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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緋炎】琥珀之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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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6 18:20: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四幕 芙蕾雅的隱藏任務?

    芙蕾雅昏昏沉沉從冰冷中驚醒過來,但入眼處不是一層層如同冰刀堆疊而成的冰川峽谷,耳邊也不再縈繞著令人瑟瑟發抖的峽谷冰風的低嘯,她記得自己昏過去時是位於冰川的迎風面,但眼下卻身處一處靜風的山坳之中。不知昏迷了多久,冰冷好像滲入了四肢百骸之中,她咬咬牙,好不容易才從雪地中撐著爬了起來。但芙蕾雅忽然注意到一件從未見過的事物。

    就在搖搖晃晃的視野的不遠處,站著一個小東西,有點像是個小號的雪人,但它的一雙纖細的手臂不是通常的干枯的樹枝,而是由冰晶構成的;那小東西雙手交疊放在腰際,半彎著腰在不遠處探頭探腦地看著芙蕾雅,有點像是領主大人城堡裡面的管家的做派,只是個子不高,臉上結滿了冰晶狀的鬍鬚與眉毛,眉毛之下,一對亮晶晶的眼睛閃閃發光。

    芙蕾雅嚇了一跳,她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一下清醒了過來,像是上了彈簧一樣從雪地中坐立起來。但她沒料到自己突如其來的動作倒把對方也嚇得不輕,那小東西被嚇得後退兩步絆倒在一根樹根上,然後一屁股坐倒在雪地中,好半天才爬起來,然後兩人一時間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著。

    雪地中瀰漫著令人尷尬的寂靜。

    好半晌,芙蕾雅終於察覺出對方似乎並未懷有敵意,斟酌了一下,試探性地問道:“是你把我帶到這兒來的嗎?”

    那雪人怔了怔,趕忙拍拍身上的雪末站了起來,畢恭畢敬地向芙蕾雅鞠了一躬:“不、不是我,是主人大人將您帶到這裡來的,尊敬的小主人。 ”它竟然還會說克魯茲語,只是語調略微有些怪異。好像鴨子叫一般,叫人感到十分滑稽。

    芙蕾雅嘴巴張開就合不攏了變成了一個'o'形,被對方對她的稱呼震得不輕。 “等等,你叫我什麼,你的主人又是誰?”

    “主人就是主人,尊敬的小主人。”雪人用十分理所當然的語氣答道。好像這個問題的正確答案就應當是如此。

    “等等,我不是什麼小主人,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主人說您是這兒最尊貴的客人,主人讓我們用小主人的禮儀來待您,主人是這麼說的,主人一定是對的。”

    芙蕾雅感覺腦子快不夠用了,她只覺得要是布蘭多在這裡就好了,他一定能很快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不過這位來自布契鄉下的少女也不笨,她先摸了摸束帶一邊:獅心劍還好端端地在那個地方的劍鞘中;再摸了摸腰包:布蘭多給她的石板也安然無恙。甚至連紅寶石戒指都還在手上,她稍稍鬆了一口氣,這說明對方至少沒有惡意。

    她稍微冷靜了一些,過了一會,才對那雪人問道:“你好,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嗎?”

    雪人將一隻手枯枝一樣的手放在胸口,學著人類的禮節向她行禮道:“我們是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的托利芬妖精,尊敬的小主人。我們沒有名字,你可以管我們叫'餵'或者'過來'。反正我們每一個在你們看來都差不多,不過其實還是有一些差別的,你只要仔細數我們的鬍鬚和眉毛,你會發現數目有多有少,形狀也不大一樣。”

    托利芬妖精的這番介紹還沒說完,芙蕾雅就扑哧一聲笑出聲來。小東西有板有眼地學著人類貴族的禮節,但說的話卻不著邊際,實在是有些好笑。她忍著笑,問道:“你的主人在什麼地方?”

    “主人在房子裡。”

    “房子?我能去見見他嗎?”

    “主人說,如果小主人醒了。就帶您去見他。”

    “帶我去見他?”芙蕾雅有些狐疑:“現在可以嗎?”

    托利芬妖精點點頭。

    芙蕾雅從雪地中站起來,拍了拍衣角,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傷勢恢復了。她記起自己昏迷之前身受重傷,憑藉最後一擊才殺死了那頭銀色的怪物,當時發生了什麼也記不清了,只依稀記得包裡的石板掉了出去在雪地中閃閃發光,而自己好像掉進了熔爐一般痛苦,接下來就人事不省。但那塊石板而今還好好地放在腰包裡,她用手捏了捏,和之前一樣冷冰冰的沒有絲毫變化。

    芙蕾雅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傷勢恢復是和當時的變化有關,還是這些小妖精那個神秘的主人有關,但她看到那雪人小小的身影已經手腳並用爬到了前面的山坳口,它站在一處雪白的荊棘叢下面沖她招了招手,芙蕾雅趕忙跟了上去。

    芙蕾雅發現自己身處的地方似乎是在一處僻靜的山谷之內,她跟在托利芬妖精後面,先穿過了一片茂密的、先前看到過那種白色的荊棘構成的樹林,整個山谷內似乎都分佈著這種植物,這些白色的荊棘可以長到很高,就像是外面那些喬木一般,只是它的頂端彎曲下來,掛著一枚枚發光的果實,像是路燈一樣,柔和的光芒照亮叢林中蜿蜒曲折的道路。

    白色的樹林中有許多動物,至少芙蕾雅就看到一種擁有灰白色毛皮的松鼠,在荊棘樹叢下面尋找灌木的種子,偶爾成群結隊地從小徑的路面上穿過,或者是用漆黑的大眼睛警惕她這個外來者。那些從頭頂橫穿而過的荊棘上,停著許多像是斑雀一樣的鳥兒,只是這種鳥兒有著銀色的羽毛與長長的尾羽,它們一點兒也不怕生,任由芙蕾雅與小妖精從下面走過,反而歪著頭打量她這個不速之客。

    再走了一陣之後,白色的荊棘忽然左右分開,芙蕾雅眼中微微一亮,面上也浮現出驚訝的神色,荊棘樹叢分開之後,從後面露出一處叢林環繞之下的山泉,山泉從岩壁上垂下,落入一個池子之中,水池內蒸汽升騰,顯然是一處地熱形成的溫泉。不過這些都不足以令人驚奇。她看到在溫泉旁邊的土地上生滿了翠綠色的植被與草甸,而在這草甸之上,正臥著一頭幽藍色的牡鹿。

    那頭牡鹿顯然也注意到了她,芙蕾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產生了錯覺,她看到對方竟然對她露出和藹的神色來。

    這使得她一下認出了對方來,那正是前一天夜裡帶領著他們所有人走出困境的那頭牡鹿。

    她一下好像就明白了什麼。但這個時候帶路的托利芬妖精停了下來,它回過頭看著芙蕾雅;正在驚訝中的少女看了看前方,發現白色的荊棘樹叢在前面已經到了盡頭,前面是一片山壁前的空地,一座人工的建築在山壁上被雕琢出來,形成一座有三四人高的拱門。芙蕾雅看著那座拱門,再看了看停下的托利芬妖精,問道:“是要我進去麼?”

    雪人點點頭。

    芙蕾雅只得鼓起勇氣,向前幾步走進山洞中。四周的光線一下黯淡下來,但適應了昏暗的環境之後,她又逐漸看清了這山洞的內部,拱門後面是一個自然的洞穴,就好像外面的人工斧鑿的痕跡只是為了修飾這座洞穴的入口一樣。就像此地大多數冰川洞窟一樣,洞穴內壁由光滑的冰面構成,只是洞穴並不深,向內延伸二三十尺。然後戛然而止,被一道垂直的冰壁截斷了。

    芙蕾雅不禁瞪大眼睛。那隻小妖精口中的主人呢?洞穴內明明空無一物。

    但正當她迷惑不解的時候,面前的冰壁忽然融化開來,形成一道小門,然後一個聲音說道:“請進吧,芙蕾雅小姐。”

    “您認識我?”芙蕾雅嚇了一跳,問道。

    但那聲音並不答話。芙蕾雅即緊張又好奇,她心中此刻其實十分擔心布蘭多、尼玫西絲還有小王子的安危,但她又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身處何方。她等待了一會,見那個聲音還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於是只得矮下身子。半彎著腰從那道冰壁上的小門中穿過。厚厚的冰壁大約有十多尺,穿過小門之後,忽然感到眼前一亮,周圍的溫度也升高了幾度,不復之前在山谷中的寒冷,反而有一種溫暖的氣息。芙蕾雅驚訝地抬起頭,發現冰壁後面竟然是一間讓人感到十分愜意的房間,就像是她在安培瑟爾見過那些貴族的書房的陳設,房間中有桌子,有高背椅,有書架,還有一座壁爐,地面上鋪了厚厚的地毯,壁爐中燃燒著明快的火焰,書架上放滿了書,桌面上放著銀製的燭台與餐盤,燭光柔和,餐盤上盛滿了各色食物,食物熱氣騰騰,彷彿剛從烤爐之中被端出來一樣。

    房間空無一人,但卻自動有人為芙蕾雅拉開一張椅子,放上盤子與刀叉,像是請她入座一樣。 “請坐。”那個聲音再一次響起,如此說道。

    芙蕾雅心知如果不按對方說的做,那聲音恐怕又不會理會自己,她猶豫了一下,坐了上去。立刻有一隻白瓷茶杯自動從旁邊的架子上飛下來,放到她面前,然後桌子上的銀茶壺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托起,微微傾斜,為她斟茶。

    茶是漂亮的紅色,像是裝在杯子裡的瑪瑙。

    芙蕾雅有些局促,她雙手放在膝蓋上,忽然記起禮儀課上學過的東西,下意識地說了一聲​​:“謝謝。”

    那個聲音像是看出這個來自布契鄉下的姑娘的拘束,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必緊張,”他說:“不必緊張,這兒已經很久沒有款待過客人了。”

    芙蕾雅輕輕吸著氣,她不知道很久沒有款待過客人了是什麼意思,是說這兒曾經款待過客人嗎,還是說別的什麼意思。她滿心疑惑地開口問道:“您好,請問您就是這兒的主人嗎,是您救了我嗎?”

    “這個問題,我們晚點再討論,你先嚐嚐我泡的茶。”那聲音溫和地答道。

    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喝來歷不明的東​​西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但芙蕾雅覺得對方沒必要多此一舉,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耐著性子捧起白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紅茶非常可口,有一股濃厚牛奶的味道,入口之後就感覺好像渾身的疲勞盡去似的,連在雪地中昏睡導致的酸疼也一瞬間消失無蹤,但她哪兒有心思喝茶。只不過抿了一口,就心事重重地雙手放下了杯子。

    “如何?”那個聲音問道。

    “嗯,很好,謝謝款待。”芙蕾雅斟酌著詞句答道。

    “好像你很擔心?”

    芙蕾雅不是笨蛋,現在她已經可以確認對方就是這兒的主人了。

    “因為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很迷惑。”

    “這只是一個'地方'。因為它和其他'地方'沒有本質的區別,你認真地考慮這個問題,就會發現這對你來說並不重要,對不對?”那個聲音答道。

    芙蕾雅覺得這個說法很古怪,但卻不能說是錯誤的,她真正關心的其實並不是自己身處何地,而是距離布蘭多和尼玫西絲有多遠。她很誠實地點了點頭:“是的,我擔心的是我的同伴,我和他們走失了。抱歉。我這麼說不是想給您添麻煩,只是你可以幫我離開這兒嗎?”

    她停頓了一下:“……或者,或者您吩咐妖精們也可以。”

    “不必著急,”那個聲音說道:“芙蕾雅小姐,不必著急,我將你們每個人引自此地,是想要你們幫我一個忙。”

    “是您在引導我們?”芙蕾雅想起在門外見過的那頭牡鹿,心中不由得信了幾分:“可您究竟是誰。我們又能幫得上你怎樣的忙呢?”

    “我的力量已經很衰微了,不過要引你們來此地卻不是難事。因為我知道你們來此的目的,因此只要告訴你們方向就可以了。”那個聲音笑了起來:“長話短說,畢竟在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做米隆達爾,按照克魯茲人的叫法就是米洛斯。”

    啪嗒。芙蕾雅手中的茶杯落到了托盤上,甚至連茶水濺到了桌布上,她都渾然不覺。在來這兒之前,她甚至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很快。這個名字就像是這片森林中的冰川與風霜一樣深深地刻進她的記憶之中了,布蘭多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在她心中迴響,震得她目瞪口呆。

    “你、你、你……”

    “你沒猜錯,我正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霜巨人,他們尊稱我為父親,你們人類稱呼我為神祇,這些稱呼我都一一接受,因為我正有這樣的資格。”

    “可是……”芙蕾雅想說可是自從星辰墜地之後,神明們早已從這個世界上離開,傳說他們與黃昏之龍一起遠去,不再歸來,雖然人們在沃恩德修建起許許多多他們的神祠,用來紀念那個神與人共存的時代,但每個人都明白,凡人的時代早已降臨了。但這個可是卻怎麼也可是不出口,她已經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驚呆了。

    “你是不是感到迷惑?”那個聲音卻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

    芙蕾雅好不容易才使自己平靜下來,點點頭。

    “其實不必那麼驚訝,米洛斯早已殞落,我只是一個偉大的意志遺留下的迷思而已。”

    “迷思?”

    “人們的思想會反復縈繞在他們生前最想要解開的問題,這種迷思偶爾會變成幽靈一般的存在,但如果你本身的存在性太強,這種思考就會變得有若實質,就像是我這樣的存在。”那個聲音溫和地答道。

    “您是說有什麼問題困擾著您嗎,可神明不是應當全知全能麼?”

    “或許只有瑪莎大人才能做到全知全能,我們只是比你們思考得更多而已,不過我的迷思與你們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是庸人自擾而已。但今天我要你幫我一個忙,芙蕾雅,這件事不僅僅關係到,也關係到你和你的伙伴們,還有那個年輕的瓦爾哈拉的主人,我知道他,不是嗎?”

    “布蘭多​​?”芙蕾雅驚得幾乎要站起來。

    那聲音沒有答話,但芙蕾雅卻有一種古怪的感覺,感到對方默默地點了點頭。

    “您要我幫您做什麼?”芙蕾雅只得小心翼翼地問道,雖然她覺得這一定是搞錯了什麼,連神明都為之困擾的問題,她又怎麼能幫得上忙。

    屋內沉默了片刻。

    “我要你阻止我複活。”

    半晌,那個聲音才緩緩開口道。

    “什麼!”芙蕾雅好像是觸了電一般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好像聽到自她出生以來最不可思議的事情,滿臉不掩的驚愕之色:“您說什麼!?”

    “阻止我復活,芙蕾雅。”

    “那個偉大的意志正逐漸從黑暗之中甦醒過來,你不明白會發生什麼,但對於整個沃恩德來說,這是一個叵測的命運。神明的時代已經結束了,這和迷思無關,我不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但天青的騎士已經給了你們一個答案,這個答案已經無法被改寫了,芙蕾雅。”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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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6 18:21: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五幕 並非是偶遇

    “夏爾!”

    布蘭多終於引到了那兩頭巨型活化咒語,數不清的輝光從巨大的活化咒語身上浮起,使它們看起來有點像是矮星階段的恆星重力已經無法約束星體周圍燃燒的氣體,內層開始坍塌,熾熱的大氣層開始猛烈地向外擴張這兩個光球猛烈擴張時幾乎佔據了半個廣場末端的大半。

    兩頭巨型活化咒語之間的空隙不過一輛馬車大小,而且這個間隔還在迅速縮小,布蘭多瘋狂地加速,試圖在它完全封死之前從中間穿過。他啟動衝鋒技能,從地上一躍而起,那條狹長的通道幾乎就在眼前,但正是此刻,活化咒語的身軀上浮起一層流光,它們像是星環一樣旋轉著向布蘭多撞了過來。

    這時無數曲折的法則之線從布蘭多身畔延伸而出,向前形成兩道堅實的光壁,流光重重地撞擊在光壁上,法則之線劇烈地震蕩起來,閃爍著刺眼的光芒。那一剎那,布蘭多的身影忽然向前分出一道幻影,身後光牆很快支離破碎,漫天光輝將之吞沒,但他已經穩穩地落在實地上,回頭一看,巨型活化咒語已在身後,無數寒冰之息追著他撞入那恆星一般的光體之中,像是飛蛾撲火,在擴張的光球之中留下一個明亮的光斑,然後消失不見。

    布蘭多稍作停留,然後收起劍,向東面的出口跑去。

    在廣場南面,整個永絕廣場上的變化盡收眼底。克魯茲貴族們心中即驚又懼,驚的是布蘭多的實力,懼的是他們此前的傲慢態度;而萊納瑞特眉頭低皺,不發一語,就連維羅妮卡都挑了挑眉,沒想到布蘭多真把這麼多魔物給引走了。設身處地,就算是她替代布蘭多,也還要好好思考一下應該怎麼辦。

    “伯爵大人他竟然這麼厲害……”詩朵滿臉不可思議地喃喃自語。

    “那是技巧而已,”維羅妮卡說完又搖搖頭。那的確是技巧,但問題在於多少人能一眼就看穿數千頭聚集在一起的魔物之間的破綻,就連她也不能,直到親眼看到布蘭多在怪物的海洋之中游刃有餘的穿梭,她才跟著那小傢伙前進的路線找出那條安全的路徑,但至今她還不知道這條路徑究竟是其中唯一的一條。還是許多條路徑之中的一條,無論哪一種,都足以讓她感到心驚。如果是前者,那麼她無法想像布蘭多如何在一剎那之間找出這條唯一的路來,如果不是,那麼意味著這些怪物的包圍網在布蘭多看來千瘡百孔,而她卻連尋找其中一條也還需要大量的時間與考慮。

    維羅妮卡有些複雜地看著廣場的北邊,雖然極不願承認這一點。但那個年輕人的智商與魄力還是讓連她自己也感到驚嘆,甚至可以說有些不安。那個年輕人是一個埃魯因人。而且是她見過最堅定的埃魯因人,女軍團長垂下眼瞼,一時只想到要是克魯茲人中這一代年輕人亦有不少佼佼者,可與布蘭多一比,就好像皓月與螢火的對比了。

    “要是克魯茲人中也有這樣的青年之輩,該多好。”她輕輕搖了搖頭。

    布蘭多當然不會想到維羅妮卡會誤會他的行動而高估他的能力。事實上如潮水般裹挾在一起的寒冰之息讓他根本無心多想,他正感到問題開始變得有些棘手起來。

    廣場在他視野之中逐漸變成一條通向未知區域的、高聳的長廊,這個方向應當是靜思長廊,那兒是中心迷宮的出口,是冬眠者聖殿中一個非常著名的區域。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前面不遠處有一間不知名的大廳,那座大廳的面積不比永絕廣場小多少,難能可貴的是沒有遊蕩的魔物,那裡幾乎是一個天然的騰挪的場所,布蘭多就打算在那兒轉向。但問題是這一次他拉的怪太多了一些,在此之前可以說沒有人嘗試過將永絕大廳中的所有寒冰之息與兩頭巨型活化咒語一起拉過來。

    魔物越多,轉向時就越緩慢,他可不想回頭時一頭扎入魔物的包圍之中。但左想右想也找不出個合理避免的辦法來,他不想使用流逝指針,雖然賭約已經結束,算不上是作弊,但燒經驗還是心痛。尤其他才剛剛開化要素,萬一掉到境界下,那可就不好玩了。

    但瑪莎這一次似乎又是站在他一邊的,正當他找不出頭緒的時,前方的漆​​黑之中忽然出現了點點光芒;布蘭多心中微微一動,這地下城之中自然不可能有玩家存在,黑火教徒這個時節也還沒有進入冬眠者聖殿,在這座聖殿之中行動的,除了他們之外,只有可能是安列克一行的萬物歸一會成員只是不知道來的是誰,會不會是安列克本人。不過無論是誰,對於布蘭多來說都已經足夠了。

    他馬上就有了主意。

    ……

    領了安列克的命令之後,德賈爾帶著黑袍的騎士沿著長長的大廳巡視,這個方向的大廳與靜思長廊不同,黑色的大廳內空無一物,牆壁上嵌著長長的拱窗,隊伍經過這些巨形拱窗時顯得像是螞蟻般細小,拱窗內是萬載冰川構成的窗體,幽藍色的光從冰壁後透出,在大廳內交錯。

    就在幾分鐘前,他們轉過一個轉角,然後就看到了這樣壯觀的景色。不過至於這是什麼地方,這間大廳叫做什麼,卻也無人得知。隊伍緩緩前進,穿行於光與影之間,腳步聲在大廳另一頭交織成不斷迴響的空洞迴聲,那種聲音在開闊的封閉空間中隆隆迴盪。只過了片刻,一名黑袍騎士忽然停下來叫道:“那是什麼!?”

    所有人都順著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只見黑暗之中忽然湧出一束流光,那束流光正在逐漸變亮,像是某頭髮光的巨獸揮舞著觸鬚,從前面的轉角之後隱現。觸鬚緩緩向前延伸。然後它的本體出現在了德賈爾以及他身後一眾騎士的視野之中,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他們看到兩個巨大的光球一前一後佔滿了長廊的空間,正向這個方向​​壓了過來。

    “是活化咒語!”德賈爾還算見多識廣,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來歷。可活化咒語沒聽說過這麼大的。他回過頭,看到身邊的騎士有慌慌張張在拔劍的,趕忙劈手打掉對方的劍。衝對方吼道:“你在幹什麼!快跑!”

    一般的活化咒語大多是三到九環之間的法術形成的,而超過九級法術構成的活化咒語,一般被叫做遊蕩魔法,由於本身是由純粹而強大的法術力量構成,所以除了解除魔法、咒文拆解一類的法術之外,任何魔法都只會對遊蕩魔法產生治療的效果,活化咒語又都是沒有物質存在只具備能量形態的虛體生物,凡世的物理攻擊也只能對它們造成非常有限的傷害,因此遊蕩魔法雖然本身的實力還不及開化要素。但卻是黃金巔峰水平的怪物之中最可怕的存在之一。

    而眼前這兩頭,已經不能被稱之為遊蕩魔法了,縱使德賈爾在自己的人生軌跡之中也不過只見過寥寥兩次活化咒語,但他還是第一時間認了出來,這是超過十環法術構成的遊蕩魔法領主,不帶絲毫作假的要素階實力。

    只有巫師與同等級的法師獵人才能與之對抗,他們這些劍士或者萬物歸一會的黑袍騎士縱使上再多也是送菜的。

    “跑,我們分開跑。它們就兩頭,我們總有人能回到大公身邊。”德賈爾立刻對其他人吼道。

    黑袍騎士這才如夢方醒。連忙分散著後退。但德賈爾話音才剛落,黑暗中又浮現出無數星星點點的光芒。 “大人,你看那邊。”有人驚叫出聲,其實不用其他的黑袍騎士提醒,德賈爾已經看到了這一幕,黑暗之中正有無數寒冰之息浮現。就像是突如其來的魔物潮一樣。

    “怎麼可能!”德賈爾的第一反應是他們無意中啟動了什麼陷阱,否則聖殿中的這些活化咒語怎麼會無端端暴動,而且直奔他們而來。直到旁邊有人提醒他為止“有人!”在他左邊的騎士忽然喊了出來:“有人在引著它們過來!”

    高地人的雄鷹劍客微微一怔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含義,他馬上向那個方向看去,但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卻差點氣歪了鼻子。

    “是你!”

    德賈爾幾乎是缺乏容忍地立刻怒吼出聲,他面上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充滿了憤恨。面對這樣的雄鷹劍客,布蘭多也有些無辜。他甚至覺得這未免太巧合了一些,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砍斷了對方一隻手,第二次見面時,這傢伙差點死在戰場上,而這一次,接下來顯然也要發生一些這位先生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布蘭多心中十分為這位高地人的劍豪感到可憐,但這並不妨礙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德賈爾先生,你的手長好了嗎?”

    “托尼格爾伯爵,你該死!”德賈爾那張陰沉得快滴下水來的面孔上,布蘭多可以感受到這樣一種怒氣,如果這種怒氣可以化成實質的話,那麼此刻他早已千瘡百孔,但可惜,雄鷹劍客還遠遠沒練出以意識殺人於千里之外的技巧,因此布蘭多仍舊還可以活蹦亂跳一段時間。

    當然,我們不能置疑德賈爾先生的勇氣,如果可以的話,他絕對會抽出長劍上去把布蘭多大卸八塊或者至少同歸於盡,以一雪前恥。但現在德賈爾只感到自己的雙腿好像生了根一樣,重逾千斤,別說衝上去與布蘭多廝殺,就算是向前邁開一步也難。

    因為布蘭多正引著身後的兩頭巨型的遊蕩魔法領主,以及潮水一樣的活化咒語寒冰之息向他們直撲而來,只要智力尚還健全,就不會不明白這位托尼格爾伯爵打的是什麼主意--畢竟禍水東引這種事情,也並不是什麼很了不起的計謀。

    但問題在於--

    德賈爾發現他們應對這個卑鄙的計謀的方法只剩下唯一一個。 “卑鄙的混蛋!”他咒罵著轉過身,下達了應對​​眼下局面最無懈可擊的一個命令:“快撤退!”

    布蘭多心中'哈'一笑,就像是德賈爾所意識到的,也是他早就謀劃好的,眼下雙方要做的事情。就是一場痛快淋漓的賽跑不需要跑得多快,只需要比其他人快就行了。不過德賈爾想領先他一步開溜,這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他打了個響指,用食指在空中一劃,正在撤退的黑袍騎士們忽然感到腳下一軟。原本堅實的地面好像變成了爛泥地一般。

    次級流沙術,一個一環地元素系列法術,唯一的作用是將地面變得更軟一些,因為法術的作用是針對地面,而不是走在地面上的人,因此黑袍騎士們甚至沒有用魔法抗性去抵抗這個法術的機會。雖然在一般的情況之下,這個法術本身就沒有必要抵抗,因為它不過是讓地面變得更軟一些,也不像是真正的流沙術一樣甚至可以讓你失足陷入進去;讓地面變得更軟一些。除了在戰場上用來限制騎兵之外甚至連這個作用也微乎其微,因為法術的作用範圍太小,除非是幾百個巫師一齊施展,否則在縱寬動輒數里的戰場上,根本就是毫無意義。

    然而幾百個巫師,施展點別的什麼法術來對付騎兵不更好?

    甚至這個法術對於黑袍騎士們來說作用也是微乎其微,雖然他們的速度在柔軟的地面上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但速度改變微乎其微。不傷大雅。德賈爾聽到有人輕輕嗤了一聲,顯然對於布蘭多這個小孩子把戲般的法術感到有些不屑一顧。如果早上半年,他或許也會有同樣的想法用一個一環法術來對抗要素顯化的存在?這豈非是異想天開。

    但現在,他心中卻警鐘大作,對方會是易與之輩嗎?問問他手臂上的傷疤就知道了。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馬上就印證了他的想法。

    氣流纏滯,紊亂之風,次級鏽蝕。冰足,炎之鎖鏈,加速疲憊,重力微增,一個接一個的一環法術落在所有人頭上。每個法術的作用都是微乎其微,但勝在不需要施法時間,布蘭多幾乎是一邊跑一邊不要錢似的叫這些低級法術丟到黑袍騎士身上,不需要每一次都成功地擊穿黑袍騎士的魔法抗性,但只要有一次生效,這些萬物歸一會的高階信徒們就會慢慢地不可抑制地慢了下來。

    在平日裡,這種速度減慢幾乎毫無意義,因為持續時間短,而且一樣費時費力,但此刻,對於所有黑袍騎士來說,這卻是一道道的催命符。布蘭多一個接一個越過這些被他減慢下來的騎士們,而跟在他身後的巨型遊蕩魔法領主,與數不清的寒冰之息,則轉瞬之間將他們吞沒,就好像是丟入大海之中的石子,在魔物潮之中打個旋兒,就消失不見。

    “卑鄙!”

    這些萬物歸一會的高級信徒們,平日裡就是普通人心目中最陰險狡詐、冷酷無情的存在,但此刻在他們心中,布蘭多才是真正的惡魔。九鳳有一句古話,叫做為虎作倀,而現在布蘭多在他們心目中扮演的就是這樣一個角色如果僅僅是布蘭多,他們聯起手來就可以輕易戰勝--當然,黑袍騎士們是這麼認為的。但可惜,布蘭多顯然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他只會一個個給他們套上魔法,然後讓後面的寒冰之息一個個將他們給幹掉。

    這簡直是明目張膽的狐假虎威了。

    當然也有少數黑袍騎士不堪折辱,拔劍返身,想要迎面衝上去與布蘭多同歸於盡。但很可惜,他們很快就意識到這樣一個問題'原來這傢伙是個憋足的元素使,但劍術卻好得出奇。'然後帶著這樣驚訝的想法,就被布蘭多一記風后九曜給掃到後面的怪物群中去了。

    騎士一個個減少,很快,布蘭多的視野之中就只剩下德賈爾一個人。

    而這位雄鷹劍客不愧是安列克身邊的心腹,布蘭多感到對方什麼可能有靜思護符,或者次級法術抵抗胸針一類的魔法裝備,一環二環法術打到他身上,瞬間就消失無蹤,他嘗試著放了個三環的火矢,果然把對方打了個踉蹌,在背甲上留下一團焦黑的印記。果然是靜思護符,次級法術抵抗胸針是可以抵抗四環以下法術的,不過布蘭多還是搖了搖頭,三環法術他就只會火矢一種,而且法力也不足以讓他重複使用,畢竟要靠三環法術把一個要素開化的對手打死這本身就是一件天方夜譚的事情。

    要是有個三環的風縛就好了,只要能拖住一秒鐘,就夠德賈爾受的。

    布蘭多不得不面對自己是個三流元素使的現實,何況他瞬發二環法術就很吃力了,這還是托了高意志的福,三環法術強行要瞬發的,估計真有可能吃不住反噬。而要他站定了施法,這得問下後面的寒冰之息大軍們願不願意停下來等他,這個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而現在布蘭多不得不面對兩個問題:

    一、德賈爾比他跑得快,二、他似乎沒辦法降低對方的速度。

    而顯然,我們的雄鷹劍客先生在​​布蘭多幾次嘗試後,也明白了這一點。他忍不住頭一次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雖然有些狼狽,但還是回頭來對布蘭多大聲嘲諷道:“你瘋了,你知道你究竟在幹什麼嗎?莫非你打算這麼一直逃下去,哈哈,那你一定會比我先死!”

    德賈爾喊出這句話之後,只覺得內心一陣暢快,好像面對布蘭多以來,這還是他頭一次占到上風。只是這種得意還沒來得及徹底從他神色之間表現出來,就已經胎死腹中,連稍稍露出的端倪,都瞬間凝固在他的臉上他看到布蘭多有些憐憫地看著他。

    如果是其他人這麼看著他,他一定會感到怒火中燒,感到受到了侮辱和輕視。

    但布蘭多這麼看著他,德賈爾心中卻警鈴大作。

    他一定有陰謀!

    他一定打算算計我了!

    德賈爾簡直太熟悉對面這個年輕人,雖然安培瑟爾一戰之後他們才知道,整個安培瑟爾和會之中最大的受益者是誰,對方一手策劃了他們的失敗,彷彿未卜先知一般,將他們甚至包括那位他所尊敬的公爵大人玩弄於鼓掌之間。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可以被他認為是惡魔的話,那麼對方的樣貌一定是和眼前這張臉是一致的。

    德賈爾那一刻感到渾身的汗毛都樹立了起來,他全神貫注於布蘭多的一舉一​​動,彷彿只要布蘭多稍有異動,他就會立即以無數種在腦海中預演的方式來反擊。

    但布蘭多只作了一個動作。

    用唇語對他說了一句話。

    我們的雄鷹劍客先生微微一怔,他倒不是不懂得唇語,而是布蘭多對他說的話太奇怪了。

    “小心前面?”

    “小心什麼前面?”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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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6 18:21: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六幕 米隆達爾

    德賈爾七葷八素從地上爬起來,終於明白布蘭多說的小心前面是什麼意思——無名大廳外的長廊上的轉角,他們巡邏時才途經此地——他近乎全力奔馳,然後結結實實地撞在了那硬比堅鋼的牆壁上。布蘭多明面上是在提醒他,事實上卻是在變著法兒轉移他的注意力,當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悶聲吃了一個大虧。

    布蘭多從德賈爾身邊經過,向前走了幾步,然後貼牆站好。後面的活化咒語大軍距離他不超過一百尺,但距離德賈爾更近。

    “你想幹什麼?”德賈爾搖搖晃晃地看著布蘭多,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忽然停下來。

    “看戲。”

    “看戲?”

    德賈爾話音剛落,就看到布蘭多從背包中拿出一條長長的被單——哦,不,應當說是一條灰色的斗篷,不過這條斗篷太大太長,看起來更像是巨人的東西。德賈爾微微一怔,忽然感到這東西有些眼熟,然後他看到布蘭多將斗篷舉過頭頂,從頭到腳一蓋,整個人就徹底消失不見。

    “不,你這個魔鬼!”德賈爾立刻明白了布蘭多的意圖,他怒吼一聲,回頭一看,頓時面色發白——兩頭遊蕩魔法領主已像山嶺一樣矗立在他面前。

    “不,我絕不會讓你得逞,托尼格爾伯爵!”德賈爾顯得極為憤怒,他站在那兒巍然不動,一副就算是自己死,也絕不打算將這些活化咒語引開的樣子。

    彷彿星體一樣的巨型活化咒語繼續前進。散發著柔光的觸鬚像是星河一樣從整個大廳橫掃而過。

    德賈爾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起先無動於衷。但等到那觸鬚帶著嗡嗡的聲音掠過他頭頂時,他還是變了臉色:“快救救我,不然我和你同歸於盡!”他咬牙切齒地衝布蘭多所在的方向喊道。

    只可惜,布蘭多像是真的消失了一樣,那個方向沒有半點回音傳來。

    “你會後悔的!”德賈爾終於慌了神,他明白自己不過是虛言恫嚇,但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無動於衷,他渾身冷汗。最後關頭鬼使神差地喊出來:“托尼格爾伯爵,我知道你想讓我把這些怪物引到安列克公爵那兒去,但你休想,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向你屈服的!”

    布蘭多躲藏在布匿之王的遮蔽斗篷之下,聽到德賈爾這麼說,心中不禁一樂,心想這傢伙想像力還真是豐富。他真是一點也沒這麼想過。畢竟這些活化咒語都是激蕩的能量體,萬一——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率把安列克手上那寶貝玩意兒給引爆了的話,那可就真的樂子大了。不過如果德賈爾真的在這裡倔著不動的話,也是不美,他有布匿之王的斗篷當然不怕被拖著同歸於盡,但要是這些活化咒語失去了目標復位的話。正好撞上還在通過永絕廣場的維羅妮卡一行人就麻煩了。

    他這麼想了一下,終於開口問道:“你有什麼條件?”

    不過他使用了一個小技巧,用了一個氣系二環法術中的聲音彌散,讓對方聽不出聲音的源頭。

    德賈爾聽到布蘭多的聲音,頭一次感到對方的聲音竟然可以這麼好聽。他如奉天綸般趕忙喊道:“救我!”

    “你在逗我嗎?”布蘭多忖道,“把你救了。誰來給我把這些怪物引走?”他平日裡看這傢伙在安列克手下雖然蠢了一些,但還算可靠,沒想到一到關鍵時刻智力就直線下降。

    德賈爾見長廊裡又一次沉寂了下去,而那些活化咒語距離他不過十幾米遠,他咬了咬牙,趕緊向前跑出去幾步,又停下來。他自己也意識到自己說了蠢話,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笨蛋,稍事考慮,就明白了布蘭多真正的企圖:“我會把這些怪物引開,但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我要你替公主殿下答應,饒公爵大人一命。”德賈爾吸了一口氣答道。

    “我憑什麼替公主答應這樣的要求?”布蘭多不禁有些好笑,心想這傢伙的腦子不會是先前撞壞了,不然怎麼會接二連三地說傻話。

    “因為你是托尼格爾伯爵,在王黨背叛之際伸手搭救了她與她弟弟一把的人,你與王子殿下簽訂協議,明面上是為了休養生息,但實際上是為了南北制衡,這樣一來,與王黨關係難以修復的公主殿下必然不得不依靠於你,你坐擁托尼格爾,讓德內爾未來也必是你的封地,等到你羽翼漸豐,你在埃魯因的地位將無人能夠動搖。安培瑟爾一役,你是最大的贏家,你是埃魯因未來的權臣,真正的執話語者,公主殿下又怎能不對你言聽計從。”德賈爾怒吼道。

    布蘭多微微一怔,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找出這麼多理由來,什麼與王子殿下簽訂協議是為了南北制衡這種奇葩的想法都喊出來了——他忽然苦笑著搖了搖頭,想必在外人看來也是如此的吧,甚至連公主殿下心中恐怕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不可能當他面提出來而已,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明白為什麼格里菲因公主的態度會在安培瑟爾一戰之後忽然有了大幅度改變,他一度以為是出於感激的心理,但現在想來還是自己太過幼稚了。恐怕那天夜裡,那位公主殿下就已經想清楚了,當時她明明連殺了他的心都有了,但忽然之間又克制了下去,並與他訂下了盟約,要知道那可是一位出身於王家的公主殿下啊。

    這種明顯的態度變化,恐怕也只有他這種對於政治與人心一點認識也沒有的傢伙才會覺得理所當然吧。

    在外保留住王長子這種敵人,以防公主殿下與王黨過河拆橋,然後聯合高地騎士與維埃羅大公一起將讓德內爾伯爵這個在關鍵時刻站錯了隊的失敗者掃除。就連布蘭多自己也認為讓德內爾未來必定會是自己的領地——否則托尼格爾根本不是伯爵領,為何公主殿下會給自己一個伯爵的頭銜?等到他成為了讓德內爾伯爵。那時候在外人眼中,無論他承不承認,他都將是埃魯因未來的權臣,此後的道路,布蘭多幾乎都可以想像。迎娶公主殿下,然後成為埃魯因的攝政王,今天安列克沒做到的,在他看來卻是已經觸手可及。

    甚至更險惡一些。改朝換代,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小王子有個三長兩短的話。

    布蘭多忽然出了一身冷汗,連他都能想到的話,公主殿下會怎麼想?她絕對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弟弟受到任何威脅,他忽然意識到格里菲因公主這一次讓哈魯澤成為他的學生,並與他隨行,這本身就是一種有意的安排。因為現在他還算不上是'羽翼已豐'。所以不可能在這個時節對哈魯澤出手,而讓他掛上哈魯澤的老師的頭銜,也是叫他投鼠忌器,埃魯因、克魯茲對於大義名分與榮譽看得極重,王朝的更替往往依照於那些虛無縹緲的約定與傳說,就像是西法赫家族的沒落。僅僅是因為他們已經失去了獅心劍的​​眷顧。

    而燕堡家族可以以劍座碎裂為理由,要求科爾科瓦王室的長公主殿下與她的弟弟退位,安列克公爵數代經營,從實力上可以說早已凌駕於王室之上,但依舊不敢輕舉妄動、覬覦王位。一樣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來插手國王更替——譬如說,政治婚姻。北方貴族們亦是如此。無論實力多麼強大,一樣要依靠千年前早已敗落的西法赫家族,因為這就是傳統與規則,任何人都必須遵從。

    而埃魯因也絕對不可能容忍一位弒君者,弒師者,或者陰謀殺害自己的學生的人登上王位,因為這些更是不名譽的。

    公主殿下還真是用心良苦,布蘭多也不禁感嘆,他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這是一個考驗,而是跟在他身邊的尼玫西絲就是公主殿下的眼線。只是要公主殿下下知道尼玫西絲的真正來歷,恐怕會立刻考慮換一個人前往,這些就是所謂的歷史必然的巧合罷,不過布蘭多搖搖頭,他對於這些本來就沒有任何心思,埃魯因的王位也好,這個國家的命運與前途也好,若不是因為另一個世界的經歷,根本與他毫無關係。

    想必學姐也是如此吧。

    人大多數時刻是趨於理性的,但他的一生卻往往受感性支配。

    安列克也好,德賈爾也好,公主殿下也好,甚至連安蒂緹娜還有其他在他身邊的人也是一樣,他們永遠也不會明白他真正追求的是什麼。或許只有一個人能明白,就像是她曾經天真的問起:'布蘭多,你想做什麼? ’‘我未來想當一個商人。 ’一樣。他回答說他想要拯救埃魯因,想要將這個王國從它走向覆滅的既定的軌道上拖回,所有人都可以認為這不過是一個藉口托詞,他們的領主大人一定有更加遠大的目標。

    但其實就是這麼簡單。你想要當商人,我想要當救世主,就好像小孩子說他將來想要成為將軍,成為國王一樣單純,因為想要,所以去做,沒有其他任何理由。

    布蘭多輕笑著搖頭,把德賈爾的話當做一個笑話的時候,後者卻正處於煎熬之中。

    雖然不過是電光火石的頃刻,但活化咒語的大軍已經切切實實地近在咫尺,德賈爾簡直不知道自己究竟又說錯了什麼,為什麼那個該死的陰謀家、魔鬼和詐騙犯忽然又不說話了,就算是要他死還是要他活,至少給他個准信啊。眼下這個狀態,真是叫他進退不得,如果不是有求於人,德賈爾幾乎又要立刻破口大罵了。

    但布蘭多終於清醒了過來,他搖搖頭道:“這個要求是不可能的。”

    雖然是拒絕,但德賈爾卻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你這未免太過苛刻了,伯爵大人。”

    “德賈爾,安列克公爵是死是活,不由你我做決定。何況他不是還沒失敗嗎,你就在這裡給你的主子安排後事,只怕不太好吧。”布蘭多譏諷道。

    本來是不會失敗的。不過你出現在這裡之後就不太好說了。德賈爾心中暗恨,安列克至今還不知道布蘭多與維羅妮卡已經追到這附近了。這本身就說明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們的預料,或許公爵大人還有後手,但眼前這個年輕人也不是那麼簡單就好打發的,其實他心中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他們或許早就失敗了,布蘭多出現在這裡不過是為了挽回什麼而已。

    德賈爾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已經接近了事實,但布蘭多的話還是堵得他開不了口,畢竟確實也是如此。他總不能咒自己的主子失敗吧?他沉吟了一下,最後答道:“我只有一​​個要求。”

    說這句話時候,德賈爾已經向前衝去,又與身後的活化咒語拉開一段距離。

    “說。”布蘭多答道。

    ……

    黑曜石的巨門正在發出嗡嗡的低鳴,寇華將手從門上收回,門上的紋理中流淌著光流,所有的光流都集中於中央的凹槽。形成一團明亮的星雲。 “好了。”埃希斯的長女冷冰冰地答道,她身後萬物歸一會的成員們眼中皆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唯有安列克表情依舊不變,一臉陰沉,好像整個計劃已經到了最後的尾聲,但卻反而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了似的。

    “我已經按照約定為你打開了這扇門。但你好像並不高興,人類?”寇華敏銳地察覺了這一點,她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

    “人類與文明又距離他們的毀滅更近了一步,這有什麼好值得開心的?”安列克淡淡地答道。

    “咦,”埃希斯的長女頭一次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來。她都在兜帽陰影下的嘴唇也浮起一條好奇的弧線來:“我以為那是你們畢生的目標,而今心願達成。不應當搞到滿足與興奮麼?”

    “那的確是我畢生的目標,”安列克沉默了一會,才開口用沙啞的嗓音如此答道:“但一件事有一個最終必然達成的結果,那麼也就顯得平平無奇了。文明在愚蠢的道路上漸行漸遠,滅亡不過是他們咎由自取的道路,但無論如何,我還是其中一員,他們的毀滅,即是我們的毀滅,這有什麼好值得慶祝的。”

    “那你們還去做?”寇華感到愈發看不懂這些古怪的人類。

    他們不是黃金的族裔,黃金的族裔是神民的僕從,是秩序最堅定的維護者。他們不是白銀之民,白銀之民是法則的遵從者,從四境之野到淺海,從黑森林的邊境到最遙遠的元素疆界,他們監視與見證著秩序的變化,從未聽說過黃金族裔、白銀之民中有背叛者。但眼前這些人,是最後一代,黑鐵的子民,寇華還是第一次與這些人類打交道,但她卻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但馬上搖搖頭,將這種古怪的預感拋諸腦後。

    黑曜石巨門在發出一陣轟鳴後,逐漸向兩側退去,露出後面黑洞洞的走道來,萬物歸一會的成員手中高舉的魔法寶石上散發的柔光從打開的縫隙中一湧而入,照亮了這條在灰塵之下塵封了數千年、甚至上萬年的走道。

    螺旋大廳——

    甚至有人發出一聲聲低呼。

    “寇華小姐,您不是人類,不能明白人類的情感。人是大多數時候是自詡為理性的,但他的一生往往受感情驅使,去讓他做一些在旁人看來十分衝動,無法理解的事情。”安列克彷彿並未在意眼前發生的一切,他少有地顯得有興致,和這位高貴的女士攀談起來。

    “你也是如此嗎?”寇華瞇起眼睛,盯著這個表面看起來已經完全枯萎下去的老頭兒,但她卻能感受到對方佝僂的身軀內由強大的威嚴支撐起的意志——雖然這種威嚴對她來說顯得有些可笑,但對於旁人來說,卻無法冒犯。

    “我也是人類,我不排除在外。”安列克答道。

    “讓秩序歸於真理,難道你們不認同這是一個偉大的目的麼?”寇華又問道。

    “這的確是一個偉大的目的,遠遠超越那些關於權力、利益的蠅營狗苟,我見過太多的愚蠢,所以才會最終選擇這條道路。甚至為了保證自己是正確的,我查閱過許許多多文獻與資料,很少有人知道我曾在布加人的白塔之中學習過相當長一段時間,我參與過上一次聖戰,但我所見過的一切,都在驗證著我的猜想— —炎之王建立克魯茲不過千年,他的後人又可曾記得千年之前的榮耀?風精靈幾乎是轉頭就出賣了他們的賢者,日、月、星三系精靈,月精靈何在,星精靈又何在?而今的法恩贊庸俗不堪,早已沒有了當年的超然,文明與秩序也不過如此,不過是在以千年為單純重複錯誤而已,我已經厭惡了這種千篇一律的循環,與其讓後人不斷重複前人的悲劇,不如一次性終結它。”

    寇華微微挑了一下細細的眉毛,大約是沒想到自己會引出這個老頭兒的長篇大論,但她立刻以一貫的敏銳問道:“我聽你說得大義凜然,但不難從你的話語中聽出憤恨之情,人類。”

    “我從來都不是以大義行事,只是要確保自己所做的是正確的而已,你說的沒錯,私憤才是我的動力,但那是我自己的秘密,沒必要對外人言說。”安列克淡淡地答道,他搖搖頭,似乎並不在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隊伍沿著黑暗的通道緩緩前進,在經過一道狹長的拱門之後,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開闊的空間,那是一個球形的大廳,大廳的四面八方皆有類似的拱門,每一條道路從拱門之中延伸出來,形成長橋,呈現出螺旋狀連接著大廳中央,在那兒,有一座巨型平台。但平台之上並非空無一物,而是有一座石製的王座,王座上懸浮著一枚紫色的水晶,當萬物歸一會的成員進入大廳時,看到王座上坐著一個幽藍色的高大身影正迎著他們站了起來。

    “人類,此地不是你們應至之地,現在後退,你們還有後悔的餘地。”那個藍色的身影開口時,整個大廳嗡嗡作響。

    女巫曾言語言之中的魔力,但此刻萬物歸一會的成員們才明白傳說的真實性,對方的話語並不高昂,但聲音傳來時候卻有如驚濤駭浪,一字一句,彷彿交集著電閃雷鳴劈頭而至,明明不過是短短一句警告,但包括安列克在內所有人都感到好像陷入到一場漫無止境的風暴之中,他們在凜冽的寒風之中艱難跋涉,而前方好像若隱若現出現了風暴止息之山的巔峰,四面八方皆是一望無際的冰川,而轉眼之間,他們就要被徹底埋葬在這萬載寒冰之下。

    短短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明白了眼前這個高大身影的身份。

    米洛斯——霜巨人之神。

    就連寇華也彎腰鞠躬,用清脆的聲音問候道:“米隆達爾大人,許久未見。”

    那個聲音一聲嘆息:“小寇華,我以為你已經遠離戰爭了,看來世事還是無法盡如你願。”

    話音一落,安列克等人面前的幻境終於消失不見。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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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6 18:22: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七幕 螺旋大廳

    “小寇華,我以為你已經遠離戰爭了,看來世事還是無法盡如你願。”那個聲音一聲嘆息。

    “我也是身不由己,米隆達爾大人。”

    藍色的身影點點頭,便不再和寇華交談,而是轉而對安列克等人說道:“我知道你們的來意,但你們未必知道你們所做的事情背後的真相,你們是黑鐵之民,按照我與水晶的約定,我不與你們為難。將醒之神就在這王座之下,你們可以自行選擇這個世界的未來。”

    說完,他最後看了寇華一眼,身影也漸漸淡去,消失不見,只留下安列克一干人在大廳之中。

    “沒想到那個約定是真的,”安列克低聲說道:“水晶之龍與神祇們定下一個約定,黑鐵的一代可以自行主宰自己的命運,神們遠離沃恩德,不再干涉這片土地上的一切。所謂天青的騎士擊碎蒼穹,不過是這段歷史開始的一個契機,我很好奇,巴貝爾一戰前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看向寇華,但這位埃希斯的長女這一次卻三緘其口,並不答話。

    那一定是個天大的秘密。

    安列克心想。不過這個秘密注定要埋藏在塵埃之下了,因為米洛斯一旦甦醒,那個黑暗的靈魂就會趁虛而入,巨人之神米洛斯將不再是秩序的守護者,而是一位真正的黑暗巨人,在它的力量之下,埃魯因會迎來真正的黃昏。到那時候,所謂的秘密,也就毫無價值了,因為死人不需要秘密。

    他看向其他人:“動手吧,在王座附近打開通往硫磺之河的傳送門。”

    萬物歸一會的成員個個眼中閃動著興奮的光芒,沿著螺旋形的長橋向中央的平台走去。安列克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然後回過頭對寇華說道:“一旦那個靈魂獲得了米洛斯的軀體,按照約定,您就自由了,這也是您和埃希斯大人的約定,我們無意冒犯。”

    寇華點點頭,似乎也並不在意這些小小的冒犯。

    她看著大廳中的某個方向。輕聲答道:“似乎有你的客人來了,人類。”

    安列克微微一怔,隨即向那個方向抬頭看去,不到片刻,那個方向就出現了一行人影。

    正是維羅妮卡一行人。

    而就在安列克發現對方的同時,維羅妮卡顯然也發現了萬物歸一會的存在

    “安列克!”這是維羅妮卡的聲音:“沒想到你竟真的墮落至斯,你是先賢貴族的後人,而今卻與文明的敵人並行而立。你的行為令你的先輩蒙羞,高地之上的昂揚的奔狼旗幟。從這一刻起也將不再飄揚,一個家族,因為他的不肖後人而分崩離析了。而這,也就是你正在做的事情。”

    安列克挑了挑眉毛,大約是沒想到維羅妮卡竟然來得如此之快。不過他並沒有絲毫慌張,而是不屑地答道:“陳腔濫調,維羅妮卡,身居高位已經讓你習慣了這些冠冕堂皇的說辭。可它們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家族與榮耀,你大可以去對於那些掙扎在飢寒交迫中的難民們去說。所謂的榮耀對他們來說還不及一塊銅板有意義。對我來說也是一樣,因為我根本不在乎這樣的東西,凡人總是為虛名所拖累,所以才會反反復復犯那些低級的錯誤。”

    “維羅妮卡,你告訴我,家族和榮耀是什麼東西?”他冷哼一聲。對維羅妮卡的話棄之若敝。

    “簡直不可理喻。”維羅妮卡嘀咕一聲,“這傢伙簡直是瘋了。”

    布蘭多在後面聽了兩人的對話,也忍不住苦笑。這大約就是因為身份不同所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的緣故吧,安列克雖然也是貴族,但他顯然更熱衷於邪教徒這個身份。對於這些常人眼中的瘋子來說,家族和榮耀的確沒有任何意義。

    事實上就算是他看來,也不得不承認安列克說得有道理,的確在很多情況下,所謂的榮耀其實是一錢不值的。貴族們喜歡將榮耀感作為世間萬物的準則,但在布蘭多看來,這充其量不過算是貴族的準則而已。

    但他也就是這麼想想而已,可不敢真說出口。他明白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身體中一半的靈魂本來就來自於另一個時代,而在當下的沃恩德,維羅妮卡先前的說辭還是比較主流的。布蘭多不想當非主流,更不想待會私下被這位軍團長大人教訓,於是聰明地選擇不在這個問題上與對方糾纏。

    但這並不代表他就認同安列克的看法。

    “安列克,黑鐵的一代可以自行主宰自己的命運,但不代表你可以主宰其他人的命運,這個世界是對是錯,不由你說了算,也不由萬物歸一會說了算。 ”

    布蘭多應下德賈爾的要求後,就頂著布匿之王的斗篷回到了維羅妮卡一行人身邊,穿過永絕廣場之後,事實上就直接進入了螺旋大廳,不過他們想辦法打開外面​​那扇門時耽擱了一點時間,因此比安列克晚了一步進入大廳。但即使如此,他們還是聽到了安列克與米洛斯的最後一句交談。

    安列克微微有些驚訝地看著布蘭多:“看起來你很清楚我的目的,年輕人,不過我從沒說過我所認為的正確與否是否需要得到他人的承認,你們想要阻止我,只怕沒那麼簡單。”

    布蘭多已經一眼看到了正在大廳中央繪製法陣的萬物歸一會成員,他眼睛瞇了瞇,整個大廳都與他曾經在遊戲之中見過的一模一樣,但除了那王座之上懸浮的柱狀水晶之外。他仔細回想了一下,確認自己確實沒有看過類似的東西,看來這的確是冬眠者聖殿的第一次開啟,與後世還是稍微有一些不同。

    “那水晶有些古怪,其他沒什麼問題,我們的首要目標不是那中心的法陣,而是安列克手上的星形石。”他立刻提醒道。

    維羅妮卡點了點頭,既然戰鬥已經不可避免。她也不多做猶豫,直接下達命令道:“所有人,集中攻擊大廳中央的法陣!”

    布蘭多微微一怔,他忍不住回頭看了這位女軍團長一眼,但對方雖然口頭上是這樣命令著,但目光卻始終不離安列克左右。他稍一考慮。就明白了這位女軍團長的想法,果然馬上維羅妮卡就回過頭,低聲對他說道:“待會我和梅菲斯特去分散他的注意力,你和阿洛茲小姐一起去搶回星形石。”

    布蘭多點了點頭,他不得不承認這位克魯茲人的軍團長大人果然還是名不虛傳的。

    維羅妮卡命令一下,大廳中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事實上克魯茲人的軍官團已經開始沿大廳兩側展開,站在橋上​​用魔法弓射擊中央的平台,這些貴族騎士平日裡雖然都是養尊處優,但大部分畢竟至少也有黃金領域的實力。先發制人之下,立刻有兩名萬物歸一會的信徒中箭倒地,其中一個被射中面門,整個腦袋幾乎像是被射爛的西瓜一樣炸開,而另一個被貫穿了手臂,比起來不過只算是輕傷。

    邪教徒們這才反應過來,在平台上支撐起一個魔法防護罩,堪堪擋下後續攻擊。布蘭多一看那護罩。就立刻明白平台上有要素開化級別的巫師,真理之壁。至少八環的法術,法術的效果是強行將牆內外分開成兩個不同的世界,完全免疫一切物理攻擊,這個法術就連夏爾都放不出來。隨他來這兒的女巫們試圖施法解除法術,果然無一例外全部失敗了。

    布蘭多能認出來,自然也難不倒維羅妮卡與梅菲斯特。在他們看來安列克果然是早有準備,有要素級別的存在參與的戰鬥,黃金巔峰以下的戰鬥力幾乎毫無意義當然,像是布蘭多這樣規格之外的例外。他在要素顯化之前就不止一次與要素開化的敵人交戰,當然那也是託了旅法師系統的福而已。

    維羅妮卡和梅菲斯特同時拔劍。同時浮空而起,青色與灰色的法則之線交相輝映,這時布蘭多才發現這兩人簡直竟是十分的契合,一個灰之劍聖,一個青之劍聖,配合起來竟是一點芥蒂都沒有,就好像搭檔了許多年似的。有時候老對手也可以是最好的搭檔,因為彼此之間都太過了解,上一世就有人熱衷於維羅妮卡與梅菲斯特的八卦,布蘭多以前還對此嗤之以鼻,但今天他也不得不相信《琥珀之劍》中任何熱門話題的存在都有其必然的道理這一真理。

    維羅妮卡與梅菲斯特一加入戰鬥,平台中央的萬物歸一會信徒頓時變得岌岌可危起來。開玩笑,在布蘭多看來那隱藏在人群中的要素開化的巫師頂天也不過要素開化的水平,而維羅妮卡自己就是法則巔峰,灰劍聖梅菲斯特更不得了,他幾乎可以說是克魯茲帝國近五十年來頭一個跨入極之平原的存在,上一個是克魯茲的女皇陛下,但那也是因為特殊的際遇,而再往前,就只剩下那些真正的老怪物了。

    因為維羅妮卡出手時,那巫師還能勉力支撐,但梅菲斯特一出劍,那魔法防護罩頓時分崩離析,平台上的所有萬物歸一會信徒像是被憑空扇了一巴掌似的,紛紛東倒西歪。

    看到戰鬥打成這樣,安列克也忍不住了:“梅菲斯特!”他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個名字來,雖然早聽說梅菲斯特與那個年輕人混在一起,但沒想到他真的會拉下面子來幫克魯茲人的忙,這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但所幸他並非是毫無準備,只見安列克用手杖向前一指,他身後的黑袍騎士之中又是五人騰空而起。

    不借助法術飛行,這就是要素開化最顯要的徵兆,不過安列克身邊竟然帶著近乎兩位數的要素開化級別的存在,這讓布蘭多不知道感嘆是對方在萬物歸一會的地位太高,還是萬物歸一會的實力實在是強大。

    不過那些要素開化級別的存在本身也不過都是才將將要素開化的水準,加起來勉強壓制維羅妮卡問題不大,但要和而今灰劍聖叫板還是不大可能的。安列克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他不得不後退一步,看向身邊的寇華:“寇華小姐,只有請您出馬了。”

    寇華一語不發。只是冷漠地點了點頭。

    只是她回過頭時,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連安列克也無法察覺的亮光。

    布蘭多看到萬物歸一會那群人中不到片刻又飛起一人,心中正在感嘆安列克手下人才濟濟,但忽然之間他又發現有些不對。抬頭仔細一看,埃希斯的長女那頭顯眼的白髮與赤紅的眼眸簡直是太醒目了,布蘭多心下暗叫不妙。這不是微黯的寇華嗎他簡直太熟悉了,冬眠者聖殿的冰美人,哪個玩家會不認識?何況還是黑暗之魂控制狀態下的。

    “沒想到安列克竟然真把她給喚醒了,”布蘭多心知寇華的實力,雖然還遠不如他那個便宜老師,但寇華身為遠古黃昏種,又是埃希斯的女兒,簡直可以說是血統純正,不是那梅恩和梅爾那兩個廢柴可以比擬的。而且她身為boss。本身就有很多特殊技能,有心算無心之下,說不定維羅妮卡和梅菲斯特真會吃大虧,想及此,他趕忙出聲提醒道:“小心,老師,軍團長閣下,那是寇華!”

    布蘭多一出聲。就引起了寇華的注意在現下認識她的人可不多,除了安列克之外。那還是因為對方見過她的本體。但她沒想到在敵對一方竟然有人一眼認出了人類形態下的她,她雖然正飛向梅菲斯特方向,但其實心中另有打算,此刻被人一口叫出身份,讓她十分惱怒。

    這位埃希斯的長女心中暗恨,頓時向布蘭多的方向看去。但她更沒想到的是,布蘭多好像十分清楚他的性格,竟然先一步將身邊的小母龍拽了過來,然後掀起遮蔽斗篷,將兩人蓋了個結實。

    “遮蔽斗篷!?”寇華將將好看到布蘭多的最後一個動作。然後那兩人就徹底消失不見。一般的隱身法術瞞不過她的感知,但眼下她卻好像完全失去了布蘭多的氣息,她見多識廣,自然是一下就猜出了對方使用的是什麼手段。

    但可惜猜出來是猜出來,不代表她就有辦法破解,布匿在她那個時代是可以和米洛斯平起平坐的神祇,和她母親是一個水平的存在,他的斗篷的效果,不是她可以看穿的。

    少女暗暗咬了咬牙,心中暗暗記住了布蘭多的樣子,然後一掉頭,繼續向梅菲斯特飛去。

    而看到她轉身離開,躲在斗篷下的布蘭多才真正鬆了一口氣,開玩笑,被一個半神一樣的存在盯上,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布蘭多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記恨上,還以為逃過一劫,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注意到旁邊的阿洛茲一臉鄙夷的神色。

    “敢做不敢當。”小母龍精闢地評價道。

    這是略囂張啊,布蘭多瞪著小母龍:“好像你還差我一個承諾,信不信我要你馬上變成龍載我飛過去,反正我馬上要去找安列克的麻煩。 ”

    “你敢!”小母龍嚇了一跳,雖然歷史中常常有龍騎士的傳說,但事實上沒哪頭巨龍真的願意成為別人的坐騎。就像是龍后安奎麗,其實她的坐騎也只是一頭血統比較純正的飛龍而已,要布蘭多真讓她給當坐騎的話,那她以後可沒臉回龍族了好吧,就算她有臉回,長老也會扒了她的皮,這不是讓龍族蒙羞麼?

    當然,她雖然表面張牙舞爪,但事實上內心中還是有些小害怕的。龍族重誓言,在它們看來在星空下定下的契約都是在巴哈姆特的見證下進行的,所以它們一般不會輕易立誓,但一旦立誓,就像是史塔這樣憊懶的傢伙,也不得不在這種人煙罕至的地方待上數百年。

    先前她以為布蘭多輸定了,才一時激動拉著史塔和布蘭多打了個那賭,現在倒好,史塔只需要把那個沒用的巨龍之心當然,在阿洛茲看來是沒什麼用交出去就可以了,但她卻倒了霉,還不知道布蘭多會提出什麼稀奇古怪的要求呢。

    “我為什麼不敢,只是看我想不想而已。所以你要對我尊重一些,明白嗎?”布蘭多簡直心中太暢快了,這段時間以來被這頭小母龍折騰得不行,現在終於大仇得報,那種感覺簡直別提有多好。

    “這算是一個要求嗎?”小母龍小聲問。

    “當然不算!”

    “那我幹嘛要尊重你?”

    “你大可以不尊重,不過我保不准會想起讓你當我坐騎的事情。”布蘭多理所當然地答道。

    “你……”阿洛茲眼睛都紅了:“你卑鄙無恥!”

    “彼此彼此,”布蘭多答道:“好了,不和你廢話了,現在跟我去偷襲安列克,待會你如果把那枚星形石搶到手的話,說不定可以用它來和我換一個要求。”他心知肚明自己一味地靠威脅,只怕這頭大小姐脾氣的小母龍不會那麼心甘情願,不過如果循循善誘的話,對方就一定會上當了。

    果然,小母龍眼睛亮了亮,因為她發現布蘭多說得挺有道理,如果她優先搶到了星形石,就可以以此來威脅布蘭多如果他敢不撤銷那個賭約,她就要引爆星形石,反正大不了同歸於盡。小母龍想及此,一時間滿眼小星星,心裡覺得自己簡直太機智了。

    兩人各懷鬼胎,但也算是達成了一致,布匿的斗篷這天已經使用了兩次,剩下的持續時間已經不多,於是他們立刻動身,頂著斗篷,貼著大廳的牆壁小心地向安列克所在的方向飛了過去。

    而這個時候,大廳中的戰鬥才剛剛進行到白熱化的階段。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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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6 18:22: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八幕 變故

    戰鬥剛開始的時候,安列克身邊的黑袍騎士就分散開來,佔據了左右兩道長橋,因此布蘭多要想偷襲到他,就必須越過其中一條防線。好在這對擁有遮蔽斗篷的布蘭多來說算不上什麼麻煩,他直接支著斗篷從人群之上飛了過去,這種鬼鬼祟祟的行動對於小母龍來說顯得即刺激又興奮,她十分感興趣地問道:“以前我都不知道這條破斗篷這麼好玩,不然我早就找威廉那傢伙伸手要了,布蘭多,借給我玩兩天好不好。”

    “不好。”布蘭多對於這種有去無回的買賣向來是敬謝不敏的。

    “小氣。”合理要求遭到拒絕--當然,在阿洛茲看來這是十分合理--的她立刻凶相畢露,露出雪白的小尖牙;瞅了一眼竟然發現布蘭多還抓著她的手腕沒放開,小母龍想也不想,直接一口重重地咬了上去。

    “嘶”布蘭多痛得倒吸一口冷氣,縱使他的皮膚堅若鋼鐵,但那可是龍牙啊,而且這傢伙怎麼跟狗似的,不是巨龍嗎?他沒好氣地回過頭,卻沒料到阿洛茲又趴在他背上,咬了他脖子一口。布蘭多這下真是青筋直冒了,他反手一把楸住阿洛茲的手腕,將她拽了過來,正要責罵,卻發現阿洛茲正瞪著金色的眼睛看著自己,癟著個小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布蘭多一怔,然後頓時頭大如斗,這才想起阿洛茲雖然平日簡直就是一個小惡魔,但再怎麼說也不過是小女孩而已,按照巨龍的年齡階段來算,她最多相當於人類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罷了。布蘭多頓時滿頭大汗,自己剛才一時激動抓她的手臂太過用力了一些,沒想到竟然把小姑娘給弄哭了。要知道這可是在戰場之上啊,他趕忙盯著小母龍,心說千萬不要哭出來,布匿之王的斗篷雖然可以遮蔽,但還沒牛逼到可以在裡面看電影的程度。

    “你弄痛我了。”阿洛茲縮了縮手臂,細聲細氣地說道。

    布蘭多就算是在深層的噩夢之中也沒有想像過小母龍這樣的一面。他想了一下,發現自己好像確實沒有哄女孩子的天賦,如果是芙蕾雅那樣的還好一些,還可以曉之以理,但面對阿洛茲這樣不講道理的小姑娘,他就束手無策了。他差不多楞了一秒鐘,才憋出個:“對不起。”

    “從小到大還沒人對我這麼兇過!”阿洛茲紅著眼睛看著他。

    我靠,布蘭多心中這一刻終於明白了,這絕對是在撒嬌。這就是小女孩的殺手鐧。但他能有什麼辦法呢,他們已經越過了最後一道長橋,距離安列克還不到二十米遠,安列克身邊左右各有一排黑袍騎士護衛,正常來說他現在應該好好考慮一下怎麼出手才能讓那老傢伙措不及防,而不是在這裡哄小女孩。

    這一次真的是有史以來最險惡的狀況,布蘭多心想,他可以打賭。如果他不把阿洛茲擺平,一會小母龍一定會大鬧起來。呆會別說突襲安列克了,不永垂不朽就已經十分了不起了。

    布蘭多看著阿洛茲,他當然知道小母龍想要什麼,只要看她那紅紅的眼睛正瞅著的地方就知道了反正無外乎是他手上抓著的布匿之王的斗篷。布蘭多心中咬牙切齒,但還值得柔聲說道:“好了,別哭了。呆會兒我把斗篷借給你玩,行了吧?”

    “什麼叫行了吧?”阿洛茲面上還梨花帶雨,但卻十分鄙夷地皺了皺鼻子:“連哄女孩子都不會,就不能溫柔一些嗎,一副敷衍的樣子。重新來一遍。”

    重新來你個頭啊,布蘭多差點沒被氣死,他看了看安列克那個方向,好懸沒有立刻發作:“你給我知足一些,不然我只好跟你同歸於盡了。”

    阿洛茲用小鼻子輕輕哼了一聲,她撥弄了一下自己金色的髮捲兒,她長長的睫毛半垂著,用下面淺金色的眼睛瞟了他一眼,意思是'我才不怕你跟我同歸於盡呢'。嘴裡一邊挑著毛病:“哼,粗魯死了,一點都不紳士,也不知道安蒂緹娜究竟喜歡你這傢伙那一點兒,不要以為你在安列克幹的那些事情沒人知道,你這傢伙就知道欺負女人。”

    布蘭多瞪大眼睛:“我幹什麼了?”

    “比如說強吻那個人類公主。”

    “還有--”

    “停!”布蘭多趕忙求饒,他終於明白原來這頭小母龍的偷窺癖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他還以為在安培瑟爾那次她是最後開戰時才趕來的,原來早已經躲在左右了。不過小母龍的話這一次終於算是擊中了他的軟肋,布蘭多現在最不願意提起的就是那一晚的衝動,直到現在有時候公主殿下看他的眼神還是陰森森的,就可想而知當時他的行動是多麼的有衝擊力。事實上他現在自己想起來都有時候想找一條地縫鑽進去算了,他趕忙求饒道:“別說了,別說了,我錯了,對不起,好了吧?”

    “嘻嘻,看來你很在意這件事情嘛,”阿洛茲總算破涕為笑,她許諾道:“你放心,你只要把斗篷借給我玩,玩兩天我會還給你的。而且待會我會幫你狠狠揍那個安列克。”她還支起腳尖,象徵性地拍了拍布蘭多的肩。

    布蘭多直接忽略了小母龍前半句話,上次她借茜的天青之槍去玩,結果布加人出動了威廉、洛加爾與阿佳妮三個巫師首領以及圖拉曼這個前巫師首領才將天青之槍討回來,這之間還簽訂了無數混合著血與淚的屈辱條約,借給巨龍東西,這也就只有茜那種單純的少女心性才會想得出來,為此她還被布加人埋怨了好長一段時間。

    不過至於狠狠揍安列克一頓,布蘭多心想安列克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了,安培瑟爾一戰他們已經算是恩怨了結,現在充其量算是痛打落水狗而已,這一次真正的苦主其實是克魯茲人,而他自己不過是奉行公事罷了。既然苦主都沒要求。他幹嘛非得作惡人去痛揍安列克一頓,對於小母龍的思維邏輯,布蘭多也只能說是無法理解。

    但小母龍的下一句話立刻就讓他風中凌亂。

    “我知道你挺喜歡那個混血公主對吧,那死老頭竟然敢跟你搶婚,連我都看不下去了,揍他一頓也是應該的。”阿洛茲舔舔嘴。尖尖的小舌頭把嘴唇舔得閃閃發光,她的眼睛也在閃閃發光,裡面的暴力因子一覽無遺。

    布蘭多卻差點一口血吐出來,這又是什麼跟什麼啊,他趕忙制止小母龍繼續說下去,否則還不知道要扯到什麼東西上了。何況他們已經耽擱了夠久了,再耽擱下去就要影響局面了,事實上他已經看到維羅妮卡在大廳半空中環顧四周,不用說。顯然是在尋找他和阿洛茲,想看看他們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出現。

    布蘭多豎起一根指頭,示意阿洛茲保持安靜,他們兩這個時候其實已經飛臨了安列克頭頂,這位公爵大人身邊的黑袍騎士防守十分嚴密,他左看右看似乎也只有背後能下手,不過在安列克背後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長袍,既不像是騎士裝扮。又不像是邪教徒祭祀般的人物。布蘭多一時有些不敢確認那人的深淺,但安列克敢讓這人保護自己的背後。顯然對他的能力十分信任,想來至少也有要素開化的實力。

    “你能看穿那傢伙的深淺嗎?”布蘭多看了半天也沒什麼頭緒,但布匿之王的斗篷持續時間已經只剩下最後十來秒鐘,他不得不回頭尋求於小母龍的能力。

    “古怪。”

    “古怪?”

    “我在那傢伙身上聞到了我們的味道。”阿洛茲這麼說著,還有意嗅了嗅鼻子,然後皺起眉頭。

    “你們?你是說那是一頭龍?”布蘭多嚇了一跳。慶幸自己還沒貿然動手。

    “什麼?我可沒這麼說,”小母龍白了他一眼:“我是說他身上有我們的味道,但這種味道我不熟悉,至少我以前沒聞過,只要是沃恩德生活的巨龍。沒有我不認識的,如果他真是一頭龍,那肯定是其他大陸來的。”她想了想,又皺皺鼻子有些不屑地補充道:“當然了,其實不僅僅只有巨龍身上才流淌著龍族的血脈的,我們也有一些低劣的遠親,也有可能是那些東西,總之,需要你自己去確認。”

    “你這還不如不說,”布蘭多看到阿洛茲又露出尖尖的牙齒,趕忙制止道:“別,你要咬一會要你咬個夠,但現在不行。待會我出手對付安列克,你幫我應付後面那個奇怪的傢伙。”

    “不行,萬一它是一頭龍怎麼辦?我不想對自己人出手。”阿洛茲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好吧,那你去對付安列克,我來幫你應付那個奇怪的傢伙。”布蘭多想了一下,覺得這樣也比較可行,小母龍雖然不怎麼可靠,但實力還是比他強得多,再怎麼說也是一頭龍啊。不過他看阿洛茲怎麼看都是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也不知道這傢伙又在算計什麼東西。

    斗篷的持續時間還有最後三秒。

    布蘭多不敢多做停留,立刻拉著小母龍在安列克身後與那黑袍怪人之間落下,這個時候就顯示出布匿王的斗篷的強悍之處,正常情況下任何隱形法術都不可能完全遮蔽一個人的所有氣息,低級的隱形法術可以遮蔽可見光,但不能遮蔽聲音和氣味,稍微高級一些的可以阻擋氣味,但遮蔽聲音的法術一直要到十環的大氣之環,但無論哪種隱形法術,都不可能讓你在要素開化的對手面前面對面地隱形,因為一旦進入要素開化領域,法則之線就會自然而然地環繞身體周圍,而無論如何,你的存在本身都會影響法則,這是無法遮蔽的。

    但布蘭多舉著遮蔽斗篷,身前距離那黑袍怪人不過三尺,身後距離安列克也是相差無幾,兩人愣是能一點沒發覺。

    布蘭多打了個手勢,他和小母龍立刻背靠背站好,斗篷差不多已經只剩下最後一秒鐘,布蘭多還看了一眼面前這黑袍怪人的樣子,可惜對方的面貌完全隱藏在兜帽之下,根本看不清楚。只看到一對閃閃發光的金色眼睛,與阿洛茲極為像是。

    還真是一頭龍?他忍不住心中一突。

    而這個時候,阿洛茲已經對安列克出手,安列克一手持手杖,一手抱著那枚'巨龍之心',全然沒注意背後竟然有敵人已經潛入到咫尺的位置。小母龍直接掀開斗篷,甚至不需要任何花哨的動作,用爪子一探,將安列克向後一拖,然後右手趁勢就從安列克手中搶下了那枚星形石。

    安列克幾乎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手中一空,'巨龍之心'就已經到了別人手上,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毫無徵兆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錯聲問道: “你是誰?”然後他才看清楚阿洛茲那雙極富有特色的金色眼睛,失聲道:“龍族?”

    但阿洛茲才沒閒心理會他。直接衝上去就當面一拳,龍族的身體素質強悍至斯,布蘭多也是後來才知道小母龍本身其實也不過才要素開化的實力,但發揮出的力量卻已經直逼法則巔峰的維羅妮卡,甚至還有過之,龍族是天生的黃金族裔,越過要素階段之後就會直接變成黃金軀體,而這種潛力這一刻在戰鬥中展露無遺。可憐安列克公爵雖然在安培瑟爾一戰之後實力也有長足進步。但可惜這種進步是建立在施法能力上的,他的近身搏鬥能力可以說還停留在過去那位領軍的大公爵的階段。對付普通軍人可以說以一當十,但在阿洛茲面前就像是個小孩子一般笨拙可笑。

    處於數十載的軍旅生涯的本能讓他面對阿洛茲的直拳下意識地拔'劍'格擋,當然他手中此刻是一直伴隨他的手杖,這一記封擋在人類這個階段看來妙到顛毫,但可惜小母龍不講道理,直接一拳砸在他手杖上。手杖在空中著力竟也四分五裂,然後拳頭繼續前進,毫無保留地砸在他的老臉上,安列克頓時慘叫一聲,鼻血長流仰面倒了下去。

    “布蘭多​​。我給你報仇了!”阿洛茲十分開心地歡叫了一聲,好像能給布蘭多出氣叫她真心實意地感到開心似的。

    但可惜,這會兒布蘭多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因為就在阿洛茲掀開斗篷的一剎那,他還沒來得及出手,他面前的那個斗篷怪人就已經反映過來,只見它長袍下雪光一現,以布蘭多數十載的戰鬥本能用膝蓋想也知道那是一柄長劍,果然是個用劍的,他先前就有一點預料,因為那人站立的姿勢看起來就是個劍客。但也有他沒想到的,那就是對方的反應速度,怎麼能如此之快。

    布蘭多一看就知道不好,他是有心算無心,但反應居然比對方後發制人的還稍微慢上一拍,這是什麼概念,這根本不是什麼要素開化法則動則我動,根本不需要反應時間--這是該死的法則巔峰。又一個維羅妮卡,還叫他給撞上了。

    他看到那斗篷怪人一手持長劍向自己刺來,而另一隻手掀起斗篷,露出一個滿佈著鮮豔花紋的蜥蜴腦袋來。

    “我靠!”布蘭多一下就反應過來:“竟然是他!”

    沃恩德有許多蜥蜴人,甚至蜥蜴人還分為許多族群,有一些蜥蜴人居住在森林之中,但大部分蜥蜴人都是沼澤的居民,但還有一些異種,譬如說沙漠蜥蜴與海蜥蜴。沙漠蜥蜴以赤紅色的皮膚為顯著的特徵,而海蜥蜴的典型表徵則是它們那像徵著劇毒的鮮豔花紋,還有手臂與大腿上長長的鰭狀物。但沃恩德的海蜥蜴人千千萬萬,劍聖卻只有那麼一個,那就是紅環蜥蜴人劍聖,晌。

    布蘭多一看到這傢伙,就明白這傢伙是為什麼而來,紅環蜥蜴人是海蜥蜴中最著名的一支,它們曾經是深鱗納加的僕從種族,後來則是臣民,當然這些都不是問題,關鍵的問題是,深鱗納加正好是寒露女王的死對頭之一。顯然這些該死的蜥蜴人已經聽聞了灰鰭納加在安培瑟爾的作為,不難推斷出它們已經和人類結盟的消息,而現在,這些蜥蜴人顯然也找上了另一個陸地盟友--正好是他布蘭多的死對頭。

    這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晌一劍刺來,形勢立刻逆轉,布蘭多根本沒想到自己會面對一位劍聖,整個沃恩德這個時代的劍聖也不過就十七八位沒,還分佈在各個帝國之中,怎麼可能一股腦地聚集到埃魯因來,埃魯因又不是什麼風水寶地。但偏偏就是布蘭多想不到的時候,這位最不可能出現的劍聖就站在了他的面前,這可不是威廉姆斯那種半調子,晌本身就有法則巔峰的實力,何況它成為劍聖的歷史可比維羅妮卡長多了,這一劍刺過來,布蘭多反倒成了被有心算無心那一方。

    他就看到那光華閃耀的劍尖,心中閃過無數念頭,但就沒一個念頭告訴他可以如何躲避的。

    風后九曜?

    別開玩笑了,根本沒那麼快。啟動風后九曜是需要時間的,而對方的劍尖已經指著他鼻子尖了,他只有一個閃念的時間,要麼是生,要麼是死,就連不屈就救不了他,布蘭多可不敢指望不屈這個天賦不會認為頭部是要害部位。

    但就在布蘭多渾身血液都凝固的一刻,忽然之間,大廳的地面猛然一震,忽然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向下傾斜了下去。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即使是那位蜥蜴人劍聖也完全沒有料到,因此眼睜睜看著自己手中的長劍劍尖貼著布蘭多的頭髮穿了過去。

    布蘭多目瞪口呆地看著戲劇性的一幕,心中只有一個想法瑪莎保佑,又是誰救了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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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6 18:23: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九幕 凡人的時代 I

    “我、我怎麼可能做得到?”芙蕾雅望著半空中,聲音傳來的方向,什麼時候吃驚得從圓桌旁站起來了都渾然不覺:“我怎麼可能能阻止一位神祇甦醒?”她腦子裡一團亂麻,不知道為什麼米洛斯會選中她,她不過是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人而已,與神明們毫無瓜葛,事實上她本​​來以為自己的接受能力已經夠強了。自從逃出布契之後,之後身邊發生的一系列改變已經弄得她頭昏腦漲,她好不容易才理清一個頭緒,勉勉強強適應了現在的騎士士官生的身份,然後突如其來的,一位神祇忽然要她去幫忙阻止它復活?

    她拿什麼去啊?拔出獅心劍來,一劍把巨人之神刺死嗎?當然了,或許日後的傳奇故事之中或許會這樣寫到,劍之年夏季之末的最後一旬,女騎士芙蕾雅刺殺了最後的神明——霜巨人之父米洛斯,繼天青的騎士之後,真正終結了神的時代。然後這些記載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被塵封在書卷之中,收藏在巫師們的羊皮紙文獻中最下面幾層,直到數千年之後,才會有人重新提起。

    芙蕾雅忽然中斷了妄想,紅著臉趕緊搖了搖頭,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怎麼想也不可能,那明明是一位神祇,怎麼可能被她一個凡人殺死。怎麼想拔出獅心劍一劍刺死巨人之神然後被記載進歷史之中這種事情都十分的不著調,要是布蘭多那傢伙來書寫歷史的話或許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反正都是一樣的荒誕不經。

    她輕輕拍了拍臉蛋,努力使自己安靜下來,等待米洛斯發話。

    米洛斯似乎等待了一會才開口道:

    “其實很簡單,只要在我甦醒過來拔出獅心劍一劍把我捅死,就可以了。”

    芙蕾雅瞪大眼睛。半張著嘴,連拍臉的動作都忘了放下,就好像石化了一樣,僵在了那兒。

    米洛斯忽然笑出聲來,“你的想像力十分豐富,小姑娘。不過的確如你所想,這自然不是這麼簡單的事兒。”

    芙蕾雅眨巴眨巴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地扇動著,她楞了一下下,才反應過來這位巨人之父是在調侃她。這讓她有些氣苦,能說什麼呢,那可是一位神明,神明和凡人開玩笑,歷史上有這樣的先例嗎?不過即使是神明。也是和布蘭多一個性子的古怪傢伙,芙蕾雅心中腹誹到,但才片刻,她忽然反應過來,有些慌張地看過去:“您、您能看到我心中想的東西?”

    “畢竟再怎麼說我也是一位神明啊,你放心,小姑娘,我不會計較你剛才那點小小的冒犯的。”那個聲音笑道。

    那就是說其實已經聽到了。只是不計較而已,芙蕾雅的臉蛋騰地全紅了。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言歸正傳吧,小姑娘,其實這件事對你來說真的並不困難。”

    “怎麼會,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您忽然要我去阻止您甦醒過來。這怎麼說都不可能做到。”芙蕾雅搖了搖頭,也覺得自己做不到。

    “正是因為你是一個普通人,所以我才會選中你。”那個聲音答道。

    芙蕾雅微微一怔,她聽出這句話話裡有話,有些迷惑地問道:“為什麼?”

    “因為在這樣一個時代。只有普通人才有權力決定他們的命運。”那個聲音停了一下:“你聽說過天青的騎士的故事麼?”

    “您是說天青色的騎士擊穿蒼穹,引得星辰墜地,因此才帶來凡人的時代的傳說嗎?”芙蕾雅忽然有些惆悵,她點點頭:“以前很小的時候,我聽過這樣的床邊故事。”她有些話沒有說完,那時候布契的山還是蔥翠的青色,一到春季,山野之間山花漫爛,戰火好像還是一個遙遠的名詞,而誰又能想到,十年之後會有今天?

    那個聲音的主人好像看出少女情緒低落,他溫和地寬慰了一句:“抱歉,讓你想起了往事。不過這個故事對你,對我來說,都十分重要。”

    “那不是個童話嗎?”芙蕾雅抬起頭來,怔怔地問道。

    “那麼你相信它曾經發生過嗎?”

    這是一個好問題,問得芙蕾雅一時間楞在了那裡,她相信神話麼?不管是埃魯因還有克魯茲,都有許多神話與傳說,遠的像是蒼之詩之中的記載,近的像是先君埃克與他的騎士們開疆擴土的故事,甚至還有民間的傳說,譬如林間的那些嚇唬小孩子的故事,黑色的預言書,但人們該相信這些故事麼,這些故事中有的是杜撰的,有些是確有其事,但經過數十年甚至成百上千年的繆傳之後,又或多或少經過藝術誇張化之後,早已經失去了本來的面目。

    或許先君埃克的傳說而今還近在眼前,而炎之王和另外三位賢者的故事就只剩下壁畫上那些光輝的敘述了,至於更早一些的關於黃昏的傳說,遙遠得像是一個夢境,那些夢中有美夢,也與噩夢,但誰也說不好,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

    芙蕾雅呆了半晌,才問道:“那是真的,對嗎?”

    “有些是的,但它的確曾經發生過,發生在這片土地上。”

    芙蕾雅知道米洛斯接下來的話可能才是重心,她安靜下來,靜靜聽這位霜巨人之父講述。四周安靜下來,柴禾在壁爐中燃燒著發出泊泊的聲響,有時候她感覺這間寬敞的房間或許是位於某座深山的山體之中,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種傳說中來自於山脈深處的顫鳴,不知什麼時候起,四周就迴響著一種低沉的、嗡嗡的聲音。

    茶有餘香,飛灑到桌布上的茶珠尚未消散溫度,銀質的刀叉折射著燭光溫暖的光澤,白瓷茶盤上淡淡的火苗搖曳,或明或暗。

    “那和黃昏之龍的戰爭有關,神明們因為這個世界的未來發生了爭執,瑪莎。我們的母親,一如既往地在大廳之上注視著我們。那裡在巴貝爾之塔,後來因為戰爭的緣故化為一片廢墟可至少在那個時代,還是文明的中樞,金色的聖殿上,擁有浮雲般美麗的大理石地面。神明們次列其間,我不過只能站在那個長長的隊列的末尾,當爭執進行得最為激烈的時候,整個大廳中都迴盪著阿爾弗斯與水晶的聲音。”

    “是狂怒之龍與知識之龍嗎?”

    “是的。”

    “'我們為什麼要執行這個計劃呢?'阿爾弗斯如此尖刻地說道,他是母親所有的孩子之中性子最為暴躁的一個,提亞瑪特雖然更加剛毅,但比他沉穩得多。”聲音徐徐講述道,好像在敘述一個親眼所見的故事:“水晶並未還口,但阿爾弗斯繼續譏諷道:'青銅的一代已經遺失了。在我看來,回到先古的時代才更加符合秩序之美。我們根本不應該去聽信那些愚蠢的謊言,更遑論將決定權交到那些廢物手上,這是黃昏的陰謀,正好可以將我們一網打盡。','住口,阿爾弗斯。'這個時候,水晶終於開了口。她是阿爾弗斯最小的妹妹,兩人的感情一度神明們認為比永不折毀的不朽之巔還要牢固。但此刻也已隱隱出現了裂痕。'他們也是母親的孩子,你這麼說是想讓母親大人傷心麼?',在妹妹咄咄逼人的攻勢下,阿爾弗斯也慌了神:'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他如此回答道,但水晶的智慧是無窮無盡的。她繼續說道:'你所述說的一切,仲裁者們會自然會判斷對錯是非,我們的任務,是守護秩序的運作,而不是橫加干涉。在這兒,你只能夠選擇是與否。',沉默了片刻,阿爾弗斯只有如此答道:'我絕不同意。',他看著他的妹妹,失望之意溢於言表,兩人之間的決裂如同新海的誕生,鴻溝迅速形成,並且無法彌補了。”

    芙蕾雅靜靜地聽著這娓娓道來的故事,即使是光聽米洛斯的描述,她也能想像那浮雲聖殿上的激烈爭執,但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的是,為何神明之間也會有爭執,他們不應當一直以來都是秩序世界的守護者麼,如同寬和的長輩一般,默默地守護著沃恩德大陸上芸芸眾生。無論是凡人誹謗也好,感激也好,那份恩惠總是來自於天上,但卻從未有過任何索取。

    “為什麼?”她終於忍不住開了口:“'那些廢物',說的是我們嗎?”

    米洛斯的聲音停頓了片刻:“是的,我們的爭端,是因為源於一個選擇。”

    “選擇?”

    “是繼續延續自從神民時代以來的錯誤,還是將選擇權交給凡人,尤其是在面對黃昏之龍這樣的敵人時,這樣的抉擇即使是對於神明來說,亦顯得異常沉重。”

    “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抉擇?”芙蕾雅問道。

    “你知道青銅的一代麼?”

    芙蕾雅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其實你見過它們。”那聲音提示道。

    少女微微一怔,但這一次米洛斯沒讓她繼續猜下去,而是直接答道:“青銅的一代這個說法已經很少再有人提起了,白銀之民和黃金之民都將有關的一切文獻銷毀,少有的保存下來的部分,也都深鎖在常人所無法觸及的禁地。因為它曾經證明了瑪莎大人的錯誤,雖然母親並不在意,可並不代表我們這些孩子可以輕易接受,布加人也是一樣--而青銅的一代,就是那些散落大地的魔物。曾經的大地之上,除了秩序的榮耀之民,就是混沌的黃昏之種,鑑於秩序與混沌之間的魔物,是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

    芙蕾雅完全怔住了,她知道黃金的族裔,也知道白銀之民,更知道黑鐵的一代,但從未聽說過原來魔物,白銀與黑鐵之間的青銅遺民,但怎麼會這樣,她下意識地揉了揉額頭,覺得腦袋有些暈。那聲音的主人顯然也察覺到這一點,他問道:“你是不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芙蕾雅點了點頭。

    “那就要從先古時代的秩序說起了。”

    ……

    寇華冰冷冷的聲音迴盪在大廳上空

    “在光中誕生出沃恩德這個世界之前,混沌之中最先出現了神民與瑪莎至高的存在。在瑪莎的幫助之下,神民們編織出這個世界,並創造出一萬七千個神祇,來管理這個世界。而後神祇們又從神民的血與屍體中創造出黃金的一族,這就是黃金族裔的來歷。”

    “黃金的族裔。是僕人,亦是戰士,是秩序的堅定守護者。”

    “而後又有了白銀的一代,白銀的一代,是因為瑪莎與四位元素君主定下契約,以元素為軀體。以黃金的族裔的血來創造的子民。白銀的子民千千萬萬,他們生活在地上的國度,是秩序的臣民。”

    “這就是上古的古典秩序,也是最為光輝的時代,巴貝爾之塔矗立在世界​​中央,監視大地,王國的四境之上各有一座要塞,瓦爾哈拉,阿瓦隆也不過是其中之一。傳說中那個時代地面都由白銀鋪成。天空中閃爍著鑽石的光芒,樹上結著黃金的果實,河流中流淌的是濃郁的牛奶。”

    “但如此光輝的王朝,亦還是在黃昏之中淪陷了。”

    “在之後的兩個紀元之中,神民們先後兩次重建起那這個世界來,但結果如何?神民們一個個逝去,關於先古的一切智慧流落至今的不過隻字片語,文明對於黃昏之龍最輝煌的一次勝利。還是來源於上一次戰爭。”

    而就在她一字一頓所處這番話來的時候,整個螺旋大廳。正不可抑制地在某種力量的控制之下向下傾覆中央的平台已經在巨力之下徹底扭曲,十多座長橋擰成麻花一樣被生生拽向下面的深淵,布蘭多先前還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被救下一命,但他馬上發現這不過是才脫狼穴又入虎口​​而已。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先前寇華的舉動。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於中間那個激烈交戰的戰場的時候,而布蘭多與小母龍剛好正在突襲安列克,導致這面也是一片混亂。而那位埃希斯的長女卻藉著這個當口向灰劍聖梅菲斯特飛了過去。她只在半空之中像徵性地和梅菲斯特交了一次手,就被灰劍聖一劍斬中腰際,正當梅菲斯特還在疑惑這位混沌時代半神級別的存在怎麼如此不堪一擊的時候,寇華卻藉著灰劍聖一擊的力道摔向了某個方向。

    她跌落的方向,正好是大廳的中央。而在她身後,除了那平台之上的王座之外,就只剩下那枚半懸在空中的紫水晶。

    當時的戰況是如此的膠著,戰鬥的雙方哪有功夫去看寇華摔向了什麼方向,但正是這個忽視,卻給了她最大的機會。在接近那紫水晶的一剎那,寇華在半空中折返反過身子,一爪抓向那枚紫水晶。如果梅菲斯特留意到寇華這個細微的動作,一定會警惕她之前的假意失手,因為這一抓的力道是如此的恐怖,至少也有法則巔峰的實力,一爪之下,水晶頓時片片碎裂。

    然後頃刻之間,就發生了布蘭多先前躲過蜥蜴人劍聖晌的那一劍的一幕。

    螺旋大廳轟然震動,然後整個地面旋轉著向下沉降,深淵之上的所有長橋都被扯成一條長長的細帶,除了少部分具有飛行能力或者法術的人之外,大部分人,甚至包括哪些黑袍騎士第一時間就立足不穩摔了下去。布蘭多這時候才心知不妙,他抬起頭來,勉強可以看到大廳對面茜將手中的天青之槍扎入牆面之中,僥倖沒有掉下去,但人群之中已經看不到勞倫娜夫婦的身影,更別提小王子和克魯茲人的皇長子。

    夏爾幾個人也是音訊全無,布蘭多試圖嘗試用心靈聯繫,但卻只感到下方一陣雜音傳來,有什麼東西在干擾這個大廳內所有人的精神世界。

    而在這個地方,他只能想到一個東西。

    不過片刻,他就看到那下面的黑暗之中忽然之間冒出一張巨口,那東西有些像是巨型的沙蟲,張開的巨口裡面密佈著成千上萬的牙齒,布蘭多只看一眼就明白那是什麼玩意兒霜噬之牙,這該死的東西原來這裡,原來它原本並不是生活在冰川之中,而是被關在這間大廳下面。

    他早應該想到的。

    不過他一隻手抓著長橋的邊緣,抬起頭來看,有些不解地看著半空中的寇華,有些明白這位埃希斯的長女究竟想要幹什麼在遊戲之中,他可從來沒聽說過這麼一出。

    “我曾經親身經歷過那場戰爭。”

    寇華漂浮在半空中,終於說完了這最後一句話,她眼中有些迷離,彷彿是在回憶。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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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幕 凡人的時代 II

    寇華好像忽然發了瘋,不分敵我把戰場搞成這副樣子,然後漂浮在大廳之上說著一些瘋瘋癲癲的話。布蘭多抓著橋面才沒有掉下去,他抬頭看到那個蜥蜴人劍聖在比自己還高一些的地方,同樣是抓著牆壁,不過另一隻手提著安列克公爵。布蘭多左右看了一眼也沒看到小母龍在什麼地方,不知道她有沒有得手,但安列克手上的星形石已經消失不見,看他一臉氣急敗壞的樣子,想來不是丟了就是被奪走了。

    安列克帶來的萬物歸一會的黑袍騎士們早已七零八落,倖存下來的除了運氣極好的之外大部分都是要素開化以上的存在,布蘭多數了一下,算上還漂浮在大廳中央的那幾個之外,一共竟然有十一個之多,就算排除兩三個幸運兒,也有八到九個,這個數目已經是極為恐怖了,要知道外面還有個被他陰了一手的德賈爾,今天聚集在這裡的要素開化的強者,就已經超過了埃魯因的整個上層力量了。

    現在大廳之內的情況是這樣的--

    在大廳最上層的,只有梅菲斯特一個人,而往下一些,是維羅妮卡與先前那些和她交手的萬物歸一會黑袍騎士,差不多有四五個人,再下層,在碎裂的紫色水晶旁邊漂浮的,是正在喃喃自語的寇華,她腳下那個安置著米洛斯的王座的平台早已經在巨大的力量衝擊值下坍塌,滾落入深淵之中,平台上的萬物歸一會巫師幾乎無一倖免,僅僅只有那個要素開化級別的巫師後來才踉踉蹌蹌地從下面飛上來,顯然也受了不輕的傷。

    而在大廳周圍,先前佔據各座長橋的黑袍騎士、埃魯因貴族騎士們損失慘重,除了個別反應較快的還掛在峭壁之上外。大部分都已經跌落了下去。大廳內煙塵瀰漫,除了安列克、那個蜥蜴人劍聖還有茜之外,布蘭多還沒找到其他眼熟的人的蹤影,他十分擔心夏爾、梅蒂莎和小王子幾人的安危,尤其是下面霜噬之牙那張巨口正在一點點向上攀升,內裡無數牙齒像是絞肉機一樣旋轉著。掉下去的顯然萬難倖免。

    那股橫掃過整個大廳的毀滅性力量消失之後,法則之線又開始重新恢復平穩,布蘭多很快感到自己又恢復了飛行的能力,才鬆開橋面飛了起來,不過他不敢太靠近那紅環蜥蜴人的劍聖,從剛才那一劍他就感覺出來對方的威脅性比在信風之環時的維羅妮卡還要大,雖然兩人的實力不過在伯仲之間,但一個擅長防守型的劍術,一個擅長進攻型的劍術。區別一目了然。

    而且既然星形石已不在安列克手上,布蘭多也不打算在這裡久留,藉著瀰漫的煙霧的掩護,他小心地向茜那個方向飛過去大廳中嗡嗡作響,周圍的牆壁上都出現了明顯的裂痕,這說明可能還有第二次坍塌。布蘭多很懷疑這一次連同上面螺旋之廳的穹頂也會垮塌下來,那樣的話此地就不可久留。

    “寇華,你在幹什麼!”正是這個時候。安列克低沉沙啞的咆哮聲從身後傳來。

    沒有人想到寇華會選擇這個時候展開報復,她先前隱藏起爪牙原來是在等待時機。惡魔們說這個女人桀驁不馴,真是一點也沒說錯。安列克臉色青鐵,但此刻已經悔之晚矣,寇華一手將整個戰場變成了爛攤子,也將他的計劃徹底推翻。

    “你們休想囚禁我,人類。”寇華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你們不是想要見將醒之神麼。馬上你們就能見到了。”

    “什麼意思?”

    寇華沒有回答,她忽然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的神色來,微微張開嘴,尖叫一聲一股黑煙從嘴裡冒出,然後是眼睛。鼻孔與耳朵;滾滾黑煙在少女上方匯聚,形成一個模糊的人形,而寇華自己卻無力地垂下頭去,蜷縮在半空中,皮膚蒼白得近乎沒有血色,好像一具失去了力氣沒有靈魂的空殼。

    “你不明白那場戰爭中發生了什麼,人類。”猶如雷鳴一樣的聲音從滾動的黑煙之中傳出,依稀可以聽出寇華冰冷的聲線:“那是數個紀元以來,黃昏唯一一次被擊退。”

    “這不可能!”安列克怒吼道:“巴貝爾一戰之後,連神明也失敗了,黃金的族裔幾乎盡歿,白銀之民也隱遁不出,這是有史以​​來屬於混沌最偉大的勝利。”這位公爵大人高舉雙臂,狀若瘋狂地嘶吼道:“而今的沃恩德還有什麼?神明們早已遺棄了這片土地,最輝煌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剩下的不過是些蠅營狗苟的蟲豸,等到黃昏再一次降臨,這些垃圾一樣的東西拿什麼來抵抗?他們自己還在爭權奪利,為了一些短暫的虛幻而醉生夢死,這樣的一群人,就是所謂的文明?”

    說到最後,他近乎輕蔑:“簡直可笑。”

    大廳中有頃刻的寂靜,但隱隱可以聽到萬物歸一會的信徒們狂熱地吟誦禱文的聲音。

    “你簡直是瘋了,安列克。”維羅妮卡從沒想到一個人會瘋狂至斯,她從不相信萬物歸一會那套謬論,黃昏之龍與神明們的戰爭早已遠不可考,只有那些心懷叵測的邪教徒才會將這些虛無縹緲的神話捧為聖經。她不知道沃恩德的未來會如何,或者會毀滅,或者會持續下去,但這些都不重要,對於生命短暫的人類來說,最重要的無外乎是眼下。

    就像是對於她來說,只要克魯茲帝國還存在一天,她就必須為之戰鬥一天,無論是為了家族,還是為了帝國本身。

    灰劍聖梅菲斯特亦搖了搖頭。

    “的確可笑,”黑煙之中的聲音冷笑:“是誰告訴你神明們是在失敗之後離開了沃恩德,是誰告訴你黃金族裔是盡數戰死在了黃昏的戰場上?白銀之民隱遁不出,不是因為心灰意冷,那些流傳至今的人類的傳說,有一些並不是空穴來風,只不過是你不願意相信罷了​​。”

    “不過有一句話你沒有說錯。”黑煙中嘆息了一聲:“如今的沃恩德,的確不再拿是那個古典而光輝的時代了。”

    “當權柄被交予到凡人手上,那個屬於神明的時代就一去不再復返。”

    布蘭多正在悄悄穿越大廳最下層煙霧瀰漫的區域,他很快就要回到先前進入大廳時的地方即安列克所在方向的另一邊。大廳上方雙方的爭辯正在激烈地進行著,這一幕場景有點像是遊戲之中很多重要boss出場時那冗長的開場白,但凝重的氣息確實籠罩在整間大廳之上。所有人都可以感覺到一股能量的風暴正在憑空匯聚--布蘭多心有所感,這才明白原來召喚將醒之神的關鍵竟然在寇華身上,而遊戲中好像還真沒誰把寇華拉到這個地方來過。

    不過這個設計的確也太蛋痛了,雖然從劇情上來看好像確實也說得過去,布蘭多忍不住在心中腹誹了策劃幾句。

    他向下看了一眼,霜噬之牙已經又上升了上百尺,幾乎已經近在咫尺了。這個發現把他嚇了一跳,趕忙又往上飛了幾次,上面寇華和維羅妮卡等人幾乎就在他頭頂了。不過他可不敢飛上去讓其他人發現,尤其是寇華,誰知道先前的事情這位半神一樣的存在會不會記恨?

    “這是一個各自選擇各自的命運的時代,各位好自為之吧。”黑煙中隆隆的聲音依舊迴響著。

    在黑煙之下,寇華的軀體微微動了一下睫毛,“不要。”她柔聲呢喃道。

    黑煙嘆息一聲:“你自由了,寇華。”

    “而我,亦將重生。”

    梅菲斯特忽然面色一變:“快讓開!”他喊道。話音剛落,那團籠罩在寇華頭頂上的黑煙忽然滿布開來。向大廳穹頂上升騰上去,幾個躲閃不及的黑袍騎士被捲入其中,還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就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同化,維羅妮卡也變了臉色,這是最典型的混沌的力量。她趕忙向斜上方飛去,但可惜還是晚了一些,寇華的黑暗靈魂上升的速度極快,眼看就要將她包裹進去,但正是這個時候。女軍團長卻感到有人在上面拽了自己一把,生生將她從那個必死的區域之中給拖了出去。

    維羅妮卡面色發白,回頭一看,卻發現出手的竟然是梅菲斯特。她有些驚訝莫名,但隨即蒼白的臉蛋上也浮起一抹紅暈,皺起眉頭抱怨道:“你的貴族禮儀呢,梅菲斯特先生,你怎麼能抓一位淑女的頭髮。”

    梅菲斯特沒有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

    “謝謝。”女軍團長怔了片刻,然後才小聲答道。

    大廳之中正在發生劇變。

    黑煙已經完全融入了穹頂,那個聲音發出一陣驕縱的大笑,銀鈴一般的笑聲縈繞在整個大廳之中,久經不息。但改變並未就此停止,大廳內共振的聲音已經越來越響,布蘭多看到有好幾座長橋都已經徹底斷裂,落入下面的深淵之中,被從下面往上爬的霜噬之牙一口咬住,而後者的胃口很好,一點也不挑食,不管是石頭還是金屬,統統笑納,簡直像是一個逐漸逼近的黑洞一般。

    大廳四周的牆壁上,長長的裂痕縱橫交錯,有一些已經寬達好幾寸,整個大廳搖搖欲墜,大塊大塊的岩石從上面落下來,不一會兒就在穹頂上開了一個'天窗'。只不過天窗外面可不是明亮的天空,而是漆黑一片的山體,事實上這一刻整座山體都動搖起來,岩壁裂開為兩個部分,其中一半已經開始緩緩下沉。

    “我靠!”布蘭多終於反應了過來--這是要山崩啊。

    “快退出去!”

    他環視四周,好不容易才找到先前進來時的出口,只是才看了一眼,那地方就已經像是沙子城堡一樣泥沙俱下,然後分崩離析變成一堆廢墟。大廳之中一共有十七座拱門,好像是轉眼之間就少了一半,布蘭多瞠目結舌的當口,又消失了剩下的三分之一。他趕忙向剩下的最後幾座出口飛去,但正是這個時候,他感到一團什麼東西從上面擊中了自己,將他打得往下一沉--那東西竟然發出一聲悶哼,還是個女孩子的聲音。

    安列克那邊可沒什麼女人。布蘭多下意識地就以為是梅蒂莎、茜或者詩朵中的一個,不過那聲音並不是很熟悉,他覺得可能是學者小姐,於是反手一撈,就將對方摟在了懷裡。不過就是這麼一耽誤,最後幾座拱門也全部煙消雲​​散。布蘭多一看,頓時欲哭無淚,因為這個時候整座大廳顯然已經走到了它漫長的壽命的盡頭,四面八方的牆壁都向他倒了過來,已經避無可避。

    ……

    不知什麼時候,彷彿是從山體深處傳來的嗡嗡聲變得越來越響,但芙蕾雅毫無察覺,她靜靜地聽完了米洛斯的講述,那是一個漫長的故事。好像將她的思緒也帶到了那個遙遠而光輝的時代一樣。矗立天際的高塔,浮雲一般的聖殿,黃金之民們身穿白色的亞麻長袍,在金子做的宮殿外匍匐朝聖,空氣中彷彿瀰漫​​著淡淡的香草的味道,那是一個秩序而文明的世界,而現今,人類卻反而好像在蒙昧之中掙扎。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她才微微眨了一下睫毛,抬起頭問道:“也就是說。神明們將選擇命運的權力交給了凡人,在那之後,天青色的騎士帶領著先民,反而擊敗了黃昏之龍。星辰墜地之後,為了履行那個約定,神明們遠離了沃恩德。徹底將這片土地交到我們手上。那個光輝的時代一去不返,而今的沃恩德,是一個由我們自己選擇命運的時代,無論它未來是毀滅,還是重生。”

    “你很聰明。”溫和的聲音答道。

    “可我仍有一些不明白。為什麼神明們做不到的事情,我們反而能做到?”

    房間中沉默了片刻。

    “因為你們是這個世界的子民,可以不必與它對抗。”

    芙蕾雅微微一怔:“對不起,我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我記得我有說過,黑鐵之民身體中流淌著一半黃昏的血脈,但與青銅的一代不同,你們徹底放棄了力量,因此你們才沒有變成那些被黑暗侵蝕了理智的魔物。”

    芙蕾雅點點頭。

    “這就是原因。”那個聲音答道:“沃恩德這個世界,是瑪莎從一片混沌之中編織出的,當她將tiamat的法則降於混沌之海之上,世界就誕生了。我們世界的根源,來源於建立與混沌之上的秩序,因此從世界的初生,這種對立就根植其中秩序的力量越強,來自於混沌的抵抗也就越強,而混沌的力量終究是沒有極限的,也就是說終有一天,這種力量甚至會超越神明的掌控,而我們的世界也會灰飛煙滅--這也就是黃昏的由來。”

    “數個紀元之中,沃恩德其實早已經歷了數次毀滅,而最早的黃金之民的歷史,早已遠不可考。這就是所謂的神明的錯誤,在無數的年代中,神明與其他僕從種族中的先賢與智者一直在尋找終結這種錯誤循環的方法。我們建立了無數的文明與秩序,但每一次,都無一例外地失敗了。”

    “黃昏先後降臨了六次,我們也就失敗了六次。”

    “而唯一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即是在上個紀元的末尾,你們的英雄,天青的騎士擊碎蒼穹,引得星辰墜落大地,沃恩德因此而分開,但同時也真正終結了黃昏。這是唯一一次文明並未完全被消滅,雖然依舊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但至少讓我們看到了成功的可能性。”

    “一切的根源,源自於黑暗之龍的一個提議。”

    “是奧丁嗎?”芙蕾雅忽然插口道。

    “不,比他更早,”雖然看不到,但少女卻可以感到那個聲音的主人緩緩搖了搖頭:“上上代的黑暗之龍早已在於黃昏的戰鬥之中身殞,不過和奧丁一樣,那是一位智慧卓絕的人物。是他讓我們反過來是思考這個問題,並非是一味地增強秩序的力量,我們要做的僅僅是保存文明的火種,因此我們大可以創造一個羸弱的文明,它不再光輝,甚至可以說是向混沌妥協了,缺乏力量,蒙昧不堪,甚至被黃昏之龍滲透得千瘡百孔,但偏偏是這樣,我們反而幾乎成功了。”

    “因為即使是混沌,也不可能吞噬自身。”

    芙蕾雅微微張了張口,她隱約感到米洛斯似乎有所隱瞞,但這個聲音所說的,也已經是她聽過最天方夜譚的傳說了。

    神明們竟然向黃昏之龍妥協了。

    “無論有多差,僅僅只要存在就可以了嗎?”芙蕾雅有些不是很舒服,畢竟誰也不想被當作蟲豸。

    “不,小姑娘,文明是會成長的。”米洛斯的聲音有些驕傲起來:“這正是母親的偉大之處,因為這一次,這將是一個根植於這個世界之上的文明,不再由我們所創造和干涉,它將帶著黃昏之龍的印記,一點點成長起來,逐漸壯大,最終與這個世界的本源融為一體,到那個時候,不再有任何人可以摧毀它。”

    但文明畢竟是文明,秩序畢竟與混沌不同啊,芙蕾雅隱約覺得那裡不對,她搖搖頭:“那麼黃昏之龍還會降臨嗎?”

    聲音沉寂了片刻。

    “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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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7 20:27: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一幕 凡人的時代 III

    “會的。”

    芙蕾雅慢慢坐回椅子上,手有些不安地抓著膝蓋,半晌,才低聲問道:“那我們怎麼辦,我們拿什麼去對抗黃昏之龍?這一次,黃金族裔不再在我們左右,連白銀之民也避世不出,再沒有天青的騎士這樣的英雄帶領我們,我們赤手空拳,甚至還陷入彼此的爭鬥之中,等到黃昏降臨,我們還有機會嗎?”

    米洛斯並未作答,壁爐明亮的火焰中'啪'一聲爆出個火花來。

    時間就像是沙漏之中的沙子,點點流逝,空間中靜靜地迴盪著那種枯燥的嗡嗡聲。

    “關於前路,未來對你我來說一樣籠罩在迷霧之中,不僅僅是我,就連水晶這樣的智者,也不敢說盡曉宇宙中的一切秘密。”

    “連神祇也不可以麼?”

    “連母親大人也無法盡知。”

    芙蕾雅張了張嘴。

    “但只要你們仍掌握命運,那麼就仍還有機會,黑鐵的一代,必須將自己的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這是母親大人賦予你們的最後一個祝福。”

    “這就是凡人的時代,無論是神祇還是黃昏之龍都無法橫加干涉,未來不管是好是壞,皆由你們決定——”

    “這就是您選中我們前來此地的原因麼,米洛斯大人?”騎士少女輕輕吸了一口氣,心中終於了然這位霜巨人之父的目的。在這樣一個時代之中,無論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都不會再需要一位甦醒的神祇,因為神祇早已遠去,恍若塵煙,只存於歷史浩瀚的長卷之中。

    “你很聰明。”那個聲音重複了一遍。

    “我應當怎麼做呢?”芙蕾雅輕聲問道。

    “如我所說。用你手中的長劍,殺死它——”

    芙蕾雅微微瞪大眼睛,她一直以為那是在開玩笑,但這一次,那個聲音卻是認真的。 “可我怎麼可能做得到,殺死一位神祇?”​​她不禁脫口而出。

    “小姑娘。在你們的時代中,不再擁有神祇,無論它是怎樣復甦,又有著何樣的身份,當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就已經註定了只是一個偽神而已。”那個聲音嘆了口氣,微微一停:“而你,芙蕾雅,這是屬於你們的時代……”

    芙蕾雅怔怔地看著桌子的對面。在那兒空空的椅子上,似乎一直坐著一位睿智的長者,而就在這短暫的時間之內,他已經為她講述了一個足夠漫長的故事。

    而許多事情,是她原本沒有必要的知道的——

    '哢嚓'一聲,房間的地面忽然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裂口,而那一直以來低沉的嗡嗡聲這一刻終於也匯聚成了尖嘯的轟鳴,整座山體都震動起來。彷彿是在緩緩下沉,連整個房間的地面都傾斜起來。芙蕾雅差點從自己的位置上被甩出去。她趕忙扶住桌子,吃驚地看著那個方向。

    “這地方看來已經快消失了……”

    那個聲音微微一停,然後輕輕一笑道。

    “米洛斯大人?”

    “芙蕾雅,記住我的話,我等著你。”

    芙蕾雅一下屏住了呼吸,或許是不願。亦或許是刻意忽略了這一點,彷彿直到這一刻,她才忽然記起,這位霜巨人的父親要她殺死的,正是他自己啊。轟隆隆的聲響之中。這間冰川之中的小屋傾斜得已經越來越厲害,彷彿沉沒前的船艙一樣,連四壁都開始出現蜘蛛網一般的裂痕,地面分崩離析,好像轉眼之間就要徹底消失。芙蕾雅死死地抓住桌沿,死死地看著那張空空如也的椅子。

    “米洛斯大人!”

    “你要說再見嗎,小姑娘。”

    “不,不是,”芙蕾雅搖搖頭,艱難地保持著平衡,她好不容易才直起身子,然後深深地向那張椅子鞠了一躬。她要說的是謝謝,但這句話有時候卻沒有必要說出口,千言萬語,不如一默。

    一條貫穿整個天花板的裂縫出現在少女頭頂上,而她腳下的地面也開始自由沉降,裂開、突起、露出下面的冰層來。

    “沒必要如此。”那個聲音微微一笑,好像是在搖頭:“沒必要如此。”

    “但子女獨自前行之前,總要和長輩道一聲平安的。”

    騎士少女直起身來,揉了揉眼睛,微笑著答道。

    “謝謝。”

    “那麼我們在歷史之中再見吧。”

    聲音沉寂了下去,一圈白色的光環在芙蕾雅身上展開,這淡淡的微光將所有落向少女的冰塊盡數彈開,讓她在這間坍塌的屋子之中彷彿可以昂然而立。而就在芙蕾雅的視野之中,圓桌正在滑向一邊,而在它對面,那張空空如也的椅子忽然向後翻倒,然後被碎裂的冰層吞沒,消失不見。

    “謝謝……”

    她在心中悄聲答道,而下一刻,坍塌的冰層傾斜而下,將此地原本的一切都掩埋在黑暗之下。

    ……

    在黑暗之中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

    布蘭多像是個瞎子和聾子一般靜靜地躺在一條冰川之上,身體下面回應來的冰冷與濕滑告訴他左右盡是厚厚的冰層,或許還有一些積雪,但除此之外,就是一片漆黑,大約幾尺之外有一個輕輕的呼吸聲,除了他自己的呼吸之外,這輕輕的呼吸聲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不知道躺了多久,也不知道嘗試了幾次,他驚喜地發現自己終於可以勉強控制自己麻木的四肢,先是指頭,然後是手腕,最後是整條手臂;他咬了咬牙,用手臂支撐著勉力坐了起來,就這麼折騰了好幾分鐘,他才終於讓雙腿也恢復了知覺。然後他才嘗試著從地上爬起來,但才剛抬起頭,腦袋就撞在了天花板上。

    很狹窄的空間——

    這是布蘭多的第一個想法。

    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他的第二個想法,思考的能力好像也逐漸回到了他被凍得僵硬的大腦中。他逐漸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發生的一切,寇華好像用自己的黑暗一面的靈魂喚醒了將醒之神,一切的關鍵就是那枚懸浮在平台上的紫色水晶。然後整個螺旋之廳坍塌了,這是​​遊戲之中也不曾發生過的事情,而現在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應當就是螺旋之廳的深淵之下吧?

    對了,霜噬之牙呢?他記起那條巨大的蟲子,他還以為當時那麼掉下去會被對方吃了呢,沒想到竟然又僥倖逃過一命。

    可惜照明物不在他身上。和德賈爾糾纏的時候又用光了法力,不然現在他最起碼也可以施展個法術來看看周圍的情況,而不是在這裡連蒙帶猜。布蘭多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先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再說,他記得先前躺在地上的時候旁邊不遠處就有另外一個呼吸聲,於是立刻埋下身朝那邊摸索過去,不過才走了幾步,手立刻碰到一個軟綿綿的人體,還有些許溫度。

    “還好。似乎沒死。”布蘭多在對方身體上摸索了一會兒,忽然發現有些不對,他用手抓了抓,終於確認這好像是個女人。這個發現嚇了他一跳,正想收手,但對方似乎也被驚醒了過來,發出了輕輕的'嗯'的一聲。是個陌生的女孩子的聲音。布蘭多心中微微一突,忙放開手。心虛地問道:“詩朵小姐?”

    黑暗中卻沒有回應,布蘭多只看到對方睜開眼睛來。

    別問他為什麼知道對方睜開了眼睛。

    因為那是一雙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輝的銀色的眸子。

    那一瞬間布蘭多額頭上的冷汗就落了下來。 “銀之民,金之裔?我靠,不是吧,難道是阿洛茲?有沒那麼巧,第一個就摸到她?”布蘭多簡直不敢相信如果自己在阿洛茲身上亂摸,會被那頭小母龍嘲笑成什麼樣子。說不定什麼色中餓鬼之類的稱呼就出爐了。而且這還是其次,萬一她又大發雷霆怎麼辦?或者萬又嚎啕大哭怎麼辦?阿洛茲先前在螺旋之廳中那番表演可是讓他印象深刻。

    不過他馬上搖搖頭,不對,這不是阿洛茲。阿洛茲的眸子是那種帶著淺銀色的金色瞳孔,是典型的黃金族裔的眼睛。而眼前這一雙。說是白銀之民的眼神又一些不像,但因為白銀之民的眸色沒有這樣淺,這雙眼睛倒有些像是格里菲因公主的眼睛。不過格里菲因公主當然不在這裡,難道是小王子?布蘭多冷汗一下更多了,本來他讓小王子穿​​女裝就夠離譜了,現在還鬧出這個笑話來,還不知道對方會怎麼看待他這個老師呢。

    不過不對啊,小王子怎麼可能會有胸部?布蘭多立馬發現自己想歪了,他忽然記起來,自己好像在落下來之前接住過一個女孩子,他開始還以為那是詩朵,但現在看來,似乎猜想有些錯誤。

    想到這裡,布蘭多後​​退了一步,靜靜地看著對方,不能確認對方是敵是友,還是等對方先反應比較好。

    熟料,他才剛剛退開,就聽到一個好像是空谷幽蘭般的聲音問道:“請問您那時候為什麼能認出我,我是說,您怎麼認得我的人類形態呢?”

    這句話簡直好像是一道閃電,不偏不倚正好劈在布蘭多頭頂上,直接讓他僵在了那裡。

    “微……微黯的寇華?”

    “嗯。”銀色的眼睛輕輕眨了一下,就像是在黑暗中消失了片刻,又重新出現:“那是我以前的名字,我已經好久沒用這個名字了。我現在叫做寇華,您就叫我寇華好了。”

    不對啊。布蘭多心想,不對啊。在黃昏之中的出現的第一頭奔狼,埃希斯的長女,作為黃昏狼族,不應該是擁有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嗎,而且聲音也應該是他之前所熟悉那種冷冰冰的聲線,而眼前這個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阿洛茲的惡作劇,不,絕對不會,如果是那頭小母龍,絕對不會在瞳色上犯這麼明顯的錯誤,用法術改變瞳色又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他皺起眉頭,忍不住問道:“你……你真是寇華?埃希斯的大女兒,黃昏之中的第一頭奔狼,至高的魔物之一?”

    銀色的眼睛上下動了動,這是因為在點頭的緣故。

    布蘭多倒吸一口冷氣。

    這會兒他終於反應過來了。這不是寇華,這是寇華的善良面。不過這個認知反倒讓他陷入了迷惑之中,這是怎麼回事,寇華的黑暗面成為了將醒之神,而她的本體反而只剩下善良面了,也就是說這位黃昏狼族的大小姐並不是雙重性格。而是真正的一體雙魂。他忽記得起她之前叫那個寇華什麼了——是姐姐。

    這劇本不對啊,布蘭多暗叫了一聲,黑暗面的寇華成為了將醒之神,而善良面的寇華也活了下來,這和歷史上不一樣啊。布蘭多記得在遊戲之中的歷史,寇華的黑暗面與善良面是同歸於盡了,而在冬眠者聖殿這個副本之後,埃希斯的長女這個身份,也就再不復存在了。

    但現在這是怎麼回事。歷史竟然莫名其妙改變了。

    難道說,這是遊戲之中原本的設置?如果復活將醒之神復活,那麼就進入這條歷史線,如果將醒之神不能複活,就進入遊戲之中那條歷史線。布蘭多忽然有些恍然,難怪遊戲之中後來從來沒人再見過將醒之神,原來是歷史早已改變,結果也已經寫下的原因。

    但現在卻有一個問題。

    不對。應該是問題大了。

    布蘭多意識到他們這一行人似乎是在不經意間改變了歷史,而且不是像是安培瑟爾和會這樣僅僅是改變埃魯因一地的歷史而已。埃希斯的長女。微黯的寇華,這樣一個存在和區區一個埃魯因的貴族會議之間的差別,不需要贅述,也能明白孰輕孰重。而且如果布蘭多沒記錯的話,帝國的初生之後下一個大章節,就是埃希斯的歸來。

    這將是一個甚至能夠影響整個大魔潮的進程。甚至改變沃恩德未來的走向,動搖日後那場可怕的戰爭的根基的改變。

    更關鍵的是,這個改變和安培瑟爾和會不一樣,是在他不經意之間觸發的,甚至完全超乎他的預料之外。也沒人知道這個改變是好是壞。布蘭多只能確定一點,在遊戲之中,埃希斯是被玩家殺死的,因為在埃希斯復甦之前,她的十二個女兒也都先後被擊殺,過程也就差不多和冬眠者聖殿這個副本中擊殺寇華一樣。

    而現在,寇華活了下來,那麼埃希斯呢?而如果埃希斯不死的話,沃恩德會變成什麼樣子?

    布蘭多只能想到五個字。

    世界的黃昏。

    他就那麼怔怔地看著寇華,腦子裡一直亂七八糟地回想這些東西,一時間甚至連回​​對方的話都忘記了。過了好一會,還是寇華開口打破了沉寂,她輕聲說道:“我好像嚇到您了,對嗎?”

    布蘭多心中微微一突,趕緊搖了搖頭。

    “那麼您為什麼一直在發呆呢?”

    “因為我在想要不要殺了你。”布蘭多認真地答道。

    “啊!”寇華嚇了一跳,但卻顯得有些不解:“您為什麼要殺我呢,人類先生?”

    布蘭多沉默了片刻,其實他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心中確實有這樣的想法:“因為你是埃希斯的女兒,黃昏之中的第一頭狼,在不遠的將來,你的母親會再一次復活。而如果那個時候你還活著,對於人類來說將是一個不幸的消息。你活著,就有許許多多人會死去。”

    寇華眨了一下眼睛。

    “您好像是一位先知,什麼都瞞不過你,人類先生,”她停了一下:“我母親曾經告訴我,在所有人都無法看到的黑暗之中,靜靜地流淌著一條河流,那條河流流向某個未知的未來。能夠看到那條河流的人,就能看到未來的盡頭。人類先生,您能告訴我,為什麼您好像可以看到那迷霧之後的一切嗎?”

    布蘭多抿著唇:“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

    他心中殺機已起,因此也就不再隱瞞,再說一直說謊也是一件很讓人疲憊的事情,此刻和寇華說這些,反而讓他感到十分輕鬆。他吐了口氣,善良的寇華在玩家之中人氣很高,他對這個看起來很單純的小姑娘也沒什麼惡感,但她的存在本身對於沃恩德來說就是一個威脅,而且她自己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因此並不顯得意外。

    而越是這樣,布蘭​​多就越是緊張,因為這證明他的猜想可能是對的。

    “您告訴我這些,是您的秘密吧,人類先生,”少女幽幽地答道,顯得十分坦然:“您之所以和我說,是因為明白我能守住您的秘密,對嗎?”

    布蘭多點了點頭,善良的寇華冰雪聰明,已經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但如果這兒還有第三個人聽到我們的對話,會怎麼樣呢?”寇華又問道。

    布蘭多悚然而驚,他知道對方絕對不會是空言來恐嚇他,既然寇華這麼說,就一定意有所指。他趕忙回過頭,而這個時候寇華已經吟誦出一段咒語,驟然之間,黑暗的地下光明乍現,布蘭多在這突如其來的光線之下瞇起眼睛,然後他終於看清了坐在不遠處這冰窟中另一端那個狼狽不堪的人。

    “安列克!”

    布蘭多心中湧起一股無比古怪的感覺,寇華,安列克,再加上他,這個狹小的空間中,竟然聚集了這麼三個人,這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不過他馬上感到有些古怪,這地方就這麼大,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以他的感知怎麼可能沒察覺到第三個人的呼吸,就算是之前沒注意到,清醒過來之後沒理由不會發覺。

    想及此,他回過頭,果然看到寇華眸子裡有些調皮的小狡黠:“我用了一些小把戲,人類先生,您不會怪我吧?”

    被一位真正的半神戲弄,布蘭多差點沒被氣笑了,他指著狼狽不堪的安列克,乾脆如此問道:“你指望靠他來保命?如果是其他人還好,但這個人,好像正好是我的敵人吧?”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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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7 20:28: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二幕 冰層之下

    魔法光球將四周映得一片通明,慘白的光線勾勒出冰面凹凸不平的曲折線,形成一個倒扣的碗狀冰腔,狹小安靜。對於布蘭多的問題,寇華只是看著他,微微笑著,眼神平靜,既不爭辯,也不反駁;在另一邊,安列克一言不發地半靠在冰壁上,他撞破了額頭,皺巴巴的臉上滿面是血,看起來極為狼狽。

    這反而叫布蘭多犯了難,難道真要一劍刺過去,要對方是一頭窮凶極惡的魔物還好,毫無心理負擔,但對方現在看來不過是個人畜無害的小姑娘,雖然她的存在可能會導致一個很壞的未來,讓許多人流離失所,讓許多人失去朋友、親人,但那畢竟是只個可能而已。要是少女急於爭辯,他或許還可以認為對方是心懷叵測,但寇華十分聰明,她一言不發,反而顯得坦然,叫布蘭多根本無從下手。

    布蘭多早握劍在手,但他最終嘆了口氣放下黑沉沉的劍鋒,他終究不能因為一個莫須有的可能而殺人。

    還是太心軟了啊。

    布蘭多不禁搖了搖頭,如果讓安蒂緹娜看到的話,一定又要在私下告誡他一個成大事的人不能太過婆婆媽媽云云。不過他並不知道,安蒂緹娜正是因為他這種不同於其他貴族的婆婆媽媽而始終忠心如一,幕僚小姐畢竟不是鐵石心腸,只不過生怕他受那些冷血的貴族們算計而萬劫不復。

    一聲不屑的哼聲從身後傳來。

    布蘭多回頭一看,正好看到安列克那蓬頭垢面好似乞丐一樣的臉,只不過表情滿是輕蔑,好像對於他的婦人之仁不屑一顧。他心中頓時大怒,惡向膽邊生道我拿寇華沒辦法,拿你還沒辦法?你手上可是沾滿了埃魯因人的血。在安培瑟爾的行為更是徹底將他推向了文明的對立面,在炎之聖殿治下的埃魯因,僅僅是與惡魔勾結就是重罪,更遑論將惡魔大軍引至地面上,同時盜竊炎之聖殿的傳送門,差點將安培瑟爾這座擁有十數万人的港口毀於一旦。這裡面任意一條都足夠死上一萬次還死有餘辜。

    布蘭多冷冷地註視著這位曾經在埃魯因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公爵大人。

    安列克也同時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珠子在長長的眉毛下動了動,他只說了一句話,就立刻讓布蘭多定在了那裡:“黑暗之龍?”

    布蘭多倒吸一口冷氣,差點沒忍住直接一劍將這傢伙釘在冰面上:“你說什麼?”

    “據我所知,能夠看穿歷史迷霧的只有一個人,”安列克緩緩答道:“那就是女巫們所預見的黑暗之龍。”

    “和走在歷史前面的人交手,我敗得不冤。”他合上眼瞼。好像認命一樣。

    這傢伙好像認定了他就是黑暗之龍啊,布蘭多簡直有點無語,心想布諾松的雪之國的那些神神叨叨的女巫究竟還有沒有點保密意識啊,怎麼她們的預言好像是個人都知道了,難道她們不怕被炎之聖殿把黑暗之龍的繼承者先一步找出來給殺掉了?

    但他馬上發現這麼想似乎又有點問題,在黑之預言中述說道,重新降臨沃恩德的黑暗之龍目光如炬,全知全能。能夠看穿歷史的迷霧,既然如此牛逼。自然就不會被炎之聖殿所殺,而如果黑暗之龍死了,只能證明他不是真正的黑暗之龍,這尼瑪是個悖論啊。布蘭多現在總算是領教了這些寫預言的傢伙的實力了,反正正反怎麼說都能說得通,看你願意怎麼去解讀而已。

    就像此刻的安列克。布蘭多忽然有點理解了對方的想法,這位公爵大人心高氣傲不願意承認輸給了一個凡人,乾脆認定他就是黑暗之龍,反正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他先前和寇華的那番對話。

    當然了,這種固執的猜想對於一般人來說不過是個笑話。只要置之一笑就可以了。可對於布蘭多來說,就有點歪打正著的意味了,首先他本身就具備黑暗之龍的傳承,這東西雖然隱藏得很深,但如果炎之聖殿要查的話,也不是完全查不出來。其次他展現出那種對於未來的判斷力,似乎也只有用黑之預言上的傳聞才能解釋了,雖然這裡面的原因他清楚根本不是因為什麼全知全能,而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從未來穿越而來而已。

    但問題是,誰會相信啊?

    還有一點讓布蘭多疑惑的是,安列克這副認命的樣子是怎麼回事,在他的認知當中,這位公爵大人絕對是個不到最後一口不鬆口的傢伙,而不是這種好像一經受了點打擊就垂頭喪氣的失敗者的形象。據他所知,這位安列克大公一生經歷豐富,從他出生到走到今天這一步也並非一帆風順,遇到的挫折大大小小可謂不計其數,甚至在他青年時代還因為繼承爵位的爭鬥而失去了最心愛的女人,布蘭多曾經一度懷疑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促使他走向瘋狂與偏執,放著好好的大公不做,要跑去當邪教徒。

    而無論如何,與這些經歷相比,這次敗給他怎麼看來在安列克一生當中都算不上什麼巨大的挫折,而這位公爵大人做出這個樣子是要給誰看呢?這兒就他和寇華兩個人,寇華是肯定沒辦法救他的,而給他看的話,難道是想以退為進?

    莫非這位公爵大人真以為他心軟到不敢殺人了?

    布蘭多皺了皺眉眉頭,這裡面絕對沒有這麼簡單。他忍不住仔細打量了安列克一眼,目光很快微微一凝,停在了安列克手上,安列克大公的手一點也看不出來像是一位公爵的手,彷彿飽經風霜,倒和他的軍人身份相符,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食指上那枚閃爍著幽幽光芒的戒指一枚像是銜尾相接的蛇形狀的指環。

    環蛇戒指。

    原來關竅在此,布蘭多心說好險,差點忘了這東西。這東西在他才剛剛來這個世界時就曾經給他帶來了巨大的麻煩,他可沒忘記這枚戒指的用途如果今天他在這裡'失手'殺了安列克的話,他是黑暗之龍的消息馬上就會為萬物歸一會的高層得知,黑暗之龍是四大賢者的死敵。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種說法可並非是普遍通用,黑暗之龍和黃昏信徒的關係也是勢同水火,萬物歸一會肯定會樂於見到他和炎之聖殿大打出手的。

    想及此,布蘭多忍不住留了一身冷汗,這傢伙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他把戒指放在最顯眼的地方。想來就是為了警告他了。

    “怎麼?”安列克看到布蘭多變了臉色,才開口問道:“難道黑暗之龍已經心軟到不敢殺人了?”

    “那倒沒有,只是看上看上了你的戒指而已。不如這樣,你把戒指除下來給我,我給你個痛快,勉為其難安排你去與你的主子黃昏之龍見面。”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

    安列克呵呵一笑,好像終於從先前那個狼狽的窘態下恢復了過來:“不必如此麻煩,這就是一枚普通的戒指而已,不存在魔力消解的問題。你大可以一劍殺了我。然後自己來取。”

    “老狐狸​​!”布蘭多心中暗罵,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小滑頭!”安列克也在詛咒,他不由得慶幸多虧了還有個埃希斯的長女在這兒,讓他好不容易抓住了對方的把柄。不然以他現在這個狀態,說不定就給布蘭多就地正法在這兒了,不過布蘭多的反應之敏銳也讓他暗自心驚,本來他以為自己得親自出言威脅的,沒想到對方不過是看了一眼他的戒指就明白了前因後果。這不僅僅是需要頭腦,還需要對於萬物歸一會內部結構非常了解才行。

    那裡來的這麼一​​個怪物。安列克不禁有些疑惑。

    安列克自然是殺不得了,好在只要他還在自己手上,想必也不敢輕易把秘密透露出去,否則他唯一活命的依仗也就蕩然無存了。布蘭多已經心知肚明,這位安列克大公絕對捨不得這麼就死的,先前如果他沒看到那枚環蛇戒指。那麼對方多半也會主動提醒他,或者乾脆直接威脅他,他的目的就是活下去,而不是把誰是黑暗之龍這種信息透露出去。

    現在兩人可以說都掌握了對方的弱點和想法,一時也是相互忌憚。反而達成了某種平衡,雖然口中不說,但也心照不宣了。

    布蘭多乾脆不去理會安列克這個老傢伙,再說冷杉堡的地牢裡面還有的是空位,等到了他的領地,他有的是辦法讓那枚戒指失效。至於安列克腦子裡在轉什麼念頭,他管不了也懶得管,反正安列克認定黑暗之龍就是他最大的依仗,但事實上布蘭多的底牌可遠遠不止於此,既然安列克願意一條路走到黑,他還不如將計就計送對方一程。

    兩人各懷鬼胎,布蘭多回過頭看著寇華,少女躺在地上,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布蘭多問道:“你想要我怎麼處置你呢,寇華小姐,黃昏一族的公主殿下?”

    “不必那麼稱呼我,”寇華微微一笑,聰明地答道:“既然您沒有殺死這位先生,那麼在他死之前,您也不會殺我的,對吧。”

    布蘭多嘆了口氣,又被看穿了,不說胸大無腦麼,為什麼寇華可以特例,難道是因為黃昏之狼和人類的生理構造不同的原因。他忍不住看了對方一眼,少女安靜地躺在冰面上,只不過穿著薄薄的長袍,但也不覺得冷的樣子,胸口隨著呼吸微微上下起伏著,如果忽略她的身份不計的話,這位埃希斯的長女真的像是一位女神,至少身材算得上是完美無瑕,縱使寬鬆的黑袍也無法遮掩她身體曼妙的曲線,甚至要叫真正的女神都要為之嫉妒。

    布蘭多看著看著,忽然回想起之前的手感來,腦子一熱,趕忙按住鼻子,生怕出醜。

    寇華吃吃一笑,一副少女心性的樣子,好像並不在意。

    既然這邊沒辦法解決任何問題,布蘭多只好想辦法先搞清楚這究竟是什麼地方,他只記得自己從螺旋大廳掉下來時候的場景。但那深淵下面是什麼地方,誰也不知道,遊戲中好像有玩家下去過,不過那下面是縱橫交錯的冰川。在死霜森林的中心這種冰川到處都是,沒誰有閒心去把這些大大小小的冰川逛遍。而現在看來,他現在所在的位置就應該是在這些冰川之間了。

    這些先古時代就已經存在的冰川裂縫有大有小,大的可能橫亙數里,小的就像是他現在所在的這種冰腔。

    “能借你的魔法一用嗎?”布蘭多回頭問寇華道。

    寇華點點頭,光球很快飛到他肩頭。

    布蘭多沿著冰壁摸索了好一陣。這個狹長的冰腔延伸好幾十米,由幽藍​​色的冰面構成,冰面有時候折射反光,使整個洞窟內顯得光怪陸離。但布蘭多走了一圈,也沒找到出去的路,整個冰腔完全封死,連頭頂上面也沒有出去的路。他確認再三,終於放棄,不禁有些垂頭喪氣地回到原地。又有些疑惑,難道這地方是個封閉的空間,那他們怎麼掉進這兒來的?還是說螺旋大廳坍塌時引發的山崩將這裡掩埋了起來。

    如果是第二種可能,那問題就大了,他清楚的記得那可是半座山壁,誰知道那東西坍塌下來會有多厚?

    而且這冰腔內還有多少空氣,也難說得很。

    寇華看他返回,細聲細氣地問道:“人類先生。您在找出去的路麼?”

    布蘭多驀然抬起頭,看著這位埃希斯的長女。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寇華點點頭:“這裡應該是螺旋之廳下方,神之永眠地。”

    “神之永眠地?”布蘭多咀嚼著這個名詞,忽然反應過來:“這裡是蘇拉什的沉眠地?”

    “蘇拉什?”

    “我是說那位將醒之神。”布蘭多答道。

    寇華再次點頭。

    “原來在這裡,”布蘭多恍然,他看向寇華:“你好像很清楚?”

    “我一直很清楚,人類先生。”寇華答道:“其實將醒之神就是米洛斯。雖然我們在那一戰之後陷入永眠,但這不過是個說法而已,就像是我可以甦醒過來,米洛斯大人也是一樣。”

    “不對啊,”布蘭多有些不解:“米洛斯不應當是站在我們一邊的麼?那麼你們大費周章地將它復活是什麼意思?”

    “無知。”安列克的聲音插了進來。

    布蘭多回頭看了他一眼。明白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內情,不過他不指望這位公爵大人會主動告訴自己,於是乾脆又回過頭看著寇華。寇華狡黠地笑了一下:“在凡人的時代之後大地上再一次誕生神祇,這對於你們來說的確算不上是一個好消息。而且問題的關鍵是,現在控制米洛斯的,是我的另一面。”

    布蘭多皺了皺眉頭,這些都是他知道的,但他總覺得對方還隱瞞了什麼:“這裡有問題吧,我沒記錯的話,米洛斯雖然只是霜巨人的神祇,但他所處的層次,並不下於你的母親。而且這兒可說是他的主場,你的另一個靈魂,應該不可能鳩占鵲巢吧,哪怕米洛斯僅僅是剛剛甦醒,也是一樣。更不用說,寇華小姐,那隻是你的半個靈魂而已。”

    “按照正常的情況來說,的確是這樣的,”寇華答道:“但米洛斯大人的意識並不在他的軀體之內。”

    “什麼!”布蘭多這才吃了一驚:“你是說巨人之神僅僅是軀體甦醒了過來?”

    寇華點了一下頭。

    這問題可就大了,這不是說這個所謂的蘇拉什和黑暗面的寇華其實很類似麼,不過一個滿心怨毒的黃昏之裔控制著一具真正的神明的屍體,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如果米洛斯的軀體只具備本身的力量還好,要是還附贈神祇的職能和領域的話,那就不好玩了。不過布蘭多覺得這既然是冬眠者聖殿的boss,那麼強度應該不會太過離譜,當然,這也只能是個美好的願望而已,畢竟歷史已經改變,何況這也不是在遊戲之中,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記得你管你的另一面叫做姐姐?”布蘭多忽然心有餘悸地說道:“你姐姐好像性格不太好的樣子。”

    寇華有些尷尬地看了他一眼:“人類先生……”

    布蘭多當然明白寇華為什麼會尷尬,因為大約在這裡,也只有他最熟悉這對一體兩面的'姐妹'了。

    善良的寇華是個徹頭徹尾的和平主義者,論壇上說她最大的願望是當個園藝師,當然,這種奇怪的說法不知道從哪里傳出來就是了,但也有一定的可信度。而寇華的那個'姐姐',可就是一個真正的戰爭狂人了,黑暗面的寇華本身就是這個boss存在的原因,一心想要復活黃昏之龍,這一點上倒是和安列克不謀而合。

    不過黑暗面的寇華偶爾也有心情好的時候,或許不顯得那麼狂躁,比方說就和剛才她在大廳之中開始的表現一樣。但這種事情太虛無縹緲了,布蘭多不敢拿這種事情去賭博,他看了看這密封的空間,現在首要任務自然是找出一條出去的路,而唯一的辦法大約就是挖出一條生路了。他只能祈禱這頭頂上的冰層不要太厚,或者運氣好挖進一條冰隙之中,而且由於不知道這冰腔中還有多少空氣,他不得不馬上動手。

    但這件事顯然不能由他一個人來完成。

    他回頭看了一眼安列克和寇華,問道:“二位不想一起死在這裡吧?”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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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7 20:28: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三幕 坑老師的小王子

    冰層比想像中還要厚,好在所謂萬載冰川在布蘭多看來也不過比玻璃稍微牢靠一點而已,千百倍於普通人的力量,更是掌握了構築起這個世界最本源的規則線,凡世所謂的堅固,在這裡也就成為了一種相對的概念。只是布蘭多也不敢用動輒數百倍於普通人的力量去轟擊冰面,像是穿刺打擊與梅蒂莎千軍一擊那種技巧是可以在冰壁上造成大面的坍塌,但更大的可能是引起二次坍陷,然後徹底將他們徹底封死在這寒冷黑暗的地下。

    因此他只能一層一層地削去冰面,還得避開那些結構脆弱的地方,有時候往前挖了好幾十尺然後發現前面像是碎裂的玻璃一樣交疊在一起的碎冰塊,縱使心裡大叫倒霉,也只得換一個方向繼續,誰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做賭博。光耀之球是一個氣系一環魔法,持續時間為固定的半個小時,寇華的法術其間熄滅了兩次,不過這位埃希斯的長女乖巧得令人驚嘆,既不需要提醒,也沒有什麼小動作,就會自然補上一個。

    她簡直像是接受上層教育教育出的那種貴族乖乖女,而不是什麼埃希斯的大女兒,令人談之色變的魔物之首,布蘭多還好,前一世關於這位大小姐的傳聞不少,安列克則是看了寇華一遍又一遍,一副不適應至極的樣子。

    不過其實寇華的黑暗面才是她作為埃希斯長女的本性,她這個乖乖女的靈魂是怎麼來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對於布蘭多來說,削冰層是一個純粹的體力活,毫無技巧,就是累得夠嗆。他挖了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甬道。向前掘進了大約一百五十米之後當然,其間還繞了無數次彎路就已經累得不行了,不得不換下來休息。安列克不屑地嗤了一聲,頂了上去,他雖然是個軍人,但加入萬物歸一會之後學習的是系統的魔法技巧。雖然還不及開化要素那麼離譜,但用來燒冰層卻也是綽綽有餘。

    不得不說魔法師與劍士戰鬥時一般沒什麼花巧,劍士的速度放在那裡讓魔法師不得不選擇用最剛健樸實的法術來結束戰鬥,所以巫師和元素使與劍士戰鬥時往往就是最純粹的實力的比拼,幾個回合之內就要分出勝負。但認真說來,在除了戰鬥之外的別的方面,施法者還是要大佔優勢的,這也難怪安列克會嗤笑布蘭多,他施展了幾個火系法術。就直接把冰層融出一條坑道來,速度比布蘭多至少快了幾倍。

    只可惜公爵大人也沒得意多久,他不過才是施展了幾個法術,就變得氣喘吁吁起來,這不由得使他大為驚訝,按理說巫師的體力雖然一直以來都很成問題,但也不至於才施展幾個法術就一副快要病倒的樣子。安列克百思不得其解,結果倒是布蘭多最先反應過來。原因是空氣的原因,洞窟內的空氣本來就不多。安列克還施展火系法術,這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麼,被布蘭多譏諷了幾句,縱使厚臉皮如這位公爵大人也忍不住面紅耳赤,不得不換了些別的法術來削冰層。

    他最後選擇的是風刃術,結果這和布蘭多的選擇別無二致。又讓他贏得了不少譏諷。

    由於沒占到便宜,最後安列克的推進距離還不如布蘭多,他往前掘進了一百米,就頭昏腦漲退了出來,他本來實力就差布蘭多遠了。更不用說巫師施法可比戰士揮一次劍消耗體力多了。兩人退出來後就換寇華頂上,本來布蘭多的意見是他和安列克輪換,寇華只需要維持照明就可以了,畢竟兩個大老爺們讓一個小姑娘上去頂替,不要說他,就算是安列克也覺得有些礙臉面。

    安列克再怎麼狂熱,但也是出身上流,以他受過的教育來說,其實就算是兩個布蘭多拍馬也趕不上的。

    不過讓兩人意想不到的是,看起來嬌滴滴的寇華小姐,卻是出乎他們想像的力量,也沒看到這位大小姐施展什麼手段,就看到冰層層層消失,推進速度比安列克快了十倍不止,就算是布蘭多也只能望塵莫及。兩人吃驚之下竟是放棄敵視一同追問這是什麼手段,但寇華只用了兩個字就讓他們閉嘴:

    神力。

    這也只有閉嘴了。寇華是黃昏族裔之中血統最為純正的一脈,黃昏之龍雖然身為混沌,但本身亦是規則的一種具現,說是神祇,其實也說得過去。它往下,埃希斯是真正的古神,不過和瑪莎不屬於一個神系而已,埃希斯的女兒,從寇華起,到金海為止,個個都是半神,這也是布蘭多所知道的。

    而神力,其實也就是存在性的力量。

    布蘭多可望,但不可及。

    安列克看著寇華開闢出那條冰道,一時間也有點沉默,這位公爵大人似乎是在思考什麼,半晌,他回過頭來,看了布蘭多一眼。

    “托尼格爾伯爵,你在想什麼?”

    布蘭多微微一怔,他在想夏爾、梅蒂莎和希帕米拉幾個人,他們三個自從螺旋之廳垮塌後就一直音訊全無,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這個地方本來就屏蔽心靈聯訊。布蘭多說服自己可能是因為後面一個原因,因為梅蒂莎、夏爾幾個人實力不可說不出眾,而且經驗豐富,比之安列克只強不差,連安列克都能活下來,他們三個人就算運氣再差,也不至於一齊葬身這冰川之下吧。而現在那邊一點兒回應也沒有,只能說明這裡可能屏蔽心靈聯繫。

    而且這裡是神之永眠地,按照遊戲裡的說法,這是最核心的boss區域,有點特殊的禁制效果是很正常的,畢竟連螺旋之廳外面都有恆定的次元錨。

    不過他更擔心的反而是小王子,小王子自己的實力可是連白銀都算不上啊,要是他不小心把小王子給弄丟在這兒了,格里菲因公主非把他拆了不可。當然那位公主殿下現在可能不是他的對手,不過布蘭多可不想讓對方恨上自己一輩子。

    他正在煩躁,卻沒料到安列克竟然主動來找自己談話了。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了,雖然他們先前也有交流,但那僅限於“無知。”“愚蠢。”“你把這裡的空氣燒完了,是打算和我同歸於盡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樣毫無營養的台詞。

    布蘭多不禁有些奇怪地看向對方。

    “我有些奇怪,”安列克不等布蘭多回答,就如此開口道:“以你這樣的能力。如此年輕,又有這樣的實力,在哪裡不能成就一番事業。我聽說維羅妮卡那個女人在信風之環向你伸出過橄欖枝,你一無出身二無背景,你這樣的人到帝國一定會大受重用,不比在埃魯因攪亂局勢更好?”

    “哦,”安列克忽然自言自語地補充道:“忘了你是達魯斯的孫子,不過以達魯斯和風精靈的關係,你去聖奧索爾只消一句話就能當上個貨真價實的伯爵。而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空有一個伯爵的頭銜,連土地都要自己去奪取,你這樣和聖殿那些便宜的開拓騎士有什麼不同?”

    這個位高權重的老頭兒一邊說著,一邊搖了搖頭,顯然搞不懂為什麼布蘭多非要留在這個小小的埃魯因和他過不去。經過短時間的相處,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如果沒有布蘭多,安培瑟爾一戰的結果可能大為不同。

    布蘭多看了這傢伙一眼。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對方還在做白日夢,他簡直不明白這傢伙為了萬物歸一會傾家蕩產甚至把自己搞得這麼如此狼狽是為了什麼。這屁股也坐得未免太歪了一些。不過對於安列克的問題,他實在沒辦法回答,他留在埃魯因的理由有些奇葩,說出來恐怕能把這位公爵大人給氣死,畢竟裡面其實有兩三分原因其實就是為了和這位公爵大人作對的。

    而且民族主義這個東西對於玩家來說並不陌生,但對於這個時代的埃魯因和克魯茲人來說還是有些太過超前了。埃魯因基本可算是整個沃恩德最具備民族主義雛形的國家了,這和這個王國建國的過程還有歷史有關,但即使如此,埃魯因人還是願意接受炎之聖殿的共同治理,甚至從根源上。也願意認同自己和克魯茲人一樣是炎之王的後裔,只是因為理念不同而已。

    但對於布蘭多來說,就十分反感炎之聖殿,大部分玩家也幾乎和他一樣,在他們看來,埃魯因就是埃魯因,克魯茲就是克魯茲,國家的概念,對於玩家來說要清晰得多。

    但這些理由是不能對安列克述說的,於是他有些輕蔑地看了這位公爵大人一眼,並未答話。

    安列克卻理解錯了什麼,搖搖頭道:“年輕人傾慕權力是很正常的事情,我能理解你這種寧為雞頭不為牛尾的想法,不過縱使你成為埃魯因的攝政王之後又能如何呢?你能獲得的讚譽並不比現在多多少,人們或許敬畏你,但那是因為你手中的權勢,等到時間的盡頭,這一切依舊要化為塵土,我覺得你應該看遠一些,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真理。”

    布蘭多一聽就暈了,這傢伙在這種時候竟然想要發展他成為萬物歸一會的信徒,這簡直是瘋了。不過萬物歸一會這套對於這個世界上的某些人來說的確還是具備很高的吸引力的,因為沃恩德的確具備某些神秘的存在,在地球,對與錯不過是人類的一個定義,但在這兒,卻是法則存在的依憑之一有些瘋子畢生追求這些東西,譬如說安列克。但布蘭多對此嗤之以鼻,他正要開口譏諷兩句,但正是這個時候,他耳朵卻忽然動了動,聽到了某些古怪的動靜。

    他馬上揮了揮手讓安列克安靜下來,然後提醒道:“寇華小姐,你停下來一下。”

    聲音遠遠地傳了過去,寇華那邊的響動果然停了下來,當冰川下安靜下來之後,布蘭多終於聽清了那種聲音,那就像是鋸子在鋸木頭的吱吱聲,又或者說有人用鐵犁在冰川上犁過,才能發出這樣古怪的聲音。聲音開始很小,但慢慢變得越來越大,連安列克都聽得清了。公爵大​​人面色一變:“這聲音有些耳熟。”

    布蘭多也覺得這聲音十分耳熟。

    那聲音十分有規律,一點一點前進,大約一陣之後又停下來,然後幾分鐘後又復而前進。

    過了一會兒,寇華從冰道中跑了出來,對兩人說道:“那聲音在我們前面。”

    “它在向我們前進?”布蘭多問道。

    埃希斯的長女點了點頭。

    “能調頭嗎?”布蘭多問道。他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恐怕來不及了,它是應該聽到我們的聲音才過來的。”寇華答道。

    布蘭多馬上回頭看著安列克,這位公爵大人先前在冰窟下面高談闊論,卻忘了這冰川之下可能有些什麼東西。當然現在的主要問題還是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這萬載冰川下面什麼都可能有,要是遇上那幾種兇名在外的魔物還算好的,最怕的是遇上那些不可名狀的東西,你連跑都沒辦法跑。

    整個沃恩德的地表以下就是著名的大蜂巢,冰川下面自然也不例外。下面有些什麼東西布蘭多不清楚,不過他知道那是九十級以後的區域。

    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安列克一眼。

    安列克自覺丟臉,乾脆一言不發了,不過這一天以來他丟的臉也不少了,所以也就只是黑著一張臉而已。

    三人才呆了片刻,就聽到前面嘩啦啦冰層破裂的聲音傳來,彷彿是為了彌補自己犯的蠢。安列克大公反應很快地提議道:“我們可以往旁邊打一條冰道躲進去,開口狹窄一些。這些冰川下的魔物一般體型都十分龐大,才有助於儲存脂肪。我建議讓寇華小姐來做這件事,我們三個人也只有她動手時不會發出聲音。”

    布蘭多點了點頭,這和他想法差不多,不過安列克的見識也是微微讓他有些吃驚,沃恩德的地形多變。不同地形下魔物的生態也大為不同,聽這位公爵大人的口氣,彷彿十分熟悉似的。

    他們趕緊退回去三十四米距離,在冰壁上向旁邊開了一條't字形的側道,然後一左一右躲了進去。寇華是女士自然一個人佔據一個空間,布蘭多只有和安列克這個仇敵擠在一起。布蘭多在退入側道之前專門整修了一下這條冰道的入口,使之看起來像是自然的裂縫,這個手段還是他過去在遊戲中學會的,這一手三人中也只有他最擅長,連埃希斯的長女都不會。

    三人躲進側道之後沒多久,就聽到前面傳來嘩嘩的拖拉聲,聽起來就像是冰層在像玻璃一樣層層碎裂,然後向兩邊垮塌下來,這聲音大得驚人,讓布蘭多都不由得咋舌。那魔物一定體型驚人,雖然確如安列克所說,冰川下的魔物大多為了儲備脂肪體型龐大,但大到這個程度的還是少有。那聲音很快就來到附近,冰層剝落的聲音幾乎震耳欲聾,布蘭多很想伸頭去看看那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如果他還是個玩家的話,他一定​​會這麼做死了大不了就是掉一級,但玩家的好奇心可比等級中要多了。

    但現在他也只能強忍著,直到忽然看到對面寇華小嘴一張一合,向他述說什麼。

    他微微一怔,但馬上反應了過來。

    他看出寇華要說的是什麼了。

    四個字。

    霜噬之牙。

    靠,布蘭多總算知道外面那是什麼東西了。是那頭該死的霜噬巨蟲之王,布蘭多一下連寒毛都樹立起來了,在冰川下面可是這些玩意兒的主戰場,而霜噬巨蟲之王先前在螺旋大廳時他也見過一次了,對那絞肉機一樣的牙齒印象深刻。那東西不是梅恩和梅爾這樣才從永眠之中甦醒、還處於虛弱期的所謂的黃昏種可以比擬的,它不知道生活在冰川之下多少年,實力只能用恐怖來形容,而且關鍵是它那個體型,一般的攻擊根本無效。

    布蘭多知道在遊戲裡,那是要依靠在冰川地面上的地形,大型公會用魔法弩砲這一類的攻城武器才能擊敗這頭恐怖的魔物首領,這也是遊戲本身的設定。

    而要在這冰川之下,赤手空拳想要對付這東西,布蘭多想了一下,估計得找他那樣一百三十級戰士十來個才能解決問題。

    而且冰川下是霜噬巨蟲之王最擅長的地形,它們在這種地方無論是機動性還是感知能力都遠強於在地面上,布蘭多忽然開始懷疑起來他們躲在這地方會不會被那東西給發現了。不過好在看起來瑪莎還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那霜噬巨蟲之王滑動著身軀慢慢經過側道外面,似乎並未發現這兒還躲著三隻小老鼠,它一邊巡弋,一邊漸漸遠去。

    布蘭多忽然想到,這頭霜噬巨蟲之王所前進的方向可能就是永絕廣場外面的那片大冰川,這頭霜噬巨蟲之王就應該是在這個時節逃出去的,然後就成了後來冬眠者聖殿的那頭著名的boss。

    不過這會兒他心中可一點沒有'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只覺得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在他身邊,曾經不可一世的安列克大公也是一個心思,臉色青鐵,連大氣都不敢多出一口。

    三人聽到霜噬巨蟲之王越走越遠,心下也愈來愈安定,尤其是布蘭多忽然想到霜噬巨蟲之王離開後肯定會留下一條長長的坑道,這就給他們省了不少功夫。這條坑道說不定會通向螺旋大廳那邊的地下,因為霜噬之牙原本就應該是關在那個地方。

    布蘭多正在yy,忽然看到寇華又一次向他開口了。

    這次又在說什麼?

    布蘭多微微一怔。他看到那位埃希斯的大女兒嘴巴一張一合,但這一次的意思可比上一次難懂多了。

    “上面,什麼上面?”布蘭多莫名其妙地抬頭一看,忽然臉色一下就變得慘白。因為他看到他們挖出這條側道的天花板,正延伸出一條條長長的裂縫,幽藍色的冰面正在逐漸變白,而這正是它要坍塌之前的徵兆。我靠,布蘭多心中也是狂叫了一聲不妙,現在怎麼辦?是逃出去,還是留在這裡?逃出去好像要面對那頭霜噬巨蟲之王。

    而留在這裡的話,冰川坍塌下來也不是鬧著玩的。

    他正滿頭大汗地在做抉擇,但冰川開裂的速度卻比他想像中還要快,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忽然嘩啦一聲,上面的冰層已經撲簌簌落了下來。但出乎布蘭多預料之外的是,落下的不是將他們徹底埋葬在這冰層下面的厚厚的冰塊,而是薄薄的一層冰壁,然後從上面落下幾個人來。

    “哎呀!”

    “好痛!”

    布蘭多一聽這聲音心下首先就是一陣狂喜這是小王子的聲音。但他還沒來得及喜上眉梢,就臉色狂變,伸手將掉下來那傢伙往自己懷裡一拽,趕忙摀住他的嘴。小王子顯然沒料到下面竟然還會有人,莫名其妙被布蘭多一拖,嚇了一大跳,他驚詫莫名地回頭一看,大叫道:“老師!?……嗚嗚嗚!”

    而正是這個時候。

    布蘭多感到外​​面的霜噬巨蟲之王停了下來,這大傢伙停下來,肯定不會是突然想要停下來開個茶會什麼的,必然是察覺到了什麼動靜​​。至於那是察覺了什麼動靜​​,那就不好說了,布蘭多摟著唔唔直叫的小王子,只覺得背後已經是一片冰冷。

    有沒有這麼背啊,小王子殿下,你這不是坑老師嗎!

    他欲哭無淚地想到。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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