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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緋炎】琥珀之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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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3 18:33: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四幕 聖白的戰役 VIII

  安培瑟爾港南門之外,一派平緩的坡地沿馬琴科山(1)山麓延伸,黑色的混交林綿延起伏映入布蘭多的眼簾。王立騎​​士學院的年輕人們都忍不住齊聲歡呼,雖然危機還遠未解除,但距離自由更近一步還是令所有人心氣為之一振。

  “終於出來了。”布蘭多心中也鬆了一口氣,在山​​林中隱蔽畢竟比巷戰輕鬆太多了。尤其是在埃魯因安培瑟爾港算得上是炎之聖殿滲透最嚴重的地區之一,在別人的主場作戰總會讓人有一種壓抑感。

  歐汀伯爵的加入給了他一個不小的驚喜,一問之下才明白原來對方早已見過歐弗韋爾,定好了計劃。當時如果公主一行選擇向北,那麼他就會帶兵從前往弗拉達—佩斯北邊的港口接應;但若他們像現在這樣選擇往南,早先潛伏在此的兵馬就成了一步高明的暗棋。

  歐汀還帶來了一位名為沃奇克的德魯伊大師,布蘭多認得這個人,這個大德魯伊是隱居在安培瑟爾附近馬琴科山中的一位草藥大師,專門向玩家傳授大師級草藥學的配方。不過布蘭多對草藥學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這個信息本身,這位大德魯伊並不是歐汀的好友,而是藉由信風之環的安德​​森大師的書信請動出山,而,德魯伊在《琥珀之劍》中秉持中立,很少插手外務,就像當日大長老也只答應參與瓦爾哈拉的防務而已。

  而今安德森主動寫信插手埃魯因的內亂。也不知道是他個人的意思還是大長老的意思。不過後者大有可能。這就說明世界之環可能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並且在一定程度上認可了他的作為。

  這是一個巨大的利好消息,布蘭多與一般人不同,一般人大多以為德魯伊分散聚集於邊境上的森林中,互相之間通過信風傳遞訊息,實力既邊緣又強大——只要你不惹上他們。但布蘭多清楚地知道世界之環與德魯伊諸環議會的存在,得到了他們的首肯,日後很多事情都會方便許多。

  但日後畢竟是日後,眼下還有巨大的困難需要解決。眾人寒暄了幾句之後,布蘭多不敢多耽誤時間。立刻下令將王立騎士學院的年輕人們打散散入弗拉達森林。他抬起頭,空上南方軍團的飛龍騎兵正一隊隊組成撤退序列離開安培瑟爾的天空,而黑刃軍團正在逐漸掌握主動,盤旋的飛龍騎兵顯然發現了他們的存在。一部分脫離戰場後向這個方向​​俯衝而至。

  來自頭頂上的攻擊帶來的壓力極大,歐汀伯爵手下的私兵馬上慌亂起來,弓箭手紛紛舉起手中的長弓,不過布蘭多很懷疑這些傢伙有沒有判斷過距離。 《琥珀之劍》中對付飛行單位最好的經驗是等到對方進入俯衝攻擊階段再展開攻擊,否則只能是浪費力氣。

  “讓他們停止攻擊!”布蘭多馬上對歐汀伯爵喊道:“帶他們進入森林。”

  歐汀伯爵也明白自己手下這些士兵缺乏經驗,只怕被飛龍騎兵一衝就會徹底散架。他點點頭,馬上驅趕著自己手下的私兵向弗拉達森林靠攏。

  卡洛與布雷森、謬科在前面帶隊,注意到後面的情況,這位埃魯因三傑之首勒緊馬韁停下來回過頭喊道:“布蘭多先生,王立騎士學院也有射術訓練!讓歐汀伯爵將弓箭交給我們。我們可以留下來掩護撤退!”

  “不必了,保護好公主殿下。”布蘭多答道,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頭上這些蒼蠅。也不手軟,直接控制躲藏在半空中的風精蜘蛛對準那個方向——之前他在安培瑟爾港內戰場上啟動聖劍來'點殺'羅度男爵手下的騎士,也不過才用了二三十柄聖劍中的充能而已,那一輪的聖劍術倒有一大半沒有放出去,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眾人只見布蘭多一個人負手而立,半空中忽然交織出一片燦爛的死亡之網,兩三頭飛龍騎士根本措不及防直接一頭撞了上去,在半空中化為一片燃燒的灰燼。剩下的飛龍騎兵顯然嚇壞了趕忙拔高。但即使如此還是有兩頭被金紅色如同鋼雨一樣的光柱削掉了翅膀與尾巴從半空墜落而下。

  布蘭多命令風精蜘蛛進一步抬高射界,然後又啟動了二三十柄聖劍,這一次攻擊經過上一次預判的修正之後更為精準,幾乎像是一柄金紅色的長劍直捅入飛龍騎兵的陣型,六七頭飛龍騎兵連反應都沒做出來就直接被化為一束飛灰。

  這下黑刃軍團的飛龍騎兵真是神魂俱喪。說什麼也不敢再靠近了,十幾頭飛龍在半空中劃過一個圈掉頭就跑。不過布蘭多可沒打算放過他們。又命令風精蜘蛛在後面銜尾追殺,一直追到對方僅有三四個人才算是遠遠逃出了它們的攻擊半徑。

  跳梁小丑,布蘭多忍不住搖頭。說實在話,就算是沒有'聖劍'他也不會怕這些蒼蠅,埃魯因的飛龍騎兵在沃恩德的空軍單位中一直算是輕型空騎兵,輕型空軍一般用來當作偵查單位,而就算是偵查飛龍騎兵還有諸多限制,他們的對地能力也極為堪憂,又缺乏在樹冠層內飛行的能力,說實在話可算是沃恩德世界最垃圾的空軍之一,僅次於地精的'劣妖'。

  也不知道對方何來的膽量發起進攻,莫非真以為下面都是些貴族私兵,也不想想是誰才剛剛打敗了白獅軍團。

  他回過頭,正在進入弗拉達森林的私兵、士官生們一片寂靜,剛才那一幕實在太過精彩了。年輕勇敢的巫師隻身挑戰'魔王'大軍,這是在床頭故事中才有的場景,埃魯因軍人天生孤陋寡聞,此刻不禁爆發出一陣歡呼聲來。

  “布蘭多​​先生他不是達魯斯大人的後人嗎?他怎麼還會魔法?”格里菲因公主忍不住疑惑地問道。

  “我倒是見過他施展魔法。”狼爵士聳聳肩:“而且他好像還會煉金術。真是多才多藝,不過我們也缺乏他前二十年的經歷,達魯斯劍聖隱姓埋名,生活與平民無異。王室不可能去調查一個平民,也調查不過來。”

  所有人不禁將目光都投向一旁的年輕的巫師,夏爾趕忙搖搖頭:“啊,別看我,其實我認識領主大人也比較晚了。至少比芙雷婭小姐晚,不過領主大人說他曾師從一位巫師,所以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所有人不禁都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不過他們也並未察覺。一旁尼玫西絲微微皺了皺眉頭,女騎士看了夏爾一眼,似乎並未取信。

  飛龍騎兵的攻擊雖然被擊退了,但也應證了布蘭多之前的顧慮。他讓手下眾人打散進入森林。其實一開始就有這樣的考慮,飛龍騎兵的低空能力非常差勁,憑人的肉眼也很難發現掩蔽在森林中散開的單位,雖然不至於完全甩開對方,但至少比聚集在一起被對方騷擾以至於無法行進好多了。

  果然王立騎士學院的年輕人與歐汀伯爵手下的私兵一散入森林,天上遠遠盤旋的飛龍騎兵就失去了目標,他們想靠近一些偵查,立刻被布蘭多用聖劍還以顏色,不得已只好遠遠地跟著,免得丟失了公主一行的目標。

  這一跟就是三四個小時。布蘭多最後擊退了一次飛龍騎兵的低空掠襲之後——他站在一株黑松旁邊透過層層疊疊的樹冠觀察了片刻,確認對方飛出自己的攻擊範圍之後才回過頭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公主還好,默默地抱著膝蓋坐在一塊青石上,有點走神——而其他年輕人眼中則全是崇敬了,經歷過之前的指揮與飛龍騎兵的交戰之後,他已經完全確立起了威信,甚至在那些貴族私兵眼中也是如此。

  不過布蘭多心知肚明,自己能獲得王立騎士學院這些心高氣傲的年輕人的認可,恐怕更多的原因是因為自己劍聖達魯斯後人的身份。但說實在話這個身份他並不太想要,倒不是說他是個M子非要想當平民。而是因為他已經知道劍聖達魯斯當年可能因為某些原因接受過聖殿的審判。

  聖殿的審判布蘭多也知道,一般人進去了不死也要脫層皮,而自己的祖父最後卻相安無事,恐怕是因為和聖殿達成了什麼條件。聖殿這麼做可能是為了掩蓋當年的秘密,當然這對布蘭多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這個劍聖達魯斯的後人而今又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台前,聖殿一旦知道了真相很可能會來找他的麻煩。

  一想到這樣他就忍不住有點頭痛。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個顯赫點的身份可以不用造謠撞騙了,卻還沒享受到好處就要先應對一大堆麻煩。不止是這個,黑暗之龍的傳承也是,甚至那個更離譜,這個世界上可不是人人都像是奧塔萊絲這樣歷經千年擁有通達的目光,更有可能讓他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不過現在不是心煩這些事情的時候。布蘭多抬起頭,搖搖頭嘆了口氣:“對方很精明啊。”

  “哪有,”埃魯因未來三傑中結局最好的一個恩羅克立刻笑嘻嘻地答道:“我看大人擺平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堂堂黑刃軍團的飛龍騎士大隊拿我們毫無辦法,等我們進入南境,就天高任鳥飛了——”

  布蘭多像是看白痴一樣看著這個傢伙,心下懷疑這傢伙在真是三傑之一嗎,是不是自己搞錯了。莫非真是天妒英才,所以笨蛋才活得更長?

  他還沒想完,恩羅克腦袋就被洛卡拍了一記,這位三傑之首靜靜地答道:“所以讓你上課不要走神,大人說的是飛龍騎士另有圖謀。不要忘了黑刃軍團還在後面追我們。”

  “哦,我明白了!”恩羅克立刻反應過來:“這些傢伙是想拖住我們,還真是狡猾啊,不惜送精英來送死。”

  “不是精英也拖不住我們。”繆科自信地哼了一聲,不夠他一觸及到布蘭多面帶微笑的目光,就忍不住臉上一紅轉過頭去。

  這個細節自然逃不過恩羅克的觀察,這傢伙立刻哈哈一笑:“侍從先生高見,我等佩服之至。”

  未來王國的皇家騎士團團長,與布蘭多打賭然後把自己輸掉成為侍從的、白髮的繆科先生頓時啞口無言。

  布蘭多看著恩羅克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傢伙不會是卡格利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所以我們怎麼辦,”幾人中,還是只有芙蕾雅最為認真,她看了看攤開在地上的地圖,忍不住皺著眉頭問道:“布蘭多,你有辦法對嗎? ”

  辦法倒是有沒錯。

  逃是肯定不能一直逃下去的,關鍵是要選一個合適的戰場。黑刃軍團作為曾經的禁衛軍,在布蘭多的時代,即使被削弱過之後也有接近五萬人的編制。而在這個時代,黑刃軍團只會比南方軍團這樣的地方軍團更強,南方軍團的常規編制是七萬人,那麼黑刃軍團說不定會有十萬人。

  因此一次調集個好幾萬人出現在安培瑟爾戰場上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再加上白獅軍團餘部與雜七雜八的地方部隊,對面的軍事力量實在是龐大得不可思議。

  而自己手上滿打滿算加上歐汀的部隊、達諾斯南方軍團飛龍騎兵的殘部,頂多也不會超過四千人,敵我力量懸殊實在有點離譜。因此他必須選擇一個特殊的戰場,要利於防守、要敵方無法展開。

  所幸這是馬琴科山脈,前面就要進入法馬山(2)境內,這兩座山都是安列克群山在北方的支系,在遊戲中大約是25/30級的區域。布蘭多對這一帶還算熟悉,很快一個地名就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正要說話,但正是這個時候他感到衣兜裡什麼東西熱了一下。布蘭多趕忙將那東西掏出來,竟是一枚黑色的珍珠。

  布蘭多頓時眉頭一揚,有客人來了。這還真是意外的驚喜啊。

  ……

  名詞解釋:

(1)在有關於埃魯因的文獻記載中,安列克的群山事實上是一個地理範疇上的名稱,它包括了安列克山脈的諸多支系。馬琴科山位於安列克山脈北方支系的最北端,是環繞安培瑟爾港口以南一帶山峰的統稱。

(2)法馬山,在馬琴科山以東以南,安培瑟爾進入安列克的地標。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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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3 18:34: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五幕 聖白的戰役 IX

  客人自然是布蘭多的熟人——灰鰭納加。他手上的珍珠也是納加女王寒露借撒尼珥之手送給他的,是納加之間聯絡的一種魔法道具,可惜這東西產量有限,否則他倒是可以身邊重要的人一人一顆。

  黑珍珠一發出光芒,布蘭多立刻意識到撒尼珥到了。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外圍白獅近衛佈置的崗哨,來自托尼格爾的年輕人們自然認得納加一眾,直接將它們引了過來。

  布蘭多首先看到的就是身材魁梧、比常人還高出一頭的撒尼珥,在他身邊是一名女性納加——女性納加嫵媚動人,不過終究不是人類的模樣,她們有尖尖的蹼狀的耳朵、皮膚很光滑,鎖骨上方各有三條細細的腮口,和男性納加一樣肚臍以下皆是蛇身。

  布蘭多開始還有些奇怪撒尼珥怎麼沒有與安蒂緹娜那邊匯合,走海路前往托尼格爾。不過他一看到這位女性納加就明白了過來,那女性納加他正好也認識,大海妖布莉奇特,寒露女王身邊的主要女祭司之一。

  在納加一族中,主持祭祀、戰爭一職的皆是女性,像是撒尼珥雖然身為勇士,但也不過是前線的戰士。雖然後來機緣巧合領導起灰鰭納加一族,但那是特例,通常來說納加還是一個母系氏族社會。

  而像是布莉奇特這樣出身高貴的女性納加,出現在軍中大多是以隨行祭祀的身份。其實大概的作用相當於監軍。

  布蘭多一下就明白過來。對方這是要來和自己結盟了。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安培瑟爾港內港衛軍的去向問題,看來從一開始納加一族就是打定了心思要參與這場戰爭。

  而對方一開口,就印證了他的猜測:

  “領主大人,我們奉女王之命,遵照千古神聖的盟約,來與人類的盟友並肩作戰。”布莉奇特的克魯茲語說得極好,幾乎聽不出是出自納加之口,也沒有撒尼珥那種低沉沙啞的雜音。

  她提到女王大人時,微微低下頭向布蘭多行了一禮。這一禮與其說是向布蘭多行的,不如說是為了對自己的女王表示尊敬。

  布蘭多眼中閃動著微光。作為一個玩家他何等敏銳,對於納加的風俗也了解得非常細緻。看來寒露女王打算與他平等交往,否則對方不止於此。不過說什麼神聖的盟約的鬼話他是壓根不信的,要是神聖的盟約真管用的話。四大聖殿之間也沒什麼聖戰了。

  好厲害的手段啊,冠冕堂皇的藉口之下顯然是一種赤裸裸地政治投資。但那位女王陛下究竟看中他那一點呢,他明面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托尼格爾的領主罷了。

  布莉奇特說完場面話之後就閉口不言了,顯然是不會給他滿足好奇心的機會的。撒尼珥多半也不會知道,以他的身份在灰鰭納加實在算不上什麼大人物。

  不過布蘭多從來不是一個尋根究底的人,有援軍固然更好,他心安理得地收下就是了。反正就當是欠那位女王大人一個人情好了,恐怕這正是對方的目的,而以他的能力也不擔心會還不起。

  灰鰭納加的到來在其他人中也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再聽說它們是盟友之後,騷動就迅速在年輕人之中擴散開來。歐弗韋爾忍不住調侃布蘭多是一個強盜領主。手下皆是土匪海賊,這當然是個玩笑,因為狼爵士眼中只有一片欣賞。

  只會養自己手下的私兵與和各方豪強結交,相差不可以道裡計。埃魯因大多數貴族甚至包括格魯丁那種廢柴都會養私兵,這是貴族天然的本能彷彿不需要學習就能學會的。而能與各方豪強結交,除了本身的實力外,那還需要一定的個人魅力才行。

  問題是布蘭多結識的勢力未免太多了,德魯伊、納加,這些都是一般人平時根本接觸不到的勢力。在這些人面前人類的身份是毫無作用的,在德魯伊眼中貴族與平民並無分別。而在納加看來貴族約等於肥羊。

  而布蘭多卻能獲得他們的認可,這只能用怪胎來形容了。

  其他人還好,但公主看到他的目光就有些複雜了。布蘭多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到半精靈少女眼神之中既有認同也有一絲絲警惕,這警惕從何而來,他心知肚明。

  有了灰鰭納加的加入。匯聚在公主殿下身邊的軍隊好歹擴張到了六千人,勉強有一個近衛團的實力了。眾人好像看到了一點希望。尤其是歐汀伯爵的私兵們,不再一副倉皇的樣子了——原先布蘭多還真怕這些傢伙一觸即潰當了逃兵。

  布蘭多又問了一下撒尼珥他們是怎麼追上來的,才明白撒尼珥與他手下的灰鰭納加禁衛軍是沿著安培瑟爾海灣繞海路追上自己一行的。根據撒尼珥的描述,它們擊潰了港衛軍之後發現布蘭多已經撤離了安培瑟爾。而當時黑刃軍團已經在安培瑟爾南面完成了集結,撒尼珥當機立斷,命令所有納加沿著城內河道撤離,進入安培瑟爾外海海灣,然後從鄧剛灣登陸,才截住了布蘭多一行。

  安培瑟爾的地形非常特殊南北陸地在此交匯擠壓形成了一道月牙形的海灣,中央是安培瑟爾海峽,北邊地形平坦,而南面峭壁林立。乘船出海就可以看到這獨特的景觀,安培瑟爾港口以南一線幾乎全是刀削一般的海崖,下面暗礁密布,片帆難近。

  而向南有兩處登陸點,其中鄧剛灣其實是一片淺灘,也就只有納加能從那兒登陸。更不用說外面就是一片暗礁湍流,布蘭多清楚得很,所以也打消了從那兒出海的念頭。再往南就是聖白灣,距離安培瑟爾港就遠了。也是這一帶唯一的一處錨地。

  布蘭多估算了一下時間。眼下要在被黑刃軍團追上之前趕到聖白灣看起來不大可能,不過灰鰭納加的加入讓他產生了另外一個計劃。

  布蘭多馬上卷開羊皮紙地圖,周圍的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知道自己的'指揮官'要制訂計劃了,於是紛紛圍攏了過來。歐弗韋爾與歐汀伯爵也一左一右站在布蘭多身邊。

  “想到辦法了。”狼爵士問道。

  “嗯,”布蘭多點點頭:“有個概念,不過還需要驗證一下。”

  “莫非大人又有什麼妙招,想辦法甩掉天上那些討厭的傢伙?”恩羅克笑嘻嘻地問道。

  “布蘭多,能不能拖到晚上,趁夜色甩掉天上的飛龍騎兵。”芙雷婭也問道。

  “不可能,”歐汀伯爵答道。他曾經在黑刃軍團與南方軍團中任過職,是所有人中最熟悉的飛龍騎兵的將領:“飛龍騎兵的坐騎學名叫做埃魯因亞龍,主要生活在北方高原,它們其實是一種夜行生物。受過訓練的飛龍騎兵在夜間追蹤也毫無問題的。”

  “真討厭啊,還是全天候部隊。”布蘭多心中暗罵了一句,不過其實他也清楚這一點;說起來在遊戲中他也當過飛龍騎兵,對埃魯因亞龍這種生物也相當了解,因此從一開始就沒有保有這種妄想,“好,除非天上下刀子,否則還是不要想甩掉對方了,畢竟人家是用飛的,我們是用走的。”

  他說得俏皮。眾人不禁莞爾。

  “天上下刀子我們也死了,布蘭多。”只有芙雷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所以說我們必須面對黑刃軍團了,照這個速度最早明天下午我們就會被追上,”三傑之首的洛卡反應極快,他沉穩地說道:“不,甚至還用不到那個時候。更早一些,黑刃軍團的輕騎兵就會咬上來。”

  “輕騎兵可不擅長在山林中作戰,說不定我們可以反咬他們一口。”布雷森沉吟了一下,答道。

  “那樣我們就失去了時間。”尼玫西絲靜靜地說道,她看了布蘭多一眼。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支軍隊的指揮官。但現在平靜的臉上似乎看不出對布蘭多有什麼不滿的樣子。

  布蘭多也發現這位女騎士身上有一種他非常欣賞的品質,那就是軍人的服從,她冷靜、沉穩、對於命令絕對服從,這一點甚至連他自己都做不到,這才是真正優秀的軍人。

  不過對方竟然是個女人。而且還和學姐長得一模一樣,這就叫他有點無法接受了。

  歐弗韋爾沒有說話。他好像在等待這些年輕人開口。布蘭多也是同樣的心思,藉這個機會看看埃魯因三傑的真正實力也好。

  洛卡考慮了片刻之後,果然答道:“時間的優勢早晚會失去,至少在那之前,我們可以決定在哪裡與黑刃軍團交戰,怎麼交戰。”

  正是如此。

  將天時轉化為地利。布蘭多心中暗讚,這位埃魯因三傑之首不愧昔日的赫赫名聲,想法竟與他不謀而合。不過他是早有預謀,對方卻是一瞬間的判斷,這裡面的差距就大了。

  好在他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什麼天才指揮官,他之所以在這裡,不過是因為他擁有遠遠超出這段歷史中所有人的見識而已。這就夠了。

  “作戰的目標是什麼?”

  “顯而易見,固守待援。”恩羅克答道。

  “那麼我們要將戰場選在什麼地方呢?”所有人的目光不禁都投向攤開的地圖,布蘭多也是一樣。他們之前其實是沿著離開安培瑟爾港的方向,向東進入馬琴科山脈,而今已經在讓丁的山麓莊園南面一些的地方。

  讓丁的山麓莊園是安培瑟爾附近一個著名的地標,說是莊園,其實是個山野旅店,修築成一座堡壘的樣子。這座莊園就在安培瑟爾港口向東大約十幾里群山環繞的山林中,位於安培瑟爾通向安列克行省的必經山道上。

  因為那是這附近唯一一條大道,他們偏離這條大道,其實是安培瑟爾東南方已經是在山野之中。而安培瑟爾向南還有另一條大道,這條大道通向弗拉達—佩斯領。而他們就在這兩條大道之間。

  這片區域也就是布蘭多所熟知道的一個25/30級的冒險區域。再向南。有一座安培瑟爾的衛城,在那附近有一片鋸木廠,安培瑟爾日常的主要木炭供應地,布蘭多以前在哪裡做過不少的任務。

  附近還有一座小型的鐵礦山,因為有木炭的緣故,所以那邊在豐獲之年(1st.360年)前後興起了一大批經營鐵匠作坊的莊園。以衛城為中心,向東進入大山,向西則是平緩的海岸地區,人煙稠密。

  布蘭多的目光在這一區域有所預謀地劃了一條線。

  年輕人們正在爭論。

  卡格利斯認為應該發揮他們軍隊數量少、但精銳多的優勢,在法馬山谷(1)阻擊黑刃軍團。這條山谷深入安列克北方支系,地形險要,是用作伏兵的最好地形之一。

  但恩羅克則認為他們已經應該進入法馬山脈,並沿著法馬山脈進入安列克山脈北方主支。同樣是憑藉人少精銳的優勢邊打邊退,在深山中與北方聯軍兜圈子。這倒是個奇思妙想,布蘭多聽得一愣心想這不是游擊戰的雛形麼,這倒可以做一個備選方案。

  不過他才剛剛一愣神,那邊的爭執已經趨於白熱化了。恩羅克嘲笑卡格利斯思想僵化,軍事教條主義,卡格利斯毫不示弱,反唇相譏認為對方是個土匪山賊,一腦子山大王的思想。

  雙方爭執不出一個結論,布雷森支持卡格利斯的看法。謬科則認為恩羅克說得更好。只有芙雷婭、洛卡與尼玫西絲的目光落在布蘭多身上。

  布蘭多微微一笑,在地圖上一指:“我們在這裡給黑刃軍團開一個盛大的宴會。”

  所有人都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其實布蘭多指的地方離這裡並不遠,他劃出了一條線,這條線最終指向一個名叫馬爾高地的地方。

  這是什麼地方?

  所有人都看到地圖上繪製的那地方顯然不是最適合阻擊的地方,馬爾高地是一片台地地形,雖然也是三山交匯,但開闊面卻是一片平坦的沖積平原,非常利於軍隊展開。在這裡打,恐怕有點問題。如果不是布蘭多帶他們殺出一條血路,在場的諸位包括卡格利斯在內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北方聯軍的內奸了……

  “布蘭多先生……?”

  “相信我,這裡是最好的選擇,”布蘭多笑笑:“我也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對?”

  “可為什麼呢?”芙雷婭不禁問道。

  原因很簡單。布蘭多心中壞笑,這個叫做馬爾高地的地方當年可是無數玩家心目中的噩夢。馬爾高地裡面有一個叫做'阿費加聖殿遺址'的副本。阿費加是沃恩德著名的魔神,據說本體是一頭惡魔——當然其實這個聖殿其實和他關係不大,只不過裡面被一群來自風暴止息之山的風元素生物給佔據了,聖殿深埋地下,到這個時代之前應該還沒被人發掘過。

  這個聖殿是在之後的版本中被公佈的,還有一個小小的開門任務。布蘭多完全可以想像他如果把這東西弄出來,黑刃軍團會遇上多大麻煩。當年玩家可是被打得鬼哭狼嚎,一直到差不多五年之後才有人擺平這個副本。

  更不要說馬爾高地前面還是魔物赤背野豬的聚居地,不知道正確的行軍路線的話,這些20多級的群居生物也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布蘭多想想就覺得要笑出聲來了。何況他將戰場選擇在平原上,可不僅僅是為了讓對方放鬆警惕,還有更深層次的考慮。不過有些東西現在還不能說出來,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們固然可信,但歐汀伯爵手下的貴族私兵就難說了。

  他擺擺手示意其他人停止討論,布蘭多威信已經初步建立,雖然年輕人們或多或少還有些疑惑,但還是選擇相信這位一路帶他們走出來的指揮官。

  “這個地方其實是個倒三角形,如果堅守其中兩個山頭,倒不是不能防守。我想領主大人可能還有其他的考慮,不過這個地方是不是太靠近安培瑟爾的衛城了?”洛卡也皺了皺眉頭問道。

  “不恰恰相反,我們要沿著這條線一路殺過去。”布蘭多指著那片莊園區說道。

  “啊,什麼?不是?”恩羅克差點沒跳了起來:“領主大人,這好像沒什麼必要把,如果你要顯示軍威震撼那些北方佬的話……好,我承認我們已經很厲害了。 ”

  “不,很有必要。”布蘭多沖他微微一笑。然後他回過頭,對撒尼珥說道:“撒尼珥,你和你的手下感知到你們的海魔鯨?”

  撒尼珥微微一愣,然後點了點頭。

  “那麻煩你立刻帶他們前去,務必讓安蒂緹娜小姐在今天晚上之前出現在我面前。”

  “沒問題。”

  布蘭多捲起羊皮紙,對其他人說道:“你們也去準備,拿出作戰計劃來。還有不要忘了,還得把黑刃軍團的先鋒騎兵給打痛,讓他們知道我們在這裡。”

  眾人面面相覷,但也只得起身行禮。

  ……

———————————————————————————————

  名詞解釋:

(1)法馬山谷,位於馬琴科山南段與法馬山交匯處,一條溪流穿過這條山谷,向外連接著弗拉達森林地區,最終匯入聖白灣。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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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幕 聖白的戰役 X

  蒼茫的群山已經被暮色所覆蓋,太陽向西沉入安培瑟爾的外海,海面之上一片粼粼的金色碎光。但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去,變成暗紫色的東面天空上已經隱隱可以看到月亮的輪廓。

  正如士官們所預計的,一支輕步兵在傍晚時分出現在了他們身後。

  布蘭多得到的消息是王立騎士學院在外圍巡弋的哨探騎士最先遭遇了敵人同樣是輕騎兵的斥候尖兵;而根據那個叫做貝絲的女孩的匯報,她們經過一番交手以一輕傷零陣亡的代價換對方丟下了十一具屍體與兩個俘虜,最後刻意放走了大約四分之一的人回去報信。

  經過對俘虜的審問得知,對方應該是隸屬於黑刃軍團芬恩縱隊的獨立輕步兵大隊。黑刃軍團的編制與沿襲先君埃克時代幾大近衛團編制的白獅軍團又不相同,其編制在布蘭多看來有點類似於羅馬軍團,不過規模更龐大一些;軍團下面即是縱隊,一共縱隊大約是4500人左右,縱隊之下再設大隊分隊與百夫長——一般認識中黑刃軍團常設二十個縱隊,縱隊名稱由指揮官姓名決定,芬恩縱隊,其指揮官自然來自於拿列(1)的芬恩家族。

  布蘭多先前對公主誇下海口說自己對埃魯因各地軍力了若指掌,自然不是吹牛。黑刃軍團雖然是禁軍,但王室掌握的其​​實不過只有其中一兩個貴族指揮官而已,要說起黑刃軍團散佈在各地的軍隊組成情況,恐怕格里菲因公主也是兩眼一抹黑。

  但布蘭多了解的情況就大不一樣了,他知道這個芬恩縱隊的駐地在今天的拿列,其實也就是科爾科瓦行省正南方,西法赫行省正西方的灰山領,兵源大多是當地貧苦的山民,其中就有赫赫有名的芬恩縱隊第一高地步兵大隊。

  布蘭多很懷疑自己後面這個所謂的獨立輕步兵大隊就是第一高地步兵大隊;一般來說,最適合追擾奔襲的兵種應該是輕騎兵、或者他們頭上的飛龍騎兵,不過由於地形限制,芬恩子爵很有可能以高地步兵代替前面兩個兵種的功用,畢竟這支由山民組成的軍隊也是以機動性出名的。

  《琥珀之劍》中兵種皆有特殊屬性,像王國的白獅步兵就有永遠先制、士氣高昂兩大特點。表現在實際戰場上就是擁有永遠先制的軍隊對命令的響應時間更快,士氣高昂的軍隊不易潰敗。而高地步兵的特殊屬性就是:山地、森林適性。

  這個屬性的意思是其實很簡單,就是在響應地形作戰時機動性不會受到影響,兵種階級還要提升一級。而一般步兵在山地、森林中機動性往往要下降一級,重騎兵更是要下降兩級。

  這些屬性在這個世界的表現更加現實,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們皆是輕騎兵,要在平原上早已一日千里了,但在森林中整個白晝也沒走出多遠的距離。

  不過不管身後是不是芬恩縱隊第一高地步兵大隊,預定計劃還是要執行下去的,布蘭多也不可能讓他們永遠吊在後面,能留給他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了。

  黃銅懷錶上的時針指向七點後一半左右的位置,黑刃軍團的飛龍騎兵第一次從森林上空消失,雖說埃魯因亞龍有夜視的能力,但上面的騎士還需要夜間作戰的裝備——譬如換上禦寒的棉甲之類的。

  眾人中最熟悉飛龍騎兵的歐汀伯爵事先就指出了這一點,因此在這之間他們差不多有一個小時的窗口時間。布蘭多必須爭分奪秒,好在諾斯達與他的飛龍騎兵早就在前面找好了一處適合埋伏的地點,他馬上命令外圍游弋的斥候騎兵將對方引往預設的埋伏圈。

  將敵人引入埋伏圈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卻挺複雜。不過這倒難不倒王立騎士學院的斥候士官們,在學院中他們所學的戰術本來就是圍繞這個展開的,更不用說這批前往安培瑟爾的年輕人後來又受馬卡羅的親手教導——馬卡羅號稱狡狐,在玩弄計謀上有相當的造詣,如何設伏,如何誘敵深入,他都有許多常人所不及的經驗。

  於是乎這些得他親手知道的年輕人演起戲來還真是像模像樣。黑刃軍團的斥候騎兵彷彿總是'突然'遇上敵方的斥候,雖然每一次都是南方軍團的斥候吃大虧,但他們也藉由此摸准了公主一行人的方向。

  至少看上來是如此的,他們前面遇到的王立騎士學院的斥候'越來越多',這符合戰場的規律,恰好正證明他們正在靠近正確的方向。

  布蘭多並沒有猜錯,跟在他們身後的正是黑刃軍團芬恩縱隊的第一高地步兵大隊,同樣來自拿列的瓦倫男爵指揮著這支軍隊,但這位男爵大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走向陷阱,而是信心滿滿地以為自己已經死死咬住了對方。

  事實上瓦倫男爵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從不好大喜功,他深知自己的任務是拖住公主一行,而不是包圍並殲滅對方。事實上他也沒有這個念頭,從後面傳來的消息他已經得知前面可能有幾支軍隊,他手下這個高地步兵大隊不是對方的對手。

  但出於某種原因,瓦倫男爵並不知道他對面的對手曾經正面擊敗過白獅軍團,並且心高氣傲。而在他背後,西法赫大公與尤熙侯爵或許或多或少知道白獅吃了虧,但也只是以為對方是搶在白獅軍團合圍之前突出了包圍圈而已。

  想想也是,區區兩百多名學生騎士怎麼可能將白獅軍團打得慘敗?只不過瓦倫男爵要是知道事情的真相說不定會更小心一些,至少不會那麼容易走進伏擊圈。

  可惜戰爭沒有如果,男爵大人正被這一天以來時不時冒出來的魔化野豬群搞得心煩意亂——赤背野豬是銀峭海崖(2)著名的'特產'之一,事實上現在它們還沒有氾濫成災,然而在大魔潮之後,安培瑟爾的港衛軍可是和這些繁殖力極強的生物展開過艱苦卓絕的戰鬥——過去布蘭多曾是這支'殺豬'大軍中的一員,然而現在終於輪到我們的瓦倫男爵大人啦。

  幼體的赤背野豬在《琥珀之劍》中也有高達20級黑鐵上游的力量,成年的則只是是25級黑鐵巔峰,最令人可憎的是這些東西從來都是一家老小齊上陣,是傳說中的拖家帶口一波流的愛好者;瓦倫男爵大軍開拔,又不像布蘭多那麼先知先覺、小心謹慎,於是頓時惹出無數老老少少的魔化野豬圍觀,一天下來斥候的傷亡算一小半,被野豬'誤傷'反倒佔了一大半。

  對此他已經不勝其擾,只恨不能趕快通​​過這片蠻荒之地。何況周圍雖然樹林茂密,但斥候通報公主一行還在前方,瓦倫男爵自恃自己一直與對方保持著較遠的距離,雖然隨行的巫師提醒他要小心敵人的幻術干擾,但他也並未在意。

  殊不知,事實上此刻他已經走進了布蘭多的視野。瓦倫男爵命令他手下的軍隊保持著行軍的隊形,此刻正在走進一條山谷,而此刻布蘭多就站在差不多百米之外一片樹叢背後,他身邊皆是手持長弓、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但對方還毫無察覺。

  大海妖布莉奇特帶來了一隊灰鰭納加祭祀,安培瑟爾風暴剛過,空氣中瀰漫著水汽,而納加祭祀天生親水,現下這個幻境幾乎是她們施法的最佳條件。一個巨大的幻術就籠罩在山谷的上空,這個幻術並不是改變地形,不過是一個障眼法,讓瓦倫男爵手下看來周圍的樹木更茂密一些,並掩蓋了一些聲音罷了。

  法術效果很簡單,因此加在每一個士兵身上的作用就更強。瓦倫男爵的斥候騎兵在兩翼轉著圈子,還以為自己沒遇上敵人,轉了十幾圈之後又回去匯報。那場景落在沒有中幻術的布蘭多一邊看來是在有些好笑。

  不過魔法在戰場上的應用也讓這些年輕人感到深深的懼意,這太可怕了,敵人簡直變成了瞎子與聾子一邊。他們在教科書上聽說過不少關於運用魔法的經典戰例,但親身體驗又是另外一回事。

  布蘭多看看那些年輕人臉上驚疑不定的臉色,也暗暗點頭。這些埃魯因年輕的士官早晚會遇上更強的敵人,在沃恩德這片土地上可不是只有這些貴族私兵、落後的王國軍團作為對手,無論是瑪達拉還是克魯茲人都早已開始了軍事改革,他們也必須要跟上才行啊。

  不過即使是貴族私兵或者說落後的王國軍團,其實瓦倫男爵身邊也有幾個隨行的巫師。其中最資深的一個還是個白銀中游的高級巫師,《琥珀之劍》中白銀中游差不多是29-32級的樣子,掌握了四環法術,雖然還稱不上巫師導師,但也步入了高級巫師的行列。

  但可惜他們的對手是夏爾,貨真價實的黃金階巫師大導師,布蘭多讓納加祭祀團專心維持幻術,反制法術則交給自己身邊這位年輕的巫師侍從。研習法則法術的巫師天生擅長拆解法術,夏爾一出手,瓦倫男爵身邊幾個巫師頓時成了名符其實的瞎子,而他們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法術被壓制——只不過隱約感到有些不對。

  芬恩縱隊的第一高地步兵大隊整編差不多有1500人,而瓦倫男爵作為指揮官還算勉強合格,即使在森林中行軍隊形也還像模像樣,布蘭多耐心地等到對方經過了一大半、等到瓦倫男爵自己與他身邊的騎士們走到距離他最近的地方時,才舉起手中的頁岩長弓。

  他手中的弓弦閃爍著微微的灰色的光芒,包裹著箭矢使之形成了一支岩石包裹的石矢。這正是頁岩長弓石化之矢的效果,只不過這弓的等級實在是太低了一些,以至於這個強悍的特效在對付很多高級的敵人的時效果都不太明顯,直到這一刻才真正能發揮它最大的效果

  布蘭多瞄準的自然是瓦倫男爵一行,而後者還沒有絲毫察覺,他不過細微地判斷了一下距離和空氣的濕度,然後就鬆開了弓弦。因為沒有風,這一箭除了稍微有點下墜之外幾乎沒有絲毫偏差,直奔馬上的男爵而去。

  “技術退步了啊。”布蘭多不禁搖搖頭,《琥珀之劍》中的戰士可不僅僅是只會肉搏的肌肉男。戰士是一系職業,其中就包括僱傭兵這樣的職業,戰士往往要熟悉諸多武器與防具以適應各種戰場,布蘭多作為130級戰士更是箇中大師,不過實在是太久沒有用過弓了。

  瓦倫男爵終於聽到了尖嘯的風聲,身為軍人,他再熟悉這種聲音不過了。他身邊的護衛巫師反應也很快,第一時間立起了一面風之盾。可惜那箭來得實在是太近了一些,一百來米的距離對魔法弓來說和沒有差不多,石化之矢拉出一條亮灰色的軌跡甚至還早了一秒穿過那道風之盾。

  “大人小心!”男爵身邊的近衛騎士皆盡是白銀階的高手,頃刻之間拔出長劍想要斬斷飛矢。可惜在他揮劍之前,石化之矢竟然'砰'一聲自己炸裂開來。

  一片灰白色的光順著箭矢向前的方向幾乎籠罩了瓦倫男爵與他們身邊所有的騎士,將他們或驚訝、或尖叫、或拔劍的最後一個動作定格下來,連同他們坐下的坐騎一起化為了一座石雕。

  七名騎士,二名巫師連同男爵大人一齊中招,只有一名巫師逃過一劫。但那巫師的左手手臂也化為石雕,並還在向他肩頭蔓延,他馬上舉起右手拍在石化的左手上,火光一閃,石臂頓時粉碎。

  “敵襲!”之前一幕不過是電光火石的瞬間,那巫師擊碎了自己左手之後,立刻抓起旁邊的法杖尖叫道。

  可惜已經晚了點,一瞬間,原本一片平靜的森林中頓時萬箭齊發。

  布蘭多收起自己手中古銅色的長弓,畢竟是黃銅標籤的魔法武器啊,雖然用來對付那些開化了要素的怪物、甚至黃金領域的強者都有些力不從心,但用來打雜魚簡直是必殺啊。

  “啊!魔法弓?”一個細細的驚訝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布蘭多回過頭,看到那個叫做貝絲的女孩子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手上的頁岩長弓。 “你想要?”他問道,一把好弓對於斥候來說的確挺重要的,何況布蘭多其實對自己手上這把弓也不是挺看重的——畢竟不是啥好東西。

  “啊,沒、沒有。”貝絲有點不好意思,她雖然生來就是個男孩子的性格,但畢竟是指揮官大人的東西,怎麼好隨便開口要。她之前也不過是一時失口,才叫了出來而已。

  “哈哈,大人,貝絲她當然是想要,不過不好意思開口而已。”一旁一個年輕的士官生笑嘻嘻地打趣道,布蘭​​多沒什麼架子,這些年輕人雖然有些崇敬他,但也不怕他。

  布蘭多看了那說話人一眼,他竟然還認得對方。好像是叫歐朗德的樣子,當初被卡格利斯從白獅步兵手上救下來的,看樣子這傢伙好像是對這妹子有點興趣吧,對了,歷史上好像這兩人後來還結婚了。

  他饒有興趣地想到,乾脆將頁岩長弓丟給對方,笑道:“那麼就送給你了,至於你怎麼說服貝絲小姐收下,那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啊!”歐朗德沒料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看穿了,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他回頭看去,沒想到被貝絲狠狠地剜了一眼,轉身就加入戰鬥去了。

  “領主大人,這個……”歐朗德忍不住一臉無辜。

  “哎呀呀,”布蘭多心中哈哈一笑,心想年輕人啊,前輩就只能幫你到這一步了。黃銅標籤的魔法武器啊,以前在遊戲裡這個時節好說也要賣個一兩百呢。

  布蘭多有心在後面與王立騎士學院的年輕人開玩笑,是因為他根本不在意這場伏擊戰的勝負。或者說他壓根不認為這場戰鬥會輸,前面有歐汀伯爵與尼玫西絲親自指揮,這就已經完全夠了。

  事實也是如此,芬恩縱隊第一高地步兵大隊雖然赫赫有名,但他們的名聲主要建立在安森六世平叛時期與上一次聖戰前期中的幾次奔襲戰,以機動性而聞名。而且那都是他們的老前輩建立的名聲了,現任高地步兵不過是些十一月戰爭後補充進黑刃軍團的新血,雖然仍舊保留了灰山山民的堅忍不拔,但面對突襲可沒有白獅軍團那種死戰不退的氣勢。

  尤其是黑刃軍團的軍制比白獅軍團更為老舊,他們將一個縱隊分為三個大隊,又各自下轄十個分隊,每個分隊由一名百夫長指揮,這些百夫長其實大多都是瓦倫男爵身邊的騎士,並不是真正的下級士官。

  而這些正是這些百夫長,他們中長除了少數在前面維持隊形之外,大部分都被布蘭多一箭全部石化;失去了指揮中樞的芬恩縱隊第一高地步兵大隊沒有當時就直接作鳥獸散已經是因為山民戰鬥力彪悍了。

  不過隨後納加的二十人祭司團也不再維持幻術,而是轉而用冰雹術與冰封術轉而對集群的高地步兵進行打擊,冰雹術可不是那種舉起盾就能擋住的小石子、而是拳頭粗細經過魔法加固的冰錐,這種冰錐一根就可以擊穿普通的皮甲頭盔,高地步兵一身輕裝根本抵擋不住,一輪魔法下去直接就鬼哭狼嚎、屍體枕籍了。

  缺乏指揮官約束,這些受到突如其來打擊的輕步兵本能地掉頭就躲,各自分散開來。但分散開來的輕步兵還有什麼戰鬥力?等待他們的正是列成長隊一隊隊分割包圍戰場的歐汀手下的貴族私兵與王立騎士團的輕騎兵。

  單個的高地步兵顯然不是手持長矛的步兵方陣的對手,但集合起來又會被魔法重新打散。走投無路的芬恩縱隊第一高地步兵大隊幾乎是只堅持了十來分鐘就徹底崩潰了,等待他們的除了死亡就是投降、還有一部分人得以奪路而逃,但那也是布蘭多實在懶得追擊,免得徒增傷亡的緣故。

  整場戰鬥從設伏到結束,一共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天色甚至都還沒完全暗下去。打掃戰場時布蘭多看了一眼時間,距離黑刃軍團的飛龍騎士重新回到戰場上起碼還有一刻鐘,這實在是超乎預料之外的順利。

  他看了一眼黑刃軍團的逃竄的方向,心下算是鬆了一口氣,後顧之憂是沒有了,接下來就可以安心實行計劃了。而那些逃亡的高地步兵,則會將他們真正的敵人引入陷阱。

  ……

————————————————————————————————————

背景註釋:

(1)拿列,位於灰山領一座城鎮的名字。在埃魯因,灰山至科爾科瓦南方的一系列山脈是北方山民的主要聚居地區,這些山民曾經都是克魯茲人口中的蠻族,只是較埃魯因南境更為野蠻難馴的山民,北方的山民早已在埃魯因立國時代就歸附於先君埃克靡下,成為王國的臣民。不過一直到今天,山民也還保留著稀少的獨立性。

(2)銀峭海崖,一個地理名詞,單指從安培瑟爾往南至弗拉達最北邊的海灣'靜謐錨地'這一帶區域峭壁叢生的海灣地區。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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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3 18:35: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七幕 聖白的戰役 XI

     來自拿列的芬恩子爵在數名身披深藍色戰袍的騎士陪同之下登上布諾安衛城附近一處高地,臉色青鐵地舉起手中的單筒望遠鏡,遠遠地觀察這座狼煙四起的安培瑟爾北方衛城。

     望遠鏡中狹窄的視線的盡頭,布諾安衛城的一角已經徹底坍塌,破碎的岩石有一些已經徹底融化成結晶狀,滾滾濃煙從城內升騰而起直至半空之中。根據他多年的經驗,對方應當是用火系的元素法術擊垮城牆之後攻入城內,衛城內一百多名港衛軍幾乎未作抵抗就四散逃入鄉野之中。

     芬恩子爵一語未發,這就是那個港衛軍軍官向他誇下海口的安培瑟爾不可能被擊破的城防?城牆年久失修防護能力不及北方某些城塞的一半,某些垛口明顯長滿了青苔,若不是那些被丟到城下的、殘破的帶錨的旗幟,他還以為這裡是一座荒廢多年的古堡。更不用說它的士兵那不堪一擊的戰鬥力。

     很快,前面的斥候騎兵回報回來的消息讓他確定了自己的看法。公主的軍隊應當是在晚間8到9點經過這一地區的,飛龍騎士那邊回饋的消息也支持這一證據,不過斥候騎兵們還是找到了一些受傷的港衛軍——根據這些親歷現場的士兵說法,公主手下一支小分隊潛入城堡附近,兩個女人——確切的說是強大的女巫師用火球術擊垮了城牆,然後輕騎兵一擁而入,他們'拼死抵抗'之後不敵失守。

     但芬恩子爵得到更可靠的消息是這麼描述的:事實上出手的的確是對方的一支小分隊,但不是什麼強大的女巫師,而是一高一矮兩個女精靈,看年齡還是孩子,對方一開始似乎是想用火球術試探城防,沒想到布諾安的城牆年久失修,風暴之中又積了水,忽然遇到高溫竟然炸裂開來,當時就死了十多個港衛軍,這也是這場戰鬥港衛軍唯一的戰損。

     然後王立騎士學院的輕騎兵從缺口一擁而入,港衛軍立馬繳械投降,只有少數人逃入了荒野。

     “王國都是這幫廢物。”芬恩子爵憤憤不已地答道。

     不過他聲音沒好意思提太高,因為黑刃軍團的表現也好不到哪裡去。其實這才是他大發雷霆的原因,下午信誓旦旦保證過會牽制住公主軍隊的瓦倫男爵帶著一整支高地步兵去給敵人送了大餐,非但連自己都丟掉了性命,最關鍵的是整整一個大隊,結果回來的還不到三百人,這讓他不知如何向維托金伯爵交代。

     而那些平日裡耀武揚威、拉幫結伙的山民一個個被打得好像見了鬼一樣,連話都說不清楚了,讓芬恩子爵暗恨不已。更重要的是,瓦倫男爵的判斷失誤間接影響了他的判斷,那幫山民鬼話連篇讓他錯失了良機——當然,子爵大人沒好意思說當時他也嚇壞了,以為公主殿下要回過頭來吃掉他的縱隊——想來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結果他驚慌失措之下調回了飛龍騎士,造成的後果是顯而易見的。

     此刻從高地望下去就可以一目了然了,公主的軍隊狡猾地掉頭攻擊了布諾安衛城,把裡面儲備的糧食一掃而空。更讓他難堪的是,對方還放了一把火把附近大大小小的貴族莊園給點著了。

     那些貴族老爺此刻正在憤怒難當地找他的頂頭上司維托金伯爵的麻煩呢。埃魯因境內地方貴族盤根錯節,就是維托金這樣的大人物也不敢輕易得罪,不過他給這位大人找的麻煩,想必這位大人不會那麼大度不計前嫌的。

     還好他也不是一無所獲,他放下銅質的望遠鏡,另一支手上攥著一頁羊皮報告。這份報告是飛龍騎士最先送過來的、那個衛城防守長官的書名證詞,對方證實了公主手下的確有一支盧比斯僱傭兵。

     這就與後方傳遞來的情報相符了。

     芬恩子爵收起情報,再仔細觀察了一下一片狼藉的布諾安地區,然後才擦了擦衣袖走下高地。在幾位騎士的陪同下上馬向不遠處一片松林疾馳而去。

     維托金伯爵正在等他。

     維托金此刻正站在一片林間空地中,他面前還有尤熙、西法赫大公、雷爾德老騎士長、巴爾塔侯爵幾位北方軍團的高層,若是他們在這裡被人一鍋端了,估計安培瑟爾附近北方聯軍土崩瓦解指日可待。

     可惜環繞在林地附近整整十名身披金紅色火焰紋理長袍、手持火焰巨劍的聖殿騎士就不會讓這一可能成為事實。

     維托金看了看紙面報告,曲起蒼白的指節輕輕彈了彈,臉上的神色無喜無悲。其實倒不是他要刻意保持這種城府,而是損失一個大隊的高地步兵在他看來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又不是他的嫡系,雖說他的伯爵封地是灰山領,但高地人向來桀驁不馴、始終保持獨立。

     讓那些野蠻人吃點苦頭也好,就是瓦倫男爵這個他手下忠心耿耿的家臣戰死讓他感到有些肉痛。

     他將羊皮遞給其他人,然後抬起頭來,看向站在幾人中間——明顯地位更加尊崇的位置——的身披紅袍,下面露出銀色哥特式板甲的中年人。此人長相獨特,臉又尖又長,但兩抹捲曲的鬍子卻為這副面孔上修飾出獨特的威嚴,一對金色的濃密眉毛下面天藍色的眼睛奕奕有神,彷彿一對利劍一般。

     “威廉姆斯大人,看來白獅軍團的判斷並沒有錯。公主手上的確是有我們預料之外的底牌,事實上是遠遠超出我們的預計。”維托金伯爵面上的恭敬沒有絲毫假裝,甚至他在面對默羅斯大主祭時臉上的神色最多也不過是敬畏,但面對這個中年男人絕好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

     此人正是此行聖殿騎士的領隊騎士,炎之聖殿的聖殿騎士預備役教官,聖殿騎士團副團長,克魯茲帝國的多倫克(1)公爵,大騎士威廉姆斯。

     若布蘭多在此也會一眼認出此人,此人在克魯茲帝國的地位與女戰神維羅妮卡相差彷彿,可以說遠遠在安培瑟爾的大主祭之上。不過他本人的實力也超過維羅妮卡一線,據說在巔峰法則的後期,距離極之境一步之遙。

     不過此人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國沙文主義者,又是血統純正的克魯茲貴族,估計眼中從未把什麼埃魯因放在眼裡。雖然他也知道埃魯因王國這個國家對於克魯茲來說不同於那些小公國,擁有特殊的意義,不過他此次來這裡也不過是為了清除一些蟲豸,順便理所當然地迎回炎之刃奧德菲斯。

     威廉姆斯傲慢點了點頭,但並未答話。

     “但我們已經差不多調查清楚了,公主手上的軍隊既不是她自己的私兵,也不是王黨的力量。王黨已經確實與她分道揚鑣了,而她手上的力量,很可能來自一個叫做布蘭多的年輕人。”

     “布蘭多​​?”威廉姆斯挑了挑眉毛:“我沒聽說你們的王國有這樣一個貴族,莫非是風后聖殿的人?”

     “有點關係,”維托金伯爵冷冷地笑了一下:“此人大約二十歲左右的年紀,第一次出現是在布契……”

     聽到布契兩個字,這位聖殿騎士團的副團長抬了一下頭,皺了皺眉。

     “……然後又在托尼格爾聚集起一幫不法之徒攪風攪雨,事實上我們之前錯誤地判斷此人不過是公主殿下的暗子,但後來才發現錯得厲害。”

     維托金伯爵看了尤熙侯爵一眼,尤熙連忙答道:“我一次見到安培瑟爾見到此人是在聖殿,他有黃金階的實力。”

     “等等,你說此人只有二十歲,黃金階的實力?”

     “正是,我第一見他時他正好被伍德主祭施禮成為聖堂騎士,我的手下和他交了一次手,主祭大人可以為我佐證。”侯爵繼續答道。

     “好了,我相信你了。不過此人既然肯皈依聖殿,倒也是個可造之材。”威廉姆斯淡淡地答道。

     “若是那樣倒也罷了,可沒想到那只不過是他打入聖殿內部的一個陰謀,後來有證據表明此人在背後支持公主殿下挑起叛亂,並且在安培瑟爾組織異教徒襲殺與會的貴族。”

     “也就是說此人其實是萬物歸一會或者牧樹人的間諜?”

     “恐怕不止如此,大人。”尤熙侯爵畢恭畢敬地行禮道:“我第二次見他,他和燕堡伯爵在一起。不過當時我懷疑他才是燕堡伯爵。”

     “哦,那個護劍者家族?”

     “正是,可事實證明我猜錯了方向。後來根據我們在公主一方的線人的調查,發現此人的來歷大有可疑,不但與邪教徒勾結,而且還暗中與納加聯盟。從剛才我們得到最新的消息表明,那支盧比斯僱傭兵也是他的手下……”

     “而更早一些,在城中施展天國武裝的,恐怕也正是此人。”尤熙侯爵冷森森地一笑,字字誅心地答道。

     世人皆知盧比斯僱傭兵來自於白港與城邦盧比斯, 而無論是白港還是盧比斯都隸屬於十城同盟,這個同盟又是聖堂王國法恩贊的勢力範圍。而布蘭多手下既有盧比斯僱傭兵,又有天國武裝,這裡面的意味就有點發人深省了。

     威廉姆斯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哼,聖堂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一些,”他又看了維托金伯爵幾人一眼,有些教訓意味地說道:“不過想來也只是為了牽制一下聖殿的手腳而已,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一塊飛地,你們不要忘了誰靠帝國更近。”

     王國幾人都未答話,只有雷爾德臉色一沉,要說資歷,他也絲毫不遜色於這個什麼所謂的聖殿騎士團副團長。兩人在十一月戰爭時代曾並肩作戰,職務也都差不多,只不過威廉姆斯運氣比較好、生在克魯茲這樣的大帝國,要是老騎士背後也有如此雄厚的財力支援,成就也不一定會局限於要素。

     何況他代表的白獅軍團,天生就是克魯茲人的死敵。老人乾脆哼了一聲,懶得看這傢伙。

     尤熙侯爵沒料到一席話竟然讓自己這邊先鬧了起來,趕忙轉移話題道:“其實還不止如此,大人,這裡有更重要的消息被遺漏了。”

     “已經足夠了,”威廉姆斯有些厭惡地看了此人一眼:“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和聖堂勾結,這條罪名已經足夠他自取滅亡了,我知道你們想請求聖殿出手,不過你們要我出手,我有一個條件,就是必須將你們那位公主殿下押送回帝國——”

     他並沒有提邪教徒的事,這位聖殿騎士團的副團長也不是傻子,早就看出這裡面其實有貓膩。不過貴族或多或少有些灰暗的關係,只要不徹底站到秩序的對立面,那麼都是可以容忍的。

     反正他也知道這些傢伙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尤熙侯爵微微一怔,沒料到對方回提這個意見。說實在話格里菲因公主畢竟是王室成員,他們最多不過是敢下毒將之暗殺。但要押送回帝國,埃魯因貴族的臉可就沒地方放了。

     但聖殿騎士的副團長顯然並不是來講道理地,只是淡淡地答道:“既然聖堂插手其中,那聖殿必然需要一個足夠分量的罪人來做一個交代。”

     “但那人也足夠分量了。”一直沒有開口的西法赫大公忽然答道。

     “嗯?”威廉姆斯不滿地哼道。

     “那幫高地騎士之前的講話已經暴露了對方的身份。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跟在那年輕人身邊的應該就是派洛什家的夏爾吧。所以說,那個一直隱藏在暗處呼風喚雨的年輕人的身份也就一目了然了,王國中誰還有這個影響力,也之有他的後人了。”

     “卡迪洛索.達魯斯。”

     這個名字一說出來,威廉姆斯立刻就變了臉色。他回過頭,冷冷地盯著西法赫大公——彷彿對方不是一國的公爵,是他的下屬似的。

     西法赫大公那一瞬間又有了當時被布蘭多冷冷地盯住的錯覺,整個人如墜冰窟。

     “你們最好不要開玩笑,你們即使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也應該明白聖殿的底線。”

     “不,大人,我們說的是真的……”尤熙侯爵也感到那突如其來的冷冽殺意,不禁結結巴巴地答道。

     “不,這不過是你們的猜測。”老騎士雷爾德忽然皺起眉頭打斷他們道:“正如多倫克公爵所言,你們應當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在沒有百分之百確認之前,絕不可妄言!”

     “雷爾德老團長,你最清楚不過!貝格寧那傢伙之前說過,手持獅心劍的是大地騎士的後人,那個女孩就是芙雷婭埃弗頓,當年大地騎士的後人是被誰帶走的,各位最清楚不過,既然她出現了,那麼他為什麼不能出現呢?”

     “一切線索都指向真相了!”尤熙侯爵聲嘶力竭地喊道:“雷爾德先生,我清楚你的感情。你應該明白什麼樣的選擇是對王國有利的!”

     老騎士微微一怔,隨即只能嘆口氣搖了搖頭。

     威廉姆斯的臉色變幻不定,他盯著這幾個人,最後點了點頭:“很好,最好是真的,這件事我無法做主,不過我會立刻通知聖殿。”

     說罷,他微微閉上眼睛。片刻之後,又睜開來,那雙天藍色的眼睛裡充滿了殺意。 “達魯斯已經死了,但他的確留下了後人,不過那是不是,不過寧可錯殺一百,也絕不能放過一個。”

     這位聖殿騎士團的副團長冷冷地看了幾個人一眼:“你們最好能為你們的言行負責,你們應該為今天冤死在這裡的所有靈魂負責,只要追隨過他的,那就必死無疑。”

     “聖殿絕不會再重複當年的錯誤,以至於重蹈今日的覆轍。我會親自動手,但你們最好也守口如瓶。”

     尤熙侯爵幾人一時間手足冰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有雷爾德騎士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變成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他搖了搖頭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威廉姆斯回過頭,對自己手下的聖殿騎士喝問道:“我需要人手,告訴伍德主祭一聲,他那邊究竟有沒有發現梅菲斯特的蹤跡。”

     “大人,”那聖殿騎士立刻答道:“應該是有消息了,不過一時半會也回不來。這是伍德主祭的原話。”

     “老滑頭。”威廉姆斯忍不住掀了掀眉毛。

     不過他抬起頭,眼神中已經是一片堅定的冷意:“公主到哪裡了?”

     “他們向馬爾高地的方向去了,大人。”

     “想進入安列克山脈?”

     “沒這麼容易——”

     ……

     ———————————————————————————————

     背景註釋:

     (1)多倫克,位於克魯茲帝國北方的大公領。同時多倫克公爵在克魯​​茲帝國也是對王位具備順位繼承權的實權大公之一。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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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3 18:36: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八幕 聖白的戰役 XII

     “萬物歸一會?”羅曼聽到這個答案,抬起下巴想了一下,“我好像聽布蘭多說過呢,那是一個邪教組織對吧?”

     白霧面無表情地看著地上的貝格寧子爵,“虛無論者認為一切皆無意義,世界之上存在名為'Ouroboros'的銜尾之蛇,世界既是一個輪迴,短暫的秩序之後是漫長的混沌,在聖者之戰前它們就一直存在了……”

     貝格寧子爵被這一席話驚呆了,在四大聖殿的打壓之下,凡人皆相信萬物歸一會就是邪教徒的代名詞,而很少有人了解他們的歷史與教義。

     他不禁忍不住瞪大眼睛盯著白霧,大聲問道:“你既然如此了解世界的真相,為何不加入我們,你知道……我們的目標才是崇高的!”

     但白霧小姐一句話講他釘死在地上:“萬物皆一,萬物歸環,繁複萬物必重歸虛無,沒想到今天還有人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凡人真是愚昧吶。”

     “不,這並非無稽之談!”貝格寧子爵怒吼。

     “羅曼,給他一錘子。”歷經千年的見識,白霧沒有興趣和凡人講道理,尤其是對方和她毫無瓜葛,強權才是最好的真理。

     “好勒!”

     “不要,啊——!”子爵大人慘叫一聲,一時眼淚與鼻涕橫流,他神色惶恐地盯著這兩個女惡魔,一時沒搞清楚究竟誰才是邪教徒。

     “繼續下面的問題。”

     商人大小姐揮了揮錘子,好整以暇地問道:“所以說你們正是這個棋局之下的第三方勢力咯?但你們同時又操縱著局勢的走向。人心淺薄,所作所為皆為意願所操縱著,就好像是商人逐利而行,你們的所作所為。目的又是什麼呢?”

     “……”貝格寧子爵沉默了一下,目光觸及那支閃閃發光的釘頭鎚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當然是顛覆埃魯因。”

     羅曼回過頭,白霧小姐打了個呵欠:“半真半假。凡人說過最真實的謊言就是七分真話三分假話,但殊不知謊言皆是為了掩飾真相,謊言皆與真相背道而馳。 ”

     “所以三分假話不過是為了誤導,反過來想一下,顛覆埃魯因的目的之下,萬物歸一會的行為一定有其核心利益。對麼?”商人大小姐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貝格寧子爵好像見了鬼一樣盯著羅曼:“……你、你在裝傻?”

     他話還沒說完就已經受到迎頭重擊,在子爵大人的慘叫聲中,羅曼一本正經地糾正他的話:“羅曼可是未來這個世界上第一等的大商人,這叫做大智若愚。笨蛋。”

     白霧用一雙死魚眼看著這可憐蟲,搖搖頭心想其實這一次你倒是猜對了,這傢伙就是個笨蛋,只不過有一雙能直視人心本質的眼睛罷了。

     女巫這種存在啊,本身就是為了玩弄人心。就像她之前所​​說過的。沒有人可以抗拒自己的欲望。

     羅曼拍拍手,看著貝格寧子爵問道:“你們想要幹什麼,說出來吧。”

     貝格寧子爵臉上露出悲憤的神色,他極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嘴。但卻無法逃避自己的本心,在艱難的掙扎之中還是緩緩張開了口——

     “喬根底岡。”

     ……

     撒尼珥如約在入夜之前將安蒂緹娜從船上帶了下來。趕到公主的軍隊之中。只不過幕僚小姐的到來卻帶來了一個讓布蘭多頭痛萬分的消息——小小羅曼又失蹤了!

     布蘭多頓時頭大如斗。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商人大小姐表現良好,連他都以為對方已經'改邪歸正'收起了她那些令人頭痛的奇思妙想了。可沒想到才一轉眼。我們的大小姐又故態萌發了!

     如果說布蘭多此刻有什麼想法的話,那一定是把那沒事就到處溜達的小傢伙抓回來狠狠地打屁股。不過可惜這事兒也僅僅能想想而已,何況安蒂緹娜帶回來的還有另外一個信息,那就是羅曼最後離開時說的那一番話。

     布蘭多很清楚,羅曼雖然腦子裡總是有一些不著邊際的點子,不過她的預感卻一向很準。無論是在布契還是在永歌森林,何況在之前的冒險中商人大小姐也表現出過驚人的洞察力。

     更不用說她現在還有另一個身份:女巫之王的傳承者。

     布蘭多很快冷靜了下來,他不知道這會兒羅曼是不是還留在安培瑟爾,但只能寄希望於女巫之王對她的繼承人能保護得好一點。而且根據安蒂緹娜的描述,羅曼身邊應當是有一隻契靈的。

     在《琥珀之劍》中,契靈大約類似於女巫的使魔,不過遠比使魔更加高級。契靈其實是介於自然靈與低位神明之間的存在,大多已經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了成千上萬年,擁有豐富的知識和閱歷,而女巫之王留下來的契靈顯然只會更加傑出。

     商人大小姐平日裡看起來雖然有些天然呆,不過布蘭多知道她其實很精明,從來沒有頭腦遲鈍木訥的人能夠在商人一途上有所作為的。她再加上一隻契靈,應該足以應付大多數突發情況了,布蘭多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一下。

     兩人之間一時間不禁有些無言的沉默。

     “領主大人,對不起,我……”安蒂緹娜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她將布蘭多擔憂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說沒有一絲絲嫉妒是不可能的。只不過除了芙雷婭之外,大約沒人比她更清楚羅曼在布蘭多心目中的地位。

     那位商人大小姐,本身有著一種超然於一切的灑脫。彷彿她本不該屬於這個世界似的,而布蘭多就是唯一將她和這個世界聯繫起來的紐帶,她喜歡布蘭多。任誰都看得出來,但只有安蒂緹娜明白,這種喜歡是掙脫了一切束縛的。

     商人小姐為了布蘭多,甚至是可以拋棄這個世界的。她不止一次在那雙雙非黑即白的眼睛裡看到如此一個簡單的事實:因為對於她來說。布蘭多更重要。

     重過一切正義與善良、倫理道德。

     安蒂緹娜低垂眼瞼,她不止一次在心中自問。但她或許可以為了布蘭多拋棄生命,但有些根深蒂固的東西是無法改變的。倘若有一天布蘭多選擇與世界為敵,她能站出來為他殺光一切反對他的人嗎?

     若他成為一個暴君,背棄了今天的誓言,她還能義無反顧地跟在他身後嗎?

     雖然這只是一個假設,但安蒂緹娜明白,自己是做不到的。她或許會在痛苦中選擇走向生命的盡頭。但羅曼卻會成為暴君身邊的那位雙手沾滿血腥的妻子。

     她深深地明白這一點。

     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兩個人是如此的相似,安蒂緹娜看著自己的領主大人。她看到布蘭多最終搖了搖頭,開口寬慰她道:“沒關係,讓她吃點苦頭也好。”

     這句話將安蒂緹娜從幻境之中扯回了現實。她重重地出了一口氣,迅速恢復了布蘭多身邊第一幕僚的本色:“可羅曼小姐說過的那些話?”

     “陷阱麼?”布蘭多笑了笑,“我倒是已經遭遇過了,聖殿給我們設了一個大大的局,可惜到頭來還是功虧一簣。”

     安蒂緹娜鬆了一口氣。她還穿著上船時那條長裙,此刻越海而來還未來得及休整就直接找到了自己的領主大人,此刻全身上下都濕漉漉的、雖然長裙厚重還不慮走光,但一時間也不禁有些尷尬。

     布蘭多看了她一眼。濕漉漉的髮絲還一縷縷貼在貴族千金的額頭上,這對天性愛美的女孩子來說實在是再難受不過。安蒂緹娜還出身貴族。他心下也有些感動,不禁問道:“你要不要先去換件衣服?”

     安蒂緹娜臉上微微一紅。搖搖頭以一個幕僚的得體回答道:“領主大人這麼著急找我來,一定是有緊要的事吧。我沒什麼,不妨先聽完再說。”

     的確如此。

     布蘭多點點頭,他看了一眼森林的方向。天色此刻已經完全暗下去了,自己身後丘陵的下方,衛城布諾安正在熊熊燃燒——按照士官​​生的們的推斷,黑刃軍團這會兒估計才剛剛經過那一地區。

     不過留給他們時間也不多了。

     他打了個手勢,幾個年輕人立刻抬著一具黑黝黝的東西走了過來。那東西明顯是某個更為巨大的金屬裝置上的一部分;安蒂緹娜一看之下就忍不住皺了皺眉,顯然這東西被拆卸下來時並沒有受到什麼應有的禮遇,她幾乎可以肯定這些年輕人乾脆就是將它給砸下來的。

     那是魔力熔爐的一部分。

     確切的說,是最核心的一部分,熔爐的核心魔力傳導裝置。這正是安蒂緹娜的本職專業,她一眼就認出這東西已經相​​當老舊了,大約是半個世紀之前最早的幾種型號之一,不過具體那一種還要再仔細看看才能分辨出來。

     在安蒂緹娜的記憶中,這幾種型號的魔力熔爐應當是當年埃魯因從克魯茲帝國引進的,許多地方都有這樣老舊的龐然大物。當地的領主一般會用它們來熔煉鋼鐵,這些魔力熔爐的核心部件幾十年前還價值不菲,但現在應該不值幾個錢了。

     當然,還是比托尼格爾那座老爺熔爐好多了。

     她不禁好奇地抬起頭看著布蘭多,不明白領主大人給她看這種東西幹什麼。幕僚小姐忽然想起夏爾以前講過,自己的領主大人早年生活窘迫,好像有順手牽羊、劫富濟貧的習慣,安培瑟爾拍賣那幅暗耀公主的油畫就是他早些年有名的'俠盜'傑作之一。

     安蒂緹娜本來是不信的,不過現在卻有點相信了。只是眼下這些東西拆卸的方法不對,幾乎全部都壞掉了,她忍不住搖搖頭嘆了口氣,要是自己早些到就好了。

     “大人,這些東西要修好恐怕很難,就是修好,花費的錢也遠遠比再買一座昂貴多了。”她觀察著布蘭多的臉色,逐字逐句小心斟酌著回答道。

     “啊?”

     沒想到布蘭多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不,你理解錯了。安蒂緹娜,我可沒讓你修好它們,修好了就麻煩了,我當初想辦法把它們拆下來可花費了好半天功夫呢。”

     “啊?”安蒂緹娜也愣了,她目瞪口呆地盯著布蘭多:“領主大人這是你砸……拆下來​​的?”

     “正是,非但如此,我還需要你進一步拆解它們。”

     “為什麼?”

     “如你所見,因為太笨重了,這裡足足有好幾十座呢——那幫貴族還真有錢——不過我們總不能搬著這麼多大傢伙趕路吧。”布蘭多理所當然地答道。

     “啊……”貴族千金忽然反應了過來:“領主大人你是要。”

     “正是,”布蘭多點了點頭:“這裡有不少魔力傳導裝置的核心廢料,好吧我承認是我把它們變成'廢料'的,總之你能做出多少崩解水晶。”

     他一邊回答,一邊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幕僚小姐。而這也正是他之所以執意要攻打布諾安地區的真正原因所在。

     安蒂緹娜面色古怪地盯著自己的領主大人,這對她來說好像有些不務正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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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3 18:37: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九幕 聖白的戰役 XIII

  抵達馬爾高地時差不多已是深夜,銀月高懸半空,向山野之間灑下輕紗般的月光。森林寂靜無聲,覆蓋著兩側的山川,但在山麓交匯處河流流經的地方開闊起來,形成川野。

  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們打算乘夜偵查地形,但被布蘭多制止。布蘭多讓所有人就地休息,凌晨時分再起來佈置防禦。貴族私兵還好,走了一晚上早已苦不堪言,布蘭多的命令讓他們贊不絕口;但年輕的士官生們難免頗有微詞——沒有偵查地形可怎麼佈置防禦?那怕是最簡陋的防線也要因地制宜呀,步兵操典上寫得明明白白,指揮官大人究竟是怎麼想的?不過軍令如山,所有人注定只能帶著滿腹疑惑入眠。

  冬雪初融的季節入夜的山林格外寒冷,由於缺乏準備,士官生們身上往往只有一條薄薄的毛毯,在這樣的溫度下可想而知。布蘭多看到好些年輕人凍得臉色發青,但歐汀的貴族軍隊也沒有帳篷,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他只能巡視一下,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別的幫得上忙的地方。

  歐汀伯爵的貴族私兵,納加,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與南方軍團的飛龍騎兵也沒有混雜在一起。貴族私兵的軍紀沒有想像中好,考慮到士官生有不少女生,歐汀伯爵怕惹出什麼事端因此親自約束著自己的部下;飛龍騎兵要照顧他們的坐騎,自然也是生人勿進;來自閃光之海上的灰鰭納加們倒是能習慣著寒冷的氣候,不過乾燥的陸地令它們感到不適。它們都在河床下面休息,身體蜷成一團。

  對於布蘭多來說,身體素質達到黃金領域之後,睡眠也就顯得不再那麼必要了。代謝系統自我完善。幾天幾夜不睡覺也是正常的事情。他沿著黑松林的邊際緩緩前行,天空上綴滿了星星,在另一個世界中,很難看到這樣的美景,布蘭多不禁停下來駐足觀看。

  不過南面的山口吹來陣陣寒風,安培瑟爾外海的風暴正在重新匯聚,難免讓接下來的大戰蒙上一層陰霾。布蘭多忽然聽到腦後傳來窸窸窣窣的灌木被踩碎的聲音,他拔出長劍回過頭去。一抹亮色的裝束映入他的眼簾,埃魯因的半精靈公主換上了一套銀色的盔甲,下面是改良過的裙裝,站在林子裡顯得高貴動人。

  「布蘭多​​先生。」

  「公主殿下。」布蘭多微微吃了一驚。沒料到公主還未睡下,而且還跑來找他。他不會以為這一次偶遇,公主也不會這個時候來林間散步,他尷尬地笑了笑:「公主殿下怎麼會來這裡?」

  格里菲因公主神色有些落寞。她也知道自己本不應該到這裡來,可是離開安培瑟爾以後。這一天晚上她卻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當日布蘭多對她作了那麼粗魯的事情,她當時心中噁心至極,恨不得當時就一劍殺了對方。

  可是為了埃魯因,她最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委曲求全。她告訴自己這個王國有的是更醜惡的嘴臉,甚至面對貝格寧子爵的背叛她也能壓抑自己的情緒。可那時的景象就像是一道夢魘。在她心靈上留下了陰影,竟怎麼也忘不掉。

  要是這人表現得更不堪一些就好了。可偏偏又是那麼優秀。

  格里菲因公主銀色的眸子裡倒映出布蘭多的身影,內心滿是複雜的滋味。她從小到大從未見過無緣無故的愛與憎,那天晚上的一切也讓她相信這個世界上從不會有無條件的援手,可他裝出一副無所索求的樣子又是如何,明明已經暴露出真正的面目了不是麼?

  而且布蘭多達魯斯後人的身份讓她感到的深深的擔憂,如果對方所圖更大,她又該怎麼辦?可這也是她最後的一個機會了,她希望能親自得到一個答案,那怕需要捨棄更多,只要能保住埃魯因、救出哈魯澤,她都會堅持下去。

  布蘭多感到格里菲因公主定定地看著自己,不禁有點臉紅。他不知道公主殿下心思有多複雜,不過大概也猜得到是什麼原因,那天晚上他也是腦子一片空白,情不自禁就……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想起來實在是太丟臉了。

  當初不要說公主要一劍殺了他,但凡格里菲因公主只要一句話,他估計都能羞愧得自我了斷了;不過現代人的心境畢竟堅韌得多,過了一天,布蘭多就可以假裝當作沒發生過了。

  只不過這會兒被半精靈少女這麼目光炯炯地盯著,還是會有些不好意思的。他忍不住咳了一聲,回過頭去。

  這個細微的動作卻引起了格里菲因公主的驚訝,她生於王室,又天生聰慧過人,看多了爾虞我詐的鬥爭,本身又繼承了精靈對於對人心的變化的敏銳。立刻地感覺出布蘭多這個動作中所表達出的含義。

  「原來布蘭多先生也會感到不好意思麼?」格里菲因公主的聲音很輕柔,但卻清脆像是林間夜鶯婉轉輕歌。

  「對不起,那個……」布蘭多幾乎要滿頭大汗了,心想公主殿下你這是羞恥Play啊,雖然我知道那天是我作得不對,但你也不太過分了啊。他這一世的靈魂不過才十九歲,上一世更是個不擅於表達自己感情的宅男,雖然久經上位之後原本的一些心態也逐漸糾正過來,但眼下也不禁有點手足無措。

  這傢伙居然臉紅了?格里菲因公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忽然好奇起來:「既然布蘭多先生也知道那是……失禮的事情,可為什麼還要那麼做?」

  她不禁又有點咬牙切齒:「真是……太過分了!枉我以為布蘭多先生還是一位真正的騎士。」

  布蘭多頓時語塞,他能怎麼回答。總不能說真正的騎士就是要追求浪漫吧?太扯了。要不說我會對你負責?似乎也不太好——先不說人家公主要不要他負責,小羅曼又怎麼辦?上一世影響自己最深的其實是學姐,但往事不可追,來時不可待。布蘭多很清楚自己的感情。

  格里菲因公主盯著他看了半晌。

  直看得布蘭多焦頭爛額。

  最後半精靈少女才輕輕出了一口氣:「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嗯?你明白了什麼?」布蘭多心中一怔,回過頭不解地看著這位公主殿下。仔細看未來的埃魯因高貴優雅的攝政王公主,今天還不過還是剛滿十六歲的少女,秉承了精靈一族獨特的纖細,看起來更加柔弱。

  格里菲因公主好像解開了心結,她抬起頭來,一頭銀髮在月光下微微閃爍著;輕輕一笑。提起裙子從樹林中走出,靜靜來到布蘭多一側,也看著天上的星星。

  「布蘭多​​先生也在看星星麼。」

  「差不多吧。」布蘭多有點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不明白這位公主殿下是個什麼意思。

  「星術士們說死後的人會化為星辰。所以先君和父王也在天上看著我們吧。」

  這個故事聽起來很浪漫,但布蘭多知道那些不過是些燃燒著的大火球罷了。當然,他不會這麼煞風景地說出來,再說這個世界上可是有正兒八經的占星術士的。

  「大概吧。」

  「布蘭多​​先生不相信命運?」

  「不,我相信。」

  「嗯?」公主殿下微微一怔。不禁回過頭。她個子不太高,只能看到布蘭多寬厚的肩膀。

  「我相信克魯茲人史詩中由人所創造的命運,命運,即是抗爭。」布蘭多靜靜地轉述這句當年學姐講給他聽過的話。

  「命運……即是抗爭……」格里菲因公主細細地品味著這句話。

  布蘭多遠遠看到尼玫西絲的身影。她正將自己的毯子給幾個女士官生蓋上。這個細節讓布蘭多微微有些驚訝,沒想到冷面的女騎士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送走埃魯因的公主殿下。布蘭多還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半精靈公主最後什麼也沒說,就陪他坐在森林外面看了小半天星星。這是個什麼態度。他至今也沒想明白。

  不過總而言之,看起來公主殿下是不打算追究那件事的責任了,總算是件好事。布蘭多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否則這臉就丟大了。

  凌晨三點時分,布蘭多總算見到了那個名叫沃奇克的德魯伊大師,這人長得和布蘭多記憶中一樣抽象。對方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一隻烏鴉人,臉又尖又長,上面還塗滿了一道道黑色的花紋。他披著一身蓑衣,看起來就像是烏鴉的羽毛,手臂與手指乾枯細長,形同爪子。

這人要放在布蘭多熟悉的影視作品之中,就是典型的反面角色,不過正好相反,在歷史上這是個性格冷淡、但嚴守中立的NPC形象。當然,德魯伊大多也就是這個德行。

  沃奇克是從安培瑟爾趕回來的,一臉疲憊之色,不過據對方所說再堅持一兩場低烈度的戰鬥應該還是沒問題的。布蘭多趕緊讓他先去休息,加上這位德魯伊大師,他很快發現自己手下的法師團已經達到了空前豪華的陣容。

  至少四位黃金階的術者,大德魯伊沃奇克,法則巫師大導師夏爾,大海妖布莉奇特以及暗夜領主安德麗格。然後是納加的二十人祭祀團,歐汀伯爵手下也有幾個流浪巫師,再加上芙羅、蒂亞兩姐妹,除了缺乏一個要素階的支柱之外——這個超過三十人、最低位階皆在白銀以上的法師團基本可以碾​​壓埃魯因的一切勢力了。

  可惜人數在布蘭多看來還是太少了一些,這三十來個施法者分散到幾千人的軍隊中,也只不過剛好夠用而已。不像未來大魔潮時代的戰爭,一個軍團都能調集起超過百人的法師團,除了分散在軍中負責防守之外,還能集合起數十人的專屬法師團集中使用,起到遠程火力支援的作用。

  當然,這個夢想在現在也只不過能想想罷了。沒有白銀階的巫師在大規模的戰場上存活率極低,但白銀階以上的巫師又少得可憐。這就是沃恩德的現狀。

  四點半。

  王立騎​​士團的士官生們結束了休整,然後納加與貴族私兵也依次被叫醒,布蘭多拿出一夜整理的地圖,讓他們按照要求去佈置防線。這一手又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他們不知道布蘭多早已熟悉這一帶的山川地理,還以為指揮官大人為了讓他們休息好,親自帶人乘夜去勘察了地形呢。

  年輕的士官生們雖然嘴上沒說,但內心感激不已。只有格里菲因公主隱隱猜到了什麼,但她也只將這種猜測埋在心中。

  馬爾高地的地形對於防御者來說是一個驚喜,三座山脈的支系在這裡交匯形成一片巨大的谷地,谷地中霧氣氤氳,籠罩著兩側的山谷。河流從中川流不息,發出巨大的水響聲。

  山谷北邊橫亙著一條高聳的山脊,在視野遠端已近鉛灰色,在凌晨之前的夜色下朦朧一片。這是法馬山脈向南延伸的山麓末端。當地人將這座山稱之為昂爾克山,昂爾克在山民古老的語言中意即'牆'的意思。

  兩條溪流在昂爾克山腳下交匯,匯聚成一條淺淺的山溪,溪水順著河灘向下沖刷,經年累月形成了一片開闊的川地。川地向下。彷彿一道巨大的斜面,兩側即是森林覆蓋的馬琴科山與勒維科山。

  不過馬琴科山與勒維科山都平而緩,遠遠低於昂爾克山頭的高度。這就意味著如果在昂爾克山頭上佈置陣地,弓箭手將能居高臨下攻擊南面的兩座山頭。

  而北方聯軍的步騎兵要通過山谷向他們發起進攻的話。事先佔領南面的兩座山頭的攻擊將會是一場噩夢。但若不攻占南面的山頭,從下向上的仰攻就不僅僅是一場噩夢那麼簡單了。

  這簡直是一個天然的阻擊陣地。

  除非黑刃軍團想辦法越過法馬山脈。從昂爾克山後發起進攻。不過那需要漫長的時間,至少半個月之內。他們不用擔心來自後面的敵人。

  於是剩下的事就很簡單了。雖然還有少數人認為繼續深入安列克群山或許更好,不過那畢竟只是一種可能而已,大多數人幹勁十足地開始佈置防線。士官生們很快提出了一個非常經典而且實際的方案。

  這個方案第一時間被送到了布蘭多、公主殿下以及歐弗韋爾手上。計劃很簡單,如同預想一般將主陣地設在溪流交彙的北邊,昂爾克山山麓下——依次是弓箭陣地,主陣地——但防守的重心卻向前推進,將馬琴科山東麓、勒維科山西麓兩座山頭包括在內。

  布蘭多一眼就看出這個計劃的核心所在,在南面兩座山頭上分別設下一個戰場,年輕​​的士官生們打算利用地形優勢在這兩條戰線上消耗南方聯軍的有生力量。

  這樣的戰術意圖非常典型,幾乎可以說是教科書一樣的佈置。但在布蘭多看來卻不怎麼樣,太保守了一些。他看了其他人一眼,公主殿下沒有表態,歐弗韋爾也搖了搖頭。

  孤狼就孤狼啊。

  布蘭多這才搖了搖頭:「大體上可行,不過細節上還得修正一下。」

  「啊,怎麼修正?」信心滿滿拿來計劃的卡格利斯不禁一呆,這個計劃其實是他制訂的,也得到了士官生們的一致認同。本來以為一定會通過,可現在看來似乎有些太過想當然。

  「這樣就行了。」布蘭多用手在臨時地圖上比劃了兩下,答道。

  「哈?」

  卡格利斯差點沒手一抖將手中的計劃給糊到自己領主大人臉上,這也叫計劃?這不是把整個正面陣地都給讓出去了嗎,領主大人要不要我們直接投降還快一點?

  他可憐巴巴地看著布蘭多,似乎想要確認一下自己的領主大人是不是一夜沒睡精神恍惚一時說了胡話。卻沒料到立刻被布蘭多狠狠地瞪了一眼,斥道:「還呆著幹什麼?」

  於是這個來自托尼格爾貴族青年只能自認倒霉,垂頭喪氣地走了出去。

  「這樣似乎是​​有點……」歐弗韋爾也忍不住搖了搖頭,布蘭多這個計劃實在是太大膽了一些,有點超出他的預料了。

  不,簡直不僅僅是大膽了。如果他不是之前就認識這個年輕人,恐怕也要開始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個奸細了,這個計劃簡直是在蔑視北方聯軍的智商了。

  「兵行險著,你和馬卡羅性子倒是很像,只可惜……」王國的孤狼不禁也嘆了口氣。昔日王國一獅、一狼、一狐,可現在卻也只能依靠這些年輕人了。

  他也只能希望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只有布蘭多對此微微一笑,自信滿滿。

  天色濛濛放光,森林中隱隱綽綽大軍開始集結。諾斯達與他的飛龍騎兵正在清晨的微風之中一一升空,然後布蘭多控制的風精蜘蛛的配合之下開始驅逐北方聯軍天空上游弋的斥候騎兵。

  這是大戰之前的清場工作。

  到這個時候,兩方都再也無法隱瞞他們的戰術意圖。北方聯軍的指揮官們很快就明白,布蘭多這是要準備和他們決一死戰了。

  「知道跑不掉了?」

  威廉姆斯伸手接住一掠而過的飛龍騎兵丟下的羊皮紙筒,神色淡然地一掃之後,臉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他抬起頭——前方就是馬爾高地了。

  八點十二分。

  布蘭多合上手上黃銅表蓋的懷錶,遠遠地向山谷另一頭望去。他的視野極遠,強大的感知能力讓他不需要假以外物就能看到數英里之外的景物,山谷的另一頭,已經出現了第一支北方聯軍,只是暫時還看不清楚是那個縱隊。

  「應該是芬恩子爵,人數不少,怕有好幾千啊。」歐汀伯爵放下單筒望遠鏡,喃喃自語道:「他們停下了,應該是在等待後援。」

  布蘭多點點頭,歐汀伯爵不愧是在黑刃軍團和南方軍團都任職過的老資格貴族,這個判斷還是非常準確的。他的猜測差不多應該也是芬恩縱隊。

  倒是一旁的恩羅克有些不以為然,這年輕人聳了聳肩道:「人數再多也毫無意義,這個山谷能讓他們展開一千五百人從正面進攻了不起了,北方佬可真是磨蹭啊。」

  「但他們可以先攻占馬琴科山和勒維科山在南面的兩座山頭不是麼。」芙雷婭一身戎裝站在布蘭多身旁,手按長劍,皺著眉頭答道。

  「那就有好戲看了。」布蘭多嘿嘿一笑。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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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3 18:38: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幕 聖白的戰役 XIV

     陽光形同明亮的利劍,一束刺開霧靄。高地之上,鮮花鋪墊,河水奔流燦爛如銀,但森林之間一排排長矛破霧而出,高地步兵身披甲胄齊頭並進,不可勝數的燕尾旗、矛旗一一映入視野,上面各自繪上了領軍騎士的盾徽紋章,從雄獅到鵜鶘、荊棘到花環無一重複。

     芬恩縱隊,康斯坦丁縱隊,布累縱隊,北方聯軍正在集結,繁花似錦的川野之上長槍勝林,如雪的矛尖隨著貴族步兵的呼吸而微微起伏,在幾英里外織出一條閃光的緞帶。

     從昂克爾山上極目遠眺,南方似已成一片烏壓壓的汪洋,汪洋之上旗幟浮動,其中不時閃過一片片武器的反光。布蘭多抿緊了嘴唇,這才是真正的大戰,只有這一刻,他才有重回過去的錯覺。

     所有人皆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渾然不覺虎口發白;貴族私兵們連呼吸都忘記了,張大嘴望著這一望無邊的大軍。

     而在大軍之後,還源源不斷有數條尾巴正在匯入。數以萬計,這個詞只在這一刻體現出它空前的壓迫力,數万人一齊呼吸好像令風都要為之滯靜。

     馬爾高地上的和風正在平息。

     空氣變得悶熱而滯重,這是風暴來臨之前的徵兆。綠色耀人的草甸之上,一名騎士正在加速離開北方聯軍烏雲一樣的主陣,騎士高舉長槍,耀武揚威地在北面的陣地一路小跑。

     「快看那,那就是港約人(1)的天才騎士。伯爵大人有意指他為縱隊長呢,聽說是頂替他父親的位置。」

     「二十歲的縱隊長?」

     「因為是天才嘛。聽說子爵大人在多尼托奎寧獅人打了幾次漂亮仗。奇蹟一般的勝利。和他一起參戰的老兵都管他叫『瓦納格』,你知道嗎? 『瓦納格』是山民傳說中的英雄。」

     「老兵?」

     「就是那些參加過十一月戰爭的老兵啊。他能指揮得動他們。只有他才能指揮得動他們。聽說伯爵大人有意將他培養成下一代軍團長呢。」

     「那也未免太離譜了。」

     「有可能哩。外面傳聞子爵大人是大地劍聖達魯斯的關門弟子。你們想一想劍聖大人還沒成名之前,人們不是也管他叫『瓦納格』嗎?」

     「我看不大可能,不過聽說達魯斯大人不是還有後代嗎?誰又不曉得他後來去哪裡了,說不定子爵大人正是那位大人的後人呢,達魯斯大人畢竟還是不願意看到埃魯因分裂的……」

     士兵們議論紛紛。最後不免肅然起敬。王國的光復時代,劍聖達魯斯在埃魯因留下傳奇一般的名聲,他最後神秘的隱退更是為這段傳說劃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平民們皆相信大地劍聖正是王國的守護神,終有一天等到王國危難之時會重新仗劍而出。

     在《琥珀之劍》中,這樣的說法甚至在一部分玩家中都廣為流傳。埃魯因玩家甚至為此重新改良了達魯斯留下的軍用劍術。但包括布蘭多在內誰也不會想到,那位王國的守護神。最終一樣也沒能逃過時間的審判。

     而被那個最後的希望,也被淹沒在布契的灰燼之下。

     布蘭多手撫長劍,心中一片悵然。

     馮.道格寧子爵卻高高昂起頭,意氣風發。若你仔細觀察會發現這個全身包裹在銀甲之下的騎手正是幾天之前站在維托金身邊那個年輕人,也正是在拍賣場之前與布蘭多起衝突的騎士隊長。他是拿約人的天才騎士,連十一月戰爭的老兵也對他推崇備至,認為他可能就是下一個大地劍聖。

     馮.道格寧子爵心中也深以為然。

     他手舉長槍,駕著重型的地行龍繞著北方聯軍的主陣地緩緩小跑一圈,身後的斗篷有如一條金色的火焰,所過之處北方聯軍的士兵們山崩海嘯一般歡呼起來、叫喊著:

     「瓦格納!瓦格納!」

     「瓦格納!瓦格納!」

     年輕人額頭上一片亮閃閃的汗珠,當仍舊高昂著頭顱來到維托金伯爵身邊。伯爵大人滿意地點點頭,白獅軍團豪傑輩出,但黑刃軍團也不是後繼無人,尤其是得十一月戰爭老兵稱譽的更是再無一人,這個年輕人在北方與托奎寧獅人的戰鬥堪稱完美,猶如當年年輕的劍聖達魯斯一般。

     雖然維托金伯爵對流傳於下層士兵口中那些謠言不屑一顧,但倘若有一日馮.道格寧成了另一個大地劍聖,那麼黑刃軍團未必沒有超越白獅軍團的一天。他從年輕人手中接過長槍——指揮官執矛當先,這是黑刃軍團一個重要的信念,但現在也只剩下這個儀式而已了——維托金伯爵淡淡問道:「看清公主的陣地了嗎?」

     「看清了,伯爵大人!」

     「如何?」

     「狂妄之至。」

     昂爾克山腳的陰影之下正沉寂著三個巨大的方陣,上千貴族私兵在溪流北岸列開長長的隊列,前三排手持四五米長的長矛,一面面橢圓形的巨盾反射著陽光——這些奇形的塔盾不似於人類的任何一支兵種,反倒有些像是當年銀精靈的野戰部隊——安斯之喉。

     一道沉銀色的壁壘橫亙在北方聯軍前方。

     「是那個拿約人的天才。」布蘭多第一次披上了全套的騎士甲,在方陣中央端坐於戰馬背上,聽到身旁的歐汀伯爵如此說,他也抬起頭看著遠處北方聯軍陣前那個志得意滿的騎士。

     「黑刃軍團在北方與托奎寧金鬃獅人交手,馮.道格寧子爵以不不足四分之一的兵力與敵人周旋,插入敵人後方,燒掉托奎寧金鬃獅人的糧倉。逼迫大地聖殿不得暫且退兵,馬卡羅曾言此人必是埃魯因未來的將星。布蘭多先生你需要小心此人才是。」格里菲因公主在布蘭多身後低聲提醒道。

     布蘭多掀起的面甲下沉穩的神色一動,輕笑了笑。

     他有什麼好小心。要小心的是對方才是。歷史此人即是為了芙雷婭所殺,現在埃魯因的女武神就在這個戰場之上。這位子爵大人只怕要走霉運。

     狼爵士歐弗韋爾注意到布蘭多的神色。不禁微微一笑:「怎麼。看來布蘭多先生與此人有舊?」

     布蘭多點了點頭。

     豈止有舊,這人還欠他一次決鬥呢。

     「格里菲因公主竟然沒讓士官生來構成中央陣地的核心。」

     老騎士雷爾德將單筒望遠鏡從眼睛旁邊拿開,布滿魚尾紋的眼角隨著逐漸皺起的眉頭微微動了一下,「那是哪支軍隊?」

     「看旗幟是歐汀的私軍。」

     「真是太狂妄了啊。」巴爾塔侯爵也嘆了口氣,「看來連戰連勝讓公主殿下已經有些輕敵了。此戰只怕要一戰而勝了。」

     這番話正是在場大多數一線貴族指揮官心中所想——一戰定勝負了;看來瑪莎大人還是屬意於北方的,西法赫王室雖然曾被剝奪榮耀,但科爾科瓦家族又何嘗不是如此?維托金伯爵不禁閉上眼睛,心中慶幸自己沒有站錯隊。

     贏定了。

     戰場之上——

     公主軍隊左右兩翼向後延伸至昂爾克山上,讓出南方馬琴科山、維勒科山兩座山頭。形成以中央為依托的一個龐大的戰場帶。

     主陣地成為整個戰場的中心與突出部。公主殿下是意圖以這個中軸來調動整個戰場的均勢。

     所有人心中都不禁生出這樣的感嘆:「好大的氣魄,好大的手筆。」

     只可惜。

     「但只要中軸一旦擊潰。公主軍隊就失去依托,」馮.道格寧子爵手指向北方昂爾克山的陰影,神采飛揚地分析道:「整個戰場隨之被我方分割,他們不得不各自為戰,敗亡不過頃刻。」

     「歐弗韋爾又豈會犯這種錯誤,那可是王國的一頭孤狼!」一個貴族軍官高聲問道。

     「因為他想要追求更強的主動性,這就是那頭孤狼的性格,隱忍潛伏,一擊必殺!」子爵自信滿滿地答道。

     「納加與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又何在?」

     「必在左右兩翼!」馮.道格寧子爵一字一頓地答道。

     眾人心中了然,維托金伯爵抬起頭,久久盯著昂爾克山的陰影之下。半晌,他的目光落在龍背上的年輕人身上:「馮.道格寧子爵,可敢為新王先鋒?」

     馮.道格寧子爵心中一片狂喜,他明白這是自己一戰成名,名垂青史的最佳機會了,立刻高高昂起頭,「自然。」

     傳令兵穿梭往來,貴族們的命令在川野之上交織響起,連成一片。北方聯軍中一面面號旗正在來回傳遞,然後大軍開始緩緩開拔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布蘭多忽然感到自己的額頭有了一絲涼意。

     起風了。

     「起矛!」

     「前進,保持隊列!」首先開拔的是來自伯薩斯(1)的布累縱隊,布累步兵只著胸甲,手持戰戟,帶著寬沿頭盔,穿著寬鬆的馬褲,然後在膝蓋以下位鐵護足所束緊。布累步兵紀律嚴明,統一的藍白色戰袍連成一片,從上空俯瞰彷彿草甸之上一條正在緩緩從北方聯軍分離出來的藍白色絲帶。

     馮.道格寧子爵騎在龐大的地行龍之上,帶著他手下的遊騎兵跟在步兵後壓陣,放眼望去,薄薄的兩列步兵橫貫整條河谷,藍白相間的隊列沿著起伏的地形若隱若現,旌旗飛揚,竟也有成百上千之多。

     雖然明知這一波攻擊只是試探,但也難免讓人生出心潮澎湃之感。這才是真正的大戰,又有多少人能親眼得見?遑論親身參與其中。何況他明白,這一仗將是他成名的一戰。

     從此以後,馮.道格寧就是另一個閃耀在埃魯因歷史上的名字。

     他舉起手中的長槍,聲嘶力竭地高喊出來:「我必執矛當先,爾等當從我取勝!埃魯因萬歲!國王萬歲!」聲震川野,北方聯軍齊聲應和。

     一片山崩海嘯的歡呼。

     滾滾吼聲像是水紋一樣讓歐汀伯爵手下的貴族私兵也起了一道道漣漪,私兵們一個個攥緊了手中的長矛,汗水如泉流下也渾然不知。歐汀伯爵看著自己緊張的部下,也不禁嘆了一口氣,這個計劃實在太大膽了一些,他手下又怎能勝任?

     他回頭看著布蘭多。

     布蘭多臉上卻並無一絲憂色,他正神色自若地聽一側的公主殿下說話。 「我曾聽歐弗韋爾卿說起布蘭多先生當日在里登堡的英勇行為,只是不知那時布蘭多先生發起衝鋒時,又是怎樣的場景?」格里菲因公主看著北方大軍,也是面色如常。

     那時啊。

     布蘭多笑了笑,「也沒想太多,但人總要生存下去。貴族也是一樣,平民也是一樣,在生命面前,並無區別。」

     「這話是布蘭多先生想要告誡我的嗎?」公主殿下很敏銳地問道。

     「不,只是一個想法而已。」

     格里菲因公主看了他一眼。

     布蘭多心中正在默默計數,他忽然回過頭問道:「安蒂緹娜,還有多久?」

     「不到十米,領主大人。」

     幕僚小姐在他身後打了個呵欠,紅著眼睛軟綿綿地回答道。

     布累人衣著光鮮的步兵大隊正排成一排緩緩沿著河谷推進,對於他們來說溪流交彙的北岸公主軍隊的陣地還是一條灰濛濛看不清楚的線,任誰也不會想到他們會在這個時候遭到什麼襲擊。

     而隨軍的的炎之聖殿神官們開始唱誦禱文,聖歌迴盪在原野森林上空,天空之上不時降下一道道金光,加持在步兵身上。

     這是火焰防護咒文,一種大面積祝福,給受術者增加1點防護和1點火焰反傷。不過這一法術增加的防護與鎧甲衝突,因此越是輕質的甲胄,獲得的收益也越完整,與布累步兵搭配相得益彰。

     但正是這個時候。

     整個戰場之上所有人都看到布累人的步兵隊列中忽然發出一道閃光,幾名布累步兵頓時被高高拋起,屍體像是木偶一樣摔落在開滿鮮花的草地上。

     隨後悶雷一樣爆炸聲才傳遍整個川野——

     ——————————————————————————————

     背景註釋:

    (1)拿約,雅尼拉蘇行省靠近灰山的一座漁村發展來的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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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3 18:39: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一幕 聖白的戰役 XV

  這是什麼?魔法嗎?北方聯軍所有一線指揮官都驚得停下了手上的一切動作,但包括馮?道格寧子爵在內還沒有人反應過來,接二連三的閃光在就已經在布累步兵大隊之中依次爆發開來。

  轟轟轟,一片暴風驟雨般的爆炸瞬間籠罩了整個一線陣地。布累人的步兵有幸第一次在沃恩德的戰場上遇到了地雷這種殺人利器。淺淺埋在草皮之下的崩解水晶一旦受力就立刻釋放出全部蘊含其中的能量,可怕的衝擊力不僅僅是掀開草皮,更直接衝擊在上面的步兵身上。

  布累步兵的鐵護足首先受力變形,然後連帶骨頭一起被巨大的衝力向上折斷,帶著它的主人向上飛起;胸甲在這個過程中一瞬間向內凹陷,直接將裡面的一切骨頭還是內臟榨成粉碎。

  五六名步兵被扎上天後,落下來的大多就只剩下冷冰冰的屍體。

  一瞬間,布累的步兵大隊就折損了將近五分之一的有生力量。但更嚴重的打擊是在士氣上的——他們甚至還沒接觸到敵人,就已經大難臨頭了——親眼目睹這一幕的北方聯軍的歡呼好像被扼住了喉嚨的鴨子一樣一瞬間戛然而止。

  「這……就是你們從那些魔力熔爐上拆出來的東西做出來的?」格里菲因公主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心中卻在默默計算:「魔力傳導裝置的核心價值不菲,但那些水晶從殺傷力上來看似乎不怎麼划算,但在緊要的戰場上不計成本的投入似乎也能產生奇效。」

  布蘭多點了點頭。說實在話會了這東西他和安蒂緹娜都是一夜沒睡。而且最後因為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安蒂緹娜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完成那麼大的工作量,他不得不動用大型的血祭煉金術陣來幫忙。

  為此他可是放了不少血。

  不過他注意到半精靈公主的臉色,大概猜到對方的想法。但他並不在意,眼下這可不是崩解水晶的全部威力,好戲還在後頭呢,自己製造崩解水晶可不是用來當地雷玩的。

  他重新回過頭。遠遠地看著戰場另一邊。爆炸還在持續,一名地行龍騎兵也在這輪爆炸中殞命,崩解水晶炸斷了他地行龍的右足。狂怒的坐騎直接將他從背上甩了下去。這個可憐的倒霉蛋在這個過程中折斷了脊柱,當場喪命。

  「停下!停下!」馮.道格寧子爵也被嚇了一跳,趕忙勒緊韁繩高喊道:「是陷阱!」

  但這位子爵大人畢竟無愧於歷史上的赫赫名聲。他馬上找到了解決的方法。下達命令令布累步兵停下並分散開,再以散兵隊形繼續前進——散兵陣型早在星聚之年(1st. 321)亞塔尼亞伯爵率領白獅步兵團面對獅人的密集弓箭覆蓋打擊時就已存在,更早一些,克魯茲人也曾使用過類似的戰術,因此倒也不算是什麼新奇的發明——不過他在這裡活學活用,卻讓北方聯軍的指揮官們眼前一亮。

  「不愧是拿約人的天才啊。」芬恩子爵不禁在維托金身邊誇讚了一句。伯爵大人也甚為滿意,至少沒有證明他的選擇是錯誤的,有識人之明,也是貴族的美德之一。

  可他話音還未落,彷彿專門是為了反駁他似的。戰場上又是一片更加明亮的閃光。劇烈的爆炸幾乎連成一片,使整個川谷都震動了一下。

  馮.道格寧子爵目瞪口呆地看著發生在自己面前的這一切,猛烈的爆炸掀起草皮,使浸潤了鮮血的泥土紛紛揚揚地從他身邊落下,彷彿下了一場泥雨。他抹了一把臉。臉上粘糊糊的直難受,在他的設想當中公主一方不過只有半晚上的時間,既要佈置陣地,又要埋設陷阱,哪來那麼多時間?他認定對方不過是虛張聲勢,想要​​拖延時間。

  可沒想到他還是料錯了一點。布蘭多的『陷阱』可沒他想像之中那麼複雜。事實上他和安蒂緹娜不過是將一些用剩下的邊角料隨便製作了一下然後丟到草叢中而已。

  但就是這隨手為之的產物,就給北方聯軍帶來了巨大麻煩。

  布蘭多看到布累人的步兵再一次停下,心中不由得一陣暗爽。這個世界上可沒有什麼國際公約,他想用什麼樣的地雷就用什麼樣的地雷,簡直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而這大殺器第一次出現在戰場上,也的確是帶來了想像不到的收益。

  北方聯軍想要繼續推進,就不得不付出慘烈的代價。而且地雷這東西真正的作用其實是用在對敵軍士氣的震懾上,還未接觸到敵人就先損失一兩支軍隊,這在沃恩德這個幻想的世界中可算是一個了不得的壞兆頭。

  當然,對方也大可停下來慢慢排雷嘛。反正他和安蒂緹娜也沒把那些崩解水晶埋多深,要仔細一點還​​是能一一​​找出來的。不過那也正合他的意,反正他不差時間,這場戰鬥最好是拖個一周或者半個月,只不過到時候戰場上可就由不得北方的貴族們說了算了。

  不過北方聯軍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並不打算給布蘭多這個機會。馮.道格寧子爵只在短暫地停留之後就又命令布累人繼續前進,仍舊是散兵陣型。

  這就純粹是用人命來填坑了——

  布累的步兵立刻起了騷動,不過馬上被鎮壓了下去。馮.道格寧子爵冷著臉命令他手下的遊騎兵殺了幾個抗命不從的士兵之後,這支步兵大隊才又開始不情不願地向前挪動。

  不過這個時候那句喊得豪言壯志的『我必執矛當先,爾等當從我取勝!埃魯因萬歲!國王萬歲!』簡直就成了一個現成的笑話,士氣也隨之一落千丈。

  馮.道格寧子爵狠狠地盯著北邊,臉色一片青鐵。

  不過無論如何。北方的聯軍總算是又開始向前推進了。在一片片爆炸聲之中,布累的步兵在不斷減員,最後這些紀律嚴明的步兵們也終於承受不住而崩潰了,那些下級士兵幾乎是哭喊著想要後退,但明晃晃的長矛還是驅趕著他們前進。

  這一幕不禁讓布蘭多想起了克魯茲帝國驅趕他們的奴隸士兵進攻的場景,不過克魯茲人驅趕的是他們的敵人和俘虜,而今天的埃魯因驅趕的卻是他們的同胞。

  他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在他身後。格里菲因公主也咬緊了下唇。

  布累縱隊的第一步兵大隊終於徹底崩潰,或者徹底完蛋,這支大隊不僅僅是徹底失去了編制。並且也失去了他們的心氣。所有人都明白這一點,未來的布累縱隊恐怕不會在有第一步兵大隊這個番號了。

  那將是留在所有人心頭的夢魘。

  但這個夢魘還在持續。馮.道格寧子爵換上了第二大隊,這一刻這個年輕人彷彿成為了一尊謹守著勝利的陰冷死神。冷漠地將人命填入這個既定的勝利之中,他只需要最後的結果。

  至於犧牲,那僅僅只剩下一個數字了。

  北方聯軍的推進終於看到了成效,布累人的第二步兵大隊終於接近到了距離布蘭多主陣地不過一里地的位置。而在他們身後,北方聯軍的主力開始掩進,布蘭多甚至能看到後面騎兵調動的情況。

  不過這個時候,前面的布累步兵遭到了迎頭痛擊。

  所有人都聽到『嗖』一聲彷彿空氣被抽空的聲音,天空為之一暗。馮.道格寧子爵下意識地抬起頭,只見馬琴科山、維勒科山上各自升起了一片黑壓壓的箭雨,箭雨撲面而至。前面推進的布累第二步兵大隊好像迎面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一樣,原本還保持完整的陣型頓時垮下去好幾處。

  「終於接敵了!」馮.道格寧子爵心中閃過一絲激動,他馬上回頭喊道:「命令高地步兵馬上向維勒科山發起進攻,先攻下那座山頭!布累步兵繼續推進!」

  他身後的扈從騎士立刻舉起號旗。

  河谷另一頭也同樣舉起一面號旗。芬恩子爵遠遠地看了一眼,立刻騎士環繞之中縱馬而出。他身後自有一位騎士端起號角,嗚嗚吹響。

  悠遠的號角聲一時響徹河谷。

  芬恩縱隊的高地步兵開始脫離主陣,數千灰色戰袍的步兵像是一條洪流一樣漫過谷底的河床——在他們前方,布累人的輕步兵已經為他們'踩'出了一條安全的通道——使他們可以暢通無阻地向著維勒科山方向發起進攻。

  可惜的是攻擊並未有預想之中那麼順利。

  芬恩縱隊高地步兵第二大隊才剛剛進入黑松林,就聽到森林中一聲帶著嘶嘶聲的叫喊:「Sarko——!」如果他們懂得納加語,一定會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投——!」

  撒尼珥張開嘴。嘯叫的長音穿透整片林地。隱藏在松林中的納加一族的戰士焦黃色的瞳孔中已經映入人類的身影,它們整齊劃一地舉起手中的長矛,向下方一擲。

  一片慘叫響徹林間。

  芬恩縱隊高地步兵第二大隊沖在最前面的第七分隊幾乎被這波矛雨完全覆蓋,帶頭的百夫長拉斐爾爵士當場戰死,一百五十名步兵只有三分之一倖免於難。

  「Airm!」撒尼珥馬上命令自己的同族放平長矛,納加禁衛軍同時將長矛一架,前三排立刻形成一片鋼鐵叢林。

  高地步兵第三、第四、第九分隊此刻已經越過他們的戰友,百夫長布羅德與他的同僚親自督戰,他一看到森林中的灰鰭納加手中的武器就意識到不好——月形矛,納加禁衛軍!但這時撤退已經來不及,所有人都只能眼睜睜看著兩支不同種族的軍隊撞在一起。

  一聲整齊的悶響,彷彿是長矛撕開鏈甲的聲音。布羅德不由得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只見前面第一排黑刃軍團士兵整整齊齊飛了起來,被拋飛回去,一頭撞在岩石或者掛在樹幹上。

  納加禁衛軍還在前進,高地步兵三個分隊的陣線像是一層薄紙一樣一捅即破。三階軍隊面對一階軍隊時展示出碾壓一般的實力。布羅德看到納加禁衛軍幾乎一瞬間就清空了他們前面的人類士兵,而後排的納加正以整齊劃一的動作在從背後取下第二支短矛。

  這是他人生中最後看到的一幅畫面。

  ……

  森林中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被釘在地上的人類士兵的屍體。

  撒尼珥抬頭看了一眼,布蘭多和他大概講過黑刃軍團的編制,眼下他們擊潰的大約是人類的半個大隊,但這就夠了。

  「收起族人的屍體,打掃戰場。我們撤退!」它馬上用納加語向自己的所有屬下下達了命令。布蘭多並不打算在這兩座山頭上與黑刃軍團作過多糾纏,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們原本計劃將這裡變成一處絞肉戰場,但在他看來打絞肉戰才是一件真正不划算的事情。

  不過讓出這兩座山頭。中央陣地真的守得住麼……

  撒尼珥焦黃色的豎狀瞳孔中也不由得閃過一絲疑惑。

  芬恩子爵趕到維勒科山上時,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幅地獄般的景象。短短一刻鐘之內,高地步兵第二大隊就損失足足五個分隊。四位百夫長,他在托阿斯被托奎寧的獅人包圍也未遭受過如此慘烈的損失。

  而且雖然那個騎士隊長信誓旦旦地向保證他們是在經歷了艱苦卓絕的戰鬥之後才終於擊潰了敵人——那些灰鰭納加——奪取了這座山頭。不過芬恩不是笨蛋,他明顯看得出來納加是主動撤退的,否則他的手下會連一具屍體也沒搶到?

  算了。

  子爵咬咬牙,總之完成任務就行了,他可不會為了這些無所謂的理由而主動去到伯爵大人那裡認罰,「立刻打掃戰場,去向維托金伯爵回報我們的勝利!」芬恩狠狠地命令道。

  他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戰場中央,心中隱隱感到一絲不安,這仗打得也太詭異了。那些納加為什麼要主動棄守高地?

  而在戰場另一側的馬琴科山上差不多正在發生著同樣的一幕。康斯坦丁男爵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看著那些差點把他的縱隊徹底擊潰的『偽白獅軍團』以及年輕的士官生們揚長而去。

  「他們撤退了?」

  「瑪莎在上,是你在天上保護著我們麼?」

  「謝天謝地……!」康斯坦丁男爵無力地趴在地上,幾乎欲哭無淚。

  馮.道格寧子爵幾乎第一時間得到了馬琴科山與維勒科山被攻下的消息,那一刻他終於重重地出了一口氣。雖然遇到了一些麻煩,但總算勝利在望了。

  「公主殿下果然是打算放棄南面的高地。打算吸引聯軍的主力進攻中央的陣地麼?想要掩護左右兩翼?不,這應該是在誘敵深入……真是狂​​妄啊。」

  他腦子裡一下閃過無數個念頭,但目光也逐漸變得狂熱而好戰起來。不過既然公主一方敢把弱點暴露在正面,他們又怎麼會輕易放過,對方愚昧地相信他們的中央陣地堅不可摧,但馮.道格寧子爵卻不認為歐汀伯爵手下那些私兵能夠靠得住。

  「一擊摧毀對方的妄想好了。」

  他舉起了長矛。

  號角長鳴。

  ……

  嗚嗚的號角聲再一次響起。北方聯軍不再是層層推進。而是彷彿整個動了起來,由於馬琴科山與維勒科山皆落入敵人之手,因此這一次他們終於能在正面完全展開。

  三面來敵,維托金伯爵終於一次性投入了超過四個縱隊的兵力。黑壓壓的軍隊形同一道漫過山野的洪流,但這洪流正逆流而上,從河灘、從溪流、從森林、從山野中全面發起進攻。

  一面面旗幟在迎風而行,而那些崩解水晶零星的爆炸好像也轉瞬被淹沒在了人海之中。

  這一刻所有人不禁都白了臉色,敵人實在是太多了。在丟掉了馬琴科山與維勒科山之後,中央陣地在三面夾擊之下是否能堅守得住,這實在是一個沒有任何疑問的答案。

  就依靠那些私兵?

  布蘭多臉上也終於出現了緊張之色。他不擔心自己的計劃會不會出現紕漏,卻擔心歐汀伯爵手下的私兵能不能承受住巨大的心理壓力,如果他們一觸即潰,那麼就全完了。但他只有這一次機會,必須要將敵人的主力吸引至此。

  「給我堅持住啊——」

  布蘭多心中吶喊著,但下意識拔出了劍。雖然還未接敵,但他已經感到貴族私兵的方陣已經開始搖搖欲墜了,不能再等了,必須讓士氣穩定下來。他高高舉起大地之劍,手臂上的『巴哈姆特之握』如同遊戲之中一樣具備自我變形的能力,完美地與天藍色地鎧甲融合在一起。金屬的手甲像是一頭藍龍的爪子,看起來威風凜凜。

  在他背後​​——

  山坡上的弓箭陣地中,貴族弓箭手終於等到了命令。他們同時從背後的箭筒中抽出箭矢,張開長弓——箭矢的箭簇已經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閃閃發光的灰色水晶。

  貝絲看著這些長弓手,忍不住搖了搖頭,動作也慢了、而且還不標準。這些貴族私兵真是一無是處,而且人數也太少了,一千多名弓箭手,有一小半還是『臨時轉業』的,這些人真的能發揮作用嗎?

  她很懷疑。

  不過指揮官大人親口說過,只要他們能開弓把箭矢射到敵陣中就夠了。貝絲看著山下黑壓壓的聯軍,心想這倒不是什麼難事,根本不需要瞄準嘛。

  「準備——」

  她也張開了手中的頁岩長弓。

  「射——!」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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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3 18:40: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一幕 聖白的戰役 XVI

  布蘭多視野中天與地之間的距離變得狹長而開闊,前面長矛手正在放低重心,閃亮的頭盔依次下沉,長矛像是從一片頭盔的海洋中升起。他隱約聽到貝絲的聲音像是海妖一樣尖利'射——'一片羽箭從他們頭頂越過,在較遠的地方化作一片黑點紛紛落下。

  北方聯軍的隊列像是一線藍白相間的浪潮,​​這浪潮中產生了​​一系列爆炸。連續不斷的爆炸閃光,尖嘯的聲音連成一片,銳利氣流好像一瞬間就越過幾十米的距離,帶著殘缺不全的金屬圓環叮叮噹當撞擊在他的盔甲上。

  強光閃耀著,布蘭多忍不住瞇起眼睛,在他正面布累的輕步兵已經開始進入最後的衝鋒,他們的陣線完全成一個弧形,正在越過山溪的淺灘,崩解水晶不斷在他們腳下爆炸開來,升起一團團水柱,不斷有年輕的面孔在水霧之中倒下,而他的同伴則越過他的屍體繼續前進。左右兩側大約五十米開外馬琴科山與維勒科山北麓的密林之中,芬恩縱隊與康斯坦丁縱隊的步兵在樹冠之下若隱若現,但一團團爆炸的閃光在樹林中綻放開來——由於不用顧忌到誤傷,弓箭手們幾乎將所有的箭矢都投射到這兩座山頭上——爆炸產生的震耳欲聾的響聲幾乎要將地皮都掀翻過來,黑鬆的枝幹被氣浪折斷、掀飛、與兩支北方聯軍縱隊的旗幟一起一面面倒下。

  戰場遠處忽然也爆發出幾點閃光。

  布蘭多立刻明白過來那是什麼,魔法攻擊!北方聯軍的巫師加入戰鬥了。幾點火焰一瞬間劃過數千米的距離,轉眼變成頭顱大小的火球,但一面面淡藍色的水幕隨即在貴族私兵方陣之上張開,火球轟然撞上水幕,化作無數紅色的焰苗四散飛濺開來。

  但爆炸產生的轟鳴還是使歐汀伯爵的私兵產生了陣陣騷動,陣型開始出現了亂七八糟的鬆動。布蘭多暗叫不好,正想鼓動士氣。但一個清晰冷靜的聲音卻先他一步響了起來。

  「不要後退,我在這裡!我和你們在一起,與你們並肩作戰!」公主殿下的聲音堅定而從容。但少女緊緊抓住自己劍柄蒼白的手暴露出她真實的心情。
  「公主殿下!」布蘭多猛然回過頭,這才看到格里菲因公主正在自己不遠處。

  格里菲因公主看了他一眼,銀色的眸子裡寫滿了不安。但她回過頭。莊嚴地喊道:「我是埃魯因的公主!我將在這裡,今天讓我們的血流在一起!」王室的威嚴在普通人中還是具有極大的感染力,看到公主殿下也站在自己身後,貴族私兵們的騷動竟奇蹟般地平復了下來。

  芙雷婭見狀也越前一步加入第一排,拔出長劍與貴族私兵們並肩而立。這位來自布契鄉下的少女雖然吶於言行,也不會說出什麼激昂的詞句來鼓舞人心,但只要她雙手緊握獅心聖劍還未後退一步,男人們又怎麼好意思離開他們的位置,讓她獨自一人面對大軍。

  跟在她身後,還留在中央陣地的少數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紛紛以身作則。站到了隊列的最前端。沒有人說話,但他們身上彷彿閃耀著無法言明的精神,那一刻布蘭多心中怦怦直跳,卻又感到熱血沸騰。

  他放下大地之劍,放在胸前。昂起頭看向前方。一線藍白兩色的浪潮正在穿過爆炸產生的煙霧帶,北方聯軍的輕步兵已經越過了河灘,近在咫尺了。

  馮.道格寧子爵苦不堪言地穿過爆炸,呸呸吐出嘴裡的沙土。他抬起頭,目光穿過一片煙火之色,奇怪地看到歐汀伯爵的貴族私兵剛剛從騷動之中恢復沉穩。 「對方也有高明的軍官啊……」他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

  兩支軍隊轟然撞在了一起。

  貴族私兵們齊齊伸出長矛。沖在最前面的布累輕步兵手中的戰戟還夠不到他們就已經被刺中,鋒銳的矛尖洞穿布累輕步兵的斜面胸甲,將他們一排排攢倒在地上。遠遠看去,布累人在最前面的燕尾旗就像是麥茬一樣轟然倒塌了一排。

  貴族私兵後退了一步,但第二排的布累步兵已經用手中的戰戟穿過長矛森林刺了進來。不過這些戰戟全部徒勞無功的擊打在大盾上,後排的貴族私兵將長矛穿過大盾之間的縫隙,準確地將這些漏網之魚刺倒在地上。

  但後​​排的輕步兵繼續前進,越過他們同伴的屍體。貴族私兵不得不繼續後退,由於各個方向上受到的衝擊並不一致,雖然第一線的士官們聲嘶力竭地叫喊著『後退!後退!』但第一排的戰線上依舊開始出現連續的斷面。

  布蘭多心中正大叫不妙,但卻發現對面的布累輕步兵也沒有利用好這些斷面,他們也不過保持著盲目的推進,他隨即才反應過來一拍腦門,自己指揮的不過是一支貴族私軍。而對方不過是一支由一階都算不上的人類輕步兵組成的二線軍團而已。

  他鬆了一口氣,自己實在是有些太神經質了。這畢竟才是劍之年,戰場上環繞的也不是後世那些名噪一時的兵種。他冷靜了一些,抬起頭,看到層層疊疊的頭盔、盾牌尖端、矛尖與旗幟的海洋之中,遠處有一支地行龍遊騎兵正在陣型之外游弋。

  「是那傢伙啊……」

  布蘭多意識到對方正在等待機會,等待斷面進一步擴大擴大到遊騎兵可以抓住的機會。

  他下意識地看向馬琴科山與維勒科山北麓方向,而馮.道格寧正好在做同樣的舉動。年輕的子爵騎在地行龍背上看著芬恩縱隊與康斯坦丁縱隊的前鋒已經出現在林地邊緣——而在他們的正前方,正是貴族私兵三個方陣的左右側翼。

  「咦。比預料中前進得快一些。」馮.道格寧子爵微微一怔,他很清楚芬恩縱隊與康斯坦丁縱隊是個什麼貨色,但沒想到對方在關鍵時刻居然硬著頭皮穿過了爆炸。

  天助西法赫啊。

  但看到同樣一幕的布蘭多心中閃過的卻是這樣一個念頭:「貝絲幹得不錯啊。」

  貴族私兵的方陣背靠著昂爾克山一步步緩慢後退,而先前撤退的灰鰭納加禁衛軍與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們很快出現在了昂爾克山南麓他們的兩翼——

  馮.道格寧子爵一瞬間就明白了布蘭多想要幹什麼。將優勢兵力集中在左右兩翼,誘入並擊潰北方聯軍在馬琴科與維勒科山的突出部,使布累步兵的主力形成突出部完成合圍,「打旗語。」馮.道格寧子爵立刻命令道:「讓芬恩子爵與康斯坦丁男爵撐住,告訴他們勝利在望了,不用顧忌。儘管投入全部的兵力。」

  他停了一下,「將我的命令轉達給維托金伯爵大人,最好是請求他再下達一次相同的命令。」

  傳令的騎兵立刻向後離開。

  戰事已經逐漸白熱化——

  由於受到反復衝擊。貴族私兵的陣型已經開始緩緩向一側傾斜,彷彿一塊巨大的牛油開始融化,一角已經嚴重滯後了。馮.道格寧子爵敏銳地抓住了這一變化,他將長矛指向貴族私兵的側翼高喊:「集中攻擊左翼那個方陣,先打垮他們的主陣,勝利就是我們的!」

  布蘭多聽到歐汀伯爵在自己身後聲嘶力竭地怒吼:「小心那支遊騎兵,不要把側翼暴露給他們!」他第一次感到了危機臨近,對方不愧是歷史上的名將,若僅僅是指揮軍隊作戰,他可能還真不是那傢伙的對手。

  「布蘭多​​先生。」格里菲因公主白皙的臉蛋上一抹潮紅,握劍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她在馬上環顧四周,四周皆敵,彷彿身處一片汪洋大海之中,無窮無盡:「左翼堅持不住了!」

  布蘭多只對她點了點頭。

  「尼玫西絲。」他馬上回過頭高聲喊道。

  「在!」

  「指揮權移交給你。」

  尼玫西絲回過頭,黑色的髮絲飛揚之下,布蘭多看到她眼中的奇怪之色。但女騎士沒有多問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布蘭多​​先生,你……?」公主殿下微微一怔:「你打算做什麼?」

  布蘭多正在調轉馬頭,公主驚訝的聲音引得所有下級士官、甚至騎士們都回過頭。驚訝地看到他們的指揮官離開一線,一個人向左翼疾馳而去。

  他要幹什麼?而在聯軍的打壓之下貴族私兵的左翼方陣正在笨拙地後退,並一段段變得鬆散,漸漸被擠壓成一個小小的三角形。而只要讓馮.道格寧的地行龍騎兵繞到側翼,崩潰似乎只是時間的問題。

  已經無法挽回了。

  指揮官大人瘋了吧?

  馮.道格寧子爵心中也是這樣想的,雖然他並未看到布蘭多,但對方的指揮官直到現在還沒放棄左翼,收束中央陣型。反應實在是太過遲鈍了,他忍不住冷笑起來,或許是太自大了。

  無論多麼高明的指揮,也需要合格的​​軍隊才能執行。那些王室的士官生們,根本不懂真正的戰爭是怎麼樣的。

  他已經看到了貴族私兵的側翼,甚至看到了那些慌慌張張的鄉巴佬步兵驚慌失措的臉色,那一張張驚恐的臉與當初那些奎托寧的野獸臉上的神色真是如出一轍,都是生命在面臨絕望之前本能的反應罷了。

  遊騎兵放平了長矛,開始加速。

  地面微微戰慄起來,地行龍巨大的爪子每一次與地面接觸,河灘上的卵石就彷佛注入了魔力似地翻滾著、舞蹈著——乾燥的塵土升騰形成煙霧。但一支支閃亮的騎槍劃開這煙霧——馮.道格寧子爵埋低身體,帶著一聲野獸般的嘶吼將手中的長槍重重地向對方的陣形之中刺了進去。

  巨大的衝擊力直接洞穿了橢圓形的巨盾,然而遊騎兵繼續加速,地行龍憑藉體重的優勢撞開巨盾。貴族私兵的方陣一瞬間就崩潰了,開始紛紛後退。

  直到這一刻。馮.道格寧子爵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將勝利握在手中了。接下來歐汀手下左翼的潰敗會席捲整個公主主陣地,然後布累的輕步兵與他的遊騎兵將分割戰場,就像他們在東方的戰場上對那些愚蠢的獅人幹的一樣。

  但正是這個時候。

  他聽到了一聲悠遠的號叫。

  那號叫彷彿是從莽莽叢林之中傳來,來自於茫茫無盡的荒野之中。那一刻年輕的子爵眼前彷彿產生了幻覺,看到大地一片黑暗,銀月之下。巨狼在奔馳。

  一聲長號,之後山林震動。嗚嗚的狼嚎彷彿剎那之間穿透了莽林,穿透了時間與距離的,由遠及近。在整個戰場之上此起彼伏。

  「狼?」

  一道黑影遮住了馮.道格寧子爵上方的陽光,他抬起頭,看到了那龐然大物高高躍起、黑色的皮毛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血紅色的眼珠子裡卻帶著冰冷的殺意。明明是正午之後,驕陽勝火,但年輕的子爵身上卻感不到一絲暖意,只覺得渾身冰涼。

  他下意識地舉起長矛,長矛刺入那頭巨大的黑狼皮毛,露出下面厚實的骨板——不,那簡直是岩石。矛尖在岩石上劃出一道火花,這不是幻象,而是真實的存在。

  馮.道格寧子爵清晰地注意到黑狼在半空一扭身避開自己的攻擊,與他擦身而過。落在距離地行龍不遠處的地方。

  「好強的力量……」馮.道格寧子爵感到自己手因為受力過度都在微微顫抖。而他抬起頭來,看到昂爾克山麓的陰影之中,數百雙猩紅色的眼睛正在浮現,狼群在林地之間奔馳,而顯然是在向他們所在的方向衝來。

  「是狼!」

  「好多狼!」在他身後。布累的步兵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們的新敵人。事實上整個戰場上所有人都看到了黑色的狼潮正從戰場的一側湧入,森林的邊緣憑空打開了一道道黑色的光門,那些巨大的野獸正一頭頭從中一躍而出。

  「真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來了,」馮.道格寧子爵終於反應了過來,忍不住心中暗罵。但他卻沒時間考慮更多,因為騎兵正在加速衝鋒。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頭與他交手的黑狼。那黑狼已經被地行龍遠遠甩到了後面,它似乎也無意來追擊他們,而是掉頭向後面的步兵衝去。

  而整個戰場上,無數黑狼正在作相同的動作。彷彿是一支行動整齊,紀律嚴明的軍隊。不,事實上真正的軍隊也無法做到這麼行之有效的指揮。

  馮.道格寧子爵心中一緊,他忽然意識到這些狼或許並不是山林中的魔物那麼簡單——是德魯伊?不,德魯伊可不會馭使魔物。布累的步兵們忽然發出一聲驚呼。

  子爵大人立刻抬起頭,那一刻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東西。黑色的狼潮正在從左右兩邊分開,彷彿是讓出一條道路,而那道路中央,一人一騎正在狼群之中穿行。

  那是布蘭多。

  布蘭多也正抬起頭看著他。

  額頭上一枚黑幽幽的水晶正在緩緩浮現,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布蘭多將主陣地放在這裡,相信的並不是歐汀的私兵,而是自己。以一人,敵萬軍,其實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現在,他就在用事實告訴這位子爵大人這個道理。

  我,即是左翼。

  天空中微微一亮,無數閃爍著青色光芒的風精蜘蛛正在從森林之中一一升空,轉眼既在布蘭多身後組成一個巨大的光陣。所有布累人的步兵都忍不住微微張開口看著這一幕,一天之前他們的飛龍騎兵曾親身體驗過這些小東西的威力,但現在——輪到他們了。

  布蘭多昂立在馬背之上,只用劍向前一指。

  一片金紅色的光雨順著他劍的方向傾瀉而下,衝鋒在最前面的地形龍遊騎兵一頭接一頭被光柱洞穿,上百名騎士,幾乎是轉眼之間就化為了飛灰。不過叫他微微失望的是,馮.道格寧子爵果然是小心謹慎,竟然在風精蜘蛛浮空的一瞬間就帶著幾名親衛掉頭就跑,竟讓他逃過這一輪打擊。

  風精蜘蛛的攻擊畢竟還是有一定滯後性,布蘭多再去尋找對方時,對方竟然已經混入了布累的輕步兵大隊之中,甚至連自己的坐騎都丟下不要了——這讓他忍不住暗叫這傢伙實在是太貪生怕死了,也不知道芙雷婭是怎麼幹掉對方的。

  不過這倒沒有出乎他的預料,畢竟當時在安培瑟爾都不敢與他決鬥的傢伙,想想估計也沒什麼勇氣可言。要知道,貴族中為了維護名譽即使是拼死也要與對手一戰的可是大有人在。

  布蘭多搖搖頭,並未繼續命令風精蜘蛛對布累步兵展開攻擊。他知道戰鬥還遠未結束,元素能留一點是一點。而眼前這些敵人,已經沒有什麼威脅了。

  在他面前,黑狼與岩豹組成的聯合'軍隊'正與布累人的輕步兵狠狠地撞在一起。不過數百頭白銀階、黑鐵巔峰的黑狼與岩豹也不過能將將抵擋住這個方向的數千大軍而已。

  布蘭多在等待一個機會。

  而布累縱隊的指揮官們也在等待芬恩縱隊與康斯坦丁縱隊完成合圍。

  布蘭多忍不住抬起頭。

  他的視野中映入的是馬琴科山、維勒科山籠罩在密集爆炸聲之中的山頭。

  芬恩子爵正在這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維托金伯爵的侍從,他大聲叫嚷試圖壓過這可怕的爆炸震鳴:「你說什麼?」

  「你說伯爵大人讓我展開進攻?投入全部兵力?」

  那侍從騎士點點頭。

  「是的大人,馮.道格寧子爵大人已經將各位冒著生命危險在第一時間將前鋒投入戰鬥的行為如實匯報給了伯爵大人,而伯爵大人對芬恩縱隊的頑強作風亦稱讚有加,不過兩位大人都希望閣下你能進一步投入更多的兵力支援前線,已經勝利在望了。」

  兩人都在聲嘶力竭地大喊,彷彿只有這樣才聽到對方說的話,整個山頭一片震顫,彷彿下一刻就要整個被炸上天似的。

  但芬恩子爵臉上不禁露出了無比古怪的神色,他什麼時候把前鋒投入戰鬥了?他的前鋒不是在第一次打擊中就已經全軍覆沒了麼?對方的『法術』實在是太可怕了,他還從沒見過這樣可以一直持續不斷的『法術』。

  「子爵大人?」

  「這個……」

  芬恩子爵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該怎麼開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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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3 18:41: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三幕 聖白的戰役 XVII

  芬恩子爵啞口無言之時,河谷正面戰場之上的布累步兵卻遇上了麻煩,他們忽然發現納加禁衛軍與王立騎士學院士官生組成的輕騎兵忽然出現在了他們的側面。

  原本阻擋在這兩支軍隊面前的芬恩縱隊與康斯坦丁縱隊前鋒像是冰雪消融一樣,憑空瓦解了,馮.道格寧子爵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意識到這是一個騙局。

  那是幻術。芬恩縱隊與康斯坦丁縱隊被死死壓制在馬琴科山與維勒科山上,他們手下的士兵根本沒有膽量穿越爆炸與火海;但布蘭多卻命令納加祭司團用法術營造出兩支縱隊的先鋒已經抵達的幻象——利用空氣中的水分改變光線的折射從而製造幻覺,這本來就是水系元素使的專長,而天生親水納加祭祀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更重要的是,布蘭多熟悉對面的每一支編制,戰旗與騎士盾徽都可以造假得一模一樣——正因此,馮.道格寧子爵才像個傻瓜一樣一頭撞進了這個設計好的陷阱。

  現在布累縱隊的步兵在他的命令下單獨向歐汀伯爵手下的貴族私兵發起了進攻,形成了北方聯軍唯一的突出部,而納加禁衛軍與王立騎士學院士官生組成的輕騎兵正毫無阻礙地繞到他們背後,形成合圍。馮.道格寧子爵只能指望芬恩子爵與康斯坦丁男爵良心發現能突然出現並擋住這兩支軍隊。

  但馬琴科山與維勒科山頭上的爆炸已經持續了近五分鐘,對方的弓箭手好像不要錢一般將那種會爆炸的箭矢覆蓋到兩個陣地上。

  形成彈幕阻斷。他甚至不奢望對方的長弓手會因為耗盡體力而停下來休息一會,他只消看一眼就明白對方起碼把弓手分為好幾隊,輪流使用。而以那兩個廢物的膽識,只怕對方把箭射完之前都不大可能出現在戰場之上。

  於是結果已經很難改變了。這下輪到布累縱隊的輕步兵背腹受敵,本來他們還有穿過公主殿下主陣地的妄想,但布蘭多的出現卻一瞬間粉碎了他們的一切希望。這些輕步兵們一瞬間就動搖了,雖然還在抵抗。

  但陷入重圍之中崩潰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前線的變化很快反應到整個戰場之上。

  維托金伯爵終於意識到自己被算計了,現​​在他要麼繼續投入後續的軍隊將布累縱隊的輕步兵們解救出來,但天曉得這是不是又一個陷阱。

  或者乾脆放棄布累縱隊。重新發起另一次攻擊。但他身邊的將領們未必會支持他的看法,在這個戰場之上的所有北方聯軍指揮官都是相同出身為貴族之後,唇亡齒寒啊。他一時間面色變幻不定。心中大罵芬恩與康斯坦丁這兩個廢物,但還必須盡快作下決定。

  因為布累縱隊的步兵後面緊跟著菲爾德縱隊的重騎兵與重步兵,這些全身覆甲、宛若一座堡壘似的地行龍重騎兵正準備開始加速。

  這片河谷就是一個巨大的斜面,重騎兵由下往上衝鋒極其費力,他們只有一次擊潰對手的機會。

  「伯爵大人,下決定吧!」維托金身邊都是他的老部下,何嘗不明白自己的領主大人正陷入兩難的境地,不由得同聲說道:「無論什麼樣的決定,我們都會支持大人您的。」

  維托金苦笑了一下:「現在唯一的辦法是想辦法將芬恩縱隊與康斯坦丁縱隊解放出來,只要他們能按時出現在戰場上。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眾人眼前一亮,這的確是一個解決的辦法。

  「不如命令飛龍騎兵投入戰鬥吧,現在只有他們有這個機動力。只有從空中騷擾對方的弓箭手,才能將芬恩子爵與康斯坦丁男爵解救出來。」
  哪有那麼簡單,維托金伯爵忍不住搖了搖頭。然而他卻有些無奈,因為現在也只有這麼一手牌了;北方聯軍雖然勢大,但在這個山谷中卻施展不開,如果不能一鼓作氣拿下對方,這一仗只怕要打些時日了。
  夜長夢多啊。

  於是幾乎一整夜都在調動的黑刃軍團的飛龍騎又兵開始一一升空,等待他們的果然是以逸待勞的南方軍團的飛龍騎兵大隊。

  再加上布蘭多那無時不在的『天國武裝』——至少北方聯軍的所有貴族指揮官都是這麼認為的。

  一時間天上地上一片昏天黑地,但起到的效果卻極為有限,黑刃軍團在加上地方部隊的飛龍騎兵起碼是南方軍團飛龍騎兵的三倍,但戰力參差不齊,加上飛龍並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戰鬥力起碼又降低了一半以上,一時間竟被人數遠少於他們的南方軍團飛龍騎兵壓著打。

  這下北方聯軍的指揮官們都意識到有點不妙了,非但芬恩縱隊與康斯坦丁縱隊沒有解放出來,戰場上反而陷入了更大的僵局。

  而菲爾德縱隊的重騎兵也開始加速,戰場上已經是一片覆水難收的局面了。而布蘭多等待的正是這一刻。

  北方聯軍的重騎兵正在越過繁花遍布的川野,風雲在他們頭頂上匯聚,一個新的風暴正在安培瑟爾的外海匯聚起來,天色開始變暗,如果此刻在戰場上伸出手,可以看到天空中已經輕輕飄起了一絲絲雨絲。伴隨著地行龍整齊劃一的腳步,地面又一次開始震動了起來。

  這一次不同於遊騎兵衝鋒時微微的戰慄,而是整個戰場彷彿出都發出了轟鳴,如同滾滾雷聲,從天邊席捲而來。

  而天幕之上,真正的雷鳴也正在隱隱轟鳴。

  「海妖大人,請您與您的手下攻擊那些重騎兵!」布蘭多忽然喊道。

  布奇莉特好整以暇地看著那些人類的重騎兵,這是灰鰭納加第一次在陸地上與人類作戰,這對她們來說也是寶貴的經驗。

  她半舉起手來。四隻又細又長的手指之間連接著彩色的蹼,在人類看起來很是怪異,但亦有著一種屬於女性的柔美。

  納加祭祀團又一次開始施法,冰刀再一次在戰場上空浮現。而她們的人類對手至今還沒緩過氣來,作為單系的白銀階元素使,又有海神的祝福這一天賦,這些海妖祭祀們比她們在北方聯軍不入流的同行在魔力的強大上遠遠更具優勢。

  可以支持她們在更短的時間內重新投入戰鬥。只是出乎布奇莉特預料的是,她們還未來得及控制那些冰刃的落點,整個空間好像一瞬間靜滯下來。

  雲層之間忽然衍生出無數銀色的法則之線。這些線條將整個戰場籠罩在內,法織出一個巨大的結界。
剎那之間,所有法術皆消彌於無形。

  「咒文拆解!」布奇莉特皺起了眉頭。咒文拆解。這正是法則巫師的拿手好戲。但這麼大範圍、如此強大的效果,對方起碼也得是要素階的巫師。

  布奇莉特顯然並不熟悉人類的強大,但布蘭多卻知道出手的是誰——西法赫大公的手下的首席巫師,趨奇者加爾洛克,埃魯因法則巫​​師的一座巔峰。對方果然等不及了啊,不過終於等到這傢伙出手了。

  這也就夠了。

  他馬上回頭吼道:「安蒂緹娜!」

  「我在這裡,領主大人!」貴族千金在人群之中大聲喊道。

  「就是現在!」

  「我明白了!」

  「所有人,」布蘭多忽然昂起頭,仰天長嘯:「堵上耳朵。」

  「啊……?」

  戰局上的局勢千變萬化,即使是公主一方所有人也都被布蘭多忽然召喚出的狼群驚呆了。

  公主殿下、歐弗韋爾皆不是見識淺薄之輩。他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黑狼,黑森林之中算不上高階的魔物。

  但山民的傳說之中,黑狼只會在災禍之中才會成群出現,那就是狼禍。

  「布蘭多​​先生他……?」格里菲因公主目瞪口呆地盯著布蘭多額頭上的散發著幽光的黑色水晶,臉色蒼白地問道:「那是……」歐弗韋爾也皺緊了眉頭。

  「呵呵。」只有歐汀伯爵灑然一笑:「……黑暗的君主牧狼而行,末日之前,災難在後;說黑狼群是災禍的徵兆,那不過是女巫們的無稽謠言,山民愚昧才會迷信,我曾在信風之環見過真正的狼禍——然而即使是災禍。人力一樣可以克服。」

  「使我相信這一點的,正是布蘭多先生。”歐汀伯爵笑道:“有人能在黑暗之中帶來光明,我曾親眼見證過這一切。」

  格里菲因公主這才想起他的經歷,微微釋然點了點頭,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地看了布蘭多一眼。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更遠一些,昂爾克山巔的森林之中,一個蒼老的聲音正在輕聲吟誦著同樣的話:「黑暗的君主牧狼而行,末日之前,災難在後。他的眼中,世界沒有秘密。」

  「預言正在一一驗證。」

  「我王啊,你果然又回來了……」

  布蘭多的長嘯震徹山林,連他身邊的黑狼都一併停了下來。下一刻,所有人都感到地面微微跳動了一下,那不是重騎兵奔馳時造成的震動,而是真正整個山谷都晃動了一下。

  大片大片的士兵立足不穩倒在了地上,而菲爾德縱隊的重騎兵更是不堪,剛剛開始加速的他們一排連著一排向前傾倒在地上,大批騎士甚至還沒來得及上戰場就自己摔斷了脖子。

  但這會已經沒有人在意戰場上發生的一切了。

  因為可怕的轟鳴正在從地下傳出,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地下,地面正在微微搖晃,下面彷彿孕育著什麼可怕的能量,那隱約傳來的轟鳴彷彿是一頭巨獸的嘶吼。

  而它正在接近。巨大的聲源正在迅速接近地面,然後所有人都抬起頭。忽然之間已經變得陰沉沉的天地之間猛然一閃,彷彿是一道閃電映得整個戰場上白茫茫一片,但那閃電不是從烏雲滾滾的雲層之間降下的,而是從地下。

  馬琴科山的方向山頭好像開了一個口子,從那下面湧出一片耀眼的白光。

  「芬恩子爵完了……」維托金伯爵看到這一幕,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他忽然意識到什麼,驚恐地回過頭,張大嘴向自己的部下嚷嚷著。然而一片白茫茫的光芒之中,巨大的聲音彷彿淹沒了一切,一聲尖利的巨響之後,一切都寂靜了下來。

  每個人都看到自己身邊的人在驚恐的大喊大叫,但只看到他們的嘴在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高亢的音波甚至吞沒了一切雜音,但卻奇異地反而使世界變得寂靜下來,人們再也聽不到一丁點聲音。

  然後恐怖如同尖嘯的爆炸音一掠而過,彷彿一陣狂風。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向後一仰,恐怖的衝擊波像是一道明亮的圓環一樣從戰場上空一掠而過,然後不管是輕步兵、還是重步兵、還是騎在地行龍上的騎士,紛紛被狂風掀起,向後飛行了十幾米才重新跌倒在草甸上。山谷那一瞬間整個兒動搖了一下,彷彿安列克山脈這條北方的支系都要土崩瓦解似的。

  白色的光芒一瞬間切斷了從馬琴科山到維勒科山中間這連接的一段。

  良久。

  當維托金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重新回過神時,他看向前方的戰場,忍不住大腦一片空白。菲爾德縱隊的重騎兵序列已經完全消失了,重步兵也消失了一半,一側的史蒂文森縱隊也消失了近三分之一。

  馬琴科山幾乎消失了,維勒科山也被削平了近一半。

  而兩座山頭之間的地面上只剩下一條深深的裂谷,裂谷之下猶如深淵,白霧繚繞。但維托金伯爵還沒來得及從他那個一團漿糊的腦子裡找出任何一條適合現在這個情況之下的命令,那些氤氳的白霧卻彷彿活了過來,它們不斷向上升騰,然而組合成一個龐大的、旋轉的龍捲風。

  所有還活著的人都忍不住抬起頭,仰望著那離道地高達數十米並正在迅速擴大的風暴——它顯然不僅僅是一道風,因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龐大的威壓降臨在了戰場上。而一個威嚴的聲音也隨即響徹整個戰場。

  「卑微的凡人,感謝你們為我解開了封印,」風中甕聲甕氣地傳出一個雷鳴般的聲音——天上風暴的烏雲正在它頭頂匯聚著,戰場上的雨好像一瞬間變大了,雲層之間也開始有雷電穿梭,然後一道道雷電匯聚在這旋風身上,「但我討厭有人打攪風至靜的優雅。」

  茫茫雨絲之中。布蘭多身邊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給驚呆了,但只有他抬著頭看著這無比熟悉的一幕,心中只感到一片奇妙。

  連出場台詞也沒變過啊。那麼這傢伙的脾氣也應該沒有什麼變化了,哈哈。

  在戰場的另一頭,趨奇者加爾洛克忽然變了臉色。

  這位正在施法的大巫師忽然回過頭,焦急地對維托金伯爵喊道:「快讓你的部下準備應戰,快,不然就晚了!」

  事實上已經晚了。

  那團風暴忽然發出一聲極其不滿地冷哼:「這是什麼……」雲團之中一道擊向空氣中若隱若現的銀色法則之線,然後爆出一團明亮的電弧,「拆解咒文? 」

  「你們竟用拆解咒文來攻擊我?」

  「你們這是自尋死路,蟲豸。」

  加爾洛克抬起頭,面色慘白地看著自己頭頂忽然出現了無數雷電漩渦,然後無數閃電容這些漩渦之中延伸而出。一時間。戰場之上一片閃電風暴交相輝映。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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