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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何昊遠]大宋私生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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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1 01:13:32
第210章 快刀斬亂麻

  啊!

  在向太后的驚叫聲中,楊逸一刀橫揮,將最後一個叛軍頭顱砍了下來,無頭的屍體上噴出的熱血灑了向太后一身,這凶暴的一幕,或許將成為向太后一生的夢魔。

  孟忠厚強忍腿傷的疼痛,以刀拄地艱難地站起來,楊逸不等他站穩,揉身撲上狠狠地飛起一腳,將他踢出門外,同時大喊一聲:「綁了,余興、陸振,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立即審出他的同謀。」

  楊逸厲聲吼完,一步步地往向太后逼上去,他是真的恨不得一刀砍了這個不斷興風作浪的婦人,歷史已經證實,正是這個老婦人為了一己之私,扶起了趙佶那個只知吃喝玩樂的昏君。

  「端王輕佻,不可君天下!」

  章惇振聾發聵的吼聲,都沒能阻止這個老婦人私慾,就那樣把振興大宋的最後希望給葬送了。

  楊逸緊緊握著刀柄,手指都有些發白了,他真的想,真的想一刀結束了這老太婆的性命,免得她再興風作浪。

  「你……你……要幹什麼?老身是太后,是……大宋太后,你……膽敢謀害老身……」向太后瑟瑟抖著,面無人色的步步後退,腳下踩著一幅錦緞,驚叫一聲仰天倒了下去。  

  楊逸逼上去,蹲在她面前說道:「太后誤會了,賊人挾持太后,欲圖不軌,本官救駕來遲,還望太后恕罪。外間餘賊未清,還清太后不要亂走動,否則刀槍無眼,難免為誤傷了太后。」

  理智戰勝了衝動,楊逸沒有立即殺她,但並不代表不會殺她,若是劉皇后遇害,他回頭一定會找根白綾,讓這個老太婆自縊,這不光洩私憤,還是唯一阻止這老太婆主宰大宋的手段。

  楊逸找來從宣德門帶來的那個侍衛,此二人都跟隨他轉戰過西夏,他將二人帶著屋角仔細吩咐一番後,便帶著餘下的捧日軍直衝乾寧宮。

  整個大宋皇宮早已亂成一團,太監宮女象無頭的蒼蠅四處亂躲,撞倒的器物到處都是,待到楊逸趕到乾寧殿,李一忠與包毅已經將叛軍逼到了御花園一角,正在作最後的清剿。

  乾寧殿中有著火的痕跡,由於天降暴雨,殿內謝東昇又組織太監宮女潑救得力,大火沒有燃起。

  「大人!」

  楊逸示意謝東昇先不要說話,他脫帽上前,對趙煦的遺體恭恭敬敬的大禮參拜,這是對死者的尊重,更是對趙煦一生功跡的尊重。  

  劉皇后還在哀哀地哭泣著,殿外的危機基本解除了,但趙煦離去的悲傷更加濃烈,楊逸穩步上前道:「皇后娘娘請節哀,陛下大行,宮中賊人作亂,這些事需要從速處理,還望皇后娘娘振作起來。」

  見到楊逸,劉清菁情緒總算安定了一些,她一邊抹淚一邊說道:「我該怎麼做?請楊學士教我!」

  「一,立即敲鐘報喪。二,下旨封緊東京各門,著禁衛肅清城中治安。三,招集朝中重臣料理陛下後事;四、盡快查清今夜叛亂真相,此事要從重從速處理,否則章惇一但為山陵使,至少要離京數月,到處恐怕事情會有所反覆。」

  按宋制,皇帝駕崩之後,首相要作為山陵使主持修陵事宜,到時無法顧及京中政事,是以楊逸才有此說,劉清菁用心一一記下他的話。

  夜雨漸歇,京城外圍的百姓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皇城附近的百姓,是聽到了宣德門的喊殺聲了的,正惴惴不安躲在家裡,突然皇宮方向傳來了一聲悠揚的鐘聲,但多數百姓在聽到第一聲鐘響時,只是微微怔了一下,感覺這半夜裡敲鐘有些怪異。

  隨著鐘聲一聲接著一聲地傳來,久久不絕,先是皇宮中四處亂躲的太監宮女停了下來,大內皇宮一下子變得寂然無聲,連簷下的點滴聲彷彿都收盡了,人們紛紛望向乾寧宮的方向……
  不知誰是第一個,很快所有人都面向乾寧宮的方向跪倒下來,伏身磕頭,一聲聲的哭泣漸漸匯成了一片,整個皇宮很快就儘是慟哭聲,接著是城中的百姓,大部分人不自覺地面向皇宮,默默跪倒,那肅穆的氣氛讓許多人不由自主的掩面飲泣起來……

  各個高門大宅的大門紛紛打開,一輛輛馬車駛上街道,匯聚成一條條流動的燈河,向皇宮方向湧來,宣德門前的血跡尚未衝去,已被無數的官靴踏過……

  楊逸著包毅親自帶人把向太后押回了瑤華宮看守,現在,沒必要再殺她了,這一次,已經有足夠的理由將她身上的太后封號廢去。

  章惇、蘇頌、許將、李清臣、范純仁、何世寬、韓維、蔡京、蔡卞、黃履等兩院六部主官來到乾寧宮時,裡面已經是一片素白,劉皇后等人都換上了一身縞素,太監宮女們正在忙著給趙煦潔體更衣、搭設靈堂、佈置宮闈!  

  事實上趙煦昏厥不久,這些人大都聽到了一些消息,只是劉皇后封鎖後宮,章惇等人也有意淡化此事,才沒早鬧起來,但對趙煦駕崩大家都還是有心裡準備的。

  只是今夜皇宮的一場叛亂,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因此,除了趙煦的身後事和擁立新皇之外,徹查叛亂真相,也成了這些重臣急需面對的問題。

  對於叛亂之事,不但章惇與一干新黨成員大為惱怒,就連樞密使許將也極為不滿,因為他也是被困於家中不得出府的人之一。

  在兩院執宰與劉皇后的共議之下,一道道命令從皇宮迅速發出,一隊隊禁軍奔馳於京城各處,全面戒嚴的同時,對叛亂的幕後主謀的抓捕迅速展開。

  駙馬都尉韓嘉彥府上燈火通明,在鐘聲響起之時,韓嘉彥就已經知道事敗了,這本來就是一場豪賭,贏了,重振韓家,輸了,賠上身家性命,韓嘉彥根本沒有想過逃遁,這天下雖大,又能逃到哪裡去?

  韓嘉彥穿戴整齊,凜然高坐於自家堂上,靜靜地等待著,皇宮禁衛沒讓他等多久,轟然破門而入,刀甲生寒……  

  這場叛亂的處理,處處透著章惇的鐵腕之風,隨著韓嘉彥受審,陸安郡王、會寧侯、趙國公一個個高門府邸被禁軍撞開,凡涉入叛亂之人,立即押往刑部連夜受審。

  同時捧日軍、拱聖軍、鐵騎兵共五個揮指使被奪去兵權,暫時軟禁,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表明他們參與叛亂,但叛亂期間他們按兵不動,很可能是先得到了某種暗示,才裝聾作啞。

  這些人本來可以過後再慢慢調離,但章惇為了更快更好的掌握京中局勢,這回是寧可殺錯,不會放過,至少也要先奪去兵權再說。

  國不可一日無君,為了迅速平衡朝局,第二天一早,百官齊聚文德殿,剛升為簡王不久的趙似由郝隨、劉瑗扶著走進了文德殿,鴻臚寺贊禮官出班大聲唱儀,章惇、蘇頌、許將等幾位重臣將十二歲的趙似扶上了龍椅。

  新皇登基,百官出列,齊施大禮參拜!

  震耳欲聾的萬歲聲讓坐在龍椅上的趙似惶惶不定,他的性格和他哥哥反差極大,絲毫沒有趙煦那樣的剛毅之風,倒是像極了朱太妃,這不免讓章惇等人心生失望。

  趙煦突然昏厥,到駕崩時一直未醒轉過,其實並未留下遺旨,但經昨夜各位重臣商定,還是補擬了一份,這種做法在歷朝歷代也常有,畢竟不是每位皇帝都能將自己身後事安排得妥妥噹噹才死的。

  這份遺旨主要是確定趙似繼位的合法性,同時對身後事作出一些安排,如確定近年內的施政綱領,及由劉皇后垂簾攝政、章惇、蘇頌、許將幾人輔政等。

  遺詔由章惇當殿念出,這道遺詔是各方妥協之後的結果,沒什麼意外!

  接著是宣讀新皇登基喜旨,大赦天下,當然,早就被趙煦定為遇赦不赦的呂大防、韓忠彥等元祐舊黨大臣,不在赦免之列,該在哪裡飄著還繼續在哪裡飄著。

  接著是對後宮、擁立有功之臣的犒賞,朱太妃一切待遇同太后儀,劉皇后封為紹聖皇后,朝中官員各有封賞加爵。

  這些都是遵循以往慣例,也都沒什麼,但唸到最後,章惇卻怔住了,因為恩旨上赫然多了一條:若紹聖皇后產下先帝子嗣,即立為太子。

  昨夜擬定的新皇恩旨上,並沒有這一條,章惇稍稍一想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真沒想到,劉清菁會在這時候將此一軍。

  從個人感情上來說,章惇不反對這一條,趙煦對他有知遇之恩,可以說是恩重如山,若是趙煦有子嗣,他必然堅定地擁立為帝。

  但現在孩子還沒出生,就先定為太子,未免有些兒戲,而且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變數,必將導致將來出現無數的麻煩。

  但若是不同意,如今已經定下由劉皇后攝政,這必定會讓劉皇后與新黨越走越遠,章惇一時有些猶豫不下。

  殿中眾臣聽了這一條,也不禁竊竊私語起來,吏部尚書韓維當先出列反對道:「此召於制不合,新皇年方十二,尚未大婚,豈可就此立儲?」

  戶部尚書蔡京接著出班,向御座上的趙似問道:「臣請問陛下,擬立先帝子嗣為太子,這可是陛下自己的意願?」

  御座上的趙似面色漲紅,左看看,右看看,舉止無措地答道:「是……我……朕的意願。」

  蔡京隨即朗聲說道:「先帝治道昭彰,文治武功天下有目共睹,如今擬立先帝遺孤為太子既為陛下意願,倒也無不妥之處,韓尚書說於制不合,請問於哪朝哪代禮制不合?」  

  這下還真把韓維給問住了,細想歷代禮制,還真沒有規定不得立自己侄子為儲君的。這一點在大宋更為寬鬆,因為大宋本身就有兄終弟及的先例,並非一定要自己的兒子來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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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豐功偉業浮雲事

  范純仁見在禮制上說不通,出班後轉而說道:「立儲乃國之大事,豈可如此草率?陛下如今尚未親政,立儲之事自應等陛下親政後再議不遲。」

  范純仁這話等於是從法理上,否定了趙似目前有立儲的資格,因為趙似沒親政之前,連政務都無權作主,而立儲是國家最重要的大事之一,趙似目前更沒資格決定。

  但趙似接下來說的一番話,卻更讓殿中百官驚愕,只見他稚嫩的臉上寫滿了慌亂,坐立不安地說道:「伯夷叔齊,古……古之先賢,互相謙讓,不肯受位,隱於首陽山,吳國季子,避……避王位棄其室而耕,品德高潔至今……為世人稱頌;先帝夙興夜寐、奮發圖強,外敗遼夏,內修仁政,治道昭彰,天下……偃然,今積勞成疾,御龍歸天,若有子嗣,我……朕自應效仿先賢,禪位之……」

  趙似斷斷續續的把這番話說完,大殿之中已經變得落針可聞,古之先賢謙恭禮讓,確有其事,也確實受人代代稱頌。

  但自秦漢以來,只見過為皇位爭個你死我活的,還有誰去謙讓?然而不管如何,明面上你卻不能否定這種謙讓的君子之風,更不能說它過時了。

  見到殿中百官無言以對,立於殿側的郝隨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蔡京對趙似的上古聖賢的君子之風極力讚頌,很快林希等人也出班表態,支持趙似立儲之舉,他們的心思不難琢磨,現在離趙似親政還早,既然趙似當廷說出這樣的話,那就沒必要在此事上去堅持,從而得罪攝政的劉皇后了。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關鍵是眼前要平衡,大宋要平穩,新黨更要平穩。

  便是章惇,也不得不感嘆劉清菁這一軍將得準!將得狠!

  他心裡最清楚,大宋現在經不起折騰了啊!

  遼夏隨時可能大軍壓境;趙煦的駕崩,國內形勢更是處處暗藏危機,而他這個首相很快又要離京主持修陵之事,至少有幾個月無法掌控朝政,若是在此時與劉清菁鬧僵,必定會讓她與新黨越走越遠,從而導致大宋的政治格局出現不可預測的裂變。

  最終在章惇也表態認可之後,李清臣、蘇頌不表態,范純仁與韓維倆人雖然仍一再反對,但終究勢孤力單,此事便就此了之。

  過了這段插曲,新皇登基儀式總算沒再出現什麼波瀾,定下明年為嘉德元年之後,眾臣擬定趙煦謚號憲元繼道顯德定功欽文睿武齊聖昭孝皇帝,廟號哲宗。以章惇為山陵使,選址於鞏縣修建永泰陵。

  …………

  作為外放的知州,楊逸是沒資格上殿參與新皇登基儀式的,甚至連入宮哭靈的資格都沒有,他不知道劉清菁擅自在新帝登基儀式上弄出的立儲事件,若是知道,他一定會阻止。

  因為現在劉清菁生男生女還不知道,便去攪和此事,未免太操之過急了,只會提前暴露她的心思,為將來埋下極大的隱患。

  京中各寺院的鐘聲還在一聲聲地迴蕩著,按慣例,皇帝大行,京中各家寺廟道觀都要鳴鐘三萬下,日夜不息。

  楊逸一個人在自家的書房裡思索著,趙煦後事及新皇登基這些事,他不想去摻和,他已經不需要再從其中撈取什麼政治資本,無論是軍是政,他的功勞已經夠多了。

  這次平叛的功勞,他讓劉清菁全加到了李一忠、謝東昇、包毅等人身上,刻意淡化了自己參與其中的事實。

  這樣至少有兩個好處,一是盡快將李一忠這些心腹手下扶起來,在京城的禁軍體系擴大自己的影響力;二是避免自己再次成為焦點。

  拋開這些事情,朝局的走向他卻不能不擔心,劉清菁經驗欠缺,能不能掌控住局面,這很值得懷疑,而且隨著她手握皇權之後,對自己的態度會有什麼變化?是否還有原先那麼大的依賴感?自己對她的約束力還有幾分?這些都是必須深思和提前預防的情事。

  楊逸左思右想之後,提筆唰唰地給劉清菁再寫了一封信,剛剛封好,就聽外面傳來敲門聲。

  琴操一身布衣釵裙,頭上繫著一條白綾,纖腰尺素,迎風欲折,腰間頂著一個茶托,裡面裝著了茶具,一手正推開虛掩的書房門。

  她身姿修長,膚若凝脂,門外的光線映進來,襯得她娉婷若仙,倩影說不出的幽雅動人。

  她進門就盈盈福道:「打擾大人了,琴操來給大人煮些茶。」

  楊逸分明看到,她說話間一雙眸子往自己的書桌瞄了瞄,隨即有一絲淡淡的失望,楊逸心中不禁莞爾,似乎那次之後,這個美人兒已經將自己的書房當寶山了,總想看著自己再有什麼新作問世。

  楊逸隨意地說道:「琴操姑娘不必客氣,你是貴客,不是使喚丫頭,以後碧兒再讓你幹這事,你大可不必理會她,回頭我會說她的。」

  琴操宛然笑道:「大人誤會了,這回不關姐姐的事,是琴操自個要來的,大人累了一夜,琴操煮些茶來給大人品嚐一下。」

  楊逸不置可否,靜靜靠在椅子上看她施為,琴操將器具放到茶几上,先把窗下的燎爐生起火,再將裝好水的長流湯瓶置於爐上煎湯。

  做好這些後,婷婷坐回茶几前,取出團茶細碾、細羅,她十指細長圓潤,動作輕靈曼妙,觀之賞心悅目。

  待爐上湯至火候恰好之際,列盞於幾,以湯炙盞令熱,這道工序有些講究,若掌握不好,點茶時茶則不浮,或是難以形成蔚然大觀的水墨丹青。

  楊逸靜靜地看著,琴操的每個動作都充滿了流暢的美感,就像山澗的溪水無聲地滑過石面,柔順之極。

  想想她的出身,楊逸便不感意外了,名妓之所以能成為名妓,靠的絕不僅僅是相貌;她們所學的一切無不是為了娛人,除了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舞之外,像點茶這些技藝也是必須精通的。

  炙盞之後,琴操悄悄瞄了楊逸一眼,見他仍是靜靜地看著,俏臉上不覺浮上一抹極淡的笑意,旋即以小勺舀取茶末,倒入盞中,輕攏慢捻調作膏狀,然後左手提著湯瓶向盞中沖點茶湯,右手以竹製的茶筅於盞中迴環攪動,是為擊拂。

  琴操擊拂的手法時若靈蛇過水,時若鶴舞淺灘,時若輕云拂月,時若迴風舞雪,那雙纖纖白玉似的柔荑說不盡的輕靈,茶湯半滴不灑,一會兒之後,一盞點好,她委婉地說道:「請大人品之!」

  這個品並不是要楊逸喝茶,而是讓他觀賞盞中茶色,只見盞中乳花不斷泛起,變幻不定,恍若湖山煙雨、又似蘭亭詩序,每一盞茶因她擊拂的手法不同,一幅幅水墨丹青也是形態各異,妙趣橫生,令人歎為觀止。

  楊逸看完由衷地說道:「琴操姑娘蕙質蘭心,茶藝之精湛,著實別開生面,今日我算是又長一回見識了。」

  「大人何必取笑琴操,大人經天緯地,豈會將琴操這些粗淺技巧看在眼裡?」琴操恬淡地笑了笑,雙手捧杯將茶送到他面前。

  楊逸將茶接過,卻不覺慨然一嘆:「柔荑婉轉點秋茶,宮牆寂寂樹含鴉。豐功偉業浮云事,泛作杯中細乳花。」

  琴操聽後抬起頭來,如水的目光靜靜地流淌在他身上,和蘇軾相比,楊逸少了一些士大夫的雍容文雅,多了幾分雄健之風,時時給人英姿勃發的感覺;

  她雖然不知道昨夜楊逸去做了什麼,卻知道那肯定與昨夜的風風雨雨有關,她能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心中那縷淡淡的疲憊感,這是她前所未見的,芳心一軟,不覺柔聲問道:「大人是在為官家大行之事煩心吧?」

  楊逸淡淡笑道:「算是吧!多謝琴操姑娘,看了你這精雅的分茶之道,心裡感覺平靜多了。」

  「只要大人不嫌琴操來得唐突,已是琴操之幸,大人不必言謝。」

  楊逸將茶杯放下,雙手抱於腦後輕輕伸展了一下身體,長舒口氣說道:「琴操姑娘給人的感覺,就像一面遠方的風景,秀麗空濛、淡雅而寧靜,不經意間便能讓人脫離凡塵,寵辱皆忘,今時今日,能與琴操姑娘對坐品茶,倒真是我楊逸之幸。」

  「說到底,琴操在大人眼中也就是個花瓶……」說到這,琴操忽然停了下來,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脫口說出這樣略帶輕薄的話來,心中不禁有些懊惱。

  楊逸見她因窘迫而臉色嫣紅,就像一朵五月的石榴,便不再去看她,轉頭望著窗外的白雲說道:「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別人眼中的一道風景,而且是獨一無二的。」

  琴操芳心微微一動,很快就恢復了原來的那份嫻雅之態,她向楊逸盈盈一福道:「聽了大人一席話,琴操受益良多,多謝大人!」

  隨著她輕盈的下拜,一縷淡若清蘭的幽香飄散開來,楊逸輕聲說道:「品茶閒話而已,琴操姑娘不必太過認真,對了,過兩日我大概就要離京,琴操若是有意前往環州,倒可與我同行。」

  「大人這個時候要離京?」琴操心中為之詫異,她本生於官宦之家,加上豐富的閱歷,明白楊逸是個非常接近權力核心的人,如今趙煦大行,新帝登基,正是朝局變幻莫測之時,楊逸這個時候離京,倒真讓人費解。

  「呵呵,我如今是環州知州,本就不是京官。」

  「大人盛情,琴操感激不盡,環州……琴操就不去了!」琴操一時想不明白楊逸為什麼邀自己前往環州,芳心有些零亂。

  其實楊逸也是想到蘇軾在環州,才隨口相邀,轉而想想蘇軾在感情上的隨意,他也就懶得再去管這閒事了。他笑了笑說道:「京中物華天寶,琴操姑娘在此多看看也好。」

  「不是!大人……」琴操突然有些急了,她怕楊逸誤會她是留戀京中繁華,才拒絕他的邀請,為什麼會有這種擔心,她自個也說不清道不明,芳心一時亂糟糟的。

  楊逸未料她會有如此反應,心裡也有些詫異!卻沒有去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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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1 16:12:44
第212章 十萬遼軍滾滾來

  宋遼之間的貿易,要追逆到宋太祖開寶七年(974年),當時宋太祖與遼景宗互遣使者議和,這次議和沒有在軍事、政治上取得實質的成果,卻促成了雙方的經貿繁榮。

  而當時代表遼國與大宋進行談判的,就是涿州刺使耶律昌術,而從此,涿州也就成為了宋遼貿易主要地點。

  大宋的絲綢、瓷器、茶葉、漆器、玉器、甚至是銅錢在遼國都是緊俏商品,源源不斷的從宋境運到涿州,再銷往遼國各地。

  而遼國的藥材、毛皮、牲口、鑌鐵刀、北珠等等商品也四季不停地集到涿州,然後通過官方榷場或走私渠道銷往大宋。

  涿州每日往來的車馬絡繹不絕,商客如雲,可以說涿州因此成為遼國商貿最發達的城市之一,特別是澶淵之盟簽定後的近百年時間,涿州的經濟地位遠遠超過了它的軍事地位。

  直到七月初,遼國源源不斷地向涿州增兵,每天城裡城外戰馬奔騰,刀光如雪,人們才記起,涿州作為軍事重鎮的身份。

  涿州府衙。南院大王蕭特末手握刀柄,虎踞其上,凜冽的目光如同刀芒一般掃過底下的文官武將。

  「今日把各位叫來,是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宋主趙煦駕崩了!」

  短短一句話,立即讓堂中像炸開了鍋一樣,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自趙煦親政以來,大宋對外政策強硬,易水一戰更是讓遼國損兵折將,顏面盡失。

  這還罷了,現在大宋竟然還支持遼國境內的部族叛亂,弄得遼國在漠北疲於奔命,叛亂卻剿之不盡,愈演愈烈。

  現在這樣一個強有突然駕崩了,對於遼國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部將烏古迭首先吼道:「宋主駕崩。南朝軍政必定陷入混亂,蕭大王,咱們這段時候在邊境已經集結了八萬多大軍。若趁機攻宋,必能打他個手忙腳亂,說不定等宋廷反應過來,咱們已經攻到東京城下了。大王,下令,末將請為先鋒。」

  南院副使孫業卻反對道:「蕭大王,不可,之前從蕭望蕭大人傳來的消息看來。宋廷已經有所軟化,咱們未必需要大動干戈,就能得到想要的。再者,自我軍集結邊境以來,宋軍也在三關增兵嚴防,常言道哀兵必勝,此時我軍若趁宋主駕崩之時進攻,有失大義。必會激起宋軍極大的憤慨。若真如此,我軍未必能佔到便宜啊!」

  對孫業這等說法,大部分遼將嗤之以鼻,烏古迭睥睨地說道:「蕭大人前往東京這麼久,未見結果,咱們在邊境給他加把火。說不定馬上就能談下來了。大王,發兵!」

  孫業還想再勸。蕭特末擺手制止道:「孫大人不必再說了,本王決定立即出兵。理由嘛!除了烏古迭方才說的那些外,還有一條,西夏這兩年被宋軍打怕了,咱們兩國這次約好一同攻宋,我軍若不是不先動,夏軍必定也徘徊不前,此時趁南朝無主,我軍一動,就能促使西夏全力攻宋,咱們這就當是拋磚引玉!這回本王倒要看看,南朝能囂張到幾時!」

  蕭特末在遼國本就是主戰派,加上這次早在邊境集結好了兵力,他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在他一聲令下,八萬多遼軍迅速集結,浩浩蕩蕩奔湧而出,躍馬揚槍殺向三關。

  所謂的三關就是瓦橋關、益津關、淤口關。位於拒馬河一線,從唐代末年開始,逐漸強大起來的契丹屢屢南侵,這三關就開始成為抵禦契丹的重要關隘。

  後來石敬塘乞兵於契丹,滅後唐建立後晉,把燕云十六州作為乞兵代價割讓給契丹,三關便為契丹所有。

  到了後周,世宗柴榮英武不凡,立志蕩平天下,於顯德六年(959)舉兵北伐,連敗契丹,收復了燕云十六州中的瀛、莫二州和三關。就在他準備一舉蕩平幽燕之時,卻突然病倒,含恨而逝。

  自此之後,宋朝雖然數次北伐,但國土就此止步於三關,再也未能向北推進一步。

  三關也就成了宋朝抵禦遼軍的邊防要地,從立國開始,三關便駐以重兵防守。特別是位於雄州的瓦橋關,南靠冀中大湖白洋澱,濱臨拒馬河,西連保州(保定市),北望幽州。河湖相連,水陸交通便利,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這次蕭特末爭奪的重點也是瓦橋關,一但奪得瓦橋關,往南便是一馬平川,遼國的騎兵一日之內便能飲馬黃河。

  事實上瓦橋關也不算險要,四面多是平原,望著洶湧而來的五萬遼軍,雄州知州陳益陽與瓦橋關守將唐師遠滿心悲憤,一面督促關防,一面以八百里加急奏報東京。

  關上的宋軍士卒臂上都繫著白綾,趙煦雖然親政才兩年,但一改元祐年間令人憋屈的被動挨打政策,以一場場的勝利振奮了軍心士氣。

  在兵將心目中,趙煦這個皇帝是非常受擁戴的,現在趙煦剛剛大行,遼軍不顧大宋正處於國喪期間,竟悍然入侵,這讓城上宋軍莫不悲憤異常。

  不光瓦橋關,東面的益津關、淤口關也同時迎來了遼軍的進犯。繼易水之戰後,宋遼兩國再次在河北拉開了大戰。

  蕭特末親至瓦橋關指揮五萬大軍作戰,烏古迭自請為先鋒,帶著七千大軍蜂擁而上。

  角號聲聲,戰鼓如雷。

  無數的巨盾連成了一片,如同一面面移動的屋頂,巨盾之下,遼軍背著沙袋,踏著整齊的步伐向關前的三道壕溝推進。

  壕溝這面,宋軍的弓箭手站立如林,一支支冰冷的箭矢已搭在弦上,一等遼軍進入箭程,隨著將軍的響箭射出,漫天的箭雨立即騰空而起,帶著死亡的寒光向遼軍罩去。

  箭雨如同冰雹一樣打在遼軍的盾陣上,劈劈啪啪響個不停,但這一波箭雨收效注定不大,只從縫隙中射入殺傷少量遼軍。

  加上遼軍騎兵沿著壕溝橫向疾衝,與宋軍對射,三關兵馬都鈐轄唐師遠很快下令撤退,鳴金之聲響起,宋軍有序地撤到第二道壕溝內。

  在沒有干擾的情況下,遼軍只用一盞茶功夫,便把第一道壕溝填出了一條二十丈寬的通道。

  烏古迭率著七千前鋒人馬,從填出的通道潮水般湧過,準備繼續填平第二道壕溝。

  就在這時,宋軍戰鼓齊名,轟隆聲震天動地,都指揮使楊浦率領兩千騎兵首先發難。

  他們從一里外預留的通道衝過第二道壕溝,再沿著第一道壕溝內側橫衝而來,一下子切入遼軍填平的通道口,誓要將衝入第一道壕溝與第二道壕溝之間的遼軍歸路切斷。

  同時唐師遠率領一萬多宋軍,以木板加起通道,從第二道壕溝裡奮勇殺出。

  蕭特末立即醒悟,宋軍是打算以騎兵阻斷第一道壕溝的通道,使自己的後軍與前鋒失去聯繫,然後全力絞殺陷於一、二道壕溝之間的七千前鋒。

  絕對不能讓宋軍將通道封死!蕭特末一聲令下,遼軍再度衝出一萬人馬,如同洪流一樣衝向填出的通道口。

  陷在裡面的烏古迭同樣意識到了宋軍的意圖,他一邊組織前陣與唐師遠拚殺,一邊回頭擊殺堵在通道口的楊浦。

  楊浦的兩千人馬一開始就知道,這個通道口必定會成為殘酷的絞肉機,自己要承擔的是九死一生的任務,他們臂系白綾,滿目悲憤,驅馬奔騰不止,來回的衝殺著,在遼軍內外夾擊之下,他們卻越戰越勇。

  楊浦身中兩箭,竟面不改色,手持長長的馬槊,反覆地犁入敵陣,人馬盡被鮮血染紅,主將悍不畏死,身後的士卒更是如瘋似狂,他們顧不得多看一眼倒下的同袍,飛揚的鋼刀劈砍而下,一個個遼軍橫屍馬下,汩汩的鮮血匯成溪流。

  雙方在通道口的爭奪如火如荼,殺聲直透雲霄,這裡是真正的絞肉機,倒下的人屍馬屍在通道口橫豎交錯,越積越高。

  正面的唐師遠明白,楊浦他們正冒著全軍覆沒的代價,為自己爭取時間,他帶著一萬多宋軍同樣是捨生忘死,如同暴風掀起的浪潮,向烏古迭衝擊過來。

  槍林推進如牆,將一個個遼軍刺於槍尖之上。烏古迭率領的七千前鋒被逼得步步後退。

  而楊浦人馬雖然損失過半,卻依然頑強地堵在通道口,阻住了蕭特末後軍的接應,七千遼軍前鋒不禁軍心大亂,紛紛向兩翼潰逃,一隊隊地躍進第一道壕溝,宋軍咆哮著、追殺著,遼軍的屍體很快就堆滿了壕溝。

  蕭特末全軍壓上,於壕溝對面與宋軍對射,阻止宋軍對潰退的前鋒追殺。嗡嗡的弓弦聲連綿不絕,一**箭雨如盡蝗遮天,兩軍互射了一盞茶功夫,等遼軍前鋒潰兵逃盡之後,唐師遠才下令宋軍再度回撤。

  這一戰下來,蕭特末為他的狂傲付出了代價,宋軍損失千餘人,卻殲滅了近四千遼軍,更重要的是給遼軍的士氣造成了嚴重的打擊。

  蕭特末大怒,為了鼓舞士氣,他親自提刀上陣,帶隊衝鋒,這一招可謂是立竿見影,遼軍初戰失利受損的士氣再次被鼓舞起來,一日之間推平了關前的三道壕溝,直逼關城之下。

  蕭特末推平三道壕溝之後,第二天立即發動沖城大戰,四萬多大軍如同黑云壓城。

  益津關與淤口關方面,戰事同樣慘烈,雙方爭奪不休。

  八百里加急的軍報第二天便飛一般送入東京。

  遼軍大舉進攻三關,東京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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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趙煦的靈堂內素幔縞幃,香煙繚繞,莊嚴而肅穆,朱太妃已因過度悲傷而臥床難起,劉皇后也因有孕在身,哀痛之下兩度昏厥,被扶回了寢宮;

  最是康國長公主,一身素縞跪於靈前,已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嘴唇乾裂,臉色蒼白如紙,恍若沒了靈魂的軀殼一般,讓人看了心酸不已。

  京中六品以上官員及皇親貴戚,在禮部官員的安排下,一批批地入宮哭靈奉安。六品以下不得入宮的官員則聚於宣德門外痛哭。

  就在東京一片愁云慘淡,慟哭不絕之時,河北的八百里加急奏報飛送入京,十萬遼軍入寇三關!朝野頓時為之嘩然。

  宋遼本是兄弟之國,而在大宋國喪之時,遼軍大舉入寇,這等不仁不義之舉,激起了朝野莫大的憤慨,慟哭的聲音中夾雜進了無數的討伐聲。

  文德殿中,趙似、劉皇后,兩院執宰,六部九卿緊急召開朝會商討對策。楊逸也被趙似特旨召上殿來,許多人對他突然出現在京城還感到意外,但現在軍情如火,這些細枝末節已沒人去理會了。

  禮部尚書范純仁首先出班道:「啟奏陛下、紹聖皇后,先帝駕崩,大喪期間不宜輕動兵弋,時下應先召見遼使蕭望,曉以大義、申明利害,盡快促使遼國罷兵為是。」

  國喪期間,按慣例確實有不得擅起兵弋之說,范純仁的提議因而得了蘇頌、韓維等人的附和。

  就目前大宋的情形,能平順過渡自然是最好,即便是強硬如章惇,也不希望在這個時候開戰,他之前讓禮部侍郎楊畏去拖住蕭望,就是出於平穩朝局的考慮。

  但現在人家已經打來了,還由得你嗎?

  珠簾之後,劉皇后以平靜的聲音問道:「章相以為如何?」

  楊逸一再告誡劉皇后,凡事要鎮之以靜,多聽些大臣的意見再作決定,此時見到楊逸在殿,莫名的就讓她感到心安,她這種平靜的語調,讓殿中重臣都暗暗為之詫異。

  章惇快步出列答道:「老臣以為,向遼使蕭望申明利害,若能促使遼國罷兵自然是最好,但恐怕希望不大。因此我朝須立即調兵遣將,加強三關防禦,將遼軍阻於國門之外。」

  樞密使許將隨即出班,在外事上他態度一向也很強硬,意見也和章惇差不多,同樣主張一面與遼使談判,一面加強三關防禦。

  楊逸也明白,現在無論是新舊兩黨,都不希望戰事擴大,因此都主張以防禦為主,只要能將遼軍阻於三關之下便是好事,這確實是目前最符合大宋利益的應對方法,但問題是事情會這麼簡單嗎?

  珠簾之內,劉皇后再次平靜地問道:「楊逸,對此你有何見解?」

  劉皇后問得倒也不算唐突,雖然楊逸目前只是外放的知州,但上次出使遼國,無論是文鬥還是武鬥,他都壓了遼國一頭,取得了易水大捷,減免十萬貫歲幣的驕人成績。關於遼事,還真沒有幾個人比他更有發言權。

  楊逸出班答道:「半月之前,遼國就開始增兵邊境,朝中各位樞相也提前作好了準備,三關一時之間當不會有失;

  但遼國趁我朝國喪未過,寧願背負不仁不義之名悍然入寇,便是撕破了所有的臉面,我朝再想通過談判促使遼軍罷兵,已是絕無可能之事。除非我朝同意遼國割土增幣的無理要求。

  先帝在位之時曾有言,我大宋不接受任何威脅!如今先帝英靈未遠,我等若以割土增幣求得苟安,則先帝在天之靈何安?

  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我朝只能全力備戰才是正理,遼國之前增兵邊境,本是打算和西夏一同向我大宋施壓,若是臣所料不錯,此番戰事絕不僅僅侷限於河北,河東、西北必定很快有戰報送來,我大宋將面臨與遼夏同時開戰之局。」

  遼夏同時入寇,這一點殿中重臣或多或少都有次猜測過,但兩面開戰對大宋來說太難以接受了,他們心裡都存著一縷僥倖,希望事情不會懷到這種程度;現在,楊逸把他們最後一絲僥倖也打碎了,包括章惇在內,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異常凝重起來。

  趙煦大行,朝局正亂,若是再兩面開戰,會出現怎樣的結果簡直不堪設想,一個不好,大宋便要面臨滅國的災難。

  「楊卿可有應對之法?」劉清菁的聲音終於夾雜進了一絲倉惶,也難怪她,即便是當初神宗皇帝,也經不起兩面開戰,最終只得接受遼國的訛詐,將代州以北的幾十里地割讓給了遼國。

  楊逸朗聲答道:「陛下與紹聖皇后不必過於焦慮,我大宋雖然可能面臨兩面開戰的危局,但遼國漠北的部族叛亂愈演愈烈,遼國勢必難以全力攻打我朝,這次遼軍攻打三關的兵力不足十萬,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朝在河北同樣駐守了不下十萬大軍,同時還有數十萬保甲壯丁,只要派遣善戰之將統轄抗敵,遼軍這點兵力,縱使僥倖攻破三關,勢必也難以深入。

  倒是西夏,極有可能趁此機會,起舉國之兵入寇西北,以報兩年來連連挫敗之仇。臣以為,我大宋目前在河北應儘量採取守勢,再想方設法緩和與遼國的關係。

  而西北,只要夏軍敢來,就堅決反擊,把他打疼打怕,一但少了西夏摻和,遼國在內部叛亂未平的情況下,也只有退兵一途。

  總之,無論處境如何困難,我朝絕不能妥協,妥協換來的只是苟且偷安,只會讓遼夏得寸進尺;只有以刀槍,以鮮血趟出來的和平,才是真正的和平!」

  楊逸鏗鏘之聲才落,章惇立即凜然說道:「不錯,我朝西北兵力不弱於西夏,夏軍敢來,擊之!」

  目前掌握政局的還是新黨,而新黨這時不能服軟,否則政策前後就表現得不連貫,只能打!打了再說!

  大的戰略方針很快確定下來,各項具體應對措施也飛快地落實下去,禮部侍郎楊畏繼續負責與遼使和談,在歲幣方面可作適當讓步,儘量爭取遼國罷兵。

  同時以馬步軍都指揮使潘銳為河北路招討使,以劉瑗為監軍,飛赴三關統轄抗遼事宜。

  河東路、西北各路全面備戰,章惇坐鎮東京,山陵使由尚書右丞蔡卞暫代,一切等這場空前的危機過去再說。

  一如楊逸所料,第二天,河東路傳來四萬遼軍入寇雁門關的急報。

  第四天,西北傳來三十萬夏軍分別集結銀州、天都山,即將入寇的急報。

  一時間,大宋邊境全部籠罩在濃濃的戰爭陰云之中,在這種重壓下,朝中立即就出現了一些軟弱妥協的聲音。

  有的認為先答應遼國割地增幣的條件,求得遼國退兵。有的則說重新與西夏修好,按原例賜西夏歲幣,開榷場,以期西夏放棄與遼國兩面夾擊大宋的初衷。

  每日朝會之上,這中妥協求和的聲音越來越多。就連劉皇后也有所動搖,好在楊逸一再安撫她,同時在朝會上與章惇一起力爭。加上樞密使許將對外也是個強硬派,才暫時穩住了局勢。

  內優外患之際、舉國哀傷之時,遼夏不仁不義,大軍入寇,引發大宋恐慌的同時,激起了大宋軍民無盡的悲憤,臂系白綾的信使往來不絕,羽檄爭馳不停。

  以趙似的名義下旨廢向太后,賜死韓嘉彥、陸安郡王、會寧侯、趙國公這些叛亂主謀的事件,引起的波瀾已經不算什麼了。大宋正處在一個生死存亡的關口,這個時候,一切都以渡過眼前的難關為重。

  楊逸帶著帶著幾個護衛,也日夜不停的飛撲西北,劉清菁本欲遷他為天章閣侍講,留京以便問策;此事遭到了蘇頌、李清臣與韓維的反對,理由各異。

  便是章惇,也希望他能暫時先回西北,與章楶等人聯手應對即將到來的大戰。以便能用最快的速度擊退夏軍,打破目前兩面受攻的危局。

  無奈之下,劉清菁也只得放他回西北。

  與回京時走了大半個月不同,這次楊逸日夜兼程,只用了三天時間,便衝入了環州城門。

  而此時,夏將仁多保忠率領十萬夏軍已出銀州,正猛攻米脂,鄜延路告急。

  另外,西夏梁太后親率十五萬大軍則嘯聚於天都山,虎視秦鳳、涇原、環慶三路,隨時可能大舉南下。

  楊逸不在,環州諸將群龍無首,正著急萬分。這一年來,環州把西夏得罪得狠了,誰能保證梁太后不會再度兵指環州呢?聽聞楊逸飛馬入城,種朴、劉老虎一干將領半時不等,便一齊追到了府衙來。

  長官廳裡,楊逸一臉風塵未洗,耐心聽著種朴與梅正清有關軍政的匯報。

  環州目前還算平靜,但緊鄰的鄜延路已經是戰火紛飛,經略使呂惠卿下令堅壁清野,收縮兵力於大城。

  面對仁多保忠的十萬大軍,呂惠卿這個策略不失為上策,但仁多保忠這回卻沒有深入,而是圍住米脂猛攻,很顯然,他的目標是先奪回米脂城,再穩步進逼。

  以往鄜延路有戰爭,通常是由河東路全力增援,但現在,四萬遼軍正在攻打雁門關,河東路很難再抽調兵力增援鄜延路了。現在能指望的只有西面的環慶路。

  「大人,呂經略已經兩度派人前來求援,尹策以梁太后可能進攻環慶路為由按兵不動,大人,咱們該怎麼辦?」上次尹策讓環州吃了大苦頭,種朴如今是毫不客氣的直呼其名。

  楊逸目光沉冷,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憑心而論,梁太后十五萬大軍聚於天都山,動向未明,環慶路可戰之兵只有三萬多一點,是各路最少的,這個時候確實不宜再將兵力外派,尹策按兵不動並不算過份。

  但就此見死不救又算什麼事?一但鄜延路被攻破,緊鄰的環慶路豈不是更加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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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寇可往,我亦可往!

  楊逸思前顧後,把各種情形在心裡細細分析了一遍,最後咬牙說道:「種朴聽令,本官命你立即率一萬人馬,增援鄜延路,不得有誤。」

  「大人,這……」

  不光是種朴心有疑慮,就連蘇軾與梅正清也紛紛出言阻止,環州可戰之兵不過一萬三千人,真讓種朴帶出一萬,那環州就只剩下三千人馬了。

  若是梁太后趁機揮軍來攻,三千人馬恐怕連守住環州城都有困難,外圍的寨堡就別想要了。

  楊逸耐心地解釋道:「各位想過沒有,西夏這次首要目標是米脂城,梁太后十五萬大軍集於天都山遲遲不動,分明就是想牽制我環慶、涇原、秦鳳幾路兵馬,使我們不敢馳援鄜延路。若是我們真的坐視仁多保忠攻打米脂,豈不正好中夏軍下懷?這回本官不但要馳援鄜延路,餘下的三千兵馬也不能閒等下去,還是那句話,寇可往,我亦可往!」

  「不可,大人……」

  「有何不可?他娘的!西夏連老弱病殘一起算上,總兵力恐怕也不會超過四十萬,現在幾乎都集在了米脂和天都山,梁太后那娘們不是想在天都山牽制我三路兵馬嗎?老子就先攻過去,暴他菊花,我倒要看他動還是不動?」

  楊逸猛然一拍桌子,凜然雄視種朴各人,一連串的粗口話都冒出來了。

  不等眾人從愕然中轉過神來,楊逸便再次喝道:「這是老子的軍令!敢不從者,老子先把他砍了,劉老虎!」

  「喏!」

  「老子給你二千人馬,你給老子連夜殺過橫山去,凡是見到有喘氣的,你都給我狠狠的殺!殺殺殺!這回老子不管你深入多遠。你自己掂量著能回來就行,若是有可能,儘量往東轉戰,去劫仁多保忠的糧道,聽明白了嗎?」

  「末將得令!」劉老虎霍地站起來。激動得一臉紅潮,彷彿打了雞血一般。跟著楊逸打仗。一個字,爽!

  「謝敬亭!」

  「末將在!」

  「你負責集結餘下的一千人馬,同時把所有的保甲壯丁給我組織起來,等候老子下一步命令!」

  「末將得令!」

  「散會!」

  見過彪悍的,沒見過這麼彪悍的,蘇軾和梅正清等人一句話都來不及說,楊逸已經先出了長官廳。

  其實他這是故意的,包括滿嘴粗話在內,做出這付痞子霸王樣。才能避免與蘇軾、梅正清他們扯皮。

  從整個大局來說,大宋拖不起,戰事一拖下去,大宋內部必定出現問題,厭戰求和的呼聲會很快佔據上風。到時人心一散,在遼夏大軍重壓之下,大宋極有可能再度出現政變、叛亂。

  從西北眼下的戰略態勢而言,三路兵馬被梁太后拖著,鄜延路必定獨木難支,米脂城失守只是遲早的事,因此也不能拖。

  只有盡快打破目前的態勢,才是正理。

  環州一動,梁太后必定也被逼著動起來,她若來攻環州,楊逸也打算來個堅壁清野,死守環州,只要能保住百姓性命,外圍寨保全部可以放棄。

  到時涇原軍、秦鳳軍就可以一齊馳援環州,而空出來的熙河軍、蘭州軍就可以長驅直入,殺入空虛的西夏腹地,到那時,就不信梁太后和仁多保忠還敢在環州、米脂呆下去。

  這樣做或許環州會蒙受很大的損失,但為了快速破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而且環州的損失相信熙河軍、蘭州軍一定能十倍的討回來。

  捨不了孩子套不住狼啊!

  回到自己的簽押房後,楊逸立即給章楶、呂惠卿等人去信,把朝中局勢一一道明,力求促成各方協調作戰。

  而與此同時,環州一萬人馬在種朴的率領下,浩浩蕩蕩地殺向鄜延路。

  劉老虎帶著二千人馬,則嗷嗷叫著殺向橫山,這隻老虎再次被放出籠,想來黨項人又有得哭的了。

  楊逸寫好信,讓人快速送往各路,這才長吁一口氣,與蕭憶寒酸幾句後便往後衙跑。

  剛出簽押房,猛然就撞上一個柔弱的身體,一聲嬌呼中,楊逸飛快地伸手一抄,將那輕盈的身子抱起就地旋轉了一圈,淡淡的少女幽香傳來,楊逸忍不住埋頭在少女的發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少女從驚呼到快歡笑,意態如詩之美,等衙門裡各個窗口都探出腦袋來探看,她才羞赧地說道:「楊大哥,快放人家下來啦!被人看見了……」

  「誰敢看?還看?再看扣一個月俸祿!」楊大知州虎軀一震,王八氣凜然四射,一干衙吏就像洞口的老鼠見了老鷹,紛紛宿頭回去。

  看看效果不錯,楊大知州哈哈大笑,將少女一拋,讓她坐上自己的肩頭,在少女的驚叫中往後衙跑去。

  都知道楊逸寵清娘,但沒見過這麼寵的,簡直沒邊了,蕭憶一個人搖頭苦笑不已。

  坐在楊逸肩頭的清娘就像一縷冉冉輕雲,飛進了後院。

  「楊大哥,快啦,快放人家下來啦,人家頭都暈了!」

  「快說,想楊大哥沒有?」

  「當然想了!」

  「有多想?」

  「不告訴你!嘻嘻……」

  「官人,我來告訴你吧,這丫頭啊!每天沒事就帶著小白到南門去守著。」蘇晴笑吟吟的依在門邊,就像門邊探出的一枝臘梅。

  蘇晴故作翹首遙盼狀輕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呀!晴兒姐姐,人家才沒有呢!你……你……你不要亂說嘛,人家只是出去……」清娘很快就從輕雲變成彩霞,清麗的臉蛋嫣紅如脂。

  楊逸開心大笑,將清娘放下,一下子抱起十三娘,噗的一聲在她俏臉上親了一口。

  十三娘又喜又驚,連忙道:「官人,你不要再鬧了!快放我下來,這萬一……」

  「哈哈哈,娘子放心吧。沒有萬一,你們娘倆就是官人我的心肝寶貝。豈會不知輕重?」楊逸還是依言放下她來,然後伏下腦袋,將耳朵貼在十三娘小腹上,四個多月了,十三娘小腹已經微微隆起。

  可沒等他貼緊,十三娘便將他腦袋推到一邊,嗔道:「官人,臭死了,還不趕緊去洗個澡,不然休想貼上來。熏壞了咱們的孩子怎麼辦?嘻嘻……」

  「對對對!娘子言之有理,太有理了!茗兒!還不趕緊放水!放水放水!」

  「楊大哥,我去吧!」清娘輕盈地奔過楊逸身邊,回首嫣然說道:「茗兒姐姐聽了楊大哥回來後,帶著春妞他們上街買菜去了。要給楊大哥置桌酒席接風洗塵呢。」

  「清娘,放冷水就好,不必燒熱水了。」楊逸連忙吩咐一聲。浴室外有蓄水池,打開閥門便能放水入池,倒不怕累著她。

  他回頭對十三娘說道:「娘子,對不起,今晚恐怕要辜負娘子一片美意了,官人我胡亂吃點就行,等下還要趕往慶州。」

  十三娘見他剛進家,話還沒說三句,又急著離開,不禁脫口問道:「官人何事往慶州?」

  楊逸故作輕鬆地笑道:「夏軍可能來犯之事,想來娘子也聽說了,不瞞娘子,環州的兵快被官人派出去完了,如今啊,總不能真擺著空城計,官人我到慶州去要點兵馬再說。」

  十三娘聽了秀眉微微蹙了起來,楊逸和經略使尹策鬧得很僵,這事她自然是知道的。

  環州與慶州之間根本不像一路,楊逸此時去慶州調兵,恐怕又將起衝突,十三娘猶豫地說道:「官人,這些事妾身本不該多嘴,只是官人你到了慶州,還須忍一忍,常言道,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官人你千萬莫要再意氣用事。」

  楊逸啪的一聲,向十三娘行了個標準的軍禮,正兒八經地答道:「娘子有令,為夫定然遵行不怠!」

  十三娘見他又作怪,咬了咬下唇嗔道:「你呀!少來糊弄人,你若真能聽得進片言隻語,我也不求什麼了!」

  楊逸連忙分辯道:「娘子有令,為夫什麼時候不遵從過?娘子放心了吧!為夫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了,但向來說到做到,絕不哄騙娘子,此去慶州,只要姓尹的不借題發揮,為夫一定……」

  「好啦!好啦!就你那臭脾氣,少在這兒哄我了,快去沐浴吧,我讓她們給你準備些吃食等著。」

  「得令!」

  楊逸抱住她強親了一口,這才哈哈笑著前往浴室。

  到了浴室,楊逸正要脫衣,卻見清娘紅著臉站著不出去,連忙停手說道:「清娘,你幹嘛!水放好了,還不趕緊出去!」

  清娘捏著衣角,窘迫地說道:「茗兒姐姐不在,人家……人家侍候楊大哥沐浴……」

  楊逸見她臉蛋紅得像個熟透的蘋果,感覺十分有趣,忍不住逗她道:「哦,這樣啊,那好吧!那楊大哥可要脫衣服了哦!」

  「呀!」清娘見楊逸果然把外衣脫了下來,羞得嬌呼一聲,雙手摀住滾燙的臉蛋,不敢再看他一眼。

  楊逸哈哈一笑,回身在她小屁股蛋上輕拍一掌說道:「你這丫頭,羞成這樣還說侍候我洗澡,快出去吧!楊大哥自己洗就行了!」

  「不呢!人家……人家……」清娘人家不出個所以然來,卻鬆開了捂著眼睛的雙手,真要上來幫他寬衣。

  楊逸連忙後退,他怕清娘多想,笑得一臉爽朗,伸手撫了撫她的小腦袋說道:「清娘乖,楊大哥說過要照顧你一輩子,不讓你受一點委屈的,這些事楊大哥不用你做,你呀!多寫幾首詩詞給楊大哥品味就行了,清娘乖乖的聽話,出去吧!」

  清娘還在堅持著:「可是,楊大哥,人家不覺得委屈呀!」

  「那也不行!」

  「為什麼?茗兒姐姐她們不是都……」

  「就因為她們是姐姐,你是小姑娘,你嘀!明白?」

  「不明白。」清娘噘著小嘴,倒真像受了委曲似的。

  「冰雪聰明的人兒,少給我裝傻!」楊逸一把抱起她就往外走,「這樣好了,等你長大了再說,到那時你若還樂意,我一定更樂意,這樣總行了吧?哈哈哈……」

  楊逸把門一關,清娘還在門外不肯走,跺著腳問道:「可是……可是……人家什麼時候才算長大?」

  門內沒有回音,卻傳來僕嗵一聲水響,清娘滿臉通紅,跺跺腳兒,無奈地走了。

  粗粗用過飯食,楊逸與馬漢卿帶著一百名護衛,再度出得環州,縱馬向慶州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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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1 16:13:58
第215章 慶州奪兵

  現在環州兵馬基本被楊逸抽空了,他可不想真擺空城計來試探梁太后的智商。

  他身上有一個環慶路兵馬都鈐轄的官職,名義上環慶路的所有兵馬都在他管轄之下。打個比方的話,他在環慶路就是國防部長,而尹策是國家主席。

  即便是環州的兵力大舉調動時,理論上也是要經過尹策點頭才行的,但萬事都有例外,楊逸入主環州以來,一向強勢慣了,加上把持朝政的新黨、有意把他和章楶樹作新黨在軍方的代表人物,因此,尹策對環州事實上已經失去了話語權。

  楊逸一向還是有分寸的,只要尹策不來環州指手畫腳,他也不會去慶州給尹策添堵。

  但現在大宋受遼夏兩面夾擊,岌岌可危。

  河北、河東方面,宋遼軍力不相上下,一時想擊退遼軍很難,這次不像上次易水之戰,那時雙方是倉促交戰,楊逸一舉擊敗蕭達林有很大的僥倖成分,現在遼軍提前做好了準備,想快速分出勝負已屬不可能。

  那麼想要盡快打破兩面受攻的困局,只有從西北著手,大宋西軍與夏軍對比,在戰力上絕對佔著上風;

  加上之前對夏作戰連連取勝,軍心氣士可用,只要一鼓作氣擊退夏軍,剩下遼國大宋就完全不用畏懼了。

  環州這一觸發,將牽動整個西北戰局,而西北戰局,將會牽動宋遼夏大戰的整體戰局。這就是眼下的情形。為了盡快破局。同時不讓環州生靈塗炭,楊逸只得打破原來的克制,把手伸向慶州去了。

  整個環慶路總兵力在三萬六千左右,其中環州有兵一萬三千,其餘都在慶州尹策轄下。楊逸帶著馬漢卿衝入慶州後,直奔慶州北面的軍營,這裡駐有一萬兵力,而楊逸此行目的,就是要奪取這一萬兵力的指揮權。

  「大人,要不咱們還是先去帥司吧。說不定經略安撫使明了大勢後,能顧全大局也一不定呢?」馬漢卿見楊逸竟直奔軍營,策馬近前說道。

  楊逸想起十三娘的話,不禁哈哈一笑道:「好!為了對得起十三娘。咱們這回就先禮後兵,走,去帥司!」

  大宋的「路」大致相當於後世「省」的行政劃分。帥司就是各路的經略安撫司衙門,與行軍作戰時的「帥帳」並不是一個概念,經略安撫使掌一路軍政,因此在大宋習慣上都把經略安撫司稱為帥司。

  算盡西北各路,二十上下便能著知州服的只楊逸一人,而楊逸與尹策關係很僵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見楊逸帶人昂然進入帥司衙門,一眾吏員紛紛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這可是新鮮事啊!有戲看!

  可不,是夠新鮮的,新鮮得楊逸連尹策的簽押房在哪都不知道。

  「你!就你啦!」楊逸手持馬鞭一指,對一個小吏喊道:「尹經略簽押房在何處?你給本官帶路。」

  那小吏硬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啊!

  路治下的官員,誰到了帥司不是如履薄冰、謹小慎微的?

  偏偏這位主倒像是來砸場子的,強人!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小吏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什麼人,也不敢吭聲,老老實實把楊逸帶往尹策的簽押房。

  剛到外間小廳便見尹焞迎了出來。眼神先是冷傲漠然,接著便變得玩味起來,上下打量著楊逸。

  楊逸沒心機與他糾纏,就要閃身過去,尹焞一跨步攔住,對那小吏大聲喝斥道:「還有點規矩嗎?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不經經略使同意,便什麼人都往這領。你不想在衙門呆下去了是嗎?」

  小吏嚇得噤若寒蟬,楊逸見尹焞這般指桑罵槐,一時倒樂了!

  他一拍尹焞肩膀哈哈笑道:「尹才子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你我京中一場豪堵,天下誰人不知?此時尹才子攀上了尹經略使這高枝,倒裝著不認識故人了,只怕天下人會說你薄情寡義啊!不妥!太他娘的不妥了!」

  尹焞被他拍頭肩頭發麻,這還在其次,楊逸一番話更是讓他心頭刺痛,他一拂大袖怒目而視,冷然說道:「楊知州在京中攀上的高枝何其多,兩年之內連升數級,尹某萬難相提並論,楊知州有事向來是直接找京裡的高枝,卻不知今日到帥司所謂何來?」

  「自然是有公事。」楊逸突然一吸長氣說道:「嘶!尹才子這般問,難不成尹才子什麼時候升為經略使了?那倒是楊某失敬了!」

  被楊逸冷嘲熱諷,尹焞大恨,雖目中噴火,心裡知道再鬥下去自己只會更吃虧,便冷哼道:「尹經略不在,楊知州先到外邊等著吧!」

  「哦,敢問尹經略去了哪裡?何時能回來?」

  「不知道!」尹焞冷笑而答,他想先撂楊逸一時半日,殺殺他的威風再說。

  偏偏楊逸不吃他這一套,馬鞭在手心一拍說道:「事情萬急,既然尹經略不在,那本官只好來日再報了,走!」

  在尹焞愕然的目光中,楊逸帶著馬漢卿他們大步出衙,躍上戰馬揮鞭而去。

  「環慶路兵馬都鈐轄楊逸楊大人到!」馬漢卿打著「楊」字大旗,高聲吼著,百騎如虎衝入慶州城北的軍營。

  在營中士卒凝立張望中,楊逸揚鞭一指,大喝道:「擊鼓!聚將!」

  兩名護衛聞名躍下戰馬,抄起帥帳前的鼓棰擂響那面牛皮大鼓,轟轟的鼓聲驚動了整個大營,各級將領雖不知出了什麼事,但聚將鼓響之後,還是很快聚到帥帳來。

  其實還是有些將領認得楊逸的。見這個向來不光顧慶州的頂頭上司突然駕到,倒是好奇多於驚訝。

  楊逸已先虎踞帥桌之前,包括慶州第一將陸運在內,入帳後只得列班於兩側,等眾將站定,楊逸將兵馬都鈐轄的大印往帥桌上一拍,大聲說道:「本官楊逸!」

  楊逸喝完凜然視下,陸運不得不帶頭出列參拜:「末將等拜見都鈐轄大人!」

  「都免禮吧!」楊逸點點頭,一抬手大聲說道:「今日之大宋,國喪未過,正值舉國同悲之際。遼夏豺狼之邦,竟雙雙起兵入寇,自海之濱,到河之西。萬里狼煙滾滾,大宋勢危,危如累卵,百姓在哭泣,萬民在惶惶張望,當此之時,身為軍人!身為大宋的鋼鐵長城!你們!該當如何?」

  楊逸凜然發問,底下寂寂無聲,楊逸大怒,拔刀霍然揮出。嘭的一聲大響,將帥桌劈成兩截!然後持刀咆哮道:「都他娘的是軟蛋嗎?百姓指望著你們保家衛國,你們卻他娘的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你們還算是軍人嗎?身為軍人,就當氣吞萬里如虎!就當摧山倒海捨生忘死!

  老子告訴你們,環州兵馬已盡數被我派往馳援米脂,他們浴血奮戰去了,你們呢?要做縮頭烏龜嗎?現在,本官命令你們立即集結營中兵馬,隨本官北去迎擊夏軍。誰他娘敢抗命,斬!」

  事實上同為西軍,環州軍在楊逸的帶領下,不斷的敗敵立功,他們卻一直被尹策約束著,心裡何嘗不是憋得慌,經楊逸這麼一激,大多數將領熱血沸騰,轟然出列表示願聽從楊逸軍令。

  陸運和尹策走得近,望著楊逸凜冽的刀鋒,他嚥了咽吐沫咬牙問道:「敢問都鈐轄大人,您來調兵可曾經尹經略使同意……」

  「你既然知道我是環慶路兵馬都鈐轄,就少他娘的廢話!」楊逸逼前一步,冷森森地說道:「我是你上官,你只能服從軍令,尹經略那裡,我自有交替,輪不到你操這分心!現在,本官軍令已下,你是遵從還是抗令?」

  楊逸逼到陸運面前緩緩舉起長刀,殺氣森然,帳中人人都屏氣凝神,眼睜睜地看著,有些將領眼中還流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色,平時陸運仗著尹策的關係,沒少欺壓他們。

  陸運額冒細汗,心神俱顫,楊逸可不是那種軟弱的文官,這人比他們這些武將還狠,手頭血跡斑斑,人命無數,特別是這國難當頭,兵凶戰危之際,陸運還真不敢懷疑楊逸殺他立威的決心。

  「末將遵令!」

  這四個字艱難地從陸運嘴裡說出,楊逸立即收刀喝道:「立即集合兵馬,只帶兵甲武器,糧草到了環州本官自會安排。三鼓之內,誰手下的兵馬還沒集合好,本官就拿他祭旗!誰想看看本官的刀夠不夠利,儘管拖延試試!還不快去!」

  大楊逸大喝下,眾將紛紛出帳去集結兵馬。

  陸運稍稍派人要去給尹策送信,結果送信的小卒到了營門,卻見馬漢卿橫刀立馬擋住去路,想出營,沒門!

  三鼓之後,楊逸帶著一萬人馬轟隆隆地開出北門時,消息才傳到帥司,尹策又驚又怒,匆忙間帶著幾名隨從就追了出來。

  出帥司不遠,忽見一隊士卒殺氣騰騰的封住街道,為首的正是馬漢卿,他長槍一指大喝道:「停車!前方大軍調動,為防西夏奸細查探我軍虛實,此處街道暫時戒嚴!敢強闖者殺無赦!」

  馬漢卿喊得威風凜凜、冠冕堂皇!尹策卻是氣炸了,這是慶州!是我的地頭,我竟然被人戒嚴了?

  怒髮衝冠的尹策一掀車簾跳下車,搶過車伕的馬鞭就沖上去,打算給馬漢卿幾鞭子。

  「我讓你戒嚴!我讓你戒嚴!戒嚴戒到本官頭上來了,知道本官是誰嗎?反了你!」

  尹策揮舞著鞭子,倒真有幾分氣勢,可惜他遇到的是馬漢卿,跟楊逸久了,誰不是彪悍到死?

  他得了楊逸命令,無論如何要攔住尹策,等大軍出城再說,尹策馬鞭揮來,他長槍輕輕一絞,居高臨下地說道:「我不管你是誰,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本將軍令在身,除非陛下親臨,否則誰也別想從此過去。」

  「你……你……本官是環慶路經略安撫使,瞎了你的狗眼!」

  「對不起!末將愚魯,不識經略使,你若有疑問,過後再找我家大人去說,末將只知道軍令不可違。」

  被馬漢卿擋著,過又過不去,打又打不過,尹策差點氣昏過去,暴跳如雷地喝道:「反了,反了,楊逸那個奸佞何在?讓他來見本官,本官倒要看看……」

  「對不起,軍情緊急,楊大人忙於調兵抗擊夏軍,眼下沒時間見客!」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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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1 16:14:21
第216章 送上門來

  王韶熙河開邊時,盡收隴右之地,得羌人十多萬帳,隴右是傳統的戰馬產地之一,加上這些歸附大宋的羌人大多還是以遊牧為主,大宋缺馬的窘境有了一些改善。

  但也只是改善一些而已。

  神宗時期,大宋為了發展騎兵,王安石曾施行過保馬法,保馬法的大致內容是朝廷提供馬種,由百姓來養以抵消原本應負擔的賦役,馬死了,不管什麼原因,百姓得負責賠償,這個法令存在很大的弊端,不但收效不大,一有疫病,就會導致大量馬戶破產。

  騎兵是攻擊型兵種,也是一個昂貴的軍種,養一個騎兵所須耗費至少相當於養四個步兵。

  元祐年初司馬光上台,舊黨對外實行的是打不把手的睦鄰友好政策,自然不願意去發展這種昂貴的攻擊型兵種。

  而由於原來的保馬法弊端太大,這次新黨從新執政後,也沒有再重施。倒是從阻卜部那邊弄到了五六萬戰馬,但相對於大宋百萬大軍而言,幾萬戰馬也不過是杯水車薪,象環州處於抗擊西夏的前沿,原本也不過擁有兩千騎兵。

  上次朝廷為了安撫楊逸,又拔來兩千戰馬。除此之外,包括蒙云谷一戰在內,環州陸續從西夏奪得近三萬戰馬。上檄了大部分,但楊逸還是軟硬兼施的截下了五千多匹。近半發給了環州百姓來養,其餘的都在環州軍手裡,目前來說環州軍的戰馬還是很充足的。

  考慮到劉老虎進入西夏後的機動力、攻擊力,楊逸這回把那些「機步兵」派給了種朴,環州兩千老牌騎兵都給了劉老虎。

  而且給了劉老虎的攏頭都解掉了,唯的要求就是讓他去西夏不斷的砍人!砍!砍!砍!

  劉老虎自然不會浪費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優惠政策,一沖過橫山,就嗷嗷叫著向西殺去,這狗.娘養的出籠後,根本不顧楊逸模糊的建議,不向東去尋機劫仁多保忠的糧道,硬是風一般向西殺去,韋州守軍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席捲而過,直衝天都山逼去。

  梁太后不是蹲在天都山玩牽制嗎?老子讓你慢慢牽制!千萬別太早挪窩!

  狠人就是狠人!

  他兩千人馬,人家梁太后十五萬大軍等在天都山,就算這個數字有些水份,總也有十萬吧?

  他兩千人馬硬是殺過去了!煙塵滾滾過處,簡直比日後的蒙古兵團還狠,見人殺人,沒人……殺羊!

  西夏再次吃了兵力過去集中的苦,楊逸這次派出兩千騎兵,是經過仔細斟酌了的,並非一時衝動。

  人數太多,就很難保證強勁的機動力。

  人數太少,又沒有足夠的殺傷力和突擊力,西夏來幾百人馬就可能被拖住。

  二千人馬剛好,夏軍想在草原上圍剿,至少得出動兩至三倍的人馬,而西夏腹地現在除了一些大城,已經沒有這麼強的兵力,等你從別處調遣過來,劉老虎只要不傻,就不會在那裡等你了!

  聽說劉老虎兩千人馬竟一路殺到天都山附近,梁太后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又是環州軍!又是楊逸!怎麼老是這個人來摸老虎屁股呢?

  梁太后大怒之下,派出野利傑哥率一萬人馬圍剿劉老虎,嚴令不得放過這碟送上門來的菜。

  同時下令拔營起寨,由她親自領著十多萬大軍浩浩蕩蕩地殺向環州。

  梁太后作出這樣的決定,倒也不是全憑怒氣興兵,自從楊逸到環州後,西夏就沒安生過,攻擊環州既可解一時之氣,壯壯軍威,又可以和東面的仁多保忠相互呼應,贏得更多的戰機。因此同行的西夏名將嵬名阿吳也沒有反對。


  十多萬大軍綿延數十里滾滾向前,揚起的煙塵遮天蔽日,聲勢之浩大,比沙漠中颳起的沙塵暴有過之無不及。

  別看梁太后是個雌兒,別看她年紀不大,這已經是梁太后第二次率十萬以上的大軍親徵了。大宋若拋開太祖太宗不算,還真沒有一個皇帝能比得上她呢!雖然,上次她被章楶打得褲子都掉了。

  失敗乃成功之母,今時不同往日嘍!有了上次的經驗,加上這回是遼夏同時攻宋,梁太后這回是躊躇滿志,誓要向心中的偶像看齊,若問梁太后的偶像是誰,當初逼得真宗皇帝簽下澶淵之盟的遼太后——蕭燕燕是也!

  但是很顯然,梁太后沒有意識到一點,蕭燕燕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學嘀!

  試想人家蕭燕燕那是什麼手腕,婆家與娘家,兒子與情人,兄弟和手下,被蕭燕燕調教得那叫一個和諧,靠著這份和諧硬把遼國推向了最輝煌的巔峰,在這點上連武則天也不如她。

  回頭再看梁太后怎麼弄西夏的,娘家人和婆家人打成一團,黨項八部被弄得四分五裂,互相仇視吞併,整一個亂七八糟、烏煙瘴氣,就這樣還想去學人家蕭燕燕,省省吧!

  一萬人馬被楊逸帶到環州時,那些和陸運一樣親近尹策的將領,都被楊逸給剔了出來,先去環州城裡帶領城防軍吧,環州近兩萬保甲鄉兵正缺少將領,總之,這次戰役打輸了,傷不著你們,打贏了,保證不少你們的一份功勞就是。

  楊逸收買軍心還是有一套的,剛到環州城外,路邊已經站滿了夾道歡迎百姓,煮雞蛋,煎餅、蒸饃,一樣樣的往士卒手裡塞,大姑娘、小媳婦們手持花果,眼含熱淚的感謝他們前來保衛環州,保衛百姓。

  經過盛大的歡迎儀式後,楊逸又把他們帶著城北的烈士陵園,站在二麻子的雕像前,大講蒙雲谷一戰時二麻子等人的英雄事蹟,聽得這一萬慶州兵熱淚盈眶,激動不已。

  一系列的舉措之下,加上楊逸本身就擁有強大的號召力,他一次次大勝的戰績,讓士卒們相信,跟著他就能建功立業。

  到楊逸下令他們開往北面邊境時,這一萬士卒已是氣壯山河,視死如歸了。

  尹策這回可謂是鍥而不捨,追到環州沒追上,又追到洪德寨,怒氣衝天地闖入楊逸的帥帳,劈頭蓋臉就斥道:「楊逸!你簡直是膽大妄為,無法無天,未經本經略使許可,你擅自調兵前往鄜延路也就罷了,竟然還擅自調出慶州守城軍,置慶州萬千百姓於不顧,我來問你,你是經略使還是我是經略使?說啊!」

  尹策吹鬍子瞪眼,把楊逸的帥桌拍得呯呯亂響,楊逸眼疾手快,把桌上的茶給端到了手上,他有些好笑,站起身和藹可親地答道:「尹經略請息怒,聽我把話說完可好?」

  「好!你說,本官倒要看看,你如何鼓你這三寸不爛之舌,你若不給本官說個所以然來,本官這回非辦了你不可!」

  「尹經略說我膽子大,這一點我得承認,這殺人殺多了,膽子總會大點的,慢來!慢來!尹經略請耐心聽下官把話說完嘛!」

  楊逸一看尹策又要暴走,連忙好聲巡撫,等尹策冷笑等著,他才接著說道:「至於說我無法無天,這一點下官不敢苟同,下官身為環慶路兵馬都鈐轄,有權調遣本路兵馬,現在下官不過是在行使自己的職權而已。」

  「但按例你得請示過本官才行,你請示過本官了嗎?本官同意你調兵了嗎?」

  「這回尹經略您可就錯怪下官了,下官去慶州調兵,先到帥司請示過尹經略您的,當時您的幕僚尹焞說不知道您去哪裡了,這辦公時間,尹經略竟然不坐衙,下官真是好生奇怪,偏偏軍情如火,下官不敢怠慢!只好先調出兵馬!敢問尹經略,這何錯之有?」

  楊逸這話等於是說他是玩忽職守,尹策被他反將一軍,氣極而笑道:「軍情如火?你把軍隊拉到環州城外又是清洗將領,又是拜什麼烈士陵園,怎麼不見軍情如火?本官就算出衙辦差一時不曾回來,你稍等等又何妨,你這分明是藐視上官!無法無天!」

  楊逸的耐心也終於用完了,他臉色一冷,厲聲反駁道:「十萬夏軍正在猛攻米脂,這難道不是軍情如火?西北四路本是一體,鄜延路兩度求援,尹經略竟視而不見,這是何道理?難道坐看鄜延路淪陷,咱們環慶路就能倖免嗎?」

  楊逸不等尹策反駁,將一份軍報往他懷裡一砸吼道:「還有這!梁太后十五萬大軍已過韋州,直撲環慶路而來,這算不算軍情如火?當此兵凶戰危之際,尹經略竟然不坐衙辦差,這又是何道理?難道等夏軍把環慶路蕩平,尹經略才認為軍情如火嗎?」

  尹策一看那軍報,果然是十五萬夏軍直撲環慶路而來,他心神恍惚之下,被楊逸逼問得啞口無言,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楊逸將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頓,臉無表情地說道:「慶州尚有一萬多兵馬,壯丁保甲數萬,當此之際,尹大人還是早點回去集結人馬,準備堅壁清野,應對即將到來的戰事吧!

  環州這邊有下官先頂著,軍械糧草方面,就麻煩尹大人多多籌措了,若是後勤跟不上,環州淪陷後這缺口一開,米脂的仁多保忠定會一同夾擊過來;

  尹大人自個掂量掂量,慶州能不能頂得住西夏二十五萬大軍吧!軍情如火,下官還有諸多事情要安排,恕不遠送!」

  楊逸不但冷著臉下了逐客令,還狠狠威脅敲詐了一番!

  經楊逸把局勢這麼一擺,軍械糧草方面,尹策還真不敢剋扣他的了,他雖然與楊逸不和,但也不得不承認楊逸很能打仗,若是連楊逸也頂不住了,那自己……那可是二十五萬夏軍啊!

  別想了,趕緊回慶州!尹策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晦氣沒找成,反而像送上門來讓人敲詐,心裡也不知有多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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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1 16:14:51
第217章 黑雲壓城城欲摧

  從後世的保定到天津之間畫一根橫線,三關大致就分佈在這根橫線上,離幽州(北京)非常近。而且這一帶大多是平原,遼軍的軍械物資補給也很容易。

  自遼軍大舉進攻以來,三關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特別是最東面的淤口關,關城所在地根本算不得山,只是一些比較高的土坡,防守上異常不利。

  遼將蕭德真日夜攻擊之下,宋軍靠土炸彈才勉強撐住,然而第四天的時候,天下起了大雨,宋軍的土炸彈在雨中使用,引信一濕便成啞彈;

  遼將蕭德真抓住機會,親自率軍攻關,兩萬多遼軍如驚濤拍岸一般,一舉攻破了淤口關。

  眼看遼軍蜂擁而入,守衛淤口關的信安軍知軍聶清下令退守雁頭寨,心裡惶惶不可終日,淤口關一破,背後就是一馬平川,遼軍大部是騎兵,平原上作戰,更是佔盡地利,難道真是天要亡大宋?

  就在聶清重整軍隊,打算在平原上與遼軍決一死戰的時候,幕僚丁聰給他出了個主意:決堤!

  聶清彷彿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即派軍分別挖開南易水、白溝河、滹沱河的堤岸,一時間,從霸州以東到黃河以西(眼下黃河北流經滄州到天津西面,才搶白溝河河道東流入海。)數縣盡成一片沼國,加上天還降著大雨,這才讓蕭德真止步於淤口關。

  但這樣一來,蕭德真移師向西,瓦橋關、益津關承受的壓力更大,甚至河北路招討使潘銳也提前做了準備,先行將漕河、拒馬河、肅水、漗河蓄水,一但瓦橋關守不住,也打算來個決堤阻敵。

  還真得感謝此時河北平原上發達的水系,這些水系在宋代以後,隨著環境的惡化開始慢慢消失,但現在。這些水系還不失為不得以之下的一個滯敵之策。

  河北戰事如火如荼,河東也不好過,四萬遼軍突然發動。疾攻雁門關,北面的寨堡已經盡失,而且遼將班特郝裡不斷派遣小股騎兵,從邊境的山間小道突入宋境,四處燒殺搶掠;雁門關險要,一時不虞有失,但河東同樣不容樂觀。

  大宋正在經受著一場史無前例有考驗,合計起來,遼夏攻宋的總兵力已經達到四十萬。從河北到陝西,萬里邊境線上狼煙滾滾,血流飄擼。

  這是一場浩大的、關係到大宋生死存亡的國戰。

  每天的戰報象雪片一般飛入東京,摧要糧草的、軍械的、餉銀的、請求增援的、退守的、進攻的樣樣皆有。

  奔馳的信使絡繹於途,押運後勤輜重的廂軍與民夫充塞於道,拱衛京畿的上四軍也是枕戈待旦,嚴陣以待。

  整個大宋都在超負荷地運轉,濃濃的戰爭陰雲籠罩在上空。連東京城都失去了往日的活力,百姓臉上儘是悲傷和憂患的神色,走起路來步履匆匆。

  兩院之中燈火日夜不息,章惇與許將的頭髮在迅速的變白著,與遼國的談判沒有絲毫進展,蕭望提出的條件已不再是原來的四寨,而是三關十縣。幾乎是要將當初周世宗收復的瀛、莫二州及三關之地盡數割讓才肯罷休。

  每天朝會上分歧越來越嚴重,妥協求和的聲音叫囂得逾來逾響。地方上指責新黨執政以來擅起邊釁,至有今日危局的彈章不絕如潮;

  而彈劾楊逸的奏章無疑是最多的。許多人直指他禍國殃民、動搖國本、危及社稷,欲除之而後快;提出廢除新政,收拾民心,共渡國難的言論更是冠冕堂皇。

  甚至還有人提出遷都,以防萬一。

  江南東路方面,有亡命之徒安兆輝,打出反旗,自號寧王,糾集兩百匪類,連破寧國、宜城兩縣,廣德軍一剿,便退往丹陽湖一帶,有逾演逾烈之勢。

  劉皇后已經臨近分娩期,已無力上朝聽政;

  趙似這個半大的孩子嚇得臉無人色,甚至私下央求執宰讓他退位讓賢。

  用一團亂麻,危機四起,這些詞尚不足以形容眼下大宋朝堂的局勢。

  大宋拖不下去了,再不突破眼前的困局,恐怕大宋內就先發生雪崩了。

  尚書省、樞密院,大宋的兩個軍政首腦機構在這種巨大的重壓之下,一道道命令流水般發出。特別是針對西北的作戰命令,就像追岳飛的十二道金牌一般,一道接著一道。

  這次不是追西北罷兵,而是讓西北全力出戰,盡快擊退夏軍,盡快打破目前兩面受夾擊的危局。

  理論上大宋最強大的是拱衛京畿的上四軍,但上四軍通常不上戰場;整個大宋若論真實戰力,非西軍莫屬,西北各路總兵力已多達二十餘萬,而這二十餘萬人全是歷經實戰洗禮的,想要打破眼前的困局,不指望西軍,還能指望誰?

  …………

  環州,作為風暴的中心之一,更是黑雲壓城城欲摧。

  梁太后的十五萬大軍滾滾而來,而環州本部兵馬已幾乎被抽空,只有從慶州奪來的一萬人馬,能否擋住夏軍的泰山壓頂之勢,連楊逸自己心裡都沒底。

  整個環州在楊逸的嚴令下,已經實行堅壁清野,百姓不是避入深山,就是舉家南遷。所有的壯丁也全部被組織了起來,歸德川、白馬川兩條夏軍南下的通道,已經佈滿了壕溝陷阱,那些臨崖的石壁被楊逸下令炸塌,儘量堵塞道路,哪怕能凝滯夏軍半日也好。

  除了留兩千人駐守環州之外,其餘的九千人馬全被楊逸帶到了北線。用順手的環州將領,現在只剩下謝敬亭一個,楊逸命他帶著四千人馬駐守歸德川一線的歸德堡,自己親率五千人馬駐守白馬川的清平關,打算利用地形層層阻擊,凝滯夏軍入侵速度以待援軍。

  「報!知州大人!夏將阿骨錄率一萬先鋒人馬已過蛤子嶺,預計飯時兵臨清平關。」

  「知道了,再探!」

  斥侯兵剛剛退出去,馬漢卿就抱拳問道:「大人,戰!還是不戰!」

  「戰!」楊逸一邊披甲一邊說道,「這些慶州兵剛剛受我指揮,費盡心機鼓舞起來的士氣,若是不戰而退。恐怕會大損士氣,因此不但要戰,而且首戰一定要挫敵鋒芒。打出氣概來!」

  清平關算不上關隘,嚴格來講它是一座軍事寨堡,佇立於白馬川西岸,寨堡一側是片矮山。軍隊完全可從矮山通過;前面是一片空地,楊逸帶著五千人馬就依山列陣於空地上。

  阿骨錄的一萬前鋒滾滾而來,只見宋軍陣型嚴整,刀槍如林,氣勢凝重如山。那面「楊」字大旗迎風獵獵翻捲著。

  見到這面大旗,而宋軍人馬不及自己一半,阿骨錄興奮之情難於言表,楊逸啊!西夏的眼中釘肉中刺啊!別說生擒了,哪怕能一戰擊敗楊逸,也足以讓阿骨錄成為「西夏戰神」了。

  稍稍佈置一下,嗚嗚的號角聲便吹響,阿骨錄領五千人馬押陣,部將業秀率五千騎兵立即對宋軍發起了猛烈的衝鋒。

  鐵蹄如潮,五千騎兵集體衝鋒,那驚人的氣勢簡直是摧山倒海,驚心動魄。

  而宋軍這邊依然寂寂無聲,彷彿冰凝一般,只有本陣前面三十丈的一排宋軍迅速分開,露出十個鐵桶來。

  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

  若沒點準備,楊逸絕不會帶著幾千步兵來與阿骨錄蠻幹,這十個鐵桶是他讓人根據解放軍的「沒良心炮」打造的。

  這種土炮製作十分簡單,一個鐵桶先填上發射藥,把捆紮成圓盤形的炸藥包放進去,點燃發射藥,就能把炸藥包拋射出將近兩百米左右。

  宋軍士卒點烯引信後就飛快的往後跑,夏軍沒見過東西,不明其意,五千騎兵仍舊排山倒海的衝刺過來。

  十個鐵桶幾乎同時冒出火光,十個炸藥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夏軍砸去。

  轟!轟!轟……

  炸藥包落地後不久,十聲巨大的轟鳴聲震天動地,兩里外的清平關都差點被震塌,整整二十斤重一個的炸藥包啊!

  爆炸時那巨大的火團翻捲而起,衝擊波把一匹匹戰馬掀飛出去,斷肢殘臂凌空飛舞,血雨腥風鼓蕩不息,那嚇人的聲勢讓人感覺就像天崩地裂了一般。

  那些沒有直接被炸傷的戰馬受驚之下,如癲似狂,將馬上的夏軍拋下來,長嘶著踐踏過去,四散而逃,入眼處盡一慘不忍睹的情形……

  宋軍戰鼓隨即擂響,五千人馬隨著楊逸從斜坡上殺下來,吶喊聲聲,刀槍錚鳴,向潰不成軍的夏軍殺去,一波波箭雨如冰雹一樣,收割著夏軍的性命。

  好在阿骨錄那押陣的五千人馬離得遠,很快控制住了騷動的坐騎,眼看前軍被獵殺的慘不忍睹,阿骨錄率著餘下的五千人馬接應上來,與宋軍絞殺在一起。

  在前陣那些驚馬的阻擋下,他們的馬速不算快,陣型也有些散亂;而宋軍一方,由於過於興奮,追殺潰兵時弄得陣型也很散亂,如此一來,雙方幾乎成了一場大混戰。

  楊逸一邊砍殺,一邊罵娘,這些慶州兵第一次歸於旗下,指揮起來很不順手,更別提像李一忠他們那樣如臂使指了,好好的一場勝仗被打成這樣,膠著不下,這都他娘的什麼事?等下就算是贏,恐怕也是慘勝,慘了!慘了!

  阿骨錄也是拼了老命了,上次他被種朴收拾得像脫毛豬一樣,光光溜溜的跑回西夏,這回若是再慘敗回去,恐怕人頭不保,這才有前軍大潰之下,他依舊拚死衝上來的事情發生。

  就在雙方膠著難下之下,清平關那邊又殺出一支人馬,從衣著上看是兩三百保甲鄉兵,而衝在前面的赫然是一位女將,身著緊身勁裝,英姿颯爽。

  只見她跨著桃花馬,手提梨花槍,衝到近時,梨花槍往得勝鉤上一掛,反手取下背後的長弓,縱身一躍站上飛奔的馬背,搭箭張弓如行雲流水!

  嗡嗡的弓弦聲響聲,兩箭齊發,一下子把夏將阿骨錄射落馬下。

  楊逸不禁驚呼一聲:「穆桂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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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穆桂英‧花木蘭

  阿骨錄受傷落馬,夏軍士氣再次遭到致命的打擊,很快就潰不成軍;那英姿颯爽的女將收弓坐落馬背,提起梨花槍嬌喝一聲,率先追殺而來。

  楊逸與馬漢卿帶著百來名騎兵,更是緊緊咬住被親兵扶上馬背的阿骨錄,一路追砍。大潰之下,夏軍就像老鼠見貓一般,見了他們就躲,哪裡還有還手的勇氣。

  楊逸殺紅了眼,憑著烏雲蓋雪閃電般的速度,追上就砍,長刀過處,血花如雨,烏雲蓋雪一身黑毛都被染成了暗紅色。

  馬漢卿卻顧不砍人了,不斷地抽打著戰馬狂追,因為他發現楊逸一個人竟往阿骨錄那邊疾衝而去,要知道阿骨錄雖然也是在逃跑,但身邊還有幾百人馬潰而不散,楊逸一個人衝過去,萬一……

  馬漢卿急得連連呼叫,奈何楊逸竟晃若未聞,把馬漢卿等人越拋越遠,就在這時,又有一匹桃花馬從馬漢卿身邊疾衝而過,去勢如電。

  「小娘子!小娘子!咱們換換馬可好?」馬漢卿簡直就是病急亂投醫,忙不迭地叫喚著。

  那位巾幗不讓鬚眉的「穆桂英」回頭哼道:「憑什麼?坐騎是隨便借人的嗎?妄想!」

  馬漢卿急得不行,一邊抽打戰馬一邊喊道:「是這樣,小娘子,前面是知州楊大人,他一個人沖阿骨錄追去了,這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如何得了?你馬快,先換給我,我去追他…...」

  「駕!」

  那「穆桂英」回頭不屑地瞄了馬漢卿一眼,一夾馬腹,一人一馬絕塵而去。

  「殺啊!殺啊!擋我者死!」楊逸滿身染血,躍馬揚刀如鷹飛隼射,嘴裡咆哮如雷,唬得潰逃的夏軍如見厲鬼般,紛紛躲避。

  他硬是衝向阿骨錄那邊,圍在阿骨錄身邊的幾百人馬被他追得屁滾屎流。楊逸倒也沒傻到不要命的往裡沖,憑著坐騎驕人的速度,在外圍象趕鴨子一般。不斷地砍殺。

  直追了三四里,亡命潰逃的夏軍才有人記起放箭,這下楊逸沒轍了,只得向遠處退。就在他望洋興嘆的時候,一匹桃花馬追了上來,只見她收槍張弓,每箭射出,就有一個夏軍慘叫著落馬。箭無虛發,箭不落空,箭……

  楊逸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看到的情景,方才被夏軍放箭阻滯帶來的那點鬱悶一掃而空!

  「好!好!好!左邊那個!哎!右邊那個!對對對!專射軍官!」楊逸靠過來,不停地為『穆桂英』喝彩,同時小小的指示一下目標,就像越野賽車中拿著路線圖的副駕駛。

  「你就是知州楊大人?」

  「猜對了,等下給你糖吃。快射!好……對了。姑娘叫什麼名字?」

  「你怎麼一點不像知州!」那『穆桂英』一邊射殺夏軍,還不忘答他話,「我是林紅寨的穆蘭花,你真是咱們環州知州楊大人嗎?」

  楊逸聽他報上姓名,脫口問道:「穆蘭花?不是穆桂英嗎?」

  「穆桂英是誰?」

  「你沒聽過這名字?」

  「沒聽過,不好。夏軍被激怒了,回頭殺來了。你若真是知州大人,就快點往回頭跑吧!」

  果然,前面的夏軍大概是渡過了潰敗初期的恐慌心裡,有幾十騎掉頭迎了過來。

  楊逸不傻,剛才他之所以敢一騎追來殺個爽快,就是算準了夏軍潰敗初時一心想著逃跑的心裡。現在有人回頭拚命,他才不會打腫臉留下來充什麼胖子呢。

  「穆姑娘,走!班師!」

  「你到底是不是知州?逃跑就逃跑,還班師?」

  楊逸聽了大笑不止,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和百姓心目中的知州,確實有那麼一點差距,這姑娘口直心快,有意思!

  倆人仗著馬快一陣風般撤了回來,那些回頭追的夏軍見到馬漢卿他們後,也不敢再追了,掉頭又跑。

  這一戰看似很輝煌,其實殺敵不過千來人,大半還都是激烈的爆炸驚了戰馬,夏軍互相踐踏死的。

  沒辦法,步兵對騎兵就是這樣,打輸了跑不了,打贏了追不上。來來回回就是楊逸和馬漢卿他們百來騎追出了五六里。

  但這是環州保衛戰首戰,意義重大,回到清平關後,楊逸對此戰大肆褒獎,參戰將士按殺敵多寡一一記功,整個環州的軍心士氣為之大振。

  而楊逸在這些慶州軍心目中,也真正建立起了無上的權威,令到之處,無人敢逆。

  林紅寨這次來了兩百一十二人,女子約佔四分之一,楊逸發現這些人不但個個箭術精準,而且上馬就是騎兵,於是那些沒有戰馬的,立即每人送了一匹戰馬,光這次就奪得近五百匹戰馬,發完還有富餘。

  現在楊逸連猴子都想拉來充數了,這麼好的兵豈會放過?

  最是那穆蘭花,箭術只怕不在李一忠之下,這可是衝陣時斬將奪旗的好手,為了獎賞她這次射傷阿骨錄,打開戰局的大功,楊逸給穆蘭花許下了一個指揮使的官職。

  當然,她的兵還是她帶來的人馬;其實現在禁軍每個指揮通常也只有三百多人,很少有滿員的。她兩百多人馬算一個指揮,倒也勉勉強強。

  對此,穆蘭花興奮異常,一個指揮使可不是隨便能撈到的,怎麼著也可以叫將軍了,總算圓了她的將軍夢!雖然現在還只是楊逸口頭許諾,朝廷批不批還兩說,但已經夠讓穆蘭花死心塌地跟著賣命的了。

  有了林紅寨的發現,楊逸立即派人去鄉兵中挑選,但凡有善於馬戰的,都挑出來,現在環州戰馬不少,但騎兵需要長時間訓練才能成軍,因此環州騎兵一直被侷限著。

  楊逸早就知道,西北許多鄉兵戰力不下于禁軍,而且接觸馬匹的機會相對多一些,以前不能亂來,現在一切都可以打著戰爭的名號行事。

  他打算把所有擅於馬戰的鄉兵都招集起來,迅速組建成軍,雖然不可能當訓練有素有騎兵使用,但用來劫糧道,偷襲、或像這一戰用來追殺敵人,總不會錯的。

  第二天,梁太后的十幾萬大軍到了,好傢伙,煙塵滾滾綿延數十里,馬蹄聲,腳步聲,聲若悶雷,光去看一眼就能讓人目眩神迷,心驚膽顫。

  楊逸看看自己可憐的幾千人馬,不禁英雄氣短,暗嘆連連,想遍三十六計,看來還是選擇上計為妙啊!

  「咱們換個山頭再唱歌,撤!」楊逸一聲令下,幾千人馬跑得比兔子還快。

  馬漢卿有些不甘地說道:「大人,沒良心炮威力無窮,咱們何不轟他幾炮再說。」

  「轟你個頭,帶來的那點炸藥早就轟完了,再不跑,等梁太后那娘們抓去當太監啊?」

  沒良心炮威力確實是夠大,這也是它為什麼被叫做沒良心炮的原因所在,但它的消耗那也是……別提了!

  光清平關下那十炮,就耗了兩百斤火藥,整個環慶路現存火藥都拿來,恐怕也不夠它轟幾炮,整一個無底洞啊,若不是為了首戰必勝,楊逸哪裡會去鼓搗它?

  沒良心啊沒良心!它不光對敵人沒良心,對自己同樣沒良心啊!

  旁邊的穆蘭花聽了兩人的對答,突然插嘴道:「大人,人家十多萬大軍都追到屁股後面了,你怎麼還沒個正形的?」

  楊逸先是一怔,接著笑了,還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連領導也敢批評,要批評你也批評領導工作太拚命,不知道休息,不知道珍惜身體之類的嘛!

  馬漢卿對這位英氣而不失俏麗的穆蘭花似乎很上心,耐著性子解釋道:「穆娘子,你有所不知,大人領軍作戰時向來如此,若是大人緊繃著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士卒們反而會擔心,士氣就也容易低落。」

  「警告你,以後要叫我穆將軍!」

  這下輪到馬漢卿發愣了!

  楊逸哈哈地笑道:「我看不如倒過來叫,就叫花木蘭吧!」

  「嘻嘻,多謝大人誇獎,小女子可不敢當。」穆蘭花嘴上雖說不敢當,但卻笑得很燦爛。

  「不錯,就叫花木蘭吧……看看天上,於是我剪下了月光,射向我老家的地方,夜黑得就像墨一樣,哪顆星名字叫木蘭……」

  「咦,大人還會唱小曲?」

  「哈哈,好聽吧?這小曲兒名叫木蘭星,想學的話,以後讓漢卿慢慢教你!」

  「就他?他會嗎?」

  「打住,以後再說,上山!」奔到一處地勢狹窄的山邊,楊逸立即下令全軍上山,現在涇原、秦鳳兩路的援軍,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達,現在能拖一時好一時,從清平關到環州,一切能利用的地形楊逸早已實地看過,佈置下了層層工事。

  路上早已挖好了一道道的壕溝,山上早堆放好石塊、箭矢、手雷,備好了乾肉、煎餅、飲用水等等,眾人一上山,立即就能投入作戰。

  穆蘭花看了這些佈置,對這個一路沒個正形的知州不禁重新審視了一番。

  「看什麼看?花木蘭聽令!」

  「末將聽令!」穆蘭花倒是入戲很快,不管朝廷准不准,她已經『末將』了!

  「你的人箭法比較好,等下你給我記住,儘量挑敵人的軍官射!明白沒有?」

  「末將遵令!」

  不到半個時辰,夏軍已滾滾而來,從山上望去,漫山遍野都是,黑壓壓的望也望不到邊,人還未到,掀起的塵土已經瀰漫過來,天地間變得昏暗起來,轟隆隆的馬蹄聲震得山上碎石簌簌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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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舌頭上的戰爭

  梁太后對楊逸之恨,有山之高,海之深。

  小小的山頭,她一下子投入了三萬大軍,勢若驚濤,一浪接著一浪的往山頭沖,四面山嵐回應著不盡的喊聲殺聲,天地沸騰了!

  黑壓壓的夏軍在角號的催促下,舉著盾,提著刀,捨生忘死、前赴後繼,整個北面的山坡就像鋪開了一張巨大的黑毯,不斷的向山上漫延,彷彿要把山河都遮蓋住一樣。

  楊逸親臨一線指揮,那些巨石由兩三個宋軍合力砸下去,發出隆隆的巨響聲,一路跳躍撞擊,把一個個夏軍砸得不成人形。

  手雷、箭矢齊下,爆炸聲、穿甲聲,整個山頭硝煙瀰漫,血肉斑斑,山上的宋軍就像一部巨型割草機,不斷收割著夏軍的性命,生命在這裡變得無比的脆弱、廉價。

  儘管血流成河,死傷慘重,但夏軍人數實在太多了,憑著荊叢、山石的掩護,還是不斷有人沖上山頭,與宋軍絞殺在一起。

  殺!楊逸再次帶著數百個精挑細選出來的悍卒,俯衝而下,對衝近山頭的夏軍發起逆襲,夏軍冒著箭矢擂石沖上山來本已勞累,而楊逸他們個個如下山的猛虎,三三兩兩配合默契,咆哮著,砍殺著,將衝近山頭的夏軍驅趕下去。

  在山下督戰的嵬名阿吳直皺眉頭,短短一個時辰,三萬夏軍不但沒沖上山頭,還傷亡了上千人,鮮血匯成的細流從山上流下來,那些被巨石砸中的士兵不是腦漿並裂,就是被砸成肉餅,慘烈極了。

  望著山上手雷爆炸時瀰漫的硝煙,嵬名阿吳靈機一動,並報過梁太后,便立即下令鳴金收兵。

  夏軍如潮水般從頭上退下來後,嵬名阿吳讓人收集柴草樹枝,大量堆於山下,還潑上了水,點燃之後頓時濃煙滾滾向山頭罩去。

  楊逸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夏軍會想出煙攻這一招,濃煙很快就瀰漫上山頭,這下苦也!

  「快!都撕下衣服用水沾濕,矇住口鼻……咳……然後找地勢低處趴下!」楊逸被嗆得喉嚨干辣,咳嗽不停,卻不得不奔走呼喝著。

  別看他說的這些很簡單,時下的宋軍士卒還真有許多人不懂這些常識,慌張地亂竄著,聽了楊逸的大喊,才手忙腳亂的照做。

  幸好山上原先備有些飲用水,眾人蒙上口鼻後,楊逸又對馬漢卿他們吼道:「快,儘量收集乾柴草,堆於陣地前,快!」

  一個慶州軍指揮使疑惑地問道:「大人,找乾柴何用?我們放火也熏不到敵人啊……」

  「少他娘廢話,按我說的做!」

  趁著煙還不算太濃,宋軍倒也收集了不少幹柴,按楊逸的命令紛紛堆於陣地前,待到山下的濃煙瀰漫上來熏得眾人受不了,楊逸便下令點燃柴草。

  大火燃起來後,空氣形成對流,就像一個抽煙機,山下瀰漫上來的濃煙被大火不斷的抽送向上,陣地這邊的煙便淡了許多。

  穆蘭花一雙眼睛已經被熏得像兔子似的,這下發覺煙淡了許多,不禁高興地說道:「大人,你真行!諸葛亮恐怕也比不上你……」

  「行什麼行,咱們山上柴草有限,這火燃不了多久。」

  「那怎麼辦?」

  楊逸沒時間理她,起身對宋軍士卒道:「大夥先把濕布取下,都聽好了,照我說的對山下大笑大喊:『梁太后,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放點煙能耐我何?梁太后啊梁太后,你守寡這麼多年,癢了吧?不少字想了吧?不少字上山來吧!我們個個生龍活虎,保證騎得你夠爽,騎得你要死要活,飄飄欲仙……』」

  楊逸一番吼出,即便是穆蘭花她們巾幗不讓鬚眉,也羞得掩面遠遠的躲開,那些宋軍士卒也是個個目瞪口呆,有的口水都流出來的了,嘴巴也沒記得合上。

  楊逸用刀脊在石塊上猛敲,驚醒眾人後怒聲道:「傻愣著幹嘛!老子是文人,是文明人,想不出惡毒的話來,你們自己想,怎麼惡毒怎麼罵!還不趕緊照我說的做,想活命的就給我大聲罵,大聲笑!」

  濃煙瀰漫上山頂,梁太后正以為得計,不想山上很快也燃起了大火,濃煙被大火抽送上天;

  誰也沒想到宋軍會想出這樣的招數來應對煙熏之計,正愕然之間,就聽山上傳來一陣陣的大笑聲、嘲弄聲,梁太后才剛剛聽幾句,心中的羞怒就騰地直衝頭髮梢。

  罵人而已,山上那幾千兵痞可比楊逸在行多了,那言詞,那藝術,真是令人歎為觀止,梁太后身上所有的洞都被狠狠地衝擊了一遍。

  很快,隨著藝術不斷的發展,梁太后如何偷人,如何養奸,如何呻吟,如何叫床,都被藝術再現了出來,連李乾順同志都成了梁太后與山上這些兵痞偷情的結晶……

  楊逸聽了,心裡的擔負一下就沒了,相比之下,咱還真是當之無愧的文明人啊!

  舌頭一樣能殺人啊!

  十幾萬人側耳聽著自己的羅曼史、偷情史、亂倫史、叫床史,梁太后哪怕是臉皮比城牆厚,也受不了啊!

  暴怒之下,她放棄了那「沒用」的煙熏之計,一下子翻倍投入六萬人馬,再次對山頭髮起最猛烈的攻擊。

  楊逸,本宮不把你碎屍萬段,誓不罷休!

  這個無名的山頭,再次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風雷滾滾,亂箭飛舞,巨石紛紛,楊逸他們儘管佔盡了地利,但人數的劣勢在夏軍不要命的攻擊下,不可避免的顯露了出來。

  整整兩個時辰,楊逸他們得不到絲毫停歇,石頭都快搬不動了,弓弦也拉得兩臂發麻;

  夏軍越來越頻繁地衝上山頭,每次楊逸都得親自帶人發起猛烈的反衝鋒才行,夏軍死傷無數,宋軍傷亡也急劇地增加,防線岌岌可危,隨時有可能被攻破……

  ……………

  東京城裡雖然沒有邊境上戰火紛飛的慘烈情景,但所承受的壓力絲毫不比前線少。

  三關告急、雁門關告急、鄜延路告急、環慶路告急,一份戰報如雪片飛來,整個大宋處在風雨飄搖之中;

  一但一點被突破,恐怕就會引起連鎖反應,整個大宋的軍心民心就會形成雪崩之勢。

  哲宗剛剛駕崩,朝局正亂,遼夏就一同攻宋,悲傷、迷茫、恐慌的情緒瀰漫在京城裡;

  無數的彈章堆滿了尚書省,幾乎把章惇給淹沒了,朝堂上求和的聲音大有佔據上風之勢。

  那些一向隱伏不動的皇親貴戚,也都行動了起來,集體向當政者發難;

  進不了尚書省,進不了文德殿,他們就到趙煦靈前大哭大鬧,什麼新黨亂國,危及大宋社稷,都毫無顧忌地罵了出來。

  就連那些太學生也不逛青樓了,聚上街頭巷尾議論紛紛,他們當中有主張抗戰的,有主張求和的,各抒己見,爭得面紅耳赤;

  有些甚至動起手來,當街群毆,本就零亂的民心被鼓蕩得更加徬徨!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六十來歲的老者走進了萬勝門,他叫程頤,人稱伊川先生,身上帶著一個小小的官職,西京太學教授。

  官職很小,但絕對是個大人物,他與兄長程顥一同開創了天理學說,桃李遍天下,在大宋有著崇高的地位。

  後世影響整個大明朝政治生活的東林書院的創辦者楊時,寧願放棄高官厚祿,跑去拜程家兄弟為師,還因此產生一個「程門立雪」的成語故事。

  更重要的一點是,程頤雖然不入朝為政,卻是洛黨的元老,可以說他們兄弟兩就是洛黨的黨魁。

  這樣一個人物進京,立即引起了轟動。

  程頤掐准了時間來到了宣德門,攔住章惇的車馬。

  章惇剛掀起車簾,他便輕輕一揖道:「公之新政不合時宜,不得民心。公對外咄咄逼人,與遼開戰,與夏斷交,交惡四鄰;公豈不聞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誠服也。德道多助,失道寡助,今日今日,遼夏興師百萬,夾擊而來,國內怨聲載道,民心渙散,大宋國勢危如累卵,皆公等一手導致,公若再不醒悟,必成千古罪人!」

  章惇沉冷地問道:「程公有何退敵高見?」

  程頤淡然答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公為執宰,時至今日,應知何以安天下。」

  這不是屁話嗎?不謀其政你跑來這裡放什麼風?

  章惇臉色越來越冷,但很顯然程頤的目的達到了,只見他身後大批的學子洶湧向前,大聲陳討著新政的種種「逆天罪行」,罷新政,修好遼夏的呼聲逐浪而高。

  場面越來越混亂,章惇的車馬想通過已經不可能。

  現在不能來硬的,更不能以禁軍驅散這些士子,否則很容易引發流血衝突,新黨就得背負天下人的唾罵,處境就更加艱難了!

  或許,這也是舊黨樂意看到了,到時他們就有更充足的理由,將天下所有矛頭都指向新黨。

  章惇冷冷哼了一聲,吩咐隨從掉頭轉回尚書省。

  他這回可以說是被逼得有家不能回了。

  強悍如章惇,被逼成這樣,從中就可看出現在朝局有多艱難。

  而程頤在宣德門罵退章惇之事,被大肆宣染,哄傳天下,舊黨之人無不拍手稱快,傳言越傳越沒譜,都說章惇被程頤駁得啞口無言,羞怯得不敢見人!

  別小看這些傳言,他對章惇,乃至整新黨的威信都是嚴重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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