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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緋炎】琥珀之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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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3 10:47:07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五幕 失蹤的食物 I

     這個時候距離發現她的時間已經過了差不多半個鐘頭,布蘭多看到剛剛醒來的佩婭有些茫然地看了周圍的環境一眼,她眼中似乎還帶著一絲迷茫,漆黑眸子裡的迷茫既然又轉化為濃濃的警惕。

    她忽然就像是一頭母獸一樣翻身從地上彈起來,手下意識地摸向了背後的短弓。

    但她注定要抓一個空。

    然後佩婭才清醒過來,她看到布蘭多,好像呆住了:「啊!對、對不起,騎士大人……我以為——」

    但佩婭的話忽然嘎然而止。

    布蘭多看到她臉上露出駭然的神色,她一下轉過身,往周圍的森林看了一眼,好像見了鬼一樣。

    「怎麼會……一模一樣……」

    佩婭忽然後退幾步,忽視了身邊的所有人,她一邊後退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樹林,越退越快,既而發足狂奔起來,轉眼之間就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佩婭的舉動讓所有人都呆住了,布蘭多也是微微一怔,然後才注意到獵人少女消失那個方向正好是通向米洛斯之息的出口。

    「布蘭多​​?」芙蕾雅在一旁問道:「佩婭她怎麼了,我們要不要追上去?」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布蘭多自己也是一頭霧水。佩婭之前的表現不像是一個莽撞的人,相反,她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個出色的獵手。

    而最傑出的獵人,大多都擁有一個共同的特質。

    冷靜與鎮定。

    布蘭多不過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就說道:「跟上去。」

    森林中開始出現了依稀的星光,這說明他們正在離開永夜森林的範圍。藉著黯淡的光芒,布蘭多看到獵人少女在前面像是一頭矯健的母豹一樣在從林間穿梭。

    單她並不是一意孤行地深入森林之中,反而更像是在探路一般,偶爾會停下來等待他們。這讓布蘭多心中稍安,在團隊行動中他最厭惡的就是擅離職守的行事,將其他人陷入危險之中,這樣的舉動既自私。又愚蠢。

    但看起來佩婭並沒有失去理智,布蘭多偶爾看到她停下來四處張望。臉上露出迷惑的神色。這印證了他心中的猜想,獵人少女一定是在夢境中發現了什麼,有時候夢會啟示未來,這樣的機會極小。但若佩婭和她弟弟的夢境糾纏在一起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布蘭多意識到佩婭可能在夢境中看到了安列克大公他們前進的方向。

    也只有這個可能,才可能讓這位獵人少女這麼失態。不過這至少說明她弟弟還沒死,至少在經過這片森林時還沒死。

    就這樣隊伍在佩婭的帶領下前進了大約兩三個小時的時間,其間獵人少女從未有偏離過通向冰川地帶的方向過,這進一步說明了布蘭多的預感是正確的,如果安列克等人也經過此地,那麼他們一定不會輕易離開正確的路線。

    而就是這個時候,獵人少女終於停了下來。

    布蘭多嘩啦一聲分開灌木叢,帶著所有人從後面追上了她,他看到佩婭呆呆地站在一棵雪松樹下。布蘭多走過去一看,看到佩婭手上拿著一把匕首。

    這把匕首絕對不會是這個獵人少女的。因為她的短劍還別在她的長靴上,除此之外,佩婭身上應該是沒有任何武裝的。

    「這是你弟弟的東西?」布蘭多看了一眼那匕首,那匕首不過是把很普通的獸皮刀,貴族不會使用這麼粗鄙的玩意兒,也只有這一帶地區的獵人才會用它。

    獵人少女回過頭,布蘭多驚訝地看到她紅著眼睛,佩婭揉了一下眼角,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答道:「夢會是真實的嗎。領主大人?」

    「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一個人在夢境中。我夢到那天發生的一切。我夢到我死了,凍死在河中,但我的靈魂渾渾噩噩,好像聽到一個聲音在呼喚我。」

    「我看到那些蒼白的騎士,我跟著他們茫然前行。我看到我弟弟,我還看到那天那些人,他們穿過這片森林,緩緩向前,我看到我弟弟跟著他們,跟在一個更為高大的人影背後……」

    「我看到他經過這裡,摔了一跤。我叫他,但是他不應我,我看到他的匕首掉在這裡……」

    佩婭低下頭,有些恐懼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匕首:「就在這裡。」

    「妳還看到什麼?」布蘭多立刻意識到這應當是她弟弟的夢境,她弟弟應該也經歷了失名者的夢境,然後將一部分記憶留在了這裡。不過他有些好奇,她弟弟的夢境殘缺得這麼厲害,看樣子竟然也通過了這裡,真是令人不可思議,他不禁繼續追問了下去。

    「我看到他們走進了一片冰原之中,風雪遮掩了他們的身影,我就永遠留在了那裡。」

    獵人少女抬起頭來,眼中閃爍著一種古怪的恐慌,她打了個冷顫:「我死了嗎,騎士大人。」

    她有些茫然地看著布蘭多,幾乎是哆嗦著問道:「……我、我現在是不是幽靈?」

    布蘭多感到獵人少女的問題有些荒謬,不過他大概能理解佩婭心中的恐慌,不是每個人都和他一樣了解哪些神秘的傳說,鄉下人大多會將那些無法理解的事物歸結於鬼神。

    他咳​​嗽一聲,好讓佩婭清醒過來:「妳沒死,夢境是荒誕的,不過妳看到的有一部分可能是真實的。妳弟弟可能也活了下來,就如同妳看到的,那一部分其實是他留在此地的記憶。」

    佩婭聽到這句話,渾身顫抖了起來:「真的?」

    「當然,妳明白,我沒必要騙妳。」布蘭多答道。

    佩婭一下激動得雙手緊握成拳,她胸口急劇地起伏著,轉過身想了想,又回過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布蘭多說道:「對不起,騎士大人,之前我太莽撞了一些。」

    布蘭多嘆了口氣,他還能說什麼呢。你可以要求一個士兵遵守軍紀,但佩婭必定不是軍人,也不是冒險者、傭兵,她只是個獵人而已,不過他還是教訓道:「以後記住就行了,妳之前的行為很危險,不僅僅是對妳,對於其他人來說也一樣。」

    「妳身後那些騎士們,他們有的和妳一樣,也有弟弟,也有妹妹,或者是孩子的家長,妳忍心讓他們的親人失去他麼?」

    「對不起……」佩婭這次真是羞愧地垂下了頭。她知道貴族有許多規矩,像是她這樣身份的人根本不需要問為什麼,只需要遵守就可以了。但布蘭多給她解釋,反倒讓她感到臉紅。

    她雖然敬畏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但內心深處未必認同對方的價值觀,但布蘭多的話讓她意識到人和人之間其實是相同的,團隊之中的法則只是為了保護其中的每一個人。

    布蘭多頭一次接受了獵人少女的道歉,並非是對於他的身份,而是對於這樣的行為。

    「妳能確定安列克大公他們的路線麼?」他又問道。

    獵人少女微微一怔,然後點了點頭。

    「那就好辦了。」布蘭多答道。

    ……

    絕望之息冰川——

    自從進入這片一望無垠的冰原之後,阿洛茲就沒有一天停止發脾氣過。她覺得早知道如此,還不如當初就和布蘭多一起,而不是聽他的話和那個呆頭呆腦的灰劍聖一起去和維羅妮卡匯合。

    當然,令她不滿的事情也很多。比方說這寒冷的氣候,愈發讓她的皮膚變得粗糙了,而且克魯茲人的騎士團中那個喋喋不休的大使也讓她的忍耐達到了極限,那傢伙究竟是用那隻眼睛看出她是埃魯因人,並且敢用那種態度和她說話。

    如果不是想暴露身份,她真想變成龍的形態一口將對方吞下肚,這樣就可以避免耳朵整天經受疲勞轟炸了。

    還有那些趾高氣昂的克魯茲貴族的後代們也是一樣,她有時候一個人偷偷瞇起眼睛,用金色的眸子盯著那些討人厭的傢伙,心中恨恨地想著等這件事情結束之後要不要將這些目中無人的傢伙全部開膛破肚。

    不過這也就是想想而已了。

    龍族雖然高傲,不過還不是笨蛋。克魯茲人及其背後的炎之聖殿絕不會允許龍族在人類的地盤上亂來,當然,四大聖殿還不是關鍵,關鍵是那些討厭的、自以為是的布加人。

    每次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白銀之民這種存在,阿洛茲就忍不住恨得牙癢癢。要不是布加人這些總自詡為救世主一樣的工匠巫師,龍族應當早就把人類和精靈變成玩具了。

    「真是討厭。」

    阿洛茲狠狠地在心中詛咒了一句,詛咒那笑瞇瞇的老傢伙早點一頭撞死,奧奈斯還有其他浮空城也最好是早點掉到海裡。她用手在自己耳邊的白金色的捲髮上捲了好幾捲,嘟噥著走出自己的帳篷。

    如果不是得知布蘭多一行人已經抵達的消息,她才懶得出現呢,外面這麼冷。對龍族不懷好意的白銀之民都管它們叫大蜥蜴,這個稱呼阿洛茲當然不成接受,不過巨龍的確是冷血動物,不可爭辯,除了白龍之外,其他種類的龍族在寒冷天候下大多是會感到不適的。

    阿洛茲在風雪之中打了個噴嚏,揉了揉發紅的小鼻尖,看起來就像是個柔柔弱弱的蘿莉,哪裡像是一頭可怕的小母龍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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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3 10:47:4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六幕 失蹤的食物 II

     假若阿洛茲的詛咒實現,那麼足夠整個布加的工匠巫師與他們的浮空城一起毀滅十次,並且還要屍骨蕩然無存。甚至連布蘭多都要受到牽連,比方說我們的小母龍女士就比較文雅地詛咒了起碼有二十次讓布蘭多失去繁衍後代的能力。

    所幸,布蘭多此刻對這些惡毒的詛咒還一無所知,他和維羅妮卡約定好在絕望之息附近的山谷中見面。而克魯茲人果然比他們先到一步,維羅妮卡與灰劍聖都是成名已久的強者,前面的流淚之森不大可能阻攔他們的步伐,縱使是阿洛茲偷懶不出力,一個小小的五十級副本也對克魯茲人造成不了任何麻煩。

    在布蘭多跨進蒼穹之青軍團的營地時,維羅妮卡正在厚厚的皮氈帳篷內緊蹙著眉頭,一隻手頂著額頭,看著手上的地圖發愁。這張地圖其實是由艾柯說服維埃羅大公提供的,蘭托尼蘭人動身較早,早就抵達了瓦倫登堡,而即使是後出發一步的公主殿下其實也已經到了馬諾威爾地區一帶。

    不過認真說起來,蘭托尼蘭大公和炎之聖殿、尤其是克魯茲人可沒什麼交情,仇怨倒是不少。所以這位蒼穹之青軍團的女軍團長很明白,那個叫做艾柯的年輕人很可能是看在布蘭多的面子上才會出言幫助他們。

    而一想到那個在信風之環所見過的埃魯因年輕人,她就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翹,但又隨之嘆了口氣。這一陣子以來發生在安培瑟爾的事她當然不會沒有耳聞。她是帝國的將軍,當然明白帝國的利益所在,她早知道那個年輕人可能會成為帝國棘手的對手,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不遠處雙手環抱、目不斜視的梅菲斯特,灰劍聖對科魯茲人好感欠奉,因此除了與維羅妮卡議事之外。很少會去其他地方。

    事實上就算是他樂意去,維羅妮卡也未必放心,對於克魯茲人來說。這可是個大魔頭。

    「你那個好學生來了,你不表示點什麼麼?」她開口問道。

    梅菲斯特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沒有答話。他和克魯茲人也沒什麼好說的。若不是維羅妮卡答應為他復國而奔走,他估計連出現在這裡的心情都欠奉。

    不過維羅妮卡提到布蘭多時,灰劍聖眼中難免有些驕傲,布蘭多這一次在安培瑟爾狠狠地給了克魯茲人一個教訓,​​就算是他自己,也從沒做到過這樣的事情。

    關鍵是後來利用布加人與銀精靈的關係,迫使克魯茲人只能吃啞巴虧,這一手簡直是玩得太漂亮了。

    梅菲斯特不能不滿意,不過如果能讓克魯茲人更多地出血,他說不定還會更滿意。

    看到他這個樣子。維羅妮卡也不以為意,她已經習以為常了。這個時候她聽到帳篷外傳來的腳步聲,不由得挑了挑眉尖,眼神也微微一動。

    她已經聽出了那是布蘭多一行人的聲音,但讓她有些驚訝的是。布蘭多的腳步聲竟然比那時更加沉穩了。

    微小的細節在她這樣的強者看來也能說明很多東西,有傳聞說那位托尼格爾伯爵已經突破了要素之牆,但她一隻對此保有懷疑,外人不清楚,她卻明白— —他才多少歲啊?

    但這一刻維羅妮卡也不禁驚異地抬起頭來,喃喃道:「埃魯因自此竟真又有了一位要素開化的聖殿騎士。瑪莎在上啊,他才多少大啊?」

    聽到維羅妮卡的這聲感嘆,梅菲斯特緊抿的嘴唇之間也不由得浮起一道淺淺的弧線。世人皆知他是灰劍聖,他的名聲不僅僅是在克魯茲帝國,更在更廣闊的大地之上傳唱,一人一劍挑戰四賢之一的後人,一個龐大的帝國,縱使是那隻張開雙翼令所有人都要瑟瑟發抖的雄鷹,但在他面前一樣亦如凡物。

    但帝國終究不是他這樣一介凡人可以比擬的,克魯茲終究長存,而他早晚有一日會化為塵土。世人常說王朝興衰,但王朝循環往復,週期終歸長於一個人的生命。

    他死後,又有誰還能記得起灰劍聖這個名號?

    但現在他有了一個學生,這個學生注定比他的成就更高。一個二十歲開化要素的聖殿騎士,天選之人亦不過如此,偏偏布蘭多並非是那種一生下來命運就被注定的瑪莎的寵兒。

    在旁人眼中,他的命運皆由他一手掌控,那個年輕人來自布契,不過是個小小的高地騎士的後人,他祖上的蔭庇沒有對他的人生軌跡產生任何影響。若說埃魯因還有一位先古的貴族,用自己的劍犁出屬於自己的封土。

    那麼一定就是布蘭多。

    先君埃克,炎之王吉爾特,亦不過如此。有些人的名字是注定要閃耀在歷史之上的,梅菲斯特知道自己的學生就是這樣的人。

    或許現在克魯茲人還可以高高在上,但數十年之後呢?歷史總是會給英雄以空間,布蘭多甚至自己都還未意識到這一點,但像是灰劍聖這樣見多識廣的人,早已看出其中的因果關係。

    他一貫孤傲,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一輩子最正確的決定就是一眼就選中了布蘭多作為自己的學生。有這樣的學生,老師亦會因此而榮耀。

    帳篷之外的雪風呼嘯,天幕自從魔潮開啟之後就一直是一片黑暗,在任何一個時代這都徵兆著動亂的開始。英雄應運而生,連梅菲斯特自己也不由得不感嘆。

    布蘭多已經掀開帳篷走了進來,他身邊跟著芙蕾雅、茜、梅蒂莎還有夏爾等人。他首先看到梅菲斯特,連忙對這位灰劍聖頷首示意——他已經是一方的領主,但對方畢竟是他名義上的老師。並且也真的傳授了他不少東西。

    對於灰劍聖,布蘭多現在只有尊敬。

    然後他的目光才落在維羅妮卡身上,事實上他早注意到,這位蒼穹之青的女軍團的目光也早已落在了自己身上。

    「軍團長大人,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布蘭多微微一笑,寒暄道。

    「哼,當初就應當把你和安德莎一起給抓回帝國。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給我找出這麼大麻煩。」維羅妮卡瞪著布蘭多,半嗔半怒地冷哼了一聲:「你幹的好事,小傢伙。你大約不知道,帝國的貴族元老院都快翻天了——」

    布蘭多當然知道,不過他解下斗篷。隨手交給身後的騎士侍從。然後抬起頭來,用明亮的眼睛看著這位蒼穹之青軍團的軍團長,答道:「維羅妮卡大人,妳也知道,妳把責任全推到我頭上,也撈不到任何好處。我和埃魯因那些瘸腿的貴族們不同,妳和克魯茲那些自大的貴族也不同,就不用意有所指了吧?」

    「還有,我幫你們抓住了安德莎,皇帝陛下可是一點獎勵也沒給過我。」布蘭多補充了一句。

    維羅妮卡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這小傢伙。『瘸腿的埃魯因貴族』事實上是克魯茲人用來譏諷埃魯因人的一句諺語,意喻埃魯因貴族看到克魯茲人都會低人一頭,更惡劣的一種用法是『瘸腿的狗』。

    但布蘭多其實覺得用『瘸腿的狗』來形容某些人都還不足夠,在他看來這個時代的埃魯因貴族本身就是一個貶義詞,至少與先古貴冑相比。今天那一堆不過是蠕動的寄生蟲而已。

    「你還想要獎勵,你知道你殺了誰嗎?那可是威廉姆斯,你不會他真的是只依靠自己的能力才成為聖殿騎士團七位副團長之一的吧,帝國貴族背後那一個沒有龐大的家族,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麼?」維羅妮卡沒好氣地答道。

    布蘭多攤了攤手:「反正我又不到帝國去,他們總不可能來埃魯因找我麻煩。只要雷帕森或者是白信公爵不把軍隊開到埃魯因邊境來。莫非我還會怕他們找人來暗殺我?」

    「那也不是不可能,」維羅妮卡板起臉來,不過布蘭多提到雷帕森與白信公爵讓她鬆了一口氣。她很欣賞這個年輕人,還真怕對方是因為年輕氣盛一時莽撞就殺了威廉姆斯,但既然對方知道那傢伙背後有什麼樣的實力,那說明他一定早有準備。

    她仔細看了布蘭多一眼,嘆了口氣:「哼,說得那麼輕巧,既然如此,你還來這裡幫我幹什麼?」

    被維羅妮卡看穿了心中的意圖,布蘭多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畢竟能夠成為帝國的軍團長,對方自然不會是什麼簡單之輩。再說維羅妮卡背後的家族和白信公爵又沒什麼交集,大家族之間只要沒有交集就一定是有矛盾,布蘭多覺得這是一個雙贏的合作,他需要維羅妮卡在帝國幫自己維持起碼的名聲——至少不要被打成異端就可以了。而維羅妮卡現下也需要他的幫助,而將來,布蘭多相信將來這兩者之間的聯繫只會更加緊密。

    只要等到他開始開發黑森林之後。

    不過這些打算他還沒打算說出來,只是笑了笑,真心實意地對維羅妮卡道謝:「謝謝。」

    雖然布蘭多心中維持著來自現代的靈魂的高傲,但他其實清楚,維羅妮卡和自己的地位其實是不對等的。一個幾乎可以說是帝國的女大公,而他在埃魯因這個伯爵都還只能算半個,因為托尼格爾從來不是一個伯爵領。

    他完全可以感受得出來,對方十分欣賞自己,而且樂於幫助自己。雖然明明知道雙方的立場可能根本是對立的,布蘭多心中也下定決心,未來至少不會讓這位女軍團長太過難堪。

    這一點看起來不難做到,克魯茲人雖然自大,但至少還沒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他停了一下,決定將話題拉回來,問道:「言歸正傳吧,我們才剛剛從外面的黑森林裡走出來,軍團長你們在這裡應當等了一段時間了吧?」

    說到這個,維羅妮卡忽然嘆了口氣。

    「是啊,遇到了點麻煩,布蘭多。」

    「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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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幕 失蹤的食物 III

     「麻煩?」

    維羅妮卡緊了緊身上的皮裘大衣,大衣下面露出這位女軍團窈窕的曲線,與克魯茲冬季軍裝的淺褐底色——與克魯茲著名的褐岩色調相同。她走向布蘭多,經過他,掀起毛氈,神色警惕地向外看了一眼——冰冷的寒風呼嘯而至,讓帳篷內的每個人都打了個冷戰。女士放下毛氈,回過頭,神情嚴肅地說道:「下面告訴你們的事情,你們只能帶著耳朵聽,把嘴巴給我乖乖閉好,每個人都是。」

    「這個營地內有三百名軍人,但是從今天開始,儲備的糧食僅僅足夠支撐到下週。」

    布蘭多忽然明白維羅妮卡為何要如此鄭重其事,這個消息要傳開的話,只怕會引起騷動。這還是維羅妮卡帶來的軍隊是克魯茲人的精銳,若是貴族的私兵,就算是引起暴動也未必不可能。克魯茲人的戰術學上將足夠支撐一支軍隊維持一周的糧食稱之為基礎的儲備,正常來說,參戰的軍隊一周要消耗兩個基礎單位的食物,駐紮的則相對較少一些,軍糧儲備少於四個基礎單位,則意味著一支還能夠戰鬥的軍隊必須要考慮是否撤退。少於兩個單位,那是需要困境死守才會出現的情況。少於一個單位軍隊還沒暴動,要麼說明指揮官將消息壓得太好,要麼說明這支軍隊十分精銳,或者兼而有之。

    不過維羅妮卡參加過上一次聖戰,是克魯茲人成名已久的將領,有女戰神稱號的她絕不會在這種問題上犯低級錯誤。布蘭多卻好像立刻猜到了克魯茲人為何會面臨眼下的窘境,他有些了然地問道:「你們的糧食是不是失蹤了一部分——?」

    「你怎麼知道!?」維羅妮卡猛地回過頭,原本緊皺的眉頭一下子舒張開來,不過馬上又重新蹙起。「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布蘭多?」她狐疑地問道。

    「你們不知道這片雪原裡生活著什麼嗎?我不是讓阿洛茲提醒你們了?」布蘭多卻同樣疑惑。

    這片雪原是那頭該死的霜幼龍的老巢,而這位小朋友好死不死正好是一頭著名的吃貨,並且它很膽小,只會偷偷地竊走旅人的食物。它常年在這片森林以及瓦倫登湖畔幹這一行,業務熟練。一般人如果不注意,很容易中招。當然,除了精通這一行之外。這頭霜幼龍本身也是打悶棍,下黑刀子的好手。總而言之。它絕對不會和你正面交手。

    如果有什麼陰險卑鄙的形容詞,那麼它們一定是專為它而設的。

    「阿洛茲?」維羅妮卡想了一下才想起來與梅菲斯特隨行的那個精緻得像洋娃娃一樣的小姑娘,不過後者留給她的唯一印象大概是整天臭著一張小臉,她有些不明白布蘭多怎麼會讓一個小女孩來給自己傳遞如此重要的信息:「她?」

    布蘭多看到維羅妮卡的表情,就明白阿洛茲幹了什麼好事,不,她可能早就忘了這回事了。「那傢伙……」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他早就應該讓一個更靠得住的人來的,比如說安蒂緹娜。

    布蘭多只得把關於湖畔大道上的龍這個傳聞說了一遍。

    維羅妮卡走回自己的位置,看了一眼羊皮紙質的地圖。把手上的野兔毛皮丟到桌子上——那張桌子其實是幾個箱子堆成的。「你是說,偷走我們的糧食的就是那條幼龍?可那是三百個人將近兩個月的口糧。整整三輛馬車。」

    「龍族總是會一些神秘的法術,如果它有意隱藏蹤跡,不被你們發現也並不困難。」布蘭多也有些無奈,如果一頭龍成心要偷你的東西,那還真是不好辦。

    「真是令人驚訝,巨龍竟然會講它們高貴的法術用在偷竊上,這……和我在書上看到的有些不同。」角落裡一個白衣的少女忽然開口道,布蘭多其實一早就注意到她了,少女長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頭帶一頂白色學者帽,眼睛碧藍得像是海水。身披長袍,披肩上有兩個血紅色的十字,帶著一雙灰松鼠皮手套,捧著本厚書,夾在書頁中的書籤下端掛著一枚小小的黃銅十字架飾物。

    「抱歉,我不是質疑您的話,只是覺得好奇而已——」看到布蘭多的目光掃過來,女孩趕忙笑著解釋道。

    「這位是?」布蘭多從對方那雙清澈透明的眼睛裡讀出些自信的因素,少女顯然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想法,雖然極力表現得平易近人了,但仍給在場的埃魯因人一種被當做野蠻人的感覺。

    這是典型的克魯茲貴族的優越感,不過優越感還沒變成傲慢,想必是個第一次離開家的孩子。

    「詩朵,她是圖恩侯爵的後人,現在正在聖埃博松學習。她是個聰明的孩子,天資過人,布蘭多,你一定會喜歡她的。有秘銀學會的巫師也看中了她的天賦,希望她能進入白塔進修。」維羅妮卡並未斥責少女的插嘴,而是用欣慰的眼神看著對方介紹道,毫不掩飾自己的寵愛。

    「聖埃博松學院?布加人?」布蘭多心中一哂,能被白銀之民看中的確是了不起的天賦,當然,也有足夠的幸運。他問道:「圖恩侯爵?難道是那個乘著龍頭戰船渡海征服了謝維里安的征服者圖恩?」

    「正是先祖。」少女眼中微微一亮,大約沒想到埃魯因人中也有能一口說出自己家族來歷的人,尤其是先祖征服謝維里安地區的傳奇一直為她所嚮往,也是家族的驕傲。

    「這是把埃魯因當作還未開化的地區了吧。」布蘭多看到詩朵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打量了一眼對方的裝束,白衣上的十字是典型的血十字會徽記——血十字會是一個克魯茲境內一個享有盛譽的學者組織,地位有點類似於埃魯因的王家地理學院,不過血十字會不會有這麼年輕的會員,想必是掛名的名譽學徒。

    「那麼這位又是誰?」布蘭多看向帳篷一角,他早注意到這個一直安靜並未發言的男人,對方穿著一件貂皮縫製的大衣,大衣下面一身戎裝,但銀澄澄的胸甲上沒有家族徽記,只有一頭鷹徽,這種裝束看起來有些像是僱傭兵。只不過帶格子的長褲下面嶄新的鹿皮長靴與劍柄上的寶石證明對方身份一定不凡。

    這是個沉得住氣的男人,布蘭多一走進帳篷就看到他和詩朵一起站在維羅妮卡身後。但與另一位學者少年的輕浮好奇不同,這個較為年長一些的青年一直不曾開口,只是在暗處用銳利的目光打量著他們,他的沉默讓布蘭多感到一種軍人寡言的特質。

    但直到這刻之前——

    「萊納瑞特.奧勒利烏斯。」在維羅妮卡開口之前。青年就用一種冷淡的語調響亮地回答道。彷彿可以為這個姓氏而驕傲似的。他回答完,便閉上口,又恢復了之前的沉默。

    原來是你!布蘭多聽到這個名字,心想對方倒的確可以為這個姓氏而驕傲,因為它曾經屬於一個名雄鷹一樣的男人,與它相關的字眼是帝國與至高無上的權力——皇帝陛下。

    但布蘭多此刻心中卻難以避免地古怪地想起了勞倫娜與菲拉斯,原因無它,,因為對方就是那個在菲拉斯夢中被莽撞地幹掉的苦主——格蘭托底大帝的長孫。

    也是未來的皇帝陛下。

    布蘭多也沒想到未來的傳奇人物會出現在自己眼前,並且還如此年輕。他忍不住多看了對方一眼。像是注意到他的神色,維羅妮卡臉上露出看好戲的笑意:「這下就不用我介紹了吧。小傢伙。」

    布蘭多苦笑,這當然不必了。克魯茲貴族有將他們的子嗣送出遠門歷練的古訓,但這一傳統早已不被大多數家族所遵守,因為暗殺與意外,太多優秀的後代夭折在歷練之中,不過克魯茲皇室還真是有魄力啊。

    「巨龍在我們凡人眼中高高在上,但亦有許多怪癖,就好像它們對財富有一種近乎偏執的貪婪一樣,就我所知。這一次我們要面對的就是一頭膽小的幼龍。它選擇偷偷摸摸行動,並非巨龍的天性使然。而是性格決定。」布蘭多這才繼續說道。

    「膽小的巨龍麼,真是有意思,老師果然沒有說錯,只有走出門,你才能看清這個紛雜的世界。」詩朵聽了有些驚奇地讚歎道。

    「不要因為膽小就輕視它,無論怎麼說,巨龍都是可怕的對手。那怕那隻是一頭幼龍也是一樣,再膽小的人也敢輕易捏死螞蟻。」布蘭多警告了一句。

    「說得是。」詩朵禮貌地對他點了點頭。

    「這傢伙……」布蘭多有點無語。

    維羅妮卡卻聽出他話中有話,瞇起眼睛問道:「布蘭多,聽你的意思,你能找出它來?」

    「我沒那個本事可以追跡巨龍,那是埃索圖克的精靈獵龍人們的工作,只不過我恰好知道它躲在什麼地方。」布蘭多微微一笑。

    「你知道它躲在什麼地方?」維羅妮卡青色的眸子一下亮了,她回過頭,忍不住重重地稱讚道:「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小傢伙,好像沒什麼事情能難住你?」

    「您謬讚了,我也不過是僥倖而已。別忘了,我和蘭托尼蘭大公關係不錯,維埃羅公爵也並不排斥與我聯盟,他們才是這裡的主人,這頭幼龍在這一帶居住了不短的時間,當地人對它不可能一無所知。」布蘭多謙遜地答道。

    不過維羅妮卡好像真被這件事弄得焦頭爛額,她仍舊欣賞地看著布蘭多:「布蘭多,你讓我後悔了——我是說像你這個年紀,哎,你要是肯加入克魯茲帝國,多好啊。」

    「我現在不也和軍團長大人站在一起麼。」這位軍團長的盛情令布蘭多有些吃不消,但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選擇成為克魯茲貴族,他輕笑了一下,巧妙地岔開了話題。

    「哼。」維羅妮卡輕輕哼了一聲,對於布蘭多敷衍的回答表示不滿,她將桌子上那張地圖拿起來,抖了抖上面的灰塵,問道:「那頭龍在什麼地方,看來我們得趕在它把我們的食物全部用來果腹之前抓住它。」

    「軍團長大人,妳打算現在就動身?」但與維羅妮卡的風風火火相比,布蘭多卻顯得較為冷靜。

    「嗯?」維羅妮卡不解地回過頭看著他:「當然,我們已經拖不下去了,我都不知道這件事還能瞞多久。我已經下令減少糧食的配給了。但這只是一時之策,早晚會叫人猜出來。」

    她忽然停下來。問道:「布蘭多,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想法?」

    布蘭多點了點頭:「其實我給妳帶來了一個消息。」

    「消息?好的還是壞的?如果是好消息,就告訴我。如果是壞消息,就算了。壞消息已經夠多了。就讓它先放到一邊吧。」維羅妮卡愣了一下,拿出軍團長的任性答道,她走到桌子後面,從架子上取下自己的長劍。

    布蘭多有點無奈地看著這個女人:「在來這裡之前,我們發現安列克的蹤跡了。」

    維羅妮卡手上的動作一下僵住了。她哢一聲放下劍,回過頭來,翠綠色的眸子閃爍著微光,有些古怪地看著布蘭多問道:「你今天是來給我帶來福音的嗎,小傢伙?」

    「看起來炎之聖殿對於這批傳送門的碎片的確已經是焦頭爛額了。」布蘭多看著她,卻自言自語地答道。

    「你這傢伙……他們。不,我們當然著急了。你知道這一次帝國丟了多大的臉嗎?這裡面也有你的一部分功勞,你不要太得意,有人會找你算賬的。」維羅妮卡看到布蘭多微笑起來,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布蘭多看了另外兩個人一眼,萊納瑞特沉默寡言、不為他與維羅妮卡的話所動,像一座雕塑般坐在那裡;而詩朵雙手捧書,帶著好奇看著他,在克魯茲,布蘭多眼下也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了。

    上一次聖戰以來。克魯茲人可曾吃過敗仗?

    「說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維羅妮卡問道。

    布蘭多這才將獵人少女的故事講了一遍。聽到佩婭的遭遇時,維羅妮卡臉上並未露出太多同情,只是冷冰冰地說了一句:「安列克這是自尋死路。」

    末了,她回過頭,仔細問道:「你說那個女孩子一路追跡來到這附近,也就是說她弟弟還活著,並且一路留下標記,告訴你們安列克曾經經過這一帶。」她露出迷惑的神色:「可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麼聯繫?難道你想說安列克也正在向那頭幼龍的巢穴前進?」

    「正是如此,維羅妮卡大人,來之前為了避免走漏消息,有一件事其實我並未告訴你們。」布蘭多答道:「妳已經知道安列克此行是為了龍之心而來,但你卻並不知道龍之心就在絕望冰川之中,為那頭幼龍所看守著。」

    維羅妮卡怔了半晌。

    「所以你又有什麼陰謀詭計了,對麼?」她盯著布蘭多,問道。

    什麼叫陰謀詭計啊!但布蘭多還是點了點頭,「無論是成年巨龍還是幼年巨龍,都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安列克也未必敢說自己十拿九穩,因此我懷疑他們會先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冬眠者聖殿。」

    維羅妮卡聽到這個名字,像是被針扎了一下,她瞇起的眼睛裡翠綠色的眸子流露出危險的光芒:「我聽說過這個地方,你不會告訴我那些『東西』還活著吧?」

    當然還活著。

    頭狼埃希斯也不過只是暫時被封印,陷入半神之眠而已,更不用說她那些子嗣。當年黃昏的狼群追逐巨人之父,織霜者米洛斯至此,經過一場大戰之後,霜巨人的神袛隕落於此,埃希斯的血亦流淌在雪原之上,污濁的生物從中誕生,那些黑暗的子嗣後來被封印起來,但仍舊沉眠於冬眠者聖殿之中。

    安列克肯定沒辦法對付一頭幼龍,他唯一的機會就是放出那些埃希斯的子嗣,布蘭多幾乎立刻就猜到了這位公爵大人的想法。

    但對方一定不知道他將要放出的是什麼東西,那可不是狼禍之中那些血統龐雜的支系,而是埃希斯之血中誕生的真正的純血魔狼,真正的混沌生物。

    打開冬眠者聖殿,也就打開了通往染霜森林迷宮最中心團隊副本的道路。

    不過還好,布蘭多知道那是一個以時間為準繩的封印,除非從內部被開啟,否則安列克注定會失望。不過他卻有一個想法,這個想法讓安列克不但會空手而歸,而且還會大大地吃上一個狠虧。

    這個想法要說是陰謀詭計。似乎也不是完全不靠譜的事情。

    看到他的神色,維羅妮卡就知道這個年輕人已經胸有成竹。不過眼下不是討論行動計劃的時候,她選擇相信對方,不過還說道:「看樣子你已經想好應當怎麼做了,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

    「嗯?」

    「你口中的龍之心究竟是什麼東西。我一度以為那是巨龍的心臟呢?」

    「這個嘛……」布蘭多有些無辜:「我也不知道。」

    「什麼!?」維羅妮卡立刻露出要殺人的眼神。

    「維羅妮卡大人。妳也知道,」布蘭多看了一眼詩朵手上的那本大書:「巫師的許多知識來自於書本之上,在沒有真正見過它的樣子之前,你很少能知道那究竟是什麼的,您不會以為我的閱歷已經豐富到什麼都見過了吧?」

    「哼,狡猾的回答。」維羅妮卡瞪了他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有什麼地方瞞著我,你先去休整一下吧,等我把其他人召集起來。」

    布蘭多被這位軍團長盯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沒想到維羅妮卡還真看出他在扯謊。只不過他並不是在龍之心的來歷上扯了慌,只是沒有告訴這位軍團長大人。他之所以知道這一切,並非是從書本上得來。而是來自於一個與這個世界同名的遊戲而已。

    這本來就是沒法子解釋的事情,不是麼?

    布蘭多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乾脆利落地向這位女軍團長行了一禮,轉過身,就準備帶著其他人離開。

    但沒想到這時候後面的詩朵卻緊跟一步跟了上來,在布蘭多掀起帳篷的氈布之前他喊道:「布蘭多先生。」

    布蘭多回過頭。

    「什麼,就是有些好奇。布蘭多先生,你是我見過最博學的埃魯因人,您真的清楚龍族的生活習性麼?」詩朵好奇地小聲問道。

    但布蘭多總覺得對方純潔無暇的眼神有些懷疑的意味在裡面。

    「不。我不清楚。」他乾脆地搖搖頭,有些事情你永遠沒辦法和這種先入為主未經世事的小女孩說清楚。尤其是對方還是一位固執己見的學者,一位女性學者:「我也是道聽途說而已,我還聽說龍特別喜歡人類少女,會將美麗的少女掠回它們的巢穴——妳知道嗎?」

    詩朵瞪大了眼睛,碧藍色的眼睛好像藍寶石一樣,她用亮晶晶的眼神看著布蘭多,「布蘭多先生,您可真會開玩笑,我、我都沒聽說過這些……」

    「真聰明。」布蘭多心想。

    少女猶豫了一下,才又問道:「布蘭多先生,我聽說你是高地騎士的後人?我聽聞卡地亞人還保持著他們的傳統,娶繼母、兒媳為妻,聽說你們死後也靈魂並不在火焰之中淨化,而是將屍骨收斂起來,裝在罐子裡,然後埋在道路兩邊?這些都是真的嗎?」

    布蘭多有些古怪地看著這傢伙,愣了一下,才板起臉答道:「是的,非但如此,我們還保持者茹毛飲血的習慣,一言不合既拔刀殺人。在我們那裡女人可以有許多男人,男人也可以有許多女人,怎麼樣,妳怕了嗎?」

    詩朵聽得目瞪口呆,臉上全是不可思議之色,少女就那麼張開口瞪著布蘭多。

    「不好意思,」布蘭多看著他,補充了一句:「之前說的全是騙妳的。」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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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3 10:49: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八幕 兩頭龍? (上)

    冰雪像是刀尖,凜冽閃爍,凍徹入骨。冰川兩岸的林木形同冰晶所化,冷森森樹立,寒風穿過林地,帶著細微的呼吸起伏的聲音。芙蕾雅交握著雙手,緊盯著下方一片白茫茫的冰川,冰川上散落著稀疏的黑點,大約數百人的隊伍在艱難前行,她視野中的這一幕景象若隱若現,時不時被捲起的風雪所遮蔽,這位未來的女武神皺了一下眉頭,眉毛上全是雪花,她身上披著一條厚厚的斗篷,斗篷幾乎完全遮掩住了下面的鑲了毛皮的鎧甲,看起來近似​​於隱蔽於山林中的獵人。

    視野向外延伸,上百名披著同樣銀裝素裹斗篷的軍人隱蔽在灌木叢中,一動不動,遠遠看去與雪堆近乎同色。尼玫西絲看了一下時間,懷錶被低溫凍得近乎咯咯作響,不過指針不差分毫,她將懷錶遞給芙蕾雅。「就是他們?」

    「就是他們。」芙蕾雅確認地點了點頭,眼下看到那些人與布蘭多和他說過的幾乎一樣,再說此地應當也不會有第三支勢力存在。

    「運氣不錯,竟然被他們那個半調子領主猜中了。」芙蕾雅身後不遠處幾個克魯茲貴族蹲在一起,竊竊私語地討論著。白色的斗篷下是一張臉色蒼白彷彿縱慾過度的金髮青年,不過二十一、二歲的年紀,但領子上的徽記證明他已是一位正式的騎士長,他一臉糅雜了不以為然與看好戲的神色如此說道,然後引起了一陣低笑聲。另一個人笑道:「不過維羅妮卡大人竟然真的聽信了那傢伙的讒言,讓那個小姑娘全權指揮,真是難以置信。」

    其他人也隨之聳了聳肩。「看著吧,她根本不懂指揮,在這個距離上我們怎麼發起衝鋒,這是冰川地形,不是丘陵或平原。」那個金髮的青年搖搖頭。

    「布勞德,我聽說她們是畢業於埃魯因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

    「原來如此。」布勞德挑了挑眉頭。這個距離上與操典上規定的距離倒是一致,但埃魯因士兵一定缺乏在雪原上作戰的經驗,戰術應當因地制宜,在他看來,這個女人就是死板的教條主義。

    「等著看好戲吧。」他看了那邊一眼,他們是優秀的軍人,倒不至於抗命行事,不過他認定了對方一定會失敗。忍不住有些不以為然地看了那個方向一眼。「讓大夥兒都準備好,對方說不定會先發現我們,不過只不過是些埃魯因貴族的私兵而已,土雞瓦狗。那個土包子領主判斷得有些道理,下面很可能只是一支炮灰隊伍,我們應該不會遇上什麼麻煩。」

    「他大概是想鍛煉自己的指揮官吧。就是讓我們倒霉。」在布勞德身後,一個個子高挑,但臉頰有些過瘦的女騎士判斷道。

    「他還讓我們偽裝出巨龍的氣勢呢,嗷嗚嗚――」一個人調侃道,把雙手放到腮邊,模仿了一下龍吼的樣子,「哈哈哈……」引得四周一陣低笑。

    低笑聲終於引起了芙蕾雅的注意,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有些不滿地回頭看了一眼。但皺著眉頭回過頭。

    「別去管他們。」尼玫西絲看了她一眼,提醒道。

    「我知道。」芙蕾雅點了點頭,這是真正意義上她所指揮的第一場戰鬥,她絕對不會掉以輕心。她抬起頭,淺褐色的眸子透過風雪,再一次倒映出那些貴族私兵的影蹤,心中不禁想起了布蘭多問過自己的問題。

    ……

    「請不要再笑了,軍團長大人。」詩朵在風雪中紅著小臉顯得十分尷尬。

    「對不起,詩朵。不過你實在不該把埃魯因人看作是野蠻人……呵呵、呵呵……」維羅妮卡瞇著眼睛。但實在是忍不住嘴角會露出一條弧線來。她看到學姐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去,才吭哧一聲解釋道:「他們的先君埃克也是我們克魯茲人的貴族。其實埃魯因人與克魯茲人一直是同根同源,不過他們也有自己的文化。你在帝都跟著那些傢伙,……學到的東西實在是有失偏頗。」

    「所以說只有走出門,才能看到這個真正的世界。」詩朵抱著書,立在純潔的雪花中,看了一眼布蘭多所在的方向:「伯爵大人他,會不會生氣了? 」

    「不,他沒那麼小氣。我們過去看看,前面那東西估計只有他才會認得了。」維羅妮卡答道,她按緊裹在自己脖子上的裘皮,一隻手握住劍柄,咯吱咯吱地走了過去。

    「就連您也不認識,軍團長大人?」詩朵有些驚訝。

    「不用好奇,那小傢伙是個奇人,他說他從黑塔巫師的卷宗之中學到這些東西,哼,我和威廉談過,似乎有些知識連他也不了解。這小傢伙身上一定有什麼秘密。」維羅妮卡答道。

    學者小姐聽了微微一怔,不禁好奇地看向那個方向。

    布蘭多咯吱咯吱走過一道厚厚的冰川,他抬起頭,看到遠處彷彿矗立在天角事物――那東西自然而然能吸引人的目光,彷彿是一座巨大的構裝體的一角,漆黑如墨,傾斜著插入冰川之中,只露出極小的一部分。整個一角散發著金屬的光澤,金屬的表面上佈滿了一條條淡藍色的紋理,閃閃發光,成規則的幾何圖形狀從角的頂端垂下,密布整個'這東西'的'軀體'之上;遠遠看的時候,這更像是一座陷入地面的神廟,但走近一些,布蘭多就感到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有點像是哈澤爾人的造物,充滿了構裝體與工業化的風格。

    他抬起頭,幾乎可以想像那東西飛掠過此地的場景。它從半空中墜下,撞擊在地面上,瞬間爆發出的能量撕裂了大地,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痕跡,然後『它』一直滑向遠方,直到失去了所有的動能,才緩緩停下,接下來就是千年的冰封,直到今天重新被他們發現為止。他緩緩走過那一道道溝壑一樣的山谷,這些山谷上千年前都是在這次撞擊中形成的,霜巨人之父米洛斯葬生於此地,萬載冰雪可以為此作證。

    他有些出神――

     「布蘭多​​先生?」直到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回過頭,看到一臉認真的詩朵:「您知道這是什麼嗎?」

    她抬起頭,有些驚嘆地看著這偉大的造物。

    「妳是說那東西?」布蘭多有些走神,他看了一眼遠處天際彷彿直插入雲的黑色方柱,他的心思其實並不在這上面。這並非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在這冰川之中許多地方都能看到這樣的景色,它對於玩家來說就像是一個背景,並沒有什麼存在的意義。但它的確是氣勢磅礡的,布蘭多抬起頭來看著那黑色尖柱:「那是米洛斯的遺體。」

    「什麼!?」

    詩朵呆住了,她一下停了下來:“那是神的遺體?”難以避免地,學者小姐露出懷疑的眼神――她很清楚自己的美貌,有些人為了接近她往往會偽裝成自己知識淵博的樣子,她在學院時就知道有許多她聽來的傳奇故事其實是編造的。她現在覺得這位伯爵大人也是如此,因為她覺得對方怎麼看起來怎麼也不可能是一位學者的樣子,再說就算是學者,也未必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看著那巨大的遺跡,心中也無法接受這樣的解釋。

    「妳覺得我在說謊?」布蘭多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至少這位學者小姐一直讓他感到很有意思。

    「沒……」詩朵趕忙搖搖頭:「但是作為學者來說,一定會為自己的言之鑿鑿的話負責,你真的有確認過自己的話麼,領主大人?」

    這還不是懷疑嘛,布蘭多心想,他答道:「這其實並不是我的話,女巫的黑之預言上記載的這一戰中『米洛斯在半空之中解體,殘骸散落大地,大部分都墜入這片冰川之中,但仍有一座墜入亡月之海。』布加人在上面建造了一座城市,叫做奧奈斯,你應當聽說過吧?」

    「亡月之海上的遺跡就是……就是……」詩朵瞪大眼睛看著天際那黑色的『建築』。

    「差不多,而且事實上布加人也好,黑塔巫師也好,都確認過這一點。眼下我們看到這些東西,就是米洛斯的殘骸,未來你或許有機會進入白塔學習白銀巫師們的卷宗,你就會接觸到這些珍貴的知識,詩朵小姐。」布蘭多自己這麼說時,也看了天邊那座黑塔一眼。

    「謝謝――」詩朵輕聲答道:「對不起,我不該懷疑您的話。」

    「不用致歉,學者們有這樣一句話『懷疑是通向真理的門扉』,妳應該聽過吧?」

    「啊,您也知道,布蘭多先生,你真是一位學者嗎。」詩朵捧著書,驚訝地問道。

    「咳……我只是看過這方面的文獻而已,其實認真來說我算不上學者。」

    「那正是可惜呢。」

    但布蘭多這一刻有些心不在焉,想到的卻是另一邊的行動。他聽到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聽聲音就明白是維羅妮卡。

    「怎麼樣,你有信心嗎,小傢伙?」她顯然聽到了布蘭多和詩朵的對話,但在眼下,和布蘭多一樣,她的注意力不可能集中在這些傳說與神話上。

    布蘭多並未回頭,只是點了點頭:「放心好了。」

    「你為什麼那麼確信,安列克真會按這個計劃行事?」維羅妮卡皺起眉頭,不過她並非不相信布蘭多,若是不相信,她必不會同意布蘭多這個計劃。

    「很簡單。」布蘭多答道。

    他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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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3 10:49:58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幕 兩頭龍?(下)

    「霜幼龍史塔是冬眠者聖殿的守門人,我想安列克也清楚這一點,任何陌生人靠近冬眠者聖殿,都會引起守門人的反應。」布蘭多答道。

    「你是說安列克一定會利用這一點,我聽人說過這頭老狐狸,謹慎而深沉,習慣謀定而後動,和上一代的公爵一模一樣。」維羅妮卡抬起頭來,翠綠色的眸子閃爍著冷冽的光芒,雖然手遮住長髮,但青色的髮絲仍舊隨著凜冽北風在陽光下飛舞。她的目光穿過冰原上,好像已經看到了布蘭多所料的結局,但仍問道:「雖然認同這一點,但你怎麼打算如何確認?」

    布蘭多看到風捲起的雪花,如同一層粉末在冰川上浮動,這時在他的視野中雪風背後忽然出現了幾個影影綽綽的人影,他答道:「馬上就知道了。」從冰霧後露出身形的是巴巴莎一行人,老巫婆佝僂著身軀,冰風拽著她破舊長袍的一角,一頭銀髮如同鬼怪似的張牙舞爪。她跛足來到布蘭多身邊,帶著深深的敬畏開口道:「尊敬的大人,已經準備好了。」她雙手顫顫巍巍地捧起水晶球舉向布蘭多。

    維羅妮卡看到這一幕皺了皺眉頭,她並不喜歡女巫。

    布蘭多看了一眼巴巴莎身後的幾個人,除了穿著木鞋、腳尖併攏站在那裡捧著蜂蜜罐子的少女之外,還有兩位重要人物,劍之月(殺戮)的傳承女巫,庫魯爾,杯之月(嫉妒)的傳承女巫,安薇;這兩位皆是重要人物,她們的身份在女巫之國布諾松的地位遠比巴巴莎更為尊崇。

    庫魯爾是個身材高挑的女人,曼妙的軀體裹在一件灰濛蒙的女巫長袍下,她帶著兜帽,肌膚白得像是冰雪,眉毛細長如針。面頰突出,神色冷淡,給人一種薄情的感覺;而安薇則像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她穿著厚厚的皮裘長袍,裹在長袍下的身形即使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料也能看出幾份豐腴,這位小婦人面上堆笑。卻難掩眼中的精明。

    她們說是來投靠布蘭多,但後者意識到前兩者的態度遠未有巴巴莎對自己的尊敬,這種投靠與其說是臣服,不如說是考察。黑暗之龍的傳承一分為七,也不單只他一個,不過布蘭多不以為意,他有信心讓這些不討人喜歡的傢伙為自己效命。

    布蘭多接過水晶球,水晶球上立刻浮現出一幅環形的畫面,他看到風雪覆蓋的後面,是開闊一望無垠的雪原。他讓視野繼續往北。畫面上立刻顯現出縱橫交錯如刀劍切割出的冰川溝壑,一片如同水晶般林立的林地生長其間,然後是一片平坦的凍原,風吹過冰面,雪末形成一條條帶狀滾滾前行。

    詩朵與維羅妮卡還有幾名從後面跟上來的克魯茲貴族都聚精會神看著這一幕。探知法術是女巫們的拿手好戲,甚至連精通預言術的星術士都比不上她們,這樣的力量來自於盲眼少女伊蓮,凡世過往與未來的一切皆倒影於深淵湖水之上。

    更據說女巫之中力量強大者,的確能探知未來的一部分因果。

    水晶球的法術是由安薇掌控的,布蘭多仔細觀察上面的景象時。也注意了一下這位少婦:對方略皺著眉頭,但還未顯現出疲憊的神色,要知道水晶球上的視野已經開闊到幾英里之外,這只能說明對方的實力已經是黃金巔峰的水準。

    忽然畫面一閃,冰風中影影綽綽出現了一行在雪原之上跋涉的人馬,這一隊人馬各自穿著厚厚的熊皮大衣,手持各式各樣的武器,有的牽著一匹矮腳馬,布蘭多看他們裝束,辨認出這些是安列克高原之上的恩霍爾人,蘭托尼蘭人管它們叫大腳矮人,但他們其實不是矮人,而是半身人或者侏儒的一支。據說安列克手上有一支對他忠心耿耿的恩霍爾矮騎兵,看起來應當就是眼下這一支了。

    「半身人騎兵,是安列克的人,」維羅妮卡也一眼認了出來:「布蘭多,看來你又猜對了。」

    「這可不是靠運氣。」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不過捨得用自己的精銳作炮灰,安列克這傢伙果然非同常人。」

    這個時候三人身後的雪地中又傳來一連串腳步聲,詩朵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他們的軍官團。

    「維羅妮卡大人,不知布倫德他們到了沒有?」軍官團還沒靠近,帶頭的貴族便搶先質問道。這傢伙叫做格里德,是來自克魯茲元老議會銀葉仲裁團的核心成員,對外宣稱的身份是使節,但其實是為了制衡維羅妮卡的權力的存在。

    這人並非軍人出身,卻長得虎背熊腰,比周圍的騎士更像是出身行伍的兵痞,他穿這件灰色的鹿皮大衣,帶著頂偏向一邊的帽子,帽邊上鑲三支白羽以示侯爵的身份,只是看起來不像是優雅的貴族,更像是屠夫。

    「這裡負責指揮的不是我,格里德,你有什麼問題可以請教我身邊這位伯爵大人。」維羅妮卡眯起眼睛看著這傢伙,冷冷地答道。

    她的口氣十分僵硬,但這位軍團長其實並非是與面前這面目可憎的傢伙勢不兩力,軍人不結交元老院的貴族,這是一種傳統。

    但沒想到格里德卻得寸進尺,一臉高傲地答道:「很抱歉,維羅妮卡大人,我不相信這些埃魯因人。」

    維羅妮卡的臉色馬上冷了下來。

    布蘭多也冷冷哼了一聲:「真是給臉不要臉。」

    「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對於克魯茲人,布蘭多可沒什麼好感,維羅妮卡大概是個例外,但對於其他人他也從來不是個好好先生,直接開口斥道:「芙蕾雅什麼時候抵達預定攻擊地點。什麼時候發起攻擊,在這裡只與我有關。從現在開始,我才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官,既不是維羅妮卡大人,也不是你——」

    「如果你有疑問,我也沒必要向你解答。如果你不滿意,你可以除下你那雙用松鼠皮做的手套丟到我身上。我不介意用劍把你這種廢物釘在這裡的冰面上,劍刃穿過你那鬆鬆垮垮的皮膚的時候,我打賭你的血還沒流出來就會在你的血管底下被凍住了。」

    布蘭多放出一絲要素的氣息。鎖定了那群軍官,直接讓格里德面色慘白。「你……」他磨了磨牙齒,但最終沒敢說出下半句話來:「但願你賭對!」

    格里德忽然想起眼前這傢伙曾經殺了威廉姆斯。他自問自己沒有那位炎之聖殿聖殿騎士團的副團長身份尊崇,布蘭多真發起火來,殺他似乎還真是更捏死一隻螞蟻一樣。

    尤其是他想到聖殿在埃魯因殞落了一位天才般的劍士,但竟然一直沒提報復,布蘭多的背景之深,一時間令他毛骨悚然。

    維羅妮卡冷豔旁觀兩人的爭執,看到格里德退縮嗎,不禁失望地皺起眉頭。雖然她也不希望布蘭多吃癟,但帝國貴族的勇氣與素養實在是不堪入目。「布蘭多,你真有把握?」維羅妮卡有些厭惡從格里德身上收回視線。問道:「折劍騎士團雖然是蒼穹之青軍團的精銳,但你那個小姑娘手下不過只有我的一百多人而已,你看看這些半身人騎兵,數量起碼在一個縱隊(克魯茲編制,五百人)以上。實在是很難將它們全部消滅。」

    對於這樣的問題,布蘭多只有一笑。

    「放心,交給我。」

    他回過頭,之前讓夏爾去找阿洛茲,一去已久,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人群果然騷動起來。克魯茲人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力量從中分開自動讓出一條路來,後面夏爾帶著阿洛茲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中,小母龍一臉不耐煩,用金色的眸子就看著周圍的人,像是一頭野獸一樣。

    「布蘭多,你找我?」阿洛茲大咧咧從人群中穿過。

    「我聽說最近妳心情很不好,我給妳找了一些對手發洩,妳看如何?」布蘭多笑著答道。

    「哼,想讓我幫忙就明說,如果是你的話,我不是不可以考慮。」小母龍緩緩從人群中走過,她所過之處,周圍的戰馬忽然發出一聲哀鳴,這些高頭大馬的草食性動物紛紛向下跪倒,外圍的更是癱倒在地上,有幾頭甚至在地上抽搐起來,轉眼之間就口吐白沫而死。

    「妳對我們的馬幹了什麼!」

    克魯茲貴族立刻不幹了。優秀的戰馬在埃魯因、在克魯茲甚至在聖奧索爾與法恩贊,都是貴族之間值得炫耀的奢侈品,一匹血統高貴的馬種在貴族的圈子裡貴比等重的黃金,而且還有價無市,因為沒有人會輕易出售自己的心愛之物。

    但就是這些馬,居然被阿洛茲這麼瞪一眼就死了。

    阿洛茲冷淡地看了那些傢伙一眼,答道:「你們的馬擋住了我的路,何況我討厭這些臭烘烘的東西,讓它們離我遠一點。」

    「妳——!」那貴族差點沒被氣得背過氣去。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布蘭多,格里德更是好像抓住了把柄一樣,興奮地質問道:「伯爵大人,你最好解釋一下。」

    「你讓我解釋?」布蘭多只覺得好笑。

    「夠了——」維羅妮卡出言打斷道,她皺起眉頭,感到局勢正在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她這才隱隱感到灰劍聖帶來的那小姑娘有些不對勁,阿洛茲壓倒那些戰馬的並非巫術,而氣勢。

    在場中只有她察覺到了。

    「維羅妮卡大人,請你不要過於偏袒外人,在這裡除了在下之外,可都是你的屬下。戰馬對於軍人來說意味著什麼,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格里德冷哼了一聲,有些洋洋得意地答道。

    維羅妮卡看著這傢伙,像是看著一個白痴:「你想要自尋死路,那就順你去吧。」

    「什麼意思?」

    格里德微微一愣,在他的印象中,這位蒼穹之青的軍團長可不像是一個愛開玩笑的人。他忽然隱隱感到有些不安,但卻晚了一點。他忽然聽到一個聲音說道:「意思就是。像是你這樣的笨蛋,真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那個聲音才剛剛響起,就已經到了他耳邊。

    「小心!」

    他聽到騎士們拔劍的聲音,忍不住駭然地回過頭,但晚了一點,一條粗壯如水桶的尾巴不知道從那裡伸出來,重重地抽在他身上。

    格里德慘叫一聲。頓時噴著血打著滾飛了出去,橫跌在冰面上,拖出一條醒目的血跡。

    「啊!」

    「這是……」維羅妮卡與詩朵吃驚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由不得她們不吃驚。因為出現在陽光之下的,是一頭渾身鱗片閃閃發光,脖子修長。雙翼覆蓋在身軀之上的優雅生物。確切的說,那是一頭龍。

    一頭金色的龍。

    阿洛茲盤踞在冰原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所有人,她龐大的軀體差不多有一棟三層樓高的樓房大小,修長的脖子微微彎曲,支撐著一隻長著四隻角的頭顱。白金色光滑如鏡的鱗片取代的衣服,一片緊鄰著一片,上面鍍了一層淺紫色的金屬光輝,這是只有逐漸成年的巨龍才會有的特殊色彩。

    阿洛茲低著頭,金色的眼眶中火焰熊熊燃燒。她看著在場所有人,所有人心中都在吶喊:瑪莎在上啊,一頭龍!我們竟然和一頭龍生活了這麼長時間!

    而那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的格里德更是滿眼絕望之色,現在他總算明白了維羅妮卡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覺得自己真是個蠢貨。蠢得無可救藥。

    他想要求饒,但一股可怕的心靈震盪已經在所有人心中擴散開。

    在場的大多數人一時間都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個無邊無際漆黑的世界之中,這個世界中沒有任何觸覺、氣味、甚至沒有任何時間與方向感,只剩下天邊一個恐怖的尖叫聲由遠及近,震徹耳膜。

    格里德才剛剛從地上爬起來,就雙腿發軟。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在場只有維羅妮卡稍微能夠堅持,她一隻手扶住詩朵,學者小姐臉色慘白。而布蘭多與夏爾則完全不受影響,但雖然如此,他們看到其他人的表現,也明白這是什麼。

    這是巨龍生而有之的力量。

    龍威。

    「本來對於你的自大,我應該挖掉你的眼睛,吃掉你的心臟,好警告其他卑微的生物對於巨龍保持必要的尊敬。不過你運氣比較好,本小姐實在不想在你那骯髒得如同蛆蟲一樣的軀體上動爪子,因此這次饒你一命,你最好是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否則我不保證一口火把你燒成灰燼——」

    一個威嚴的聲音在所有人心中響起,完全不同於阿洛茲嫩聲嫩氣稚嫩的聲線,彷彿是一位主宰一起的女王,只能隱約聽出還有一些那頭小母龍的味道。這聲音的第一句話還在地面上,但說到最後,巨龍已經張開雙翼一躍而起,盤旋在半空之中,聲音轟轟隆隆震徹四野。

    所有的戰馬同時跪倒在地。

    「布蘭多,你又欠我一個人情。」小母龍說出這句話時,聲音已經在雲層上傳下來。

    布蘭多抬起頭,只看到一道陰影掠過雪原,彷彿遮天蔽日。阿洛茲張開雙翼,一股恐怖的氣勢遠遠地向整個冰川外擴散開去。

    那是巨龍的氣勢。

    ……

    哢嚓一聲,安列克看著自己手下的巫師手上的水晶出現了一道裂痕,轉眼之間片片斷裂,化為飛灰。不過短短兩週不到,這位權傾一方的大公就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樣子,原本精神奕奕的形象已然不再,他躲藏在一件毛皮斗篷之下,留給外人唯一的印象是一張削瘦得幾乎不成人形的、蒼白的側臉。

    安列克瘦得簡直像是一具骷髏,臉上蒙著一張皺巴巴的皮膚,只剩下眼珠子還在乾枯的眼眶中一動不動地盯著那枚水晶,眼中勉強還有一絲神采。

    「領主大人。」那巫師回過頭來,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

    「這是龍威,那頭蠢龍果然已經出動了。」安列克抓著自己的手杖,有些狂熱地說道:「走吧,我知道維羅妮卡那老太婆跟在我們後面。讓她們跟著好了,多繞繞圈子,一幫蠢貨。」

    「大人,您的身體。」

    「住嘴。」安列克冷冷地掃了德賈爾一眼,他雖然日益消瘦了下去,但威嚴卻愈發明顯,那種攫住人呼吸的氣勢彷彿隨時會脫體而出似的。

    德賈爾打了個寒顫。連忙閉口。

    「我不是那些凡人,為了得到力量,犧牲是必然的。記住我們的追求。只有混沌才是唯一,其他都是累贅。」安列克冷冷地答道:「對於感情軟弱的追求、對於金錢與權力無知的攫取,還有空妄的正義。凡人就追求這些不值一提的東西,它們怎能戰勝我們?」

    「走吧,主人在巴別爾擊敗過它們,現在也一樣。」他咳嗽了一聲,然後緩緩站了起來。

    森林中,身穿黑色長袍的騎士也跟著紛紛起身,這些騎士看起來極為怪異,他們遠比一般人更加高大,看起來有些像是大平原上的獸人。但獸人不會打造鎧甲,它們的智力只夠它們使用簡單的武器。

    更醒目的是。每位騎士的斗篷之上都有一個銜尾蛇的標記。

    ……

    「芙蕾雅?」

    「芙蕾雅?」

    來自布契鄉下的少女有些走神,她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布蘭多站在帳篷中,嚴肅地問她的那個問題:『芙蕾雅,妳將如何看待戰爭?』布蘭多上一次這麼嚴肅時。還是在布拉格斯告訴她應當如何拯救布契的時候。

    自己應當如何看待戰爭?芙蕾雅捫心自問,她應當是痛恨戰爭的,戰爭奪去了她本來應有的一切,平靜的生活,親人,故土。她曾經熟悉的一切都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失卻了,回首那段記憶,剩下似乎只有深深的傷痛。

    『但埃魯因只有通過戰爭才能被拯救,在這些戰爭中,妳會成為妳曾經所憎惡的那些儈子手。』

    『芙蕾雅,妳的敵人不僅僅只有瑪達拉,妳應當明白這一點。妳會殺人,更多的人會在戰火中犧牲,或者失去家園,失去親人,若妳只是一位軍人,妳可以不管不問。』

    『但我清楚妳的理想,芙蕾雅,妳究竟明白妳的目標麼?』

    芙蕾雅抓緊了自己的劍。

    恍惚之中她看到鮮血橫流,戰場上只有一望無際的屍體,這些屍體中有貝絲那張純潔無暇、無辜的臉,她用空洞的眼神看著她,好像在質問她。

    然後她又看到那個死在惡魔手下的小女孩。

    然後是布契的親人們。

    芙蕾雅感到自己心中還缺乏一個答案。她閉上眼睛,然後再睜開,聲音與五感好像重新會到她身上,才感到一旁的尼玫西絲已經叫了自己好幾遍了。

    「芙蕾雅。」

    「什麼事?」這位未來的女武神回過頭。

    「妳在走什麼神?」尼玫西絲有些不滿。
    「我不知道……」芙蕾雅茫然地搖搖頭,「我剛才好像看到了一個藍色的影子,然後……然後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藍色的影子?」尼玫西絲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妳是不是最近太疲憊了。」

    「不……我想不是,什麼時間了?」她抬起頭問道。

    「妳自己看吧。」尼玫西絲將懷錶遞給她。芙蕾雅看了一眼,再看了看遠處那行的恩霍爾半身人:「布蘭多有傳來什麼消息麼?」

    「他已經向梅蒂莎確認過了,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那……」

    「阿洛茲小姐已經在路上了。」

    「我明白了。」

    芙蕾雅將懷表丟到雪地中。布蘭多問她打算怎麼作戰,以完成這個計劃,她心中很清楚,要讓安列克那頭老狐狸落入陷阱之中,就必須不留一個活口。她將獅心劍抽出一部分,用指尖壓了壓冷冰冰的劍刃,感到心中有一絲寒意,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小姑娘了,明白什麼是騎士,什麼是軍人。

    她心中雖然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但至少已經明白:殺戮不能帶來和平,但至少可以解決爭端。因此她的回答很簡單,只有一句話:「我明白,布蘭多。」她那時看著布蘭多,眸子裡並無猶豫,因為她的最後一絲猶豫早已在安培瑟爾港與貝絲一起埋葬了。

    她將獅心劍整個兒拔了出來。劍刃寒光閃爍。所有人看到這個臨時的『指揮官』的動作,才反應過來,一個接一個跟著站了起來,騎士們將身上的斗篷解下,丟到地上。接下來,克魯茲人的貴族軍官們將目光落到芙蕾雅身上,看好戲的目光不一而足。而芙蕾雅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劍,用劍向下一指命令道:「從山坡兩邊下山,不要進入對方視野。聽我命令,在雪原上截斷恩霍爾半身人的退路。在看到信號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戰。」

    克魯茲人楞了一下。空氣像是落雪,寂靜下沉。

    「等等,這和我們的命令不符。」布倫德馬上質疑道:「難道指揮官大人你打算守株待兔,要是讓那些半身人騎兵進入冬眠者聖殿的話,就會真引來那頭該死的小偷。指揮官大人,請允許我懷疑你的動機。」

    「我可以理解你的懷疑。」芙蕾雅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尼玫西絲,她在心中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答道:「但主攻的不是我們。」

    「不是我們?」

    「那會是誰?」

    芙蕾雅抬起頭看著天空。她的目光越過鬆林水晶般的樹梢,靜下來的克魯茲軍官注意到她這個行為,也跟著抬起頭。天邊的雲層似乎有一絲異動。之前還充斥著各式聲音的森林那一剎那安靜下來,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扼住了喉嚨,然後雲層忽然匯聚在一起,再一下分開,一道巨大的陰影從雲中呼嘯而出。

    布倫德張大嘴。緊盯著這一幕,似乎感到自己的喉嚨正在發出嘶嘶的聲音。克魯茲人的騎士像是腳下生了根一樣立在森林中,彷彿一群石像,他們心靈中正在經歷一場海嘯。這並非錯覺,龍威從半空中降下,恐怖的尖嘯從所有人心靈中響起。只有芙蕾雅早已見過這樣的景象。在安培瑟爾的戰場上,那日烏雲蔽日,一線金色從雲層之上降下,為戰爭帶來最後的勝利。

    她回過頭:「梅蒂莎。」

    「芙蕾雅姐姐,我在。」銀精靈公主掀開斗篷,大聲問道:「要召喚麼?」

    芙蕾雅回過頭,冰原上的恩霍爾半身人已經發現了天空中的巨龍,人和馬一齊慌亂起來,跌成一團,稍微機靈一點的已經開始四散逃竄。芙蕾雅再回過頭,對梅蒂莎點了點頭。

    「法蘭的騎士,聽我的號角!」

    梅蒂莎手中銀線交織,編織出一個銀色的號角,她立刻吹響號角,並高聲吟誦道:「馬拉爾德的平原上天藍色的旗幟飄揚如海,法蘭人的長矛寒光閃爍,騎士們啊,傾聽我號角的長音,先古諸靈在召喚諸君心中的勇氣。騎士們啊,隨我上馬,整備待發——」銀精靈的聲音悠揚得像是一首來自於遠古的曲子,克魯茲人的騎士們聽到這個咒文面面相覷,還不知道梅蒂莎在呼喚什麼,但布倫德卻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天啊,這是白銀之王的騎士軍團!」

    他話音剛落,梅蒂莎已經鼓起腮幫子吹響了第二次號角。

    號角聲悠揚——

    而阿洛茲亦這一刻掠過森林的上空,風壓從樹冠上一掃而過,俯衝向遠處的冰原之上。但騎士們回過頭,卻無比驚訝地看到森林中出現了一匹匹閃爍著熒熒白光、身披重甲的戰馬,這些彷彿來自天界的戰馬匯聚成一道銀色的潮流,轉瞬之間就來到了他們身邊。一頭獨角獸來到梅蒂莎身邊,親暱地摩蹭著小公主的面頰,梅蒂莎摸摸它的長角,翻身上馬。芙蕾雅第二個翻身上馬,她的戰馬比其他人的戰馬更為高大,馬蹄上燃燒著銀色的火焰,這一匹正是傳說中白銀之王的坐騎——聖魂。

    「所有人上馬。」芙蕾雅命令道:「記清楚你們的任務——」

    她回過頭看著平原之上,微微嘆了口氣:「他們身上有傳訊水晶,不能給他們任何機會。不留俘虜,殺光所有人。」

    這個命令下達時,尼玫西絲回過頭看了這位來自布契鄉下的少女一眼。

    芙蕾雅緊皺著眉頭,只是唯有目光依舊堅定。

    ……

    庫伍曾經是安列克最信任的心腹,這個腦袋小得出奇。而耳朵又格外巨大的半身人很清楚自己是靠什麼掙得這份信任,並非是他擁有出色的能力,而是忠心耿耿。他的父親,一個同樣驕傲的矮半身人,亦效命於前一代安列克公爵,他們的家族就是有這樣的傳統,忠貞無二。這也是庫伍最引以為自豪的地方。不過這一次他知道,以前的困境都可以度過,但眼下這一次。卻可能是他最後一次上戰場了。

    他緊了緊自己的熊皮長袍,心中還懷揣著大公給他的任務——去挑戰一頭龍。戰士本應當死在戰場上,這對於庫伍來說是一份難得的榮耀。恩霍爾人是高地上最堅韌的子民,是最強悍的戰士,今天他們挑戰巨龍,他們的勇氣會銘刻在家鄉的石座之上。只是寒風凜冽,幾乎要掀起長袍,寒冷似刀一樣切割著身體,讓這些習慣了高原乾冷氣候的半身人也一樣不堪忍受。庫伍從這天早上開始就有不詳的預感,他們一族的老人常說如果一天開頭不順,就會事事不順,他早上打碎了自己的水壺。這可是一個極為令人不安的壞兆頭。

    隊伍在冰原上艱難前行,整整一個上午還沒走出幾英里距離。庫伍皺著眉頭,他是自己族人中最老練的戰士,他一直在傾聽風中傳遞的聲音。

    忽然之間,他聽到一種詭異的聲音。

    那就像是滾雷穿過雲層。但沒有那麼明顯,只是仍舊轟轟作響。這種低頻的轟鳴很快就變得清晰起來,庫伍回過頭,有些狂熱地盯著天際——他終於聽出來了,這是有東西在天上飛行的聲音——而且一定是一頭龐然大物。如果他們真引來了那頭巨龍,那麼他們死在這裡。他們的血也是榮譽的。

    只不過片刻,那期待之中的巨影果然出現在了天際線上。它分開雲層,撕裂天空,一瞬間就躍入庫伍的視野之中。那一刻所有的恩霍爾半身人都發現了敵人,他們尖叫起來,其中膽小的傢伙已經心神俱裂,開始慌慌張張地四散逃竄。不過庫伍可以原諒他們,畢竟他第一次聽到這個任務時,也是和他們一樣,嚇得目瞪口呆。

    他想起那時候的樣子,還真有些尷尬,這樣怎麼算得上是一個合格的戰士呢?他從懷裡拿出高原的烈酒,仰脖子灌在喉嚨裡,火辣辣的感覺,然後擦了擦嘴,露出一個狂熱的笑容。已經夠了,他從來不指望自己的手下能對付一頭巨龍,那是不可能的任務。但至少他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夠了,那頭蠢龍已經被吸引到了這片冰原上,那麼領主大人的計劃就得以實現了。

    庫伍幾乎要哈哈大笑,但他還未來得及笑出聲來,一絲陰霾就閃過他的心頭。

    他看到那頭巨龍閃閃發光的金色鱗片——

    那是一頭金龍。

    「這不可能——!」庫伍瞪大了眼睛,臉色變得慘白,他那大大的耳朵幾乎都直立了起來——這是另一頭龍,這片雪原上有兩頭龍!不,他忍不住驚慌失措地看著四周,心中還懷有最後一絲期望。他期望是安列克大公的消息錯了,或許在這裡生活棲息的是一頭金龍,而不是霜龍。雖然這個想法是如此的大為不敬,但這位半身人首領此刻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那馬上,一種更為古怪的聲音就擊碎了他所有的妄想。

    那是一種比巨龍的尖嘯更為悠遠的長音,它彷彿從地平線上響起,悠久地作響。庫伍的生命之中,只有一次聽過這樣的聲音,那是他與安列克一起出征聖戰時,法恩贊軍團的龍角長號。

    「有埋伏……」

    庫伍立刻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們被算計了。他哆嗦著抓出通訊水晶,但水晶毫無反應:「不……法則結界。」他幾乎是在呻吟,敵人顯然準備周全。他馬上抓起武器尖叫了起來:「快,快逃出這片區域。四散分開,把信息傳遞出去!」

    他抬起頭,綠色的瞳孔中映出那頭金色巨龍越來越巨大的身影,那陰影似乎代表著絕望。

    一道金色的火焰,從天而降。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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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3 10:5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幕 永恆 I

     龍嘯之刻,崇山動搖。

    敏爾人說巨龍的陰影從平原上掠過,雙翼帶起的風會刮上一天一夜,阿洛茲張開雙翼還在數里之外,狂風便已肆掠山林。冰原上的半身人槍尖上的三角旗在風中烈烈作響,張牙舞爪,但攫住他們心靈的黑暗是無邊無際的恐懼。

    「龍!」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尖叫,整齊的隊伍就在雪原上四散開來。庫伍見已經控制不住隊伍,只得帶著身邊的護衛騎士向西北邊逃去。轉眼之間,阿洛茲便已經飛臨這些渺小的生物上空,她垂下頭,巨大的影子籠罩著這支數百人的隊伍,她金色的眼睛裡倒映出四散逃竄的半身人,憑她的興趣,她首先選定了南面那一小隊人馬,大約二三十隻半身人騎著矮種馬正逃向山坡上的水晶樹林之中,但阿洛茲怎麼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直接低下頭噴出一口金色的烈焰。

    一大團火球從天而降,落在冰川上,瞬間將那些還在奔逃的半身人吞沒,化為灰燼,火焰有繼續在堅冰上燃燒,甚至連冰層都發出滋滋的聲音,一層層融化,露出下面黑色的火成岩,這些千百年前就融化過的岩石再一次在烈焰之中化為熔岩,白色的水蒸氣升騰而起,直升上數十米的高空。

    灼熱的火焰好像撥動了小母龍心中興奮的心弦,她發出一聲尖叫,振動翅膀高高拔起,口中噴吐而出的火焰像是一把金色的利劍犁過冰川,一直燒入森林之中。將那些冰晶森林化為熊熊燃燒的火柱。但這還沒有完,她金色的目光中又鎖定了另一支隊伍,但這一次她並不打算繼續吐火,即使是巨龍也不可能無窮無盡地噴出烈焰,那不過是童話故事之中凡人對於龍的妄想而已。阿洛茲像是一支箭頭般高高拔起,然後一個俯沖衝向那一支半身人隊伍,她從他們頭頂一掠而過。帶起的勁風像是一把利刃,刷一聲將那些半身人吹得七零八落,騎士們有些甚至從馬背上被巨大的風壓活生生扯下來。撞在堅硬的冰層上,滾出數十米才停下來​​,早已撞得腦漿迸裂。

    阿洛茲看著這些倒霉的傢伙。心中愈加得意,好像之前生的悶氣完全發洩了出來,她在半空中發出咯咯咯的清脆笑聲,不過這笑聲在外人聽起來只覺得是一陣震耳欲聾的悶雷。小母龍在半空中一個盤旋,重重地落在冰川上,她伸出尖利的爪子抓住冰面以固定自己的身形,巨大的衝擊力讓她生生在冰層上扯出一片漫天飛舞的冰屑,直留下十多道長達數十米的深深爪痕。

    阿洛茲一轉身,一擺尾就將沖在最前面的半身人騎兵掃飛了出去,她轉過身攔在這些小東西面前。伸出爪子一爪拍飛了一名剎不住車的騎手,她銳利的爪子就像是四柄由矮人打造最鋒利的精鋼利劍,輕輕一劃就讓那騎士開膛破肚,然後她低下頭來,直接一口將那小東西連人帶馬一起吞了進去。

    巨龍在任何傳說之中可都不是什麼正義的化身——

    那些隸屬於安列克的恩霍爾半身人好像終於明白逃命無望。於是紛紛怒斥著拿起長矛攻了上來,別看他們在巨龍面前脆弱得像是孩子,但這些半身人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們首先是安列克的私兵,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老兵,死在他們手上的既有軍人也有平民。一旦上了戰場,他們也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只不過就算是亡命之徒,也未必有與巨龍一戰的勇氣罷了。

    阿洛茲看了看這些渺小的生物,忍不住想打呵欠,她隨手劃斷幾根被擲過來的投矛,然後舉起爪子,一爪一個將衝上來的半身人騎兵拍成肉醬,就好像打地鼠一樣,拍到第七個的時候,那些半身人終於崩潰了,屁滾尿流地哭喊著轉身就逃。

    庫伍回頭時,正好看到這樣一幕,那些都是他的族人,他心痛如刀絞,但他知道那些人肯定逃不掉了,那頭巨龍不過是一頭正在玩弄耗子的貓而已。風在他耳邊呼呼作響,他緊抓著韁繩,身子伏在馬背上,周圍的景物從兩邊飛快後退,但他並沒有打算退入林地中,而是一直沿著雪原向北邊撤退。之前那兩支隊伍,都是因為急著退入森林中,才會被那頭可怕的巨龍首先看上,巨龍是十分精明的生物,但凡人大多都只記住它們野蠻的一面,但庫伍十分清楚這一點,因此他帶領著自己的護衛騎士才逃過了這一劫。

    他已經不指望活過這場戰鬥了,但在庫伍心中很清楚,至少在死之前,他要首先找到那座冬眠者聖殿,至少將那頭霜幼龍引出來,這是他能為安列克大公所作的最後的事情。只是事情沒這麼簡單,這位大耳朵的半身人回過頭,視野中映出的地平線上一線銀光閃爍。

    馬背上英姿颯爽的少女正指揮著上百名騎士沿著冰川向前追趕,女武神身穿埃魯因的騎士戰甲,兩道披風像是羽翼一樣在她身後飄揚,在她身後,經歷了巨龍與英靈戰馬兩次事件之後,克魯茲的騎士們總算勉強接受了這位少女成為他們的臨時指揮官的事實。這無關乎芙蕾雅的領導能力,但戰場上的實力的確能決定很多東西,軍人崇尚武力,拳頭硬才能當老大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折劍騎士團的騎士們騎著熒光閃閃的戰馬,如同一道滾滾的雪浪般從冰原上一掃而過,與半身人的矮種馬不同,這些英靈戰馬的四蹄根本不陷入雪地之中,彷彿是在積雪面上飛行,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芙蕾雅將騎士們分成一個個梯隊,由左向右呈現一條斜線分佈,她指揮他們衝下山林,然後沿著雪原西面向北推進,很快追上了第一支奔逃的半身人騎兵。

    「羅姬——!其他人繼續前進。不要減速!」少女高喊道,她的聲音通過白銀階的實力遠遠地傳了出去,迴盪在戰場之上。

    芙蕾雅口中喊的正是那個有些面容有些削瘦的女騎士的名字,這個名字讓羅姬皺了皺眉頭,女騎士甚至抬起頭看了一眼前方,但並未答話,被個埃魯因人指揮令她有些十分彆扭​​。但作為一個軍人的服從天性來說,她還是錚一聲抽出長劍,喊道:「第十梯隊。準備進攻!」她身後的騎士們齊聲應和,拔劍的聲音一時間響成一片,克魯茲騎士高高舉起長劍。明晃晃的劍刃在雪原上折射出一道綿延起伏的閃光的線段。

    雪原之上從上空向下俯瞰,一條斜斜的黑線正飛速向前推進,它向前沒過了一支零零散散逃竄的隊伍,將那支隊伍吞沒進左翼之中。克魯茲人騎士構成的第十梯隊慢下來,但其他九個梯隊繼續前進,芙蕾雅伏在馬背上,有些緊張地回頭看了一眼,但眼下發生的一切令她還算滿意——折劍騎士團的騎士們戰術素養非常之高,幾乎完美地執行了她的戰術。

    芙蕾雅好像終於放下心來,她抬起頭。未來女武神的風采這一刻好像終於在這位來自布契鄉下的少女身上煥發出奇異的神采,她眼中熠熠生輝,回手抽出長劍指向前方,堅定地命令道:「第三、第四、第五梯隊往東脫離,第二、第六、第七梯隊展開自由攻擊。第八、第九梯隊負責收尾!」

    「其他人,隨我來!」

    在芙蕾雅的命令之下,戰場之上立刻發生了變化,克魯茲人騎士忽然之間像是狼群一樣分散開來,分別向各自的目標奔去,隱隱形成了合圍的勢頭——雖然他們要合圍的敵人甚至數倍於他們——但有一頭巨龍同樣正在追逐這些半身人。沒有任何人心中有一絲畏懼。何況他們是驕傲的克魯茲精英,怎麼可能向埃魯因的鄉巴佬低頭,就算是沒有阿洛茲在場上,他們一樣可以驕傲地向這些半身人騎兵發起決死的衝鋒。

    芙蕾雅的戰術幾乎是立刻就顯現出了效果,安列克手下的半身人終於大禍臨頭,這些克魯茲騎士可比玩性更重的阿洛茲有目的性得多,他們執行的本來就是狼群戰術,像是一群群組成小隊一樣的冬狼一樣驅逐著自己的獵物前進,並不斷殺死那些掉隊的人。如果有半身人騎兵試圖衝出這張網,後面跟上的八、九梯隊的克魯茲騎士也會立刻扼殺他們的一切希望。

    戰場上屍體枕藉,一些半身人眼見逃生無望,不得不掉過頭來發起決死衝鋒,他們皆是彪悍的山民,但可惜他們的對手是同樣是克魯茲人最優秀的學院派,縱使實戰經驗稍有不足,但平均黃金下游的實力也足以彌補任何差距。

    幾乎所有克魯茲騎士都有所斬獲,從第二梯隊到第十梯隊很快就陷入混戰之中,但只有芙蕾雅仍在前進。她鎖定的是遠遠逃在最前面的那隻隊伍,她並不知道那正是庫伍與他的護衛騎士,但她很清楚對方一定是個優秀的指揮官,芙蕾雅幾乎從一開始就在注意這支隊伍,從阿洛茲進入戰場開始,一直到現在,那個指揮官的每一次選擇幾乎都是最正確的。

    對方沒有犯一次錯誤。

    庫伍正沿著冰川的邊際線向北亡命奔逃,矮種馬在這樣的地形上充分發揮了優勢,野生的矮種馬生在寒風凜冽的高原,時常要穿過山谷之間的冰隙去到更遠的地方覓食,找出冰川之中的裂縫似乎已經成為它們骨子裡的本能,但反觀芙蕾雅一邊,英靈戰馬雖然可以浮於冰面之上前進,但畢竟不能真的飛起來,有時候一處冰層斷裂,就會要了所有人的命,因此這位未來的女武神不得不謹慎。

    雙方一追一逃,轉眼一兩里的距離一晃而過,冰原上出現了起伏的山脊線。芙蕾雅皺著眉頭,內心中有些焦急,再往前,就要衝出禁止傳訊魔法的干擾區了,只不過她心中焦慮不安,庫伍一樣也不好過,在他看後面後面那些傢伙的戰馬好像不需要體力一樣,而他與他的護衛騎士坐下的坐騎已經不堪重負了。

    必須在短時間內決出勝負。

    兩人心中幾乎同時閃過這樣的念頭。

    芙蕾雅咬了咬牙,抓緊了韁繩,但她身邊的布倫德已經按捺不住。雖然認真地說,他現在對於這位指揮官已經不存什麼偏見,在這樣的戰鬥中指揮很難談什麼出彩,但芙蕾雅從頭到尾保持著指揮官必要的果斷,而且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犯過錯,這說明她至少足夠​​冷靜與懂得分析,這是一個優秀的指揮官起碼必備的要素。不過和芙蕾雅一樣,布倫德也意識到,再追趕下去,他們的任務恐怕就要失敗了。

    「得想辦法把他們逼到絕路上去。」他頂著風斷斷續續地喊道。

    芙蕾雅微微一怔,然後點了點頭。這其實也正是她自己的想法,但冰原的地形多變,要怎麼選擇才是正確的——這卻是一個難題。

    「小佩洛,我們應該往那邊走!」布倫德卻回過頭,對自己身邊一人喊道。芙蕾雅認識那個年輕人,聖埃博松畢業的高材生——這個瘦弱的年輕人或許並不適合當一個軍人,但據說此人的畢業成績高得足以讓所有同期與他一起畢業的人嫉妒得眼睛發紅。

    芙蕾雅自己也是學院派,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但小佩洛卻搖了搖頭:「雪原的地形太過複雜,運氣的成分很大,若你們要我說真話,我只能說我也沒法判斷。只能賭運氣,看瑪莎大人是否眷顧我們了。」

    他一邊在風中這麼說道,一邊聳了聳肩。

    所有人皆是心中一沉,但也知道這並非推脫之詞。 「尼玫西絲騎士,」布倫德又把頭轉向另一邊,他知道這位埃魯因公主身邊的騎士,與芙蕾雅相比,尼玫西絲作為王立騎士學院第一期最優秀的畢業生早已名聲在外:「妳認為呢?」

    但尼玫西絲面不改色,她甚至連頭也不回,如同標槍一樣挺立在風雪中,只是淡淡地答道:「聽指揮官的。」

    布倫德一窒。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經落在了芙蕾雅身上。這位來自布契鄉下的少女微微一呆,下意識地握緊了韁繩,她咬著嘴唇,但並未說出拒絕的話來。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東北邊——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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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3 10:51: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幕 永恆 II

     「布倫德騎士,你看到西邊那條裂縫了麼,你帶領第八梯隊從那後面繞過去,從側面合圍那支騎兵。」芙蕾雅忽然回過頭,看著西邊一帶破碎的冰川,對身邊的布倫德說道。那道碎裂的冰川起伏不平穿過整個雪原,折射著正午之後的陽光,在冰面之下閃閃發光,布倫德看著那個方向,有些不理解:「為什麼,從那個方向不可能追得上的。」

    「是的,布倫德騎士,你的任務是讓逼迫他們改變方向,讓那些半身人往北,最好是往東北邊逃竄。」芙蕾雅答道。

    「東邊有什麼?」布倫德心下一愣,下意識地往那個方向看過去,但在他的視野中,東邊與北邊一樣是一望無垠的冰川――冰川的邊際在晴空下閃著光,好像是鏡面的邊緣,刺得他眼睛生痛。他忍不住瞇起眼睛,有些狐疑。

    「布倫德,是風。」騎在馬上的小佩洛似乎反應了過來,「風向,風是從西北面吹過來的。」

    在場沒有人是笨蛋,布倫德馬上就明白過來,他看著風揚起的冰塵​​在冰川上緩緩向著他們的方向行進,心中一時不由得極為驚嘆:風是從西北面吹過來的,意味著那個方向可能是一個山口,而北邊與東邊則有極大可能是山坳的方向。這些東西在貴族的戰術課堂上並未曾學習,只能算是常識,但在這個時候能敏銳地察覺並利用這一點來作出判斷,卻不是人人都能想到的。

    「前面那傢伙說不定一早就察覺到這一點了,我不覺得對方的指揮官選擇往這個方向逃竄是個把自己的命運交給瑪莎大人來判斷,」小佩洛進一步分析道,他有些欽佩地看了芙蕾雅,聲音在風中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們封死了他的退路,對方一定不會坐以待斃,芙蕾雅女士,妳是想逼迫他們回頭來和我們決一死戰吧?」

    少女微微一怔。她其實並未想到這麼遠,只是隱隱有一種直覺這麼做的話對方可能會回頭一樣。不過作為一個指揮官,她至少已經學會如何維持自己的威嚴,輕輕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布倫德有些興奮地點了點那頭,沒人願意聽從一個廢物的指揮,尤其是對他們來說,僅僅是平庸也是不可忍受的,但一想到馬上就要迎來一次完美的勝利。這些來自克魯茲的年輕人也忍不住激動起來。認真說起來,可算是他們的處女戰呢。

    在整個冰川上,克魯茲的騎士與阿洛茲一起對半身人形成了完美的壓制,安列克手下的恩霍爾騎兵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就被扼殺在冰面上,鮮血從半身人騎兵的屍體中流淌出來。轉瞬即凍結為一池紅冰。羅姬帶領的第十梯隊與其他七個梯隊正在進行最後的收尾戰鬥,而在最後的戰場上,這場戰鬥也要進入尾聲了。

    庫伍看到一支打著燕尾旗的騎兵從身後的追兵中分出來,進入那片破碎的冰川的陰影之中,就明白了對方的指揮官的打算。他其實也在等待這個機會,他身邊的護衛騎士有三十四人,個個都是恩霍爾人中的好小伙子,是安列克大公這支半身人騎兵之中最精銳的軍人,而對方一個騎兵梯隊不過十來個人而已。他不信四倍的數量還不足以解決掉這些來歷不明的騎兵。

    眼見對方的指揮官還敢分兵,這位半身人騎士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冷笑,在他看來芙蕾雅作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錯誤的――對方太自大了,或者說他們一開始的瘋狂逃竄成功給對方造成了一個錯覺,讓對方以為他們軟弱可欺。庫伍很滿意自己造成的這個現狀,不過他並未急著命令部下掉頭,這些肯和他在一起並肩戰鬥並未有四散潰逃的半身人護衛騎士個個都是他最親信的屬下,好鋼用在刀刃上。庫伍在等待。等待布倫德的騎兵離開芙蕾雅足夠遠。

    他狡詐地佯裝繼續逃竄的樣子,並如芙蕾雅所願往北邊重新調整了方向。看起來克魯茲騎士果然上當,他看到布倫德的騎兵繞過那片破碎的冰川帶,終於明白自己等來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事實上他很清楚,此刻半身人騎兵的矮種馬體能幾乎已經接近了極限,最多能再支撐一次衝鋒,但這就夠了。庫伍吹了一聲口哨,只見與他隨行的半身人騎兵在冰原上轉了一個彎,齊齊面向芙蕾雅與她手下的第一梯隊。

    「果然來了!」看到眼前這一幕,小佩洛的聲音響了起來。芙蕾雅看到那些半身人騎兵調轉馬頭,心中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對方只要再向前跑一小段距離就接近干擾魔法的極限了,但所幸,看起來瑪莎大人仍舊站在他們一邊。她高高揚起長劍:「準備戰鬥!」

    騎士們發出一聲躁動的吶喊,紛紛舉起手中的盾牌,半身人騎兵是沃恩德最特殊的騎兵之一,它們並不是擅長於衝擊陣型的重騎兵,這些騎著矮種馬、甚至是戰犬的騎兵最擅長的是中近距離的戰鬥,確切的說,他們是投矛騎兵。

    雙方在冰原上展開決死衝鋒,距離逐漸縮短到互相之間能看到對方因為緊張而繃緊的面孔――人類的與半身人的,庫伍的騎兵隊伍中忽然發出一聲呼哨,齊齊將手中的短矛向前一擲,一片如雨的短矛霎時間飛越數十米傾瀉入克魯茲騎士薄薄的一行隊列之中。但預料中人仰馬翻的場面並未出現,只見人類騎士手中的盾牌上忽然展開一個又一個五光十色的光罩,短矛撞上那些光罩,頓時折成兩斷木屑飛舞。

    庫伍看到這一幕時心中一片冰冷,他並未犯錯誤,只是作為一個貴族私兵的頭子,他大概做夢也想不到這個世界上像是他手下這樣不入流的騎兵與大陸上強盛的帝國最精銳的騎士有多大差距――這種無知,有時候必須用生命來彌補。

    一輪投矛,克魯茲人毫髮未傷,而在平坦的雪原上,兩支騎兵相對展開衝鋒時,根本沒有第二次機會。大概是已經看到了結局,恩霍爾人精銳的護衛騎士士氣一落千丈,但昔日積攢的驕傲讓他們硬著頭皮舉起武器。

    從上空看去,芙蕾雅率領的克魯茲騎士就像是一柄單薄的銀刃,一劍刺入半身人騎兵的心臟。

    「他們死定了!」

    布倫德看到這一幕,才勒緊韁繩停下來,戰鬥才剛開始,但他就已經看到了結果。金髮的騎士有些遺憾地說道:「可惜不能親身參戰。」

    「放心吧,安列克那傢伙不是還沒死嗎,快一些打掃戰場的話,說不定還有機會。」身後有騎士有些興奮地喊道,炎之王曾經說過,騎兵是一往無前的兵種,熱血與狂熱就好像是他們標誌,僅僅是親臨戰場,就足以讓這些年輕人變得蠢蠢欲動。

    「哈,說得好!」

    騎士們議論紛紛,布倫德卻回過頭,他好像看到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閃光,他揉了揉眼睛,差點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太陽在冰面上常常會令人產生雪盲的現象,有時折射的光令人產生幻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布倫德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他回頭對其他人說道:「你們有沒有看到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

    「就在那個方向,你們沒看到嗎,好像是一道藍色的光……」布倫德有些疑惑地問道。

    「藍色的光?」

    「沒有啊。」

    「會不會是看錯了,布倫德。」

    布倫德聳了聳肩:「大概吧。」可他話音剛落,隊伍之中便已經有人尖叫起來:「天哪,看那邊!」布倫德微微一怔,立刻警覺地回過頭,但就在他轉過一頭的一剎那,他瞬間變了臉色。

    瑪莎在上,這是什麼鬼東西……

    ……

    寂靜的洞窟之中冰雪覆蓋,萬載不化的寒冰形成幽藍色的牆壁,冰川向下沉降,形成條條紋理,幽暗的洞穴之中,自然形成的孔洞縱橫交錯,然而就在這自然的鬼斧神工之間,卻堆放著許多人工之物。

    如果你仔細觀察,你會發現許多來自克魯茲的貨物箱子,上面的雄鷹徽記說明這些箱子曾經都是軍用物資。而另一邊,則堆著許多木桶,這些木桶來自瓦倫登堡、蘭托尼蘭甚至更遠的地方,這些木桶和木箱中裝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如果有人來到此地,一定會以為自己誤入了某頭霜巨人的地下儲藏室。

    但這裡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龍巢。

    雖然在這裡,你看不到閃閃發光的金幣,看不到珠光寶氣的飾物,看不到價值連城的藝術品與金銀器皿,甚至連龍類最喜歡的那些耀眼的寶石也看不到,除了食物,還是食物。醃製的牛肉,臘腸,凍魚,酸酪,麵包,水果以及一罐罐堆在一起的蜂蜜和糖果。

    但這個好像女巫的糖果屋一樣的洞穴,卻確確實實正是霜幼龍史塔的藏身之所。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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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3 10:52: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二幕 永恆 III

     現在,此刻。

    一隻肉滾滾的肉球正在這些食物之間跑來跑去,如果你多觀察一下,你會發現它正在一件一件將這些貨物搬運到距離洞口更深的地方,這團肉球長著一對翅膀――雖然這對翅膀讓人想起新年祭典上的烤火雞,一對肥嘟嘟的爪子――這對爪子又短又小,好歹總算能吃力地抓住那些箱子,將它們往後拖。然後粗壯的後肢,明顯有些發育過度,走起路來一搖一擺,彷彿不這樣就不能邁動它們似的,這團肉球每後退一步,水桶粗細的尾巴就搖晃一下,順便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

    如果不是他身上布滿了緊密的、還算漂亮的蒼白鱗片,以及那兩對證明身份的犄角的話,一般人看到這東西說不定會以為看到了一頭河馬,而不是一頭龍。

    即使史塔是一頭貨真價實的龍,一頭即使是在龍族之中都十分稀少的霜幼龍,當然,他從小就被龍族給趕了出來,因為作為一頭龍竟然不儲藏財富,而是熱衷於收集一些吃的東西,史塔的父母皆認為這是一個恥辱,然後在他能夠獨立之後的第一天就把他一腳給踹了出去。事實上也正是這樣的經歷,造就了史塔膽小的性格。不過他對自己的性格還算滿意,他對眼下的生活也滿意,那些人類總是『送』他很多好吃的東西,而且這個地方居住起來也十分舒適,當然,除了一點。史塔畢竟還是一頭龍,他覺得那些人類居然認為他沒有發現他們,這簡直是對他智慧的一種侮辱,事實上無論為是維羅妮卡也好、安列克也好,自從他們進入這片冰川的第一刻,史塔就已經發現了這些人類,如果說一個人的智力與大腦的容量成正比的話,那麼史塔的智慧大約是隱藏在他那一身肥肉之中。

    史塔用爪子托著腮幫子想了一會,似乎才想起自己還有活兒沒幹完。他從兩週前就開始準備搬家了,那些人類看起來不懷好意,而史塔從來不屑於和這些卑微的生物交手。雖然巨龍們大約都認為他是一頭膽小如鼠的龍,龍族的恥辱,但史塔其實不這麼想,為什麼要戰鬥呢?戰鬥有沒什麼好處。戰鬥會消耗熱量,而他好不容易才收集了這麼多好吃的東西把養得白白胖胖的,犯不著去和那些窮光蛋、鄉巴佬冒險者找不痛快。九鳳有一句古話,史塔一直奉為座右銘: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而現在他正好覺得自己是穿鞋的一方,怎麼能去和那些乞丐混為一談?

    總而言之,我們的霜幼龍花費了大約兩週之間把原本大約只需要兩天時間就能搬空的東西給統統轉移了出去,其間甚至還動用了魔法――為了彌補那些突然睡著了而浪費了的時間。史塔的魔法也是獨一無二的。他稱之為智慧的魔法,其具體原則是――麻煩的不要,咒語太長的不要,要施法動作的不要,太累的不要。

    剩下的,就是史塔大人專屬的法術。

    洞穴清空之後,也變得空曠起來,但只有一個地方除外,整個洞窟的中央。一根冰霜的立柱矗立於幽藍色的地面與洞頂之間,這根立柱並非像是那些水流凍結而成的冰棱柱,它遠遠地看起來更像是一面梯形的冰牆,而在牆的正面,鑲嵌著一個『太陽』。確切的說,那是一個源源不斷向外界散發著光與熱的事物,四根銀環環繞著這個光球,緩緩朝四個方向旋轉,而距離光球更遠一些的地方。一些小型的、水銀狀的球體亦按照同樣的軌道在旋轉著。如果仔細數去,環繞著光球的一共有大大小小三十六組水銀球。

    這是永恆的能量。女巫們給了它一個名字――龍之心,因為傳說它是龍王巴哈姆特從上古的遺蹟之中帶出來的神物,這樣的龍之心在沃恩德一共有十二枚,但有三枚毀於戰火之中,剩下六枚仍存於龍族,留有三枚不知所蹤,而眼下這一枚,顯然正是不知所蹤的三枚龍之心中的一枚。史塔看了看這東西,猶豫了一下,然後蠕動著肉球狀的身體爬上立柱,抓著銀環將這東西從冰柱上拆了下來。然後他看了看冰柱上留下的一個空蕩蕩的凹槽,想了想,又拿出一枚臉盆大小的灰寶石鑲嵌了進去,不得不說,大小剛好。

    這頭肉龍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抱著龍之心一溜煙地躲進了洞穴深處。

    ……

    「大人,就是此地。」巫師看著不遠處兩片冰川之間一條狹長的裂縫,回過身,畢恭畢敬地向安列克大公鞠了一躬,恭敬地答道。安列克此刻佝僂著身軀,彷彿一身鹿皮大衣也壓得他直不起腰來,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但他站在所有人面前,僅僅是身上的氣質就讓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多出一口。

    他看著那條裂縫,裂縫傾斜於上百米厚的冰層之下,向內一片幽藍,視野再繼續前向,就被陰影說籠罩了。安列克還未開口,自然已經有隨從點上了火把,雖然沃恩德世界已廣泛運用魔法照明,然而在大多數未知的區域,魔法其實是一種不穩定的存在――它既有可能讓某些未知的存在注意到,也有可能引起某些你不想看到的麻煩,尤其是在黑森林之中。

    火光很快映亮了洞穴之中,狹長的裂縫像是延伸進地獄之下,安列克自然不會親自去冒險,他先讓一隊騎士進入其中,裡面的情況似乎比想像中還要好一些,派遣進去的騎士很快又折返回來,匯報一切安全。

    「那頭龍果然走了,大人英明,」隨行的巫師立刻諂媚地答道:“巨龍十分高傲,一般不會在自己的巢穴中設置什麼陷阱,既然如此,我們不如立刻進去找出龍之心吧,大人。”

    「那兩個獵人怎麼辦?」德賈爾忽然問道。

    安列克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太耐煩。自從安培瑟爾一戰之後,這傢伙輸在那個年輕人手上,似乎大受挫折,連辦事的能力都大大下降了,這讓感到十分不滿。

    德賈爾打了個冷戰,立刻明白了安列克的意思。他陰沉著臉轉過身去,對自己身後的騎士打了個手勢。

    「殺了他們。」

    躲在冰原上的獵人少女看到這一幕時,幾乎立刻想要衝上去,但她雙手緊緊地陷入雪地之中,硬生生忍了下來。布蘭多回過頭,看著對方凍得發紅的指節,忍不住安慰性地問了一句:「妳弟弟在那裡面麼?」

    佩婭愣了愣,緩緩搖了搖頭。

    「即使他在裡面。我們也救不了他。妳看到那些騎士了麼?」布蘭多指了指那些守在洞穴外圍的黑騎士,他自己也忍不住瞇起眼睛:「那些應當是萬物歸一會的秩序之亡騎士團,安列克在這個組織中地位不低啊。」

    「布蘭多​​,你是不是知道什麼?」維羅妮卡趴在另一邊,也皺著眉頭盯著那些黑騎士。不過與布蘭多的感觸不同,她忍不住有些暗自後怕。她發現那些黑騎士居然每一個身上都有隱隱的要素的波動,也是說這些騎士最起碼也是黃金巔峰、要素顯化的水準。但關鍵是,她知道自己這其實是保守的估算,因為她發現那些騎士中有好些已經出現了要素開化的表徵,她瞇起眼睛,才剛剛進入要素階段的人的法則之線是很難隱藏起來的。

    上百名黑騎士,維羅妮卡發現自己之前竟然從來沒聽說過這些黑騎士的來歷,事實上她忽然意識到連萬物歸一會本身,似乎世人也從未有過什麼清楚的認識。四大聖殿皆認為萬物歸一會是邪教徒,但世人甚至包括一般的貴族在內對於這個組織內部究竟知道多少,實在難說得很。

    布蘭多聽到維羅妮卡的問題,微微笑了笑:「妳不清楚也是很正常的,維羅妮卡大人。我們常常聽說的邪教徒,世人皆深惡痛絕,但說起了解,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他們也是個未知數,畢竟炎之聖殿的禁令在那裡。誰又敢擅自去深入了解接觸這些邪教徒。即使是克魯茲貴族。恐怕也差不多吧。」

    「聽你的話,你似乎很了解他們。小傢伙?」維羅妮卡回過頭有些感興趣地問道。

    「巫師們知道的自然要多一些,邪教徒之中最著名的四支,白銀天蛇,羊首教徒,萬物歸一會,牧樹人,其中羊首教徒是惡魔的黨羽,渾身上下散發著硫磺的惡臭,為虎作倀,但其實不值一提。白銀天蛇信奉他們那不可知論,認為凡人對於知識與秩序的探索,是違背了世界本身的神秘的威嚴,他們主要針對巫師,和一般人也沒什麼關係。而四大聖殿的主要敵人,其實是萬物歸一會和牧樹人。」

    說到這裡布蘭多停了一下,才繼續答道:「不過這兩者之間其實有很大的不同,牧樹人……牧樹人據說曾經歸屬於德魯伊的天空之環,在巴貝爾要塞失陷之後,後來其中的一支枯萎者與原本的德魯伊們決裂,這支部族後來追隨了黑暗之龍,就是恐怖的牧樹人軍團,這也是他們名字的得來。」

    「牧樹人,牧樹人而行……」維羅妮卡喃喃自語。

    布蘭多點了點頭:「不過黑暗之龍為四賢者所敗,牧樹人也四散逃逸,不知所蹤。他們再一次出現時,便已經像是現在一樣瘋瘋癲癲,不過與萬物歸一會熱心於顛覆文明秩序不同,牧樹人一直醉心於偷竊『神的血脈』。」

    「偷竊神的血脈?」學者小姐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出聲了。

    布蘭多卻回頭看了茜一眼,這位山民少女曾經就是牧樹人的受害者,而他自己也深受其苦。不過就算是他,也不知道牧樹人瘋狂的根源是什麼,這也是玩家們一直所探尋的未解之謎,他搖搖頭道:「這個問題,誰也不清楚,也不是我們現在要討論的。我們要知道的是眼下這些敵人,萬物歸一會。」

    他打斷詩朵,繼續說道:「牧樹人只是一個鬆散的組織,雖然有十二牧首,但其實各自為政。依附於他們之下的黑火教徒就是一典型的例子,總所周知,黑火教徒是從曾經的羊首教之中分裂出來的,而萬物歸一會則完全不同,這是一個空前嚴密的組織,就我所知,他們潛伏於沃恩德大陸任何一個文明國家之中,密謀著每一場推翻政權,製造騷亂與戰爭的陰謀。」

    「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沃恩德大陸上的戰爭與陰謀,背後有一半,甚至一大半都有萬物歸一會的影子。但偏偏是如此龐大的一個組織,又與貴族們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卻好像是個隱形的怪獸,所有人都知道它,但所有人都說不好它。」布蘭多皺了皺眉頭,在上一世中,他曾經致力於找出萬物歸一會背後的組織,但徒勞無功,他最終來到騎士團國格雷修斯,發現萬物歸一會的網絡與爪牙遍布整個世界,彷彿殺之不絕一般。

    「所有國家?」詩朵似乎被這句話嚇了一跳。

    但布蘭多猶豫了一下,答道:「或許有一個例外。」

    「哪裡?」維羅妮卡回過頭看著他,她希望是克魯茲,但她也知道這不大可能,炎之聖殿就被萬物歸一會滲透嚴重,更不用說帝國本身。這是一個無奈的事實,何況貴族們大多也認為萬物歸一會是個比較溫和的邪教組織。

    萬物歸一會宣揚萬物歸一,這個教義事實上迷惑了許多人。只有布蘭多清楚,這個一,其實並非是真理本身,而是黃昏。

    「艾爾蘭塔……」布蘭多答道:「那個唯一一個賢者還存於人世的國度。」

    「啊!」詩朵忍不住低叫了一聲,自然的眷顧艾爾蘭塔,唯一一個完全中立於世外,不參與大陸事務的國度,自然聖殿與其他三大聖殿也若離若即,在聖戰中極少表現出主動的勢態。這個國家對於整個沃恩德的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個謎。

    「我早該想到的。」她喃喃答道。

    「你說了這麼多,還是沒說到這些騎士的來歷呢,布蘭多。」維羅妮卡卻如此問道。

    「正要說,飯得一口一口吃,不是麼?」布蘭多微微一笑。

    他看向那些黑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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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幕 永恆 IV

     「萬物歸一會的結構,是由一個元老會與一個樞密院,一個次級議會共同組成的,次級議會的成員自稱為議員,這些議員很多人與各國貴族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甚至本身就是貴族,例如安列克、西法赫大公與那個尤熙侯爵;萬物歸一會的下級員數目無法計數,不過大多數議員與萬物歸一會的聯繫其實並不緊密,他們從萬物歸一會那裡獲得的好處更多,而付出的更少――這其實也是萬物歸一會籠絡人心的一個手段,他們掌握著一些邪惡的黑魔法,不為人知的消息通道,安插幕僚,以及提供一些見不得光的贓物的流通途徑――比如說在克魯茲、聖奧索爾與埃魯因境內禁絕不止的奴隸貿易背後就有他們的身影,這些非法的活動雖然早已被法令禁止,但令人遺憾的是,在貴族內部卻相當受歡迎,因此成了滋生罪惡之所,邪教徒通過這樣的手段引誘你們以及我們那些本就骯髒不堪的貴族們墮落,並以此作為他們聯繫的紐帶,慢慢腐化他們,少數貴族會成為其中的核心成員,我想安列克就是其中一個。」

    詩朵聽得有些難過,這和她想像中的貴族圈子不太一樣,她很難想像自己的朋友之中可能會有萬物歸一會的邪教徒潛伏,她不禁皺著眉頭問道:「布蘭多先生,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怎麼會……」

    「詩朵,妳涉世未深,所以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麼險惡。布蘭多他說的大部分都是真的,帝國的貴族,哎……」維羅妮卡嘆了口氣。

    布蘭多默默等她們兩說完,他知道維羅妮卡有理由嘆氣,因為她自身也是貴族之中的一員,自然為這個階級整體的腐朽與墮落而惋惜,而他則不然,世人皆以為他是聖劍達魯斯的子嗣。繼承了高地騎士的榮耀,但唯有布蘭多自己明白,他心中寄存了一個更加高貴、孤傲的靈魂,然後他繼續說道:「樞密院由樞密院議長與一百一十三名樞要議員組成,這些人會佩戴白銀的環蛇之戒,互相尊稱為『閣下』,他們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奮鬥,這個目標就是讓世界重歸於黃昏之龍的統治;成為樞要議員一般要有兩個要求。首先要對萬物歸一會的教義有狂熱而明智的信仰,其次本身的實力要達到開化要素之上,上次我們幹掉的安曼應當就是樞密院的成員,我從他的次元洞中找到了這個東西。」布蘭多拿出一枚閃亮的銀色指環來,指環上雙蛇環繞,互銜其尾。

    維羅妮卡輕輕哼了一聲。有些不屑,萬物歸一會有一百一十三名開化要素的成員,但炎之聖殿就有比這數目更多聖殿騎士,甚至僅僅是炎眷騎士,就遠遠超出這個數目,萬物歸一會的核心力量再她看來也不過如此。布蘭多感覺出她這種情緒,不過他並未立即提醒,而是繼續說下去:「而至於元老會與樞密院議長,這些人的身份誰也沒見過。甚至一共有幾位元老也說不清楚,只是在一些零碎的情報中提到過他們的存在。但我想,這些人的身份應當不下於牧樹人的十二牧首,力量也應當相仿。」

    維羅妮卡點了點頭,表示認可這個猜測。不過她抬起頭,翠綠色的眸子裡射出兩道銳利的目光,這兩道目光落在布蘭多臉上:「這些信息也是從黑塔巫師那兒看來的。」

    「不,這些是夏爾生前的調查。」布蘭多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答道。

    維羅妮卡看了他一眼。她早已從聖殿傳回來的消息中知道了布蘭多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了夏爾的身份,她知道夏爾生前在失蹤之前曾深入調查萬物歸一會相當時間。甚至知情的貴族們皆認為那個高地巫師的天才是喪生於萬物歸一會手上,這些都是過往的錯誤,炎之聖殿也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女軍團長心中或有疑問,但卻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

    「一般來說,元老會很少插手於萬物歸一會在世俗之間的事物,當然事實上他們有些權力我們也不太清楚。不過萬物歸一會世俗的武力確實是掌握在樞密院議長手中,其中有兩支最為著名,一支是混沌教團,一支就是我們眼下看到這些黑衣黑甲的騎士們,他們有一個另外的名字,叫做秩序之亡騎士。這兩支武力只有得到樞密院議長親自簽署的樞密令才能調動​​,由此可見安列克的身份很可能很快就能升任樞要議員了,如果足夠巧合的話,他可能是為了填補安​​曼的死產生的空缺――」

    「呵,」維羅妮卡輕輕一笑:「這麼說來還是我們的責任咯。」

    「正是如此,所以今天我們的職責是繼續讓這個空缺一直空缺下去。」布蘭多俏皮地提了一句:「埃魯因的貴族們常常嚷嚷著貴族議院的開銷太大,我想萬物歸一會一定有同樣的麻煩,我們來想辦法幫他們解決一下。」

    這話逗得所有人一樂,除了那些隨行的克魯茲貴族之外,因為布蘭多的話也是雙刃劍,狠狠地諷刺了他們一把。 「你可真幽默,布蘭多先生。」學者小姐自然也聽出了布蘭多的話裡有話,也忍不住小聲讚了一句。

    但在學姐小姐身後一點的地方,茜卻顯得有些茫然,她有些微微嫉妒不安地看著詩朵一眼,再害怕地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指環。

    「我是認真的,不過我要提醒各位一句,萬物歸一會樞密議員的首先資格是狂熱而明智的信仰,至於真正的狂信徒,其實他們最不缺乏的就是這個。」布蘭多答道。

    「什麼意思?」維羅妮卡忽然聽出他話裡有話。

    「據我所知,秩序之亡騎士團的規模不下於三萬人,它們中的大多數都有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實力。而萬物歸一會的世俗武力之中,秩序之亡騎士團的地位還遠在混沌教團之下。」布蘭多徐徐說道。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忽然明白過來布蘭多讓他們稍安勿躁的緣由,面對這樣一個龐然大物的敵人,的確還是小心謹慎為妙。

    「不過安列克必須死,不僅僅是因為他手上的傳送門碎片,也不僅僅是因為他萬物歸一會的身份,因為我想我們這兒有人更有理由去復仇。」布蘭多看了佩婭一眼,獵人少女雙手緊握成拳,渾身繃緊了微微顫抖著。良久,她才睜開眼睛,用那雙漆黑的有些狂野的眸子復雜地看了布蘭多一眼,喘息著答道:「謝謝,騎士大人。」

    眾人心中已經明白了布蘭多的意思,事實上看到那頭龍飛上天空時他們就明白了,安列克一定在等待霜之牙的那頭霜幼龍飛出巢穴,但他卻猜不到自己已經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在遠處,兩名獵人的屍體悄無聲息地倒在雪原上,泊泊流出又凍結成冰的血一片醒目。

    更遠的地方,安列克與他手下萬物歸一會的成員們已經開始進入那條狹長的裂縫,貴族私兵們排成一列,最先被趕了進去,然後是秩序之亡的黑騎士們,分成三批次先後緩緩進入,最後是安列克,還有他身邊的幾名親衛。

    布蘭多搓了搓手冷冷地看著這一幕,他不敢靠得太近,他自己雖然問題不大,但他不敢保證其他人可以不被對方察覺,安列克身邊的白銀騎士希維婭是貨真價實的要素階高手,何況對方身邊還有幾名巫師。布蘭多也不太信任維羅妮卡帶來的那些克魯茲貴族,事實上隊伍中一直保持著魔法靜默,除了他可以通過旅法師更高級的權限聯繫梅蒂莎之外,其他人對外聯繫的通道完全處於封閉狀態。

    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身邊的人不是萬物歸一會的成員。

    「安列克身邊那幾個人,你看清了麼,小傢伙。」

    「有幾個巫師,我以前沒有見過,也沒有印象,想必是萬物歸一會的成員。德賈爾那傢伙居然也在裡面,我還以為他已經死了,難怪安培瑟爾一戰之後沒找到這傢伙的屍體。」布蘭多點點頭。

    「我們在這裡等他們出來麼。」詩朵問。

    「不,霜之牙下面的冰窟四通八達,裡面通道極多。我們得想辦法跟上去,給這位大公一個驚喜。」布蘭多答道。

    「現在?」

    「稍等一會。」

    「可布蘭多先生,你不是說過,裡面有一頭霜幼龍麼?」詩朵回過頭,好奇地看著他問道。

    「我也說過,它很膽小。」

    ……

    史塔的確很膽小,不管他本人――不,本龍是否承認這一​​點。他居住在那些蜘蛛網一樣的幽藍色冰窟之中,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了躲避危險。這是很舒服的一點,就像是現在這樣,可以讓他將爪子搭在佈滿藍白裂紋的冰隙上,躲在陰影之中,青色的眼球一動不動地窺探著那些不速之客。

    雖然近一段時間以來,它開始發現自己在這些裂縫之間行動時變得越來越困難了。

    安列克的隊伍事實上就在距離史塔不遠的地方,只是沒有任何人意識到自己身邊還潛伏著一頭龍。史塔白色帶淡藍的龐大軀體行走半透明的冰牆後面,那些交錯的冰棱柱彷彿是他天然的掩護,他一面命令自己的隨從――一群渾身長滿白毛,臭烘烘的冰原穴居人向那些人類發起進攻,而他自己則在後面製造塌方。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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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3 10:53: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四幕 永恆 V

     冰原穴居人的戰鬥力根本不值一提,但突如其來的塌方卻給安列克造成了巨大的麻煩,在所有人都未曾料到時,一條巨大的裂縫忽然出現在了冰層上面,然後在一陣劇烈的震顫中,一條長達半里的冰層下的隧道轟然坍塌了,巨大的冰塊碎片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貴族私兵們頓時死傷枕籍。

    安列克身邊的巫師立刻用法術支撐起一個個淡青色的防護罩,重量超過數噸的冰雪擠壓在防護罩上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那些長得跟鬼似的巫師臉上立刻一片慘白,使他們看起來彷彿更像是幽靈的同類。可惜史塔並不打算把自己的巢穴完全弄塌,否則他們或許會和自己的小法術一起完蛋,史塔在四落的冰塊中穿行,好像閑庭信步一般,霜龍可以將自己隱藏在冰息之中,通過它們潛藏在血脈之中的古老能力,只要在適應的環境之下,人類強者絕對無法發現它們。

    他悄無聲地來到安列克身邊,伸出爪子想要將這傢伙撕成碎片,但正是這個時候,安列克身邊的兩名黑騎士卻忽然轉過身來,鋼鐵面罩下紅色的眼睛微微一亮。

    「什麼東西!」他們同時甕聲甕氣地喊道。

    史塔嚇了一跳,趕忙向前一撲,張開雙翼撞在兩人胸前,砰一聲悶響,兩名黑騎士的胸甲就像是硬紙板一樣凹陷了下去,同時飛出去撞在後面的冰壁不上。史塔隨之衝過去,一爪撈起這兩具幾乎撞成一塊鐵板的屍體,不敢久留,嚇得轉身就跑,所幸冰窟中地動天搖,大量碎冰與雪末從頭頂落下,轟隆作響,一時間壓根沒人發現身邊少了兩個人。

    安列克身邊的巫師花了好大一番力氣才讓塌方停息下來,並在積冰之中挖出一條隧道。前任公爵大人這才又時間清點一下人數。發現自己手下的私兵至少少了三百人,而秩序之亡的騎士也損傷不小。

    他的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

    「呸呸。」德賈爾將嘴巴里的雪沫子吐了出去,晦氣地走了過來,他有些恐懼地看了四周一眼,自然的威能是凡人很難想像的,那怕他是要素開化的強者,但假如這兩邊的冰層真的整個倒塌下來,他也只能在這裡化為一塊永久封凍的堅冰而已。

    「這一定是那些穴居人搞得鬼。」安列克身邊的女騎士捂著臉恨恨地說道。希維婭在之前的塌方中為了保護自己的領主,被銳利的堅冰劃傷了臉,她臉上全是血,看起來猙獰可怖。

    德賈爾點了點頭。所有人都全然沒想到這裡的主人壓根就未離開過,他們親身感受到那從十數里之外傳來的龍威,沒有任何人可以模仿這樣的氣勢。

    「還好。它們已經撤退了。」德賈爾有些心有餘悸地答道。

    安列克看了那條被臨時開闢出來的甬道一眼,穴居人的確是消失得無影無蹤,巨龍皆是有隨從的,譬如黑龍與地精、紅龍與狗頭人就常常混在一起,銀龍常常接受精靈們的服務,而金龍則喜歡和妖精住在一起,霜龍在它的巢穴中留下一些冰原穴居人供他馭使,這一點也不反常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覺得沒什麼異常。便說道:「繼續前進。」

    公爵大​​人未曾想到的是,史塔和他們一樣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做夢都沒想到那些黑騎士那麼厲害,差點就讓他暴露了行蹤。有了這次教訓,史塔立刻決定放棄再偷襲這些人類,而是找個安全點的地方躲起來,看看對方究竟想幹什麼。

    史塔覺得自己是陪這些人類玩了個遊戲,但安全是第一要考慮的,這無關乎勇氣。而是因為智慧――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偷偷跟著這些人類後面,不再動手。它看到他們穿過冗長的冰下隧道,竟然一點也沒感到無聊,忍不住心想這些人類果然都是些無趣的傢伙。

    不過很快,他就看到這行​​人類走進了自己的巢穴之中――

     安列克緩緩步入這萬載寒冰自然形成的大廳,大廳中十分空曠,只是周圍寒冰形成各式各樣奇特的棱柱、整體暈染著幽藍的色調,地面上也沉降著一層薄薄的冰霧。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大廳中央那座梯形的冰牆上,冰牆中心鑲嵌著一枚罕見的寶石――那是一枚灰寶石,不用折射火光便已熠熠生輝,從內向外散發著璀璨的光芒,彷彿內裡孕育著一顆太陽。

    安列克抿著嘴唇看著這一幕,從寶石上散發出的蒼白的光輝在他削瘦的臉上刻下幾道深深的影子,他雖然一貫不苟言笑,但不得不承認自己從來沒見過體積如此驚人的寶石:這枚來自於上古的饋贈足足有一人高,這樣的水晶在自然界是根本不存在的,它只可能是人工的造物。

    公爵冷漠地回過頭,沒有人曾經見過龍之心,但巫師們卻能感覺到那枚寶石中散發出的源源不斷的力量――那是純粹的魔力,淨化之後的魔力精萃。那些萬物歸一會的巫師忍不住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回答道:「大人,那可能就是龍之心。」

    安列克點了點頭,其實他自己也感受到了,他步入黃金巔峰的領域已經有些時日​​,對於力量的感應是共通的,他可以​​感受到那寶石上散發出的一波波共鳴,彷彿有一股洶湧的能量被約束在其中,隨時會破繭而出。

    歷史上記載龍之心就是一個永恆的能量源,就和他們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幕一樣。

    看到安列克點頭,巫師們立刻行動起來,他們從大廳外圍開始,一寸一寸地用魔法探測大廳的地面,雖說以龍族的驕傲不大可能會佈置陷阱,但話是這麼說,誰知道龍族裡會不會出現一個敗類呢?

    只是結果正如安列克所預料,巫師們很快傳回來了消息――沒有陷阱,甚至包括那根冰柱上、寶石上也沒有任何異常。

    安列克臉上陰冷的神色稍微舒展了一些,但依舊令人感到害怕,他回過頭,對身後的黑騎士命令道:「你們去將它取下來,注意別碰壞了,你們應當知道它對我們的重要性。」

    黑騎士們點點頭,依言而行,在一名騎士長的帶領下,十幾名黑騎士一齊來到那冰柱之下,但正是這個時候,異變突生,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刷一聲輕響,十多名黑騎士甚至包括那個要素開化的騎士長一齊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以至於這冰層下的大廳中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

    那是十三名要素顯化的強者,以及一名要素開化的真正高手,居然連點反應都沒有,就這麼刷一下不見了?以至於那些巫師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一時間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安列克冷冷地回過頭,看著自己手下的巫師們:「怎麼回事?」

    巫師面面相覷,這看起來怎麼都像是一個陷阱,但他們已經明明探查過了,那個地方應當一點問題也沒有。而對於大公的問題,他們也完全沒有辦法回答,只能瞠目結舌地站在那兒。

    安列克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一指另一邊的私兵們,命令道:「你們過去。」

    那隊私兵頓時變了臉色,不過在這個地方他們可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哆嗦著往那個方向走過去。磨磨蹭蹭、磨磨蹭蹭,這些貴族私兵腿腳發軟地走到那冰柱旁幾乎用去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時間,安列克居然也沉得住氣,一言未發地看著這一幕。

    但正是這時,奇蹟發生了,那些貴族私兵好端端地站在那冰柱下,一點事兒也沒有,就好像之前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個錯覺而已。

    安列克微微一怔,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但只是稍微猶豫了片刻,立刻再對黑騎士命令道:「你們過去。」

    黑騎士們的表現則比那些私兵們優秀得多,他們微微一鞠躬,然後就向那冰柱走過去。但這一次走到差不多三十尺距離之​​內,又是同樣的狀況發生了,刷一聲輕響,所有黑騎士、甚至包括之前那些貴族私兵在內,統統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下所有人都嚇呆了,那些貴族私兵作為炮灰可以忽略不計,但這前後兩批黑騎士加上之前在塌方中損失那一批,幾乎是此次行動帶出來的黑騎士的三分之一,這個損失即使是樞密院追究起來,也不是誰都可以扛得下的責任。

    近百個要素顯化的強者,就這麼說不見就不見了,這樣的反差任誰也接受不了,安列克的臉色寒冷如冰,與周圍的環境相得益彰,他好像終於意識到什麼,回過頭怒吼道:「誰!給我滾出來!」

    公爵的聲音在冰窟中滾滾迴響,但可惜,就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因為史塔正趴在地上看著冰層下面正在發生的事情,忍不住滿地打滾,並從嘴裡發出嘶嘶嘶憋氣的笑聲,只不過如果此刻恰好有人正在此地的話,就能看到一團白色泛青的肉球在地上滾來滾去――壓根看不出這是一頭龍。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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