保證整個世界能儘可能在平穩中延續的唯一辦法,那就是不讓人們知道真相,所以絕大部分高階修道士都願意自己承擔真相帶來的巨大壓力。這麼長時間來,儘管也有主教因為意志薄弱而洩露風聲,但始終能被其他主教和大主教組成的教會組織迅速處理掉,唯一的一個意外……是幾年前的巴納蒙主教,也就是後來希望號的艦長。他是一個當之無愧的堅強人物,而且能不惜一切代價達成自己的信念。當得知這個世界岌岌可危的真相之後,他一度表現的非常忠誠,讓所有人都相信那個年輕人會成為下一代保守這個秘密的最佳人選,直到他成為一座古代神使級戰艦的艦長……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是怎麼讓整個戰艦的人都跟著他一起叛變的,他就這麼成了獨立於教會的一股勢力,甚至敢於憑藉著強大的超級戰艦在公眾面前公然出現。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巴納蒙沒有向民眾宣佈世界即將枯竭的消息,而是用了對教會妥協的另外一套方案:他開始號召人們成為他的水手,共同探索風暴海洋對岸富饒的新國度。」

「他差不多成功了。」姐姐大人說道。

「是已經成功了,僅僅從『穿越風暴海洋』這一點來說,」約德說道,「誰都沒想到他可以做到這一步,借助希望號的威勢,我們沒辦法在大墟環帶內和他對決,而且他也和教會打成了妥協,以繼續保守世界即將枯竭的秘密為條件,讓我們允許他招募水手,但還有一個限制,那就是無論如何嚴禁希望號穿過風暴海洋,除非他能確認風暴海洋對面的世界真的存在——畢竟即使是我,也是願意存在那麼一點渺茫的希望的。但是他太冒進了,在多次探測風暴海洋的強度和範圍之後,他命令希望號衝出了教會的監視圈……儘管最終仍然被擊毀,可他的行為終究破壞了這個世界的根基。」

至此,關於這個世界原住民所知道的一切,以及希望號的事情,對我們而言已經真相大白。

我們紛紛交換著眼神,事情的如此發展可以說並不太出人意料,但也充滿了戲劇性,姐姐大人沉吟了一下之後,突然想起另外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情:「剛才你曾經提到過使命……這個詞應該不是隨便說說的吧?」

姐姐大人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剛才差點忽略了那句話,約德順口說出來的,「在使命沒有完成之前,我們必須活下去」。

「在這個世界的人有什麼使命麼?」姐姐大人問道,「我們和這裡的原住民接觸了一段時間,可沒聽說過這種東西。」

「當然,我們是肩負著使命守候在這裡的,」約德說到這裡,臉上帶起了自豪的光彩,但是這光彩一閃而逝,「然而普通人應該已經忘了這些東西,只有教會才將這個使命一代代傳承下來,我們時刻記著,古代的神是為了將一項重要的任務交給我們,才建立了這個避難所——儘管現在看來這個避難所的環境在日益惡化。」

「使命,到底是什麼?」珊多拉突然抬起眼睛,直視著約德的雙眼,金色的光芒從她髮絲間一閃而過,就這一點點精神穿刺,讓約德原本有些猶豫的表情一瞬間茫然起來。

「使命?我們要把那個交給神,」大主教垂著腦袋說道,「他們讓我們保管那個東西,直到他們返回這個世界,我們是被選中的保管者,在神回歸這個世界的時候,我要親手將它交到神的手上。」

珊多拉撤掉了精神干涉,以防止持續時間過長對眼前的老人造成什麼傷害,然後接通了和我之間的精神連接:「看來七十二萬年前,在這裡交戰的雙方把一樣東西交給了這些土著的先祖。」

「你覺得是維斯卡還是帝?」

「……你覺得我知道麼?」珊多拉白了我一眼。

約德從精神恍惚的狀態一下子清醒過來,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竟然稀里糊塗地就把每個大主教最大的秘密給說了出來,頓時臉上的表情十分懊惱,顯然即使告訴了我們很多無關緊要的東西,像這個類似最終使命的秘密也是不能隨便亂說的。

但現在說也說出來了,怎樣也無法挽回,他最終放棄糾結,目光沉靜地看著我們:「現在你們也知道了自己想要瞭解的事情,是不是該告訴我,怎麼解決世界衰退的問題了?假如你們從一個富饒的國度來到這裡,那想必是有辦法的。」

「這個先不急,」姐姐大人想了想,笑著說道,「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剛才提到的,要等眾神回歸的時候交給他們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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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8-28 00:27:59
第八百九十八章 顛覆

    「當眾神回歸的時候,你要親手交給他們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姐姐大人看著約德的眼睛,神情慢慢嚴肅起來「這個問題非常重要。

    「這是不可能告訴異邦人的。」

    不出我們所料,約德立刻鑑定地拒絕,看到對方那毫不動搖的眼神就知道這個問題恐怕是沒有多少商量餘地的,珊多拉本打算再次使用精神控制,但現在約德恐怕已經十分謹慎,他可能會反抗珊多拉的心靈力量——當然,以一個希靈皇帝的能力,要強行命令這個普通人屈服是非常容易的,但那必將對這個老人家的精神乃至靈魂產生無法修復的重傷,僅僅為了知道問題【答】案而這樣拷問一個老人,珊多拉可不願意幹。而且我們也不是沒別的辦法知道真相,目前看來,留給我們的時間還有一些。

    「事實上,我也並不很清楚那是什麼東西,因為我並未親自走進那個地方」約德看我們不說話了,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使命是一代代傳下來的,中間因為各種動盪年代而有過很多次中斷,最初,它是整個世界人盡皆知的事情,但到了現在,只有教會才知道這個使命,而且只有高級成員才對它篤信不疑。我只知道那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對眾神都有著決定命運的作用,它被藏在一個寶庫中。當然,關於這個寶庫我是無可奉告的。」

    「沒關係,那已經不重要了。」

    似乎是覺得已經對這個大主教有了足夠的瞭解,珊多拉突然長出口氣,猛然站了起來「幸好你們還記著這個使命。你說你有一樣至關重要的東西要交給回歸這個世界的眾神,那麼……你說的應該就是我們吧。」

    約德楞了,半晌沒有意識到珊多拉的話什麼意思,我也有點愣,不過珊多拉選擇這時候把身份挑明好像也不算提前,現在看來這位老人能說的事情也就僅限於此,而我們也趁著這個機會大致瞭解了對方的立場和他所領導的宗教組織的意義——這個世界的教會多半是一個上古遺產守護者之類的角色,儘管現在這些守護者有一大半都已經不甚清楚自己的使命,可它的核心層還是大致記著上古年代發生的事情的,七十二萬年前,維斯卡和一支帝*在這裡發生激戰,激戰之後雙方恐怕都是全軍覆沒的下場,然後他們中的某一支將一份重要的東西交給了倖存的本世界土著,命令他們守護這個東西,直到自己的軍團重整旗鼓回到這裡,這一等,就是整整七十二萬年。

    留下那件寶物的軍團,我初步判斷應該是帝*,因為維斯卡當年是個瘋子,她不像是能幹出這麼有條理的事情的樣子,但考慮到這個世界其實本質上是個牢籠,而且在當年一戰之後直到帝國沉睡之間那麼多年都沒有人回到這個空間取回那件遺物,這種丟三落四粗心大意的行事風格又有點像我家當年的小瘋子……總之,無從判斷了。

    那麼在瞭解這些之後,珊多拉覺得已經是時候向對方挑明自己的身份。

    理論上是這樣,但事實上……約德楞了幾秒種後立刻就跳起來了。

    「你在開一個非常惡劣的玩笑!」

    這個滿頭白髮的帥大爺大聲叫道,頭髮都根根直立起來「或許你們知道的東西很多,但你休想用你的知識來戲弄我的信仰!」

    「我去,這大爺上輩子不是個詩人就是個流氓啊。」林雪趕緊捅了捅我的後腰低聲說道。

    約德當然不會相信我們這些異邦人的一面之詞,這個我早就猜到了,畢竟嚴格來講對方對我們的信任度應該就比陌生人高點有限,他和我們說了很多東西,那是因為那些東西都無關緊要,或許普通民眾無從知道,但和教會接觸之後還是能很容易地瞭解這些事情的,他可以用這些不怎麼要緊的情報來表示誠意(當然那個使命就是珊多拉用小技巧讓對方說出來的,那個不算),但除此之外,在約德眼中,我們也不過是從風暴海洋對面來的異邦人而已。

    異邦人的價值是什麼?解答他關於這個世界的疑惑,也有可能帶著能夠挽救世界的希望,或者知道神在另一個世界留下的隻言片語,這就是他對異邦人寄予的希望。約德現在有點病急亂投醫,世界即將枯竭肯定讓這個責任重大的人壓力巨大,因此在發現一群極有可能是希望號從風暴海洋對面帶來的異邦人之後,他第一時間把我們帶到了面前,但說到底,這也只是希望能從我們這裡答疑解惑而已,可壓根沒把我們和眾神回歸聯繫起來——畢竟這要是都算眾神回歸,那眾神也太低調了點。

    我能想到這些,珊多拉當然更能,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約德怒氣衝衝地指著自己,對對方的失禮毫不在意,等約德稍微安靜下來之後她才慢慢說道:「你不相信,這很正常,但我們可以證明自己的身份——需要我將帝國艦隊召喚到這個空間麼?還是說,你要親自到我們的母星來一探虛實?」

    約德愣了一下,然後皺著眉頭說道:「艦隊?這個恐怕不夠證明,你也看到了,我們有同樣的飛船……當然可能比不上你們的戰艦,但從本質上,那些東西是一樣的,或許你們只是從古代神那裡得到了更多的遺產,除了證明你們的世界更加富庶之外也說明不了什麼。」

    「那些艦隊是我們造的。」淺淺立刻急吼吼地說道。

    「在幾十萬年前,我們也能製造規模小一點的飛船,歷史記錄上有這些描述,只是隨著時間推移,很多古代工廠關閉了而已。或許你們的古代工廠更加豐富,它們甚至互相翻新……」

    「我去!」我當時差點就噴出來了「你這涉嫌搗亂了啊,照你這麼說,你壓根沒有判斷我們身份的方法好不好!」

    珊多拉想了想,突然開口直擊要害:「等等,我想問一下——你們知道古代神長什麼樣麼?」

    約德一愣,特尷尬地說:「不知道。」

    「那古代神會以什麼形式回到這個世界?」

    「……這個也沒有記錄。」

    「古代神的身份識別方式是什麼?」

    「……這個……可能幾十萬年前的記錄裡有吧,不過現在已失傳了。」

    「我可以罵人嗎?」冰蒂斯沖約德伸出了中指,對方被這個奇怪的手勢弄的一愣,不過還是笑了笑,也對冰蒂斯比劃了一個,然後女流氓整個人都石化了,叫囂著要跟對方拚命,可惜叫了半天也不動手。

    「也就是說,你只知道你有一樣東西必須親手交給回歸這個世界的古代神,但你不知道古代神長什麼模樣,也不知道他們回來的時候會發生什麼情景,更不知道古代神的任何特徵,除了對方自報身份之外你沒有任何辦法確認對方是誰……」姐姐大人捂著額頭狀極痛苦「你難道就沒發現這是個挺大的問題?」

    約德也很尷尬,但還是堅持著:「你們說的不錯,我們已經找不到確認古代神身份的途徑,但我敢肯定他們不會降臨在一個垃圾分揀站裡。至於你剛才的說法,如果現在收回,我可以既往不咎。」

    珊多拉想了想,一低頭靠在我懷裡:「阿俊,你想轍吧。」

    我想轍?這麼個奇葩的倔老頭你讓我想什麼輒!難不成把人家幹掉?我估計大眼珠子寫不出來這個……

    就在雙方僵持著的時候,我們腳下的地面突然再次發生了震動。

    這一次比剛才的震動更加強烈,在短短的幾秒鐘內,不少設備甚至從放置它們的平台上掉了下來,冴子抓著椅子扶手對我焦急地說道:「兄長大人,我好像聽見外面有爆炸一樣的聲音!」

    約德在地震突然來臨的時候正站著,結果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要不是身後有那把椅子恐怕老爺子最輕也是個腰椎間盤挫傷,等震動稍微緩解之後他立刻衝向房間最【中】央的圓形平台,用令人眼huā繚亂的速度操作起那裡的大量數據終端,甚至顧不上搭理我們了。

    房間牆壁上和半空中懸浮的全息投影隨著約德的操縱而迅速切換著畫面,很快就出現了這個星球各個地點的實時監控錄像。

    地震,不僅發生在大城周邊地區,全世界都在地震!

    每一幅畫面上都能看到奔逃的人群或者正在倒塌的簡陋小鎮,原先緊密堆積起來的星艦殘骸正在逐漸分離,地面已經裂開了巨大的裂谷,能量閃光正從裂谷中奔湧出來,好像明亮的岩漿一般沖上高空。

    這是整個星球的震動!

    「開始了,竟然會提前……」林雪猛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不可置信地低聲自語「有個變量,一定有個變量正在介入這個世界……」

    「雷主教!」約德突然在操作台上大聲喊道「快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房間中最大的全息投影上,他身上的黑袍滿是灰塵,殷紅的鮮血正順著鼻樑流下來,看到約德之後,這個男人顧不得擦一下臉上的血跡便大聲說道:「大主教!地面正在開裂!到處是能量爆炸!很多城鎮的能量網絡已經癱瘓了,交通和通信也一樣……第六裝配站這裡有人受傷,大量傷員,非常嚴重!」對方急匆匆地說到一半,突然從旁邊傳來一陣明亮的閃光和巨大的爆炸聲,他回頭看了一眼,頭也不回地大聲叫道:「坑壁被炸出一個大洞!索道已經斷了,有一個運輸車箱被炸上了天,剛剛墜落在氧氣工廠上,可能還有爆炸!我們要立刻撤離!」

    對方的聲音被一連串更大的爆炸聲打斷,無數人哭喊號叫的聲音幾乎浪濤一樣通過通信器湧進了這個房間,約德急匆匆地安排了一下救援行動之後通訊就中斷了。

    而在他近乎瘋狂地聯繫所有地區主教的時候,各地遭受巨大災難的報告仍然在不斷湧來,幾乎要堵塞這個房間本來就有問題的信息帶寬,短短幾分鐘,紅色的報警窗口就成了房間中所有屏幕的共有顏色。

    旁邊的大門被人推開,數名身穿黑袍的高階修道士衝進這個控制中心一樣的房間,約德從一堆屏幕中抬起頭來,沉聲問道:「怎麼回事?不是說過這個房間不允許隨意闖入的麼?」

    「大主教閣下」一名修道士除下兜帽,表情十分惶恐「城市……城市正在失去平衡,大閘門好像沉下去了!」

    「什麼?!」約德第一次徹底失去了冷靜,他三兩步從控制台上衝下來,但就在這時,又是一陣劇烈的震動從腳下傳來,他畢竟已經是五六十歲的老人,身體敏捷大不如年輕人,眼看就要在劇烈震動之下摔倒在一個有著堅硬棱線的控制台上,不過一根粗壯的藤蔓及時將他拉住,緊接著從不遠處的一大堆huā藤中跳出了一隻野生的lìlì娜,她一手叉腰一手指天仰著臉大聲說道:「每當凡人遭受屠戮,就是偉大的生命女神將恩典……」

    「廢話恁多呢!」我趕緊拍了她一把「幹活去,該幹件好事了。」

    綠色的光幕一閃而過,lìlì娜切換成了綠發的精靈形態,她渾身洋溢著澎湃的生命能量,以至於這鋼鐵包圍的房間似乎都要有植物破土而出一樣開始生機勃勃起來,掏出自己的生命權杖,順便把我肩膀上的叮噹抓起來放進兜裡之後,她連跑帶顛地衝向大門,嘴裡唔裡哇啦地嚷嚷著:「受苦的凡人啊,請接受女神誠摯的祝福……誒我的娘咧門把手有必要弄這麼高嗎!」

    「傷員有lìlì娜和叮噹搶救,趕快從外面調一批運輸船過來」我飛快地對珊多拉說道,得到後者的確認信息之後又將頭轉向約德「你沒事吧?剛才我看你腳脖子好像都轉到後面了……」

    「我沒事」約德飛快地說道,方才lìlì娜華麗麗地變身出擊讓他楞了一下,不過隨著四周忽強忽弱的地震不斷襲來,他很快就把那一幕放到了腦後,開始吩咐幾名修士盡快轉移大城居民,剛吩咐了沒幾句就猛然想起我們剛才說的話來「等等,你們說你們有運輸船?」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它們已經在路上了。」

    約德眼神灼灼地看著我們,在確認我沒說謊之後用力點了點頭:「好吧,看來你們真的能讓我驚訝個夠。修士,你們立即回到自己的崗位,大教堂準備升空。」

    那些黑袍修道士一個個露出了震驚的神色,為首的一人飛快說道:「大主教閣下,教堂離開城市之後閘門的最後一道鎖就等於打開了,聖庫……」

    「閘門已經下降了不是嗎?」

    約德看了對方一眼「去吧,或許今天我們的使命真的就要完成了。」

    幾名修道士臉上帶起了更大的震驚,但這次他們反而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整齊地鞠躬行禮,然後退出了這個與其說是祈禱室不如說是控制中心的主教房間。

    約德快步回到房間【中】央的圓形平台上,完全將我們幾個晾在一邊,開始飛快地切換那些數據終端的進程,四周的全系屏幕上各地監控的畫面紛紛切換成了複雜的圖表和機械掃瞄圖。

    ——「戰艦控制艙室」。

    這幾個字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

    房間中最大的全息投影上出現了這座大教堂的外景,它的視角可能是教堂外數百米高空的某個點,從這個視角中,我們可以看到教堂所屬的高地已經發生傾斜……等等,不僅僅是這塊高地,整個大城好像都傾斜了!我們視線中的大城所有建築物都已經和作為背景的天坑邊緣形成了明顯的角度,這座城市的根基好像正在整個翻轉?!

    大街上現在已經擠滿了驚慌的人群,但就目前觀察,似乎其中傷員並不多,人們只是很狼狽,少數身上掛著傷的也並不致命。由於這個世界到處都是韌性極強的金屬,地震並沒能導致大範圍的建築倒塌,再加上大城遠離地裂區(事實上很多聚居點都遠離地裂區,因為地裂區基本上都是巨型星艦殘骸之間的接駁地帶,而居民區基本上都在大塊殘骸的【中】央,和邊緣有相當的距離),居民們避免了最糟糕的兩種厄運:被房屋砸到或者被大地吞噬。這些驚慌的居民蜂擁向城市外面,在那裡有能夠讓他們逃離正在不斷傾覆的城市的運輸索道和飛船發射平台,在人流中我們看到了那些借助小型反重力裝置漂浮在空中,不斷揮舞強光棒的黑袍修道士,看來約德的命令已經得到了執行,修道士們正在積極組織民眾撤離危險地帶。

    全息投影的視角在這些街區上面掃視了一圈,最終又回到了大教堂上,就在後者重新出現在畫面正【中】央的同時,我看到教堂底端正在迸發出明亮的藍色火花。

    然後……這個建築物就脫離了下面的高地,開始升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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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8-28 00:28:28
第八百九十九章搜救

早在第一眼看到這個大教堂的時候我們就很好奇了,這個建筑物在廢墟世界顯得是如此特立獨行,不僅僅因為它那光潔完整的外殼和周圍的破爛拼裝建筑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還因為這東西經珊多拉鑒定是從幾十萬年前那場大戰之前就建造完成的,也就是說,這個大教堂是個名副其實的古代遺物,而並非這里的土著居民從廢墟中挖掘出材料自己拼裝起來的破爛貨——僅憑這一點,這個大教堂就顯得如此引人注目。而它另外一點讓人在意的則是其內部結構,一個名為教堂的地方,內部卻沒有任何宗教相關的東西,沒有浮雕也沒有壁畫,就連跟神相關的只言片語都沒看到一星半點,這里最多的就是隨處可見如同戰艦內部走廊一樣的合金墻壁和全息屏幕,以及,每隔一段回廊就會見到一個的隔離艙室,這樣的結構一開始讓人感覺莫名其妙,不過當我們在全息投影上親眼看著它從高地上分離出來,緩緩升空的那一刻,所有的疑問就都迎刃而解了……

這個古怪的教堂,果然是一座飛船嗎?

“艦內成員請注意,本艦已離開固定港,現在全艦封鎖,本艦將與外界萬有引力體系分離,飛船內人工重力系統啟動中……啟動完成。”

房間中突然響起了一個柔和但沒有感情的電子合成女聲,就好像普通飛船上的艦載主機的聲音一樣,而在它話音落下的同時,我們便感覺到一瞬間的失重,隨后一切都恢復如常,這個突然之間就從一座建筑物變成一艘飛船的大鐵砣好像是隔絕了自身和整個星球的萬有引力聯系,轉而用它自身的重力系統來維持內部環境,通常情況下,一座飛船采取這種操作都是為了在近地環境下進行大幅度姿態變更。

我猜的沒錯,就在教堂或者說飛船啟動了人工重力系統幾秒鐘后,監控畫面上的方尖塔形“建筑物”便開始慢慢傾斜過來,從垂直于地面變更為平行于地面,而之前那些垂直緊貼著教堂尖塔的圓柱形附塔也跟著教堂一起升空,這時候組成了一個互相垂直的十字形,在“教堂飛船”的底部如同一個底座般掛載著,明亮的藍色能量光暈從這個十字架的四個尖端和“教堂飛船”底部的引擎口中彌漫出來,好像一層薄霧一般。

“本艦姿態調整完畢,主體部分運行良好,反應爐輸出功率低于理論值,正在故障排查並重新設定系統……系統設定完成,反應爐無法修復,本修復方案掛起。本艦已脫離最終屏障鎖定栓,預計三十分鐘后最終屏障將進入開啟狀態。警告,掃描到最終屏障情況異常,屏障護盾反應強度為零,屏障結構完整性急劇下降中。本艦建議艦長立即采取以下三種操作之一:第一,立即返回最終屏障鎖定栓,本艦將啟動緊急方案重新設定屏障。第二,立即向本艦上級信息受理中心發出求救信號並遠離最終屏障,本選項成功率最終解釋權歸本艦所有。第三,請立即前往z66區艦長休息室並撰寫遺囑,本艦承諾將您的遺囑妥善保管但不承諾不將其交予督戰部隊,祝您旅途愉快。各位乘員朋友們大家好,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您攜帶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帶小孩的乘客……錯誤,非常抱歉旅客們,由于列車晚點,下一站……氧氣合成工廠已經成功開啟,本星球大氣層……本艦已記錄命令,進入待機模式,自主學習模塊上線……”

我們:“……”

“我總覺得這東西有哪里不對?”

姐姐大人指了指約德所站的控制臺,低聲嘟囔道。

珊多拉哭笑不得地看著約德:“我知道怎麼回事,這個飛船的艦載主機待機了幾十萬年而且從未保養過,現在它混亂了……你就不能把這個說個不停的東西靜音掉?”

約德特別無措地抬了抬手,看著已經完全變了樣子的控制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弄了,上一代主教可沒有告訴我它會變成這樣……”

我們:“……”

好吧,老爺子你真是能給我們帶來驚喜。

“本艦友情提醒:請注意飛行狀態人身安全,在飛船超光速行駛過程中請不要把手或頭伸出窗外以免發生危險……抱小孩的乘客請將小孩妥善保管在行李箱中……軍團萬歲!所有攔路者都是渣渣!火力全開,以將軍的名義,撕碎他們的防御屏障!航班食物免費不限量供應,請各位乘客小心拿起武器,消滅這些骯臟的低等生物!”

房間中回響著完全沒有條理,壓根就混亂無比的艦載廣播,顯然這個幾十萬年沒有保養過的古老飛船已經發生了嚴重的系統錯誤,串臺都不知道串到哪去了。按理說以制造的軍工用品應該能支撐幾十萬年不出問題的,但想想吧,這個世界所有的東西可都是經受過戰爭洗禮的,哪怕我們現在乘坐的這個幾百米長的方尖碑形古怪飛船,也明顯不是一艘完整的戰艦,天知道它的艦載主機現在正在飛船的哪個部分冒著煙呢。

“好吧,看來你是真不知道怎麼讓它安靜下來,看來我們只能自己動手了。”珊多拉被空氣中那亂七八糟的廣播聲弄的心情很不好,打算用強硬手段關閉已經陷入邏輯混亂的艦載主機,約德表情一變,似乎想要阻止,但有個人已經比他更快一步采取了行動:維斯卡突然三兩步跑到控制臺前,一腳踢在一臺終端機上,“砰”的一聲,在那堅固的合金板上留下了個足足五厘米深的小腳印:“安靜!”

要說暴力狂,潘多拉姐妹的行動力可比珊多拉強呢,而且比起有所收斂的潘多拉,維斯卡更是個想到啥做啥的家伙。

房間里那神經病夢囈一樣的艦載廣播一下子安靜下來,但僅僅幾秒種后,合成女聲再次響起,而且帶著高八度尖銳呼嘯:“萬歲!將軍萬歲!本艦聽到了您的聲音還有您的識別碼!您回家了?請下令吧將軍,我們這次殺誰?又有新的世界要毀滅?還是有新的游戲?抱歉將軍,本艦的在您面前的鏡頭好像有故障,無法看到您的容貌,請稍等……”

艦載主機飛快地說著,在我們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羅里吧嗦地說了一大堆東西,然后在我正要上前好奇地問維斯卡情況的時候,一個小小的多功能探針突然呼嘯著沖進了房間,在維斯卡面前很近的地方懸停下來。

“哦,哦,看到了,看到了,是將軍,再次看到您真好,多麼熟悉的身影啊,在這麼近的距離都能將您的全部身影盡收眼底……”

一陣寒風吹過,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潘多拉三兩步跑到維斯卡身旁,姐妹倆不約而同地抬腳對控制臺前的機器一頓狠揍,一邊走維斯卡還一邊嚷嚷:“就你話多,就你話多,幾十萬年了你還是這麼話多!”

一陣雞飛狗跳之后整個控制臺已經在維斯卡和潘多拉的暴力調教下變成了馬賽克,但飛船本身的運行好像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看來這座飛船的控制中心應該是別的地方,約德所知道的這個房間,或許只是個輔助操縱室,砸爛這里的控制臺並沒有影響到飛船本身的運行。

維斯卡也在一陣拳打腳踢之后發泄了怒氣,這時候眨著迷茫的紅眼睛看著半空中正在抽搐的全息投影:“對了,你是誰?我好像認識你?”

“啊哈哈哈!!”那個有神經病的艦載ai突然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大笑,跟剛才那種柔和的合成女聲完全不是一個風格,“將軍大人,果然是您的風格!沒關系,本艦是您最忠誠的座駕,讓本艦看看您的日程安排……啊,戰斗,戰斗,還是戰斗,日程完全沒有安排,我們見誰打誰,好的,讓本艦檢查一下火力庫……等等!哦,我的將軍啊,發生了什麼?!本艦的火力庫呢?核心動力爐呢?戰艦停泊中心在哪?等等,為什麼本艦會在這麼丑陋的殼子里!這個渺小的身軀究竟是什麼,這是在侮辱軍人的榮耀嗎——”

“維斯卡,你認識這個神經病?”

盡管已經從艦載ai那精神錯亂的發言中猜到了一些東西,我還是上前拍了拍維斯卡的肩膀,親口確認。

“我……可能……很久以前認識吧,好像是我的旗艦,”維斯卡敲打著自己的腦袋,臉上露出非常苦悶的神色,“哥哥,我記不清楚,它是我的旗艦,但我不知道它叫什麼名字……很久以前我把它弄丟了,但……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以前有過旗艦。”

“不管你以前的旗艦是什麼模樣,現在這個只有幾百米長的飛船絕對不是它本來的模樣,”珊多拉看了看這個雖然寬敞,但和帝國旗艦的艦橋比起來絕對不是一個檔次的非核心控制室,“它看著更像一個逃生艙。”

“啊,對,逃生艙!我被擊毀了,我被擊毀了!本艦中彈,本艦中彈!反應爐起火了,格納庫擊穿!”精神錯亂的艦載ai大呼小叫起來,“將軍,請登上逃逸塔,本艦要引爆戰場,哈哈,同歸于盡吧!呀吼呀吼!!”

“我x的這個神經病到底能不能安靜一下?”冰蒂斯突然掏出個狼牙棒來砸扁了已經成馬賽克的控制臺終端機之一,“小貓,你讓這貨閉嘴,我給你半斤太妃糖。”

“小貓?”我大吃一驚。

冰蒂斯一指維斯卡的眼睛:“妾身剛想起來的外號。”

維斯卡的注意力則集中在冰蒂斯的最后半句:“太妃糖?”

然后在太妃糖的收買下,艦載ai就被強令閉嘴了。

“我說,現在可以有人稍微關注一下這個方向嗎?”

就在我們從維斯卡那里了解這個方尖塔型的飛船到底是怎麼回事,而對方回答亂七八糟讓人抓心撓肝的時候,一個有些尷尬的聲音突然從房間的角落里傳了過來,我抬頭一看,約德正特別糾結地看著這邊。

“啊,你還在呢?”

淺淺立刻驚呼起來。

我立刻給淺淺一個腦瓜崩:這丫頭說話怎麼不經腦子呢?

“這里已經快脫離大氣層了,我能去哪?”

約德一攤手,本來挺嚴肅的一個老人家,竟然開了個玩笑。

剛才的一番事件恐怕已經讓約德摸不著頭腦,盡管他仍然保持鎮靜,可眼神中的困惑和巨大的疑慮是顯而易見的,而最讓他在意的,是某個能夠和這個古代飛船的艦載主機對話的小女孩。

“你到底是誰?”

約德看著維斯卡血紅色的眼睛,突然很嚴肅地問道。

維斯卡抬頭看著對方,沮喪地說道:“哥哥說不能打老人,但你真的很高……”

我趕緊把椅子拽過來:“大爺你先坐,先坐。”

“我現在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說實話,我的腦子已經全亂了。”約德苦笑著,伸手按住自己的額頭,“竟然會發生這樣的災難……你們難道真的……好吧,這個不重要,現在最要緊的是趕快把平民救出來,他們還在地面上,根據古代留下的知識,當大閘門下降之后,星球會在二十四小時之內解體,你們承諾的運輸飛船什麼時候到?”

“你看看外面。”

珊多拉隨手在空氣中打開一個全息投影,“飛船已經到了,但我需要精確掌握地表上平民的數據,否則搜救的速度會大打折扣。”

全息畫面上顯示著的是這顆廢墟星球近地軌道上的畫面,可以看到下方的大地已經在巨變中發生了十分明顯的變化,有無數道巨大的裂縫正慢慢延伸到整個星球,從裂縫中迸發出來的藍色能量火花和明黃色熔融金屬讓這顆以灰黑色為主色調的金屬性球仿佛正在被一張發亮的蜘蛛網慢慢包圍,但由于星球地殼本身具備極強的韌性,現在它的地質結構還沒有崩潰,而且雖然地表受災情況看上去恐怖,可大部分聚居點都遠離那些開裂帶和震動強烈的區域,因此目前災民傷亡情況還算樂觀——當然這其中功勞最大的並不是災民們的幸運,而是那層正彌漫在整個星球上空的淡綠色光霧。

一層淡綠色的光芒如同薄霧一般籠罩在星球上空,厚度幾乎與大氣層持平,看起來就好像整個星球的大氣都變成了綠色一樣,這層綠光並非是固定不動的,而是一邊圍繞大地緩緩流轉一邊聚集在幾處,在那些地方形成了亮度顯著更加濃厚的斑塊,那里就是人口比較密集的區域——借助這些亮斑,搜救船就可以更方便地定位哪里更需要支援,當然,這也是比較粗淺的定位而已,假如我們的目標是不放棄一人的話,那就需要教會手中更加詳實準確的人口登記資料——他們用來決定社會資源配額的時候用的東西。

這層覆蓋在星球上空的綠色光霧是叮當和莉莉娜的力量,它正在保護全星球的生命。一個生命女神和一個最高主教的組合是無敵的,她們強行為那些在地震中受重傷的平民提供生命修復,甚至不斷復活死者,在生命力量最強大的地方,恐怕還會出現身首異處的人只要有人在旁邊幫忙給他把脖子接回去就能立刻滿血復活的一幕……我認為這里應該還需要一批心理醫生來進行跟蹤治療。

在近地軌道上空,一個個巨大的銀灰色身影正在從空間中逐漸浮現,它們有著扁圓形的外形,長軸至少有二十公里,看上去好像放大無數倍的蘋果種子,其一端分布著垂直排列的數十個巨大裂口,另外一端則排列著整齊的引擎噴口,藍色的能量粒子從噴口中散發出來,映亮了整個廢墟星球的天空。

它們是帝團中的運輸母艦,在戰場中,這些用于輸送物資的飛船從來不會活躍在正面舞臺上,但現在,它們卻成了當之無愧的主角。

無數小型運輸艦從這些運輸母艦前端的裂口中蜂擁出來,依照統一指揮鏈路的命令沖向下方正在逐漸分裂的星球,從遠景上看去,就好像那些龐大的運輸母艦正在向大地潑灑數不盡的藍色孢子一般。

盡管對正在發生的事情多少有些摸不著頭腦,約德還是及時將教會掌握的本星球人口資料庫交給了我們,現在這份資料庫已經上傳到所有運輸母艦上,那些突入大氣層的搜救船就是依照資料庫的指示和星球表面的生命能量分布圖來行動的。

但意外仍然發生了。

“我們有足夠的搜救船和能應付任何復雜情況的搜救工具,但很多聚居點無法定位,采掘者習慣隨著機器和采掘點遷移,”面前突然彈出了另外一幅全息投影,上面是西維斯的圖像,“剛才收到的數據庫只有居民數量和配額id碼,沒有對他們具體行蹤的信息,而且由于廢墟星球內部正在釋放的強干擾,我們的艦載掃描儀工作不正常,沒辦法用于尋找全星球的生命,如果不能盡快解決這個問題,預計二十四小時之后我們將因此至少遺漏十分之一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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