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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緋炎】琥珀之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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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7 20:29: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四幕 霜噬之牙

    哈魯澤瞪大了眼睛,他終於看清了摀住自己嘴巴的那個人正是自己的老師,托尼格爾的伯爵,下意識地住了嘴。而這個時候布蘭多也看清了掉下來的另外幾個人:第二個和第三個滾落下來的是菲拉斯和勞倫娜,然後又一個人影滑落下來坐在他們身上,坐得最下面菲拉斯悶哼一聲,那是捧著厚厚的曰記本的學者小姐,她從女騎士身上滾下來,一頭扎進雪堆中,忍不住哎喲叫了一聲痛。最後是一個體格高大的傢伙,但有點倒霉,直接一頭撞在了冰面上。布蘭多看著這位紅著額頭爬了起來,才認出對方正是萊納瑞特皇子。

    “布蘭多​​先生!”

    “伯爵大人!”菲拉斯和詩朵看清楚布蘭多後,立刻驚喜地叫了出來。布蘭多有點恨鐵不成地看著這兩個人,不過他也懶得叫他們噤聲了,因為外面那有如鐵犁犁過冰面的聲音正在從遠處倒回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必須馬上跑。

    布蘭多鬆開小王子殿下,拔出大地之劍來到側道口,緊盯著外面正在滾滾向後蠕動的霜噬巨蟲的後半部分,他猶豫了片刻,大約盤算有多少機會,但最終還是開口道:“寇華小姐,這邊交給你了,麻煩馬上打開一條通道來,我來擋它片刻。”

    “沒問題,人類先生。”寇華馬上點頭,開始準備施展法術。

    小王子似乎終於意識到了自己闖了禍,面色有些蒼白地看著布蘭多。布蘭多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足無措的學生,嘆了口氣,他這輩子還沒給誰當過老師,對於這個唯一的學生也很珍惜,何況對方還是埃魯因的儲君,未來的國王。他拍了拍哈魯澤的肩膀,示意他放心,小王子​​在經歷過夢境之後已經成長了許多,先前的狀況也不全是他的錯,任人在那樣的情況下反應也不過如此,他以己度人,覺得不能再強求。

    哈魯澤卻顯得十分激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老師,我和你一起留下來。”

    “別胡鬧,記清楚自己的身份,表現得成熟些像個男子漢好嗎,你剛才那些幼稚的話我就不告訴公主殿下了。”雖然和未來的國王學生一起並肩戰鬥,這樣的事情聽起來非常具有誘惑力,尤其是接下來的戰鬥生死攸關,相信一定會給哈魯澤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但布蘭多並不想送死,他估算好了劇本,自己一個人對付霜噬之牙還有點機會,但要加上一個拖油瓶就是必死無疑了。

    何況他也不太需要在哈魯澤心中的影響力。

    小王子聽到布蘭多提到他姐姐,頓時面色一變,不敢再多說一句話,他怕他姐姐已經到了老鼠害怕貓的程度。

    布蘭多回頭看了一眼,想要找個可靠的人將哈魯澤保護起來,他先看了看菲拉斯和勞倫娜夫婦,隨即搖了搖頭,這一對太不靠譜。但詩朵也不行,學者小姐自己都還是個在外事事都要依靠別人的千金小姐,何況她也沒什麼保護人的能力。最後他目光落在萊納瑞特皇子身上,猶豫了一下,開口道:“皇長子殿下,現在我正式將我國未來的儲君委託給你保護,我相信克魯茲皇室的信譽,想必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萊納瑞特微微一怔,他看了一眼站在布蘭多身邊的哈魯澤,點了點頭。布蘭多鬆了口氣,沃恩德大陸上貴族與貴族之間雖然時常勾心鬥角互相傾軋,但皇室之間的關係其實還是比較良好的,畢竟他們有幾個共同的敵人,一是分封的領主,二是強大的宗教勢力,最後再加上各個皇室之間經常互相通婚,其實或多或少會有一些親戚關係。不過這位克魯茲人的皇長子敢拿克魯茲皇室的信譽做擔保,還是讓布蘭多對其原本不可一世的態度的觀感改善了不少,眼下至少證明了他有自傲的資本,作為一個龐大帝國的繼承人不是個不敢承擔責任的軟腳蝦。

    布蘭多進而想到這位皇長子或許是打算拉攏埃魯因了,畢竟從一開始他就和哈魯澤走得很近。

    不過這與他無關,他看向安列克:“公爵大人,你隨我留下來吧。”

    安列克眼皮都不抬,輕哼了一聲但也沒反駁,他大概也明白,布蘭多不相信他,不可能放他和小王子在一起,既然如此,他也懶得多費口舌。

    寥寥幾句話的時間,冰道外面霜噬巨蟲之王紫紅色肥碩的軀體已經一環一環向後縮至最後一段,透過冰層已經朦朦朧朧可以看清它拖在最前面巨大的口器,布蘭多叮囑好其他人之後,走到側道口,二話不說舉起劍一劍就向霜噬巨蟲之王的其中一環軀體斬去。出乎他預料之外的是,大地之劍黑沉沉的劍刃輕而易舉地切中霜噬之牙的身體,但感覺好像切中了一層油皮,那厚厚的表皮韌感十足,竟然沒切開反而差點讓劍刃彈了回來。

    布蘭多目瞪口呆,大地之劍好歹也算一把聖劍,而且用劍的人可是要素開化的實力啊,用盡全力一劍砍傷去,竟然連條白印子都沒有,別說白印子了,砍上去連一絲凹陷都沒有,好像劍刃被反彈開的一瞬間,表皮就恢復如初了。

    這是什麼變態的防禦力?

    不只是布蘭多,這會兒寇華法術還沒準備完成,而躲在側道裡的其他人也都看到了這一幕,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就算不知道布蘭多手中拿的是什麼劍,但布蘭多的實力可是擺在那裡的啊,大陸近千年來最傑出的天才,二十歲就開化了要素,同時還是埃魯因新一代的劍聖候選人,他傾盡全力一劍,這條肥蟲子竟然連皮都沒破。

    “伯爵大人,”詩朵臉都白了,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都怪我們。”她以為是他們掉下來的響動才引來了這頭蟲子,當然,這個猜測其實也八九不離十,只不過真正的元兇不是她,是布蘭多身邊的小王子罷了。布蘭多對她擺擺手,示意無妨,他後退一步,劍上白光聚集,然後再一劍斬了過去。

    這一次佈蘭多用上了穿刺打擊的技巧。擊破防禦的屬性終於生效,這一劍在霜噬巨蟲之王身上拉開了一條血淋淋的長口子——當然了,這長是相對於他們來說的,對於這頭BOSS來說,大約就和被針劃了一下沒什麼區別。不過劇痛還是讓霜噬之牙暴跳起來,它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身體的這一環一下從冰道中拱起,撞在天花板上,一下,兩下,布蘭多感到好像地震,頭頂上的碎冰末也窸窸窣窣地直往下落。

    “好了,人類先生!”這個時候寇華忽然開心地叫了一聲,她終於施展完那個神秘的法術,冰壁在她面前就像是變戲法一樣層層消失,少女向前走去,立刻在冰川下侵蝕出一條長長的甬道來。

    “你們繼續,我來吸引一會兒它的注意力。”布蘭多一隻手扶著地動山搖的洞壁,一邊對其他人說道。霜噬之牙受到劇痛刺激之後已經不再一味的後退,而是直接轉頭向他們撲了過來,冰層對它來說就好像是水下一樣,根本不能阻擋它分毫,它前進時張開口器,大嘴巴里面的數万顆牙齒親親一咬合,就能在冰層下面挖出一個大洞來。

    冰層哢哢嚓嚓碎裂的響聲就在他面前響成一片,布蘭多直聽得頭皮發麻,他瞟了旁邊一眼,哈魯澤最先進了坑道,然後是詩朵,勞倫娜和菲拉斯緊隨其後,最後才是那個克魯茲人的皇長子,看到這一幕布蘭多心中又升起幾分好感,臨危不懼,這傢伙還有幾份擔當。不過布蘭多想想也是,萊納瑞特是在歷史上留名的人物,克魯茲人其後數十年最著名的皇帝陛下,肯定不會是泛泛之輩。

    所有人都進入了坑道之後,剩下的也就只有布蘭多和安列克兩人,布蘭多是不能進入坑道,寇華用魔法掘進的速度絕對比不上霜噬之牙,如果他也進去,最後肯定是大家一起玩完。他必須留下來吸引這怪物的注意力一段時間,然後再想辦法從那坑道之中溜走。

    但很快布蘭多就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太逞英雄了,在他面前,冰層正在層層開裂,那看起來就像是幽藍色的冰面下面正在盛開一朵雪白的玫瑰一樣,只不過在場的兩人都明白,那不是什麼玫瑰,而是冰層下面越來越多的裂紋。

    最終層層裂紋浮上冰層表面,讓冰層哢嚓一聲凸起,然後炸開碎裂,向前飛濺開來。布蘭多只看到眼前一花,無數牙齒像是從前面的冰牆上面長出來一樣,旋轉著向自己撲了過來,所有的冰塊都向後被吞入那些牙齒之中,然後露出一張蠕動的口器來,僅僅是這張口器的大小,就要叫他仰望——布蘭多感到惡臭撲鼻,但也心知肚明,這就是那頭霜噬巨蟲之王了。

    “安列克,想活命就別耍小花招!”

    到了這一步已經已經退無可退,布蘭多只能鼓起全身的勇氣,狂吼一聲一劍向那怪物的上顎刺了過去——蠕動的巨口像是一個由外向內層層密布的同心圓,每一層圓都由無數利齒構成——布蘭多劍刺入的方向就是這張圓形巨口的上半部分,他先就已經試出了這東西的大概防禦,這一擊毫不猶豫直接用了上穿刺打擊,劍刃向上,一劍刺入這張巨口口中,差點直沒入柄,一股膿血噗一聲就從上面飆了下來,差點撲頭蓋臉地淋了布蘭多一臉。

    這一劍可謂是傾盡了布蘭多的勇氣,他現在幾乎已經等同於站在了那怪物的口中,那怪物只要不顧疼痛一閉口,明天沃恩德就不再會有托尼格爾伯爵,只有霜噬之牙的排泄物。好在霜噬巨蟲的排泄物都是一些類似於冰晶一樣的物質,無色無味,還不算太過噁心。

    但現在布蘭多還不好說自己賭沒賭對,他一隻手緊緊地握住劍柄,另一隻手也壓在那怪物佈滿利齒的上顎上,好在他穿著巴哈姆特的祝福,魔法手甲保護他這隻手沒被刺成篩子——同時他用腳死死抵住這怪物的下顎,不不讓這東西閉攏嘴,可惜血肉脛甲在安培瑟爾一戰之中已經完全報廢,現在他不過穿著一雙普通的軍靴,為了防滑還沒有加上金屬底,這一踩之下就讓布蘭多明白了什麼叫做十指連心——雖然他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個詞也是可以用來形容腳的。

    他感覺自己整個腳底板完全被刺穿,痛得簡直要抽搐,但好在那怪物也不比他好到那裡去,上顎被大地之劍插了一劍,痛得它簡直想要在這條冰道裡面打滾,它拼命地想要一口吞下那個卡在他嘴巴裡面的小東西,但可惜布蘭多也不是蓋的,他雙眼一黑,已經開啟了狂熱天賦,在雙倍力量的振幅下,愣是讓霜噬之牙沒能得逞。

    布蘭多很清楚,霜噬之牙強在防禦,所以玩家才需要用魔法弩砲來對付它,但攻擊力也就是現階段一般BOSS的水準,甚至還要更弱一些,否則這戰鬥就沒法打了,玩家只怕要去投訴遊戲公司了。而在這裡也是一樣,布蘭多感覺這頭怪物的攻擊力可能也只比遊戲之中稍強一些,但也有限,遊戲之中這個階段還沒到開化要素水準的坦克都能扛得住這個BOSS,他一個開化了要素的戰士外加狂熱天賦雙倍力量振幅沒理由拖不住這大傢伙。

    只不過遊戲裡坦克身後有一個完備的奶媽團,他這兒可沒有,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和這東西打持久戰,否則肯定要玩完。

    “安列克,你還在等什麼?”

    安列克當然沒等,只不過饒是他見慣大風大浪眼下也不由得有點傻眼,數人高的巨口就在面前,裡面密密麻麻的牙齒讓他想起自己地下刑室裡那些佈滿倒刺的絞盤,這張巨口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壓扁了的橢圓形,死死將布蘭多卡在裡面,他當然知道那個托尼格爾伯爵正在等自己出手,但此刻這頭老狐狸卻是面色變幻不已。

    他很清楚,這個時候自己只要從背後一出手,對方就死定了。但問題是事實也擺在面前,布蘭多只要一死,下一個肯定輪到他,這頭霜噬巨蟲顯然不會懂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種道理。如果傳送類的法術還能施展的話,他倒是可以考慮丟下布蘭多直接跑路,但問題是自從進入靜思長廊開始,幾乎整個螺旋之廳所屬的區域完全處於恆定的次元錨籠罩之下,所謂施展傳送類法術不過是個妄想罷了。

    他嘆了口氣,對方顯然也是想清楚了這一點,才敢把背後交給他,除非他豁出去和布蘭多同歸於盡,否則根本不敢動這傢伙分毫。

    想通這一點,安列克才陰沉著臉問道:“你想要我怎麼幫忙?”

    “你有什麼法術能卡住這傢伙的嘴嗎?”布蘭多滿身是血地問道。

    “有是有,不過能起多大效果就不好說了。”安列克答道:“你很清楚,你是要素開化的實力,連你擋下它都困難的話,我的法術不可能行之有效。”

    安列克這麼說並沒有出乎布蘭多預料,事實上連安列克此刻的想法都逃不過他猜測,無非就是一個人逃跑或者是留下來和他綁在一條船上,而就算是最壞的情況下,如果安列克想要和他同歸於盡,但那其實也只是對方的妄想罷了。他手上還有流逝指針,隨時可以靠這東西撿一條性命,十倍時間流逝的加速下,整個世界對他來說基本和停滯了差不多,正是因為有這個,他才敢留下來拖時間。

    “那你用一個冰牆術,把它嘴巴給封住。”布蘭多馬上說道。

    “冰牆術?”安列克一怔,那東西用來擋擋地精還行,用在這東西身上有用嗎?

    “沒錯,快放。”布蘭多吼道。

    公爵大​​人十分不爽地哼了一聲,但手上卻不慢,拿著手杖比劃了一下,一道薄如玻璃一樣的冰面就出現在布蘭多身前,恰恰好封住了霜噬之牙的口腔。不過安列克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法術不太靠譜,因為不過才片刻,那道冰壁上就出現了明顯的裂痕。

    但下一刻,他忽然看到從那巨蟲喉嚨裡湧出一股紫色的霧氣,但霧氣剛剛好被擋在了冰牆後面,安列克見多識廣,一下就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石化噴吐!?”

    “算你還有點見識。”布蘭多答道:“現在你的任務就是不斷加固這道冰牆,我們堅持半個鐘頭,就可以撤退了。”

    安列克十分狐疑地看向布蘭多,心中愈發認定這傢伙就是黑暗之龍的繼任者,否則一般的霜噬巨蟲是不會擁有任何噴吐能力的,他怎麼能那麼精準地預知這頭變異魔物的能力?不過想歸想,他還是十分保險地問了一句:“怎麼撤退?”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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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7 20:29: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五幕 復甦 I

    “我自有辦法。.”布蘭多答道,他自然不會把流逝指針這種秘密隨便透露出去。現在這頭大蟲子唯一有點威脅的石化之霧已經被封死了,而力量上又拼不過他,狂熱天賦持續時間還有好一陣子,這麼僵持個十五分鐘完全沒有問題。他現在又開始有點慶幸戰場不是在地面上了,霜噬之牙震地,翻滾這些技能在冰層下面完全用不出來,不然他也不用掙扎了,束手待死就可以了。

    注意到安列克還是有些不放心,他又補充了一句:“放心,要殺你我早就殺了,你在安培瑟爾犯下的罪行夠你死一萬次的。不過既然剛才我沒殺你,在想辦法弄到你的環蛇戒指之前,我現在也不會對付你。”這是兩人之間公開的秘密,布蘭多乾脆直言不諱地提了出來,安列克聽了冷冷地笑了笑,並未答話,但布蘭多清楚,這傢伙顯然心有不甘,也在尋找脫身之計。

    有了這句話,安列克總算安分了不少,至少布蘭多不用再擔心這傢伙會忽然生出些什麼同歸於盡的想法來。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枯燥乏味的僵持,安列克一遍又一遍地加厚冰層,冰牆術在霜噬之牙的喉嚨裡都快形成了一塊巨大的冰坨,還好這東西不用肺呼吸,否則估計要成為第一頭因為窒息而死的BOSS。但饒是如此,布蘭多的存在還是讓它感到十分難受,開始這東西上躥下跳地折騰了好一會,大約快有十分鐘的樣子,它才終於安靜下來,好像是耗盡了體力,反正總之是一動不動了,但布蘭多還能感到這東西的溫度,知道它還沒死。

    至於是裝死還是真的精疲力盡了,他不得而知,不過這至少是個好兆頭,說明這東西暫時安分了下來,只要還有幾分鐘,他們就可以按照原定計劃脫身了。

    布蘭多不知道寇華他們已經挖到什麼地方去了,但一刻鐘時間,怎麼也夠挖出好幾百米距離了。霜噬巨蟲沒什麼智力,只要不發出聲音,它不大可能追上來,布蘭多也只能慶幸這玩意兒不是靠嗅覺而是靠聽覺追蹤,否則他這一身腥血,估計就是跑出十里地這東西也能追上來。

    但正當他稍微有些鬆懈下去的時候,他忽然感到自己制住這大傢伙震了一下,然後微微昂起頭來。

    “這是要幹嘛?”布蘭多一怔。

    他感到霜噬之牙正在向後收縮,難道是要逃跑?但本能告訴他不太像。他正在疑惑,卻沒想到霜噬之牙微微一退之後,又猛然往前一沖,這一下甚至連在前面的安列克都沒反應過來,直接被撞向一邊,要不是他反應快,估計就被這頭巨獸給壓成肉餅了。安列克沒被壓成肉餅,但被卡在口器中的布蘭多卻倒了霉,這會兒布蘭多終於明白這東西想要幹什麼了。 。

    它發瘋了!

    也不知道是口腔裡面插了一根牙籤讓它痛得受不了,還是因為喉嚨裡面給塞了一塊冰塊讓它太不舒服,總之在短暫的安靜之後,這頭BOSS徹底發了狂。它直接向前方的冰壁撞去,在牆上撞出一個個巨大的窟窿,風馳電掣般在地下冰川中穿行,這對於霜噬之牙來說不過是是本能一樣的行動,但對於布蘭多來說卻簡直苦不堪言,那怪物帶著他撞向一堵又一堵的冰壁,即使以布蘭多的體質,這會兒也被撞得快要吐血。

    布蘭多眼冒金星,心想這劇本不應該是這麼演的啊,他這會兒是有心去啟動流逝指針,但也沒有絲毫辦法了。首先雙手根本不敢動,否則這頭大蟲子一口咬下來,他就要去見瑪莎大人。但若是不動的話,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被帶到什麼地方。

    他只感到自己在黑暗的地下穿梭,但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的距離,反正背後已經被撞得麻木了,忽然之間,背後一空,耳邊只剩下呼呼的風聲。布蘭多本能地感到他們應該已經穿出了地下冰川的範圍,他回頭想要去張望,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差點魂飛魄散。

    這東西竟然帶他從一面峭壁裡面徑直撞而出來,而外面就是萬丈深淵,這道深淵眼看著比螺旋之廳下面那深淵還要離譜,下面黑漆漆一片簡直無窮無盡,好像可以直接通向硫磺之河一樣。

    “停下來啊!”布蘭多狂喊,這會兒他終於顧不得什麼了,趕忙鬆開手中的劍,反手就去拿掛在胸前的流逝指針。

    而就是這麼一剎那,霜噬之牙已經發出一聲哀嚎,大半個身子衝出了峭壁,像是脫軌的火車一樣,帶著布蘭多墜下了深淵。直到這個時候,布蘭多才終於摸到了那個錶盤,“給我啟動!”他心中狂喊,哢嚓一聲清脆的響聲,布蘭多感到好像是一道流動的波紋以自己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展開來,然後那一瞬間,整個世界在他眼中變得慢了​​下來。

    他看到自己和霜噬之牙仍舊在往下掉落,但掉落的速度已經可以忽略不計,這頭大蟲子好像半懸在空中,而它從峭壁上鑽出的那個大洞僅僅不過在咫尺之外。

    “得救了!”

    布蘭多心中狂喊,他趕忙拔出大地之劍,從霜噬之牙恐怖的口器下面爬出來,然後沿著東西長長的身軀攀爬上去,試圖回到峭壁之上。

    但正是這個時候,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對。

    彷彿是鬼使神差一般,他向後回過頭去——

    ……

    時間倒退回半個小時之前,在漆黑的地下世界的另一端,山民少女眨了眨眼睛甦醒過來,她在黑暗中呆了好半晌,才記起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連忙掙扎著坐起來。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幽黑,少女平曰裡在布蘭多面前表現得即安靜又堅強,但這會兒卻慌慌張張地在地上摸索著,好不容易才抓到一個布帛包裹的長條狀物體,她三下五除二將包裹在外面的布條除開,然後用手在黑暗中確認了一下裡面的物什——那是一把長戟——但茜卻好像是找回了什麼稀世珍寶的樣子,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她捧著長戟坐了好一會兒,像是有些不適應現下的狀況,但視野終於慢慢適應了黑暗,逐漸可以藉著從冰川上面透下來的些許微光辨明周圍的情況。目光所及之處,與布蘭多甦醒時看到的景物截然不同,此地是一條長長的地下冰隙底部,最寬的地方竟然可以並行七八人之多,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條峽谷,但峽谷逐漸向黑暗中延伸,直至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茜等了好一會,也沒等到有其他人出現,她才有些害怕地站起來,輕輕喚了一聲:“領主大人……”

    “領主大人……”

    迴聲沿著冰壁傳遞,像是幽靈一樣在谷地中迴盪著。

    山民少女臉色發白,她緊抿著嘴唇,腦子裡反復回憶起大廳坍塌時發生的事情,她眼睜睜看著小王子和梅蒂莎從自己面前掉下去,消失在下面的深淵之中,然後整個大廳分崩離析,她好像是隨著那斷裂的長橋一起摔了下去,然後就意識全無。現在胸口好像是穿刺一樣的生疼,想必是肋骨斷了幾根,好在她本身就是傭兵出身,這點傷還不至於叫她掉眼淚,只是她自己雖然僥倖活了下來,卻不知道領主大人是否安然。

    一想及此,她就害怕得直發抖,山民少女左右環視,希望在左近找出布蘭多來,但她又生怕看到一具冰冷的屍體。懷著這種矛盾的心理找了好一會,茜忽然發現不遠處的冰層下面竟然埋著一雙腳,這個發現差點沒讓她窒息,但她走近一看,卻放下心來,那是克魯茲人的軍靴,想來是當時在她附近的克魯茲人貴族的屍體。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開始沿著這些從上面跌落的冰塊與雪層前進,很快發現雪堆裡橫七豎八到處都是克魯茲貴族的屍身,有些已經完全被積冰壓斷了,身子與四肢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姿勢。但這些東西卻不能給茜內心帶來半點波動,她面無表情地坐在這些奇形怪狀的屍體之間,神色反倒是越來越釋然,最後確認沒有一具是自己說熟悉的人的,忍不住輕輕出了一口氣。

    但她隨即有露出悵然的神色來,領主大人在什麼地方呢?自從布蘭多收留她以來,她就從來不離布蘭多左右,唯有這一次,好像看不到那個高大寬厚的背影,自己就感到六神無主了一樣。茜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心中空落落的,但連她自己也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正當她漫無目的地沿著冰隙前進時,碎冰中忽然傳來一聲虛弱的呻吟,嚇了她一大跳;她停下來,仔細側耳傾聽,終於確定聲音來自冰層下面,她猶豫了一下,她對聲音十分敏感,那聲音肯定不是領主大人的,也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個人的。不過山民少女考慮了一下,還是將冰層扒開,發現下面果然埋著一個穿著克魯茲軍服的年輕人。

    茜看了一眼對方領口上的金線,辨認出這個年輕人還是個子爵,她本來自然不懂得這些知識,不過跟在安蒂緹娜和布蘭多身邊,耳熟目染,漸漸地也有了些見識。像是這麼年輕的子爵,多半是某個大家族的後裔,何況能與維羅妮卡隨行的,多半在克魯茲帝國有些身份與背景,帝國尚武,大家族喜歡派子弟到軍隊中鍍金,甚至就連皇室也不例外,這些東西還是布蘭多當做故事講給她聽的。

    想到布蘭多,少女的眼神也暖了不少。

    那年輕人被凍得面色發紫,若是普通人如此恐怕早已斃​​命,但這一批隨維羅妮卡出行的貴族軍官至少也有黃金往上的實力,所以竟很快恢復了過來,青紫色的臉上沒多會就漸漸出現了一絲血色。那年輕人又坐了一會,才緩過氣來,他睜開眼睛,眸子藍得像是淺海,是典型的克魯茲人,這份血統就和法伊娜一樣,在帝國中也是值得受人羨慕的。

    但可惜對於茜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她看了對方一眼,醞釀了一下,問道:“能​​自己走路嗎?”茜好像這才記起自己似乎有很久沒有主動說過這麼長一句話了,連聲音都變得有些乾巴巴的,以前在灰狼傭兵團時她並不是這樣的,但馬卡羅那件事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那年輕人點點頭,有些感激地答道:“救命之恩,感激不盡。”他搖搖晃晃地從地上勉強站起來,本來以為這位美麗的女士怎麼會上來扶一把,但沒想到山民少女真像個木偶人一樣,一點也不客氣地看著他。他不禁有些尷尬,但還是自我介紹道:“我叫巴巴恩,是——”

    可惜話還沒說完,就被茜一個轉身打斷了,他終於意識到對方似乎並不願意和他多談,趕忙叫住她道:“請等一等。”

    茜這才停下來,回過頭看著他,不過眼睛裡滿是戒備,彷彿寫著'有什麼事,沒事我就要離開了'這樣的文字。

    巴巴恩苦笑著搖了搖頭:“冰層下面的倖存者肯定不止我一個,請問小姐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把他們救出來。或者至少幫我將那些同僚的屍首搬出來,我不能放任他們這麼曝屍荒野。”

    茜直接搖了搖頭。

    巴巴恩咽了一口唾沫,覺得和這位女士打交道實在是有些太過困難了,不過不知道怎麼的,他反而覺得這樣的山民少女更加真實一些。他是大家族的子嗣,見過那些所謂的上流社會的名媛,但其實也不過如此,反倒是面對茜時,他感到自己的心臟不爭氣地漏跳了好幾拍。他抓了抓頭髮,心想自己也不是毛頭小子了,今天這是怎麼了。

    不過這樣的猶豫不過是片刻,巴巴恩停了一下,立刻答道:“這位小姐,您也在尋找同伴吧,恕我冒昧,我是說萬一他們也和在下一樣被封在冰層之下,此刻正需要你的援手。”

    茜聽到巴巴恩這麼說,微微一怔,她露出猶豫的樣子,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她倒不怕布蘭多被封在下面,這麼薄薄的一層碎冰根本封不住領主大人,不過她擔心的是小王子殿下,布蘭多是將哈魯澤委託給她還有梅蒂莎照顧的,現在小王子已經失蹤了,責任在她。

    於是兩人就沿著冰隙開始搜救,不出二十分鐘,就陸陸續續救出七八個人來,但更多的是屍體,克魯茲人的屍體被擺了一長溜,依次排在谷底。開始巴巴恩還有心情在茜身邊獻殷勤,但到了後來,他也逐漸變了臉色,要知道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有出身的貴族,竟然在這裡死了個七七八八,而且這一次責任還推不到維羅妮卡頭上,因為他們是帝國的軍事觀察團,說白了是來監督維羅妮卡的,如果折劍騎士團在這兒折損了個七七八八,他們多半要幸災樂禍,但直到巴巴恩把最後一具克魯茲人的屍體從冰層下面挖下來,他臉色有些蒼白地看向那個倖存的負責人,那傢伙已經面若死灰。

    在這堆屍體裡面,其他人都還好,但有兩個人是塞西爾家族的繼承人,這問題就有些大了。本來大家都心知肚明,塞西爾家與艾希瑞科家在帝國內是死對頭,這兩個人本來就是抓住了維羅妮卡在信風之環落下的把柄前來抓這位女軍團長的小辮子的,本來以為這一次是一次愉快的遠行——想來也是如此,帝國的軍事觀察團從來不上前線的,一般情況下也不會遇上什麼危險。誰知道這一次維羅妮卡竟然鐵了心要進入冬眠者聖殿,當然了,本來他們完全可以留在外面的,但這兩個傢伙也是鬼迷了心竅,非要鼓動其他人也跟進來,想要看看維羅妮卡究竟有些什麼鬼蜮伎倆。

    當然,他們懷疑維羅妮卡與那個托尼格爾有什麼勾結,這在觀察團內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像是巴巴恩這樣的人不願意參合塞西爾家與艾希瑞科家之間的鬥爭,但也不願意得罪兩個大家族的繼承人,在負責人的默認之下,所有人也跟了進來。最關鍵的是萊納瑞特王子也沒反對,就等於說是一種默許。

    但現在的問題是,維羅妮卡有沒有什麼陰謀他們不知道,塞西爾家族的兩個繼承人卻因為意外死了,要是只死了一個還好,現在是無論如何也說不清了。

    想清楚了這一點,包括巴巴恩在內,所有人都忍不住有些垂頭喪氣起坐在這一大堆屍體旁邊,找不出什麼辦法。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是肯定會遭到塞西爾家族的報復,這些大家族可不會講什麼道理,巴巴恩還好,他的家族足以讓他在這個漩渦中置身事外,但剩下的人就沒那麼好運了。

    但這些人中還有一個例外。

    那就是茜。

    山民少女根本不懂得這些貴族之間的勾心鬥角,她不好說是幸運還是不幸,被救出或者被挖出來的所有人中都沒有一個她認識的,小王子,梅蒂莎還有阿洛茲小姐她們都像是消失了一樣,這叫她即失落又慶幸,失落的是一個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慶幸的是至少沒有看到他們冷冰冰的屍體。

    而至於那些唉聲嘆氣的克魯茲貴族,那和她有什麼關係,她連看都沒看那些人一眼,就抱著自己的天青之槍遠遠地走開了,她知道布蘭多不喜歡克魯茲人,她本能地對這些趾高氣昂的克魯茲貴族也敬而遠之。

    反正領主大人一定有他的道理。

    山民少女的心思很簡單。

    只不過她並不知道,她一走開,反而引起了那些克魯茲人的注意。

    “那個小姑娘是誰?”那些唉聲嘆氣的貴族中忽然有人問道。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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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7 20:30: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五幕 復甦 II

    “那個小姑娘是誰?”

    人群中忽然冒出這樣一句問話,讓所有人都怔了一下,七嘴八舌的議論也停了下來,每個人都將目光投向巴巴恩。

  “好像是那個鄉巴佬伯爵的侍女。”巴巴恩心不在焉地答道,他滿腦子想著怎麼找那個托尼格爾伯爵把她給要過來,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應該會的吧,這位伯爵大人應該不會介意多一個朋友,尤其是這份友誼還是來自於帝國境內,對此他信心滿滿。

    得到這個答案,貴族們有點失望,一個鄉下伯爵的侍女而已,實在是無關緊要,若在平時還可以調侃兩句,但現在他們沒這個心情。話題很快又轉回可能遭受的來自塞西爾家族的打擊和報復上,他們又開始唉聲嘆氣,只不過人總是不甘心坐以待斃的,很快有人說道:“這件事本來就不是我們的責任,若不是那個鄉巴佬伯爵帶我們到這種鬼地方來的話,根本不會發生這檔子事。”

    這個說法立刻得到了附和,他們完全忘了他們大可以不跟著進來的,維羅妮卡約束不到他們軍官團,布蘭多更是巴不得不帶上這幫子累贅。但先前提議的人這會兒已經躺在地上變成了冷冰冰的屍體,而且他們也不敢把​​責任推到塞西爾家族的繼承人頭上,所以乾脆選擇性無視了這一點。

    不過所有人都明白這種抱怨毫無意義,塞西爾家族有可能遷怒於那個托尼格爾伯爵,但這不代表就不會找他們的麻煩了,這種龐然大物可不會在意他們這些小蝦米的感受。

    但一片唉聲嘆氣的聲音中,忽然有一個聲音試探性地問道:“或許緹爾和瓊恩說的是對的呢?”

    這個提議就像是魔鬼的誘惑一樣,讓冰川下面這條山谷一下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定在那裡,只剩下眼珠子在滴溜溜地轉動著。沒有人敢開口,他們臉上糅雜著害怕、恍然、不敢置信還有一點點的希望的神色,緹爾和瓊恩就是那兩個已經變得硬邦邦、冷冰冰的塞西爾家族的繼承人--當然,是之一--至於他們說的什麼是對的,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

    好半晌,才有人乾巴巴地接話道:“……這、這或許是個辦法。但如果失敗的話,我們就要面臨兩面的憤怒了。”

    “一面和兩面又有什麼區別,難道一個人還能死兩次?”有人帶頭,其他人的膽子也壯了起來。

    “可證據呢?”又有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證據,我們需要什麼證據?我們就是軍官觀察團,我們就是證據,”後面開口的那個人看了所有人一眼,陰森森地答道:“你們都親眼看到了,那個灰劍聖。他明明是我們的仇敵,卻救了她一命。憑什麼?他那個公國至今還在帝國的版圖之內,他會甘心麼,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陰謀。”

    其實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那不過是梅菲斯特的紳士風度罷了,灰劍聖仇視帝國卻不需要在這種地方耍手段,以他的品性,只會堂堂正正擊敗他的敵人。不過這會兒卻沒人反駁,只有人小心問道:“你是說。維羅妮卡和他密謀復國?”

    “可這對她有什麼好處,這說不通。女皇陛下可不是傻子。”有人直搖頭。

    “你們都忘了一點,”那人鼓動道:“梅菲斯特是那個鄉巴佬伯爵的老師,維羅妮卡和那位伯爵大人走得很近,他們一定有什麼私底下的交易。”

    “可我們怎麼能得知交易的內幕,陛下不可能只聽信我們的一面之詞,她是貨真價實的軍團長。沒有確切證據帝國是不能拿她怎麼樣的。”

    “正是因為她是軍團長,陛下才會更加猜忌,至於交易的內幕嘛,我們現在的確是沒有,不過很快就有了。”

    那人看著茜消失的方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冷冷一笑。

    ……

    一道棱形平台橫亙在黑暗之中,有若漆黑湖面之上的孤島,無數管道從四面八方延伸而出,連接向這座平台下方的基部。

    布蘭多好像中了個魔法一樣定在那兒,他明明記得霜噬之牙衝出峭壁時自己回頭去看身後還是一道裂開的巨口一樣不可見底的深淵,但此刻,這奇特的平台好像憑空出現,就在他與霜噬巨蟲之王下方不足三百尺。然而這是什麼地方?遊戲之中絕對沒有任何玩家發現這樣一處所在,而且,這見鬼的平台是怎麼出現的?

    難道是因為先前太過緊張看錯了?不,這絕不至於。布蘭多忽然想到什麼,手腳並用沿著巨蟲的背脊往上面爬去,大約跑出十幾米之後,他忽然感到自己好像經過了一層薄薄的形同水幕一樣的東西。

    就是這個!

    他回頭一看,身後果然還是那道深不可測的深淵。他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回到那面水幕背後,在穿過水幕的一瞬間,眼前的景物好像波紋般蕩漾起來,等到視野重新恢復清晰,那座平台果然再一次出現在面前。

    已經毋庸置疑,這是幻術!這峭壁之下隱藏著一個巨大的幻境!一陣不可抑制的戰栗掠過布蘭多的身體,他就是用膝蓋想也明白隱藏在這種幻術之下的場景肯定不會是什麼普通的地方,這兒一定就是寇華所說的神之永眠地,也就是遊戲之中隱藏BOSS蘇拉什的真正所在地。

    但他馬上冷靜了下來,現在的問題是究竟要原路返回,還是下去看看?照理說小母龍應該搶到了星形石,安列克的陰謀也徹底挫敗,現在他不應當在節外生枝,最好是盡快抽身離開這個是非地,找到芙蕾雅、茜還有夏爾等其他人,再到外面等維羅妮卡匯合,既消除了埃魯因的潛在威脅,又拿到克魯茲人的人情,已經可說已經是大賺特賺。

    但布蘭多看了下面的'深淵'一眼,他心中同樣有著另一個聲音。像是魔鬼般誘惑著他下去看看。瑪莎在上,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啊,無數玩家耗費了無數時間都沒有找到的秘密,現在已經近在他眼前了。他只要回頭幾步,那個傳說中的BOSS就會出現在他面前。

    布蘭多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最後看了那平台一眼。但這裡畢竟不再是在遊戲之中。在這裡他只有一次機會,一旦做出錯誤的選擇,就會追悔莫及。何況此刻的他已經不再是獨自一人,在這座聖殿中,還有夏爾,還有梅蒂莎,還有芙蕾雅等著他,而在神殿之外,他的命運早已和冷杉領內的每一個人聯繫起來。

    他僅僅明白一件事情。不能讓那些仰仗於他的人失望。

    布蘭多心中雖然無比激盪,然而最終還是冷靜下來,他暗道了一聲可惜,回過頭就沿著霜噬巨蟲的背脊向上面爬去。

    但正是這個時候,一個略顯輕蔑的聲音在他心中響起。

    “真膽小啊。”

    布蘭多微微一愣,這絕對不是聖奧索爾的聲音,他下意識地回頭去尋找聲音的源頭,但卻看到一幕預料之外的場景。那一刻。彷彿就在他面前,一圈奇特的波紋在黑暗中蕩漾開來。

    那像是一個孤立的水波。從一點開始,向四面八方擴張開來,並迅速經過他的身邊。

    在時間幾乎靜止的空間中。

    布蘭多驀然抬頭,那一瞬間他就嗅出了那種曾經在寇華身上出現過的力量氣息,只是更加磅礡,無可匹敵那是凌駕於法則之上的。存在性的力量神的力量。波紋所過之處,法則之線紛紛瓦解,布蘭多幾乎是眼睜睜看著掛在自己胸前那個錶盤上的指針自動開始變得緩慢下來,四周的時間彷彿又一次重新開始流動起來。

    流逝指針自動失效了!

    霜噬之牙的哀嚎仍舊在深淵之上迴盪,而他仍在下落。布蘭多大驚失色,他已經明白,自己可能被那個將醒之神給盯上了,也只有存在性的力量,才能輕易制住次等神器的威能。

    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轟一聲巨響,霜噬巨蟲之王已經帶著他從數百尺的高空重重地落在了廣場堅實的地面上,魔物數百噸的體重帶來的衝擊力直接嘩啦一聲撕開它的背脊,那聲音就像是扯開布帛,然後鮮血噴湧而出,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的軀體,然後它高高彈起,又再一次重重落下,發出類似於漏氣的皮球著地的聲音,就那麼像是一團爛肉一樣癱在了地面上,一動不動了。

    彷彿自來水管炸裂般,數不清的血水大大小小的裂口中噴湧而出,在它身邊匯流成一條條血溪,這頭曾經不可一世的魔物,這一刻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布蘭多也好不到那裡去。

    就在霜噬之牙落地的一瞬間,他有心動用要素之力使自己飛起來,但可惜法則之線經過那一波存在性之力洗禮之後早已七零八落,根本無法啟用,結果就是他和那頭霜噬巨蟲之王一齊重重地落在地面上,衝擊力第一時間就將他摔飛,好在他沒有霜噬之牙那麼恐怖的體重,又有後者作緩衝,因此只是被重重地甩向地面,布蘭多在落地的最後一刻調整了姿勢,打了幾個滾,雖然撞了個頭昏眼花,但也不過僅此而已,身上最多不過是些擦傷。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本身的實力的緣故,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已被摔成了肉餅,但對於要素開化的存在來說,數百尺高空也不過如此。如果他事先早有準備,甚至可以直接跳下來而不需要緩衝,也一樣不會受傷。

    但這一次畢竟是出乎預料之外,布蘭多從地上踉踉蹌蹌站起來的時候,感到腦子好像被錘子砸了一錘一樣昏昏沉沉難受;他試了好幾次才重新站起來,只覺得思維一片混亂,唯一還記得的是把自己拉回這個廣場的一定是敵非友,因此立刻舉起大地之劍,擺出防禦姿態。

    “是誰!?”他喊道。

    “是我。”

    廣場上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道。

    “寇華!”布蘭多第一時間聽了把這個聲音出來。

    “你稱呼我妹妹也叫寇華,稱呼我也叫寇華,似乎一點誠意也欠奉。”女人的聲音答道。

    布蘭多微微一怔,立刻反應過來對方恐怕就是之前逃走的寇華的黑暗面,而既然她出現在這裡,那麼這兒十有八九真是神之永眠地了。他冷靜下來。環視四周,但除了這個光禿禿的廣場之外,並未看到那所謂的將醒之神身處何處。他微微瞇起眼睛,順著對方的話答道:“那麼我應該稱呼你什麼,尊敬的女士?”

    布蘭多還有些頭暈,脆漫無目的的瞎扯。好拖延一些時間讓自己盡快回復最佳狀態。流逝指針的計時已經結束,他一邊悄悄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狀態,系統已經自動扣去了他一部分經驗,但好在似乎認為是他殺死了霜噬之牙,獨吞BOSS的經驗是一筆豐厚的回報,反而讓他的經驗反而比之前多了不少。

    女人的聲音輕輕哼了一聲,彷彿是在冷笑,她當然看穿了布蘭多的企圖,但也懶得理會。只是戲謔地問道:“之前膽子不是很大麼,怎麼忽然變得膽小了,人類先生?”

    這個人類先生的口吻倒是和寇華如出一轍,不愧是一體兩面的兩個存在。不過布蘭多有些疑惑,怎麼感覺這位埃希斯的長女有點針對自己的樣子,他不解地抬頭問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先前在螺旋大廳,一口叫出我的名字,差一點害得我前功盡棄的人。就是你吧。”

    寇華的聲音冷冷地說道。

    布蘭多腦子裡嗡的一聲,心道壞了。沒想到還是讓她給看到了。寇華的黑暗面可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難怪她會出手把他給攔下來,看樣子是準備秋後算賬了。他背後出了一身的冷汗,但也懶得多說,對方是這兒的隱藏BOSS,而他現在又到了這個廣場上。只怕難免要打一次,乾脆握緊了大地之劍,等待對方出手。

    但正是這個時候,廣場上空忽然'呼'一聲出現了一團漆黑的火焰,布蘭多仰起頭。看到火焰從中分開,從裡面緩緩走出一位身材和寇華差不多的少女,只不過她全身上下包括衣服都是由燃燒的黑焰構成,懸浮在半空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認得我的人類形態。”

    “不要用你那些拙劣的藉口來搪塞我,縱使是布加人也沒見過我的樣子,”布蘭多正要開口,但少女卻好像是看穿他心中所想一樣,搶先把他的退路堵了個精光。但她又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語了一句:“真是奇怪,你的來歷我竟然看不透,你究竟是誰?”

    布蘭多駭了一跳:“你能看到我的思想?”

    “我畢竟是個神祇啊。”

    少女的聲音在黑暗中嗡嗡迴響。

    “你是神?”布蘭多反應過來:“不對,這不是你的力量,這是米洛斯!”

    “真聰明,”少女笑了笑,但布蘭多一點也感受不到寇華身上那種天真與單純,只覺得對方笑得陰森森的:“你不是問應當怎麼稱呼我麼,我是蘇拉什,墜星之年後沃恩德大陸上唯一的神祇。但我不再是將醒之神--我是已醒的神祇!”

    做夢吧你,布蘭多心說,你要是真神,那玩家還怎麼玩?這畢竟是是5、60級的副本啊,雖然說是隱藏BOSS,但只要是BOSS,就有擊敗的可能。

    布蘭多忽然想到,這位自稱是蘇拉什,腦子看起來有些不大清醒的寇華的'姐姐'似乎是和他打著一樣的主意,也是在拖時間啊。可以想像,米洛斯的本體應該還未完全甦醒,這不是一個很短暫的過程,布蘭多忽然想到他們在冰川上看到的那些巨大的殘骸,那位巨人之神的真正形態是個什麼樣子的,就已經可見一斑。

    “布蘭多​​。”就在布蘭多滿肚子腹誹的時候,聖奧索爾的聲音忽然從他心中傳來:“上面有人正在接近。”

    “你怎麼知道,賢者大人?”布蘭多微微一怔,什麼時候這位精靈禦姐還有雷達的功能了,他以前可沒聽說過。

    “蠢,我感到安奎麗他們了。”

    “亞魯塔和佩婭?”布蘭多抬頭望了一眼上面無邊的峭壁:“他們兩姐弟不會飛啊。”

    “他們兩姐弟不會,但有人會,應當是有人帶著他們,速度很快,很可能是你那個老師。”

    “梅菲斯特?”布蘭多心中一跳,如果是兩個人的話,那麼剩下那個很可能是維羅妮卡。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發現這個方向的,但如果這兩人能加入戰鬥的話,對付這冒牌神祇蘇拉什也就有把握多了,想及此,他也不打算即刻拆穿對方的謊話,而是繼續順著說下去道:

    “既然如此,蘇拉什大人,你把我帶到這裡來是有何用意?雖然我當初不慎差點破壞了你的計劃,但作為神祇,好像你沒必要和我一個凡人計較吧?”

    “自然不會與你計較。”少女的聲音冷冷一笑:“相反,作為我的第一個客人,我還會讓你看一場好戲。”

    “好戲?”

    “讓你看看,一位神祇是如何復生的,而從這一刻起,沃恩德的歷史亦將永久改變,能夠參與其中,你應該感到榮幸,凡人。”

    布蘭多一點也沒感到榮幸,相反,他挑出對方的語病道:“你不是已醒之神了麼,寇華小姐,這好像有點前後矛盾吧?”

    “噗嗤”布蘭多聽到聖奧索爾在他精神世界中沒忍住笑的聲音。

    寇華也有點惱羞成怒,她臉紅了紅,咬了咬牙道:“閉嘴,你給我看著就是了。”

    布蘭多聳聳肩,反正他已經確認了自己之前的猜測,這就夠了,只要寇華還不是真神,那麼就有擊敗她的辦法。倒是聖奧索爾一邊笑一邊對他說道:“你太沒有紳士精神了,布蘭多,女孩子的口誤怎麼能這麼糾正​​呢。”兩人在一邊竊竊私語,卻也注意著少女的一舉一動,只見她話音剛落,一股極其詭異的嗡嗡聲就從黑暗之中傳來。布蘭多往那個方向看去,頓時看到黑暗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管道一節節亮了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裡面流動,並逐漸接近這座平台。

    而下一刻,整個平台震動起來。

    不,布蘭多皺起了眉頭,震動的並不是平台,甚至也不是來自於下面的深淵之中,而是整個峭壁,整個山谷都在震動著。他面色漸漸變了,這是群山的共鳴,他幾乎可以感覺到,戰栗來自於整個死霜森林中心的冰川,這一刻,冰川甦醒了,它們正在發出屬於它們的聲音。

    千百年之後,那個聲音再一次出現在大地之上。

    而有什麼東西,開始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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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7 20:30: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七幕 復甦 III

    季羅波,白城之郊——

    季羅波教堂在整個白城地區並算不上是最為雄偉的教堂,在遠野之年、翠林之年與蛙鳴之年分別落成季洛維、奧斯里安、巴巴利薩教堂三座大教堂之後,更是趨於無名,但若論起歷史,這座坐落於土丘之上久經風雨、連外牆都已斑駁的教堂卻是整個十城地區最為古老的朝聖所之一,它的神父,薩連神父,更是拜盧恩主教最為得意的弟子之一,只不過門莎教派的這一支係並不追名逐利,因此逐漸為人遺忘。

    白城郊野風雨如晦,教堂之中,聖壇後面的講台上,皮膚黝黑猶如鄉間老農一般的神父怔怔地盯著自己面前的聖水杯。

    聖水杯是由法恩贊所賜,白銀的聖杯之中所盛滿的是充滿魔力的聖水,傳說骯髒之人能從水的倒影之中看到自己此生的罪孽,貪婪者能看到自己醜惡的慾望,虔信者能看到堅定的希望,但只有純潔者能看到來自於雲顛之上的神諭。雖然這只是一個傳說,但聖水杯卻確實是一處朝聖所之中最為神聖的器皿,而且是在最為隆重的幾種典禮裡要使用到的固定儀式道具之一。

    四野的農夫和窮人偶爾會從教堂中討要一些聖水,據說有治癒的功效,薩連神父也樂於布施,但此刻,雷聲隆隆,聖水杯的水面也蕩起層層漣漪,水面上好似浮起一層​​黑霧,一個接著一個的金色文字從黑霧中浮現,又漸漸消失。

    這樣的異景已經持續整整一刻鐘之久。

    薩連額頭髮根部已滿是冷汗,他不住在胸前畫著神聖的符號,口中吟唱著讚美詩。但窗外的雷雨彷彿愈加猛烈,教堂外時不時傳來修士和學徒的呼喊聲,不多時,一個滿身是水的苦修士抱著用浸了油的牛皮包好的經卷從側門外闖了進來, “神父大人,經書都已經藏到地窖中去了,這雨下得古怪,這次的魔潮似乎比往次都要來得大得多啊。”

    他忽然住了嘴,看到薩連神父臉色蒼白地回過頭來。

    “神父大人……?”

    “快,去通知岡薩雷斯主教,讓他通知布加人……”

    “通知布加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神父大人?”那修士臉色大變。

    “讓布加人關閉在元素之疆的監測站,”薩連的手彷彿神經質一樣地哆嗦著,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米洛斯的星座恢復了,有神祇在沃恩德復活了……”

    一個炸雷落下。

    嗡嗡聲在教堂之中久久迴響。

    苦修士目瞪口呆地站在三排椅子中間的走道上,一時竟然忘了自己要去幹什麼。

    “去,快去。”

    “我得去見賢者大人一面……”

    薩連哆嗦著看著窗外。

    風雨如織。

    ……

    淺水鎮——

    八月之後的蘭托尼蘭東部地區終於現了一絲淺綠色,森林不再是死氣沉沉的枯枝敗葉,庫爾克湖的湖面風掠過森林時,還能聽到沙沙的聲音。兩個年輕人在湖畔棧橋上垂釣,沙桶就放在腳邊,其中一個正在大呼小叫,彷彿毫不在意驚走了'獵物'。

    “嗨,蘭度,今天我肯定能釣起一條狗魚,讓我們去好好嘲笑一下約翰他們。”

    “你閉嘴,魚都被你驚走了。”

    他的同伴沒好氣地斥道。

    “放心吧,現在還不是上鉤的時候,待會我自然會安靜,不過今天風大得有些離譜,收杆的時候就沒那麼容易了。”第一個年輕人雙手抱著後腦勺,愜意地靠在棧橋的木樁上,咬著片草葉,嘟囔道。

    “你能不能閉——”

    第二個年輕人閉字還沒說完,忽然之間好像地震一樣,整個棧橋抖動了一下,讓他一個哆嗦咬中自己的舌頭,忍不住慘叫一聲。而第一個青年一下蹦了起來,驚疑不定地看著四周,最終他的目光落在湖面上,視野之中一道顯眼的波紋正沿著湖岸向湖中心擴散開去。

    那絕對不是逆浪。

    “嘿!怎麼了,剛才地動了嗎?”

    “該死……唔唔,我的舌頭……好痛……”

    被稱作蘭度的年輕人在棧橋上弓著腰,痛得像只烤熟的蝦米。而第一個年輕人卻警覺地站了起來,他開始感覺到有什麼東西不對了,他抬起頭——是森林,森林安靜了下來。緊接著,一陣嗡嗡的聲音從北面傳來,那聲音有點像是北邊老約儂​​家裡養的蜜蜂,但他明白那絕對不會是蜜蜂,蜜蜂不可能會有這麼多。

    他下意識地昂起頭,看到一片烏雲正從死霜森林方向籠罩過來。

    出大事了!

    年輕人一瞬間就想起了半個月前進入森林的那一行貴族。

    他想也不想,抓起棧橋上的同伴就向湖畔跑去,而正是這個時候,第二波震波如期而至,遠遠看去連森林中的地面彷彿都起了漣漪,拱起的土層像是波浪一樣從整個庫爾克湖北畔橫掃而過,年輕人才剛剛拉著自己的同伴跑到岸邊,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大叫一聲從棧橋上騰空而起,穩穩地落在不遠處的灘頭上。

    而在他身後,震波就像是一道鞭子,刷一聲抽在棧橋上,淺水鎮矗立在湖畔十五年之久的棧橋就好像得了傷寒一樣打起擺子,不過片刻,就嘩啦一聲徹底散架,變成一堆漂浮在水面上的破爛木頭。

    年輕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這是怎麼了?

    ……

    白峽消失了。

    成片成片的冰川峽谷正在消融,積雪崩坍、塌陷,峰巒支離破碎,山峰沉降入地下,留下一條條可怖的裂口。大地轟鳴著,震蕩的群山之間唱誦著一首聖歌,冰層正在歌聲中一層層垮塌,半個城鎮大小的冰川翻滾著落入張開的萬丈深淵之中,並在這個過程中肢解,發出有如雷鳴一般的震響。

    折劍騎士團的年輕騎士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整個峽谷已經被夷平,而兩面的冰川正如同沙漏中的沙子一樣消逝,不時有人在落雪中失足,兩旁的人趕忙緊緊地拽住他,將他拖起來。

    阿萊亞正在使勁抖落自己兜帽裡的雪渣,他抬起頭來看著這末曰一般的景象,忍不住也有點失魂落魄:“瑪莎在上,這是怎麼了,布倫德,你是不是什麼時候褻瀆了神明,現在遭天譴了。”

    “閉上你的臭嘴!”布倫德在擔架上沒好氣地咳嗽道。

    尼玫西絲走在隊伍的最前方,她攀上一處峭壁,然後向後伸出手,讓小佩洛抓住她的手爬上來,“謝謝。”後者抖了抖熊皮大衣上的積雪,道了一聲謝。

    “不能再走了。”

    “怎麼了?”

    “看前面!”隊伍中有人忽然喊了出來。

    小佩洛瞇起眼睛,用手搭在眉毛上向前方看去,在正前方,白峽已經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深谷,深谷之下,瀰漫的冰霧正在漸漸消散,露出後面一望無際的黑色建築群。就在腳下,那像是一個個堆疊在一起的黑曜石正立方體,但每一個,邊長都超過數万尺,薄霧籠罩在這些氣勢磅礡的立方體之上,一眼望去,彷彿傳說之中泰坦的方舟。

    而此刻,冰川在向下消失,而這些黑色的建築群正在隆隆的轟鳴聲之中緩緩升起。

    “瑪莎在上,這是什麼鬼玩意兒……”阿萊亞瞪直了眼睛,看著那緩緩升起的黑色牆壘。

    尼玫西絲靜靜看著,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記憶好像自動在腦海之中浮現。

    小佩洛側過頭來看著她:“尼玫西絲女士?”

    “撤退。”

    “退路早已斷了。”小佩洛指著那黑色高牆大聲問道:“尼玫西絲女士,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尼玫西絲回過頭來,漆黑的眼睛盯著這位矮小的克魯茲騎士,她一言不發,卻少有地讓對方退縮了。小佩洛看懂了她眼中危險與警告的意味,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這個舉動立刻讓他臉色通紅,他剛想開口,卻被尼玫西絲打斷了,“你想知道那是什麼?”不給小佩洛開口的機會,尼玫西絲張開口,用唇形說了三個字。

    “米洛斯。”

    ……

    所有的能量管道都已經亮了起來,平台正在嚶嚶嗡嗡的聲音中緩緩上升,黑暗像是一層薄紗般褪去,光從頭頂灑下,逐漸勾勒出整個深淵的邊沿。光滑的斷壁之上,是數也數不清一條條輸送能量的晶格,有些分佈成規整的折線,有些構成漂亮的圓形,整個牆面就像是一部巨大的機器,每一個部件都在有條不紊地運作著。

    平台緩緩升至這個空間的正中央,才發出一聲蜂鳴停了下來。

    寇華在平台正中央,這才緩緩抬起眼瞼,此刻她身上的黑色火焰早已像是飄零的落葉一樣四散紛飛,露出下面白金色由純粹的閃電構成的軀體,她睜開眼睛,眸子裡一片雪白,一縷縷電弧從她弧形的臉蛋上跳起,延伸向修長的脖子,她的頭髮,純粹是由約束在一起的閃電束構成。

    “重生的感覺真好。”

    平台上彷彿迴盪著兩個聲音,一個屬於寇華,一個卻滾滾有若雷鳴,兩個聲音漸漸重合在一起,合二為一。

    就在寇華開口的同時,一束閃電從半空中垂下,穿過她的身軀,徑直擊中下面的平台,無數電離像是飛濺的鋼水一樣在彷若黑曜石鋪成的平台上炸開,灌入平台上那些深深的刻痕之中,一道一道,白金色的光芒沿著那些古樸的花紋向四面八方延伸,彷彿是轉瞬,整個平台都活了過來。

    那些發光的能量通道向空氣中折射出一束束全息投影,在這些投影中,閃爍著那些古老的符文:Flame,Eaam,Oss,Aryn,這些符文像是下雨一樣往下流淌,形成漂亮的數據流和光牆,布蘭多幾乎被這一幕震撼,直到寇華的聲音重新響起:

    “千百年前的爭執彷彿還索縈在浮雲上的大廳之中,可悲的神明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敗,它們為你們稱之為沃恩德的世界規劃了一個幾乎必定會走向毀滅的未來,即將命運交還給你們這些卑微的生物。”

    “千百年後,你們擊退了黃昏,但混亂卻根植於你們心中,貪婪,罪惡,殺戮,永不休止的征伐,你們將自己變成了那個你們曾經在預言之中看到的末曰。”

    “古典的秩序已經成為過去,唯有熵永遠存在,時至今曰,神又一次為你們喚醒,一切回到原點——世界從混沌之中誕生,又毀滅於混沌,現實與預言一一印證,哼!凡人們,這就是報償!”

    然後她的聲音彷彿又被另一種感情所替代:

    “你們重新選擇了你們的命運,凡人。”

    “我們曾親手將命運的方向交還與你們手上,然而今天,你們又一次回到這裡,彷彿僅僅只為了證明阿爾弗斯的預言。”

    “你們重新將我們喚醒,我們尊重你們的選擇,神祇將回到大地之上,我們將重新構築下一個時代的秩序。”

    “而你們的時代,至此結束——”

    布蘭多定定地看著這一幕,彷彿在遊戲之中看過場動畫一般著了魔地定在那兒,好半晌,他仰起頭脫口而出:“你究竟是寇華,還是米洛斯?”

    寇華低下頭看向布蘭多,銀白色的眼中同時閃動著兩種不同的感情色彩,但她最終定格在其中一種上,開口道:

    “我當然是寇華。”

    “但亦是米洛斯。”

    另一種聲調隆隆作響。

    她輕輕抬起手臂,在她前方,空間中好像被投入了一枚枚石子,蕩漾開一圈圈漣漪,波紋張開之後,後面出現了一幅幅全息投影。布蘭多只看一眼那裡面出現的影像,就認出那是城市的投影,克魯茲的沃勒茲,四境邊陲上的科倫克,金鬃獅人的要塞托奎寧——他甚至能看到那高聳入雲的金色尖塔,白城,千帆港,安培瑟爾大聖殿重建的、金色的拱頂,克庫爾堡要塞般的城壘,聖奧索爾的精靈之尖,灰白要塞,甚至遠在大冰川上布蘭多僅僅去過一次的野牛城皆出現在這無數畫面之中。

    布蘭多呼吸有些急促起來,他緊盯著寇華,問道:“你想幹什麼?”

    寇華得意地看向他:“你猜?”

    一道閃電從布蘭多的腦海之中穿過,“你不能那麼幹!”他咬牙切齒地喊道。

    “為什麼不能?”

    少女的聲音輕輕地問道。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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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7 20:30: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八幕 復甦 IV
   
    庫爾克堡,下午四點——

    勒莫幾乎是從沙發上被驚醒的,他看著自己的茶几,書桌和書櫃像是著了魔一樣抖動著,在房間內向著一個方向平移,桌子上的茶杯,正叮叮噹當響個不停,“地震了!”這個可怕的念頭才剛剛從他的思緒之中浮現,砰一聲巨響,對開的胡桃木門就已經被衛兵撞開。

    衝進來的是他的親信,但對方的臉色不比他好到那裡去:“大、大人……你最好出來看看。”

    “公主殿下呢!”

    勒莫像是豹子一樣從沙發上蹦起來,一把抓住自己親信的衣領,怒吼道:“快把所有人疏散出去!”

    親信死命搖著頭,而正是這個時候,一個冷靜平和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騎士長先生,放開他,你冷靜一些。”這個聲音就像是刺了勒莫一下,讓他一下丟開自己的親信,他抬起頭來,在搖搖晃晃的大門背後,看到站在那兒的半精靈少女,格里菲因身後跟著幾名騎士,維埃羅公爵穿著長袍亦跟在她左右,公主殿下臉色如常,公爵大人亦看不出任何慌張的神色,只是天花板上的沙塵時不時像煙霧一樣落下來,落到兩人身上,但都沒人在意。

    勒莫臉紅了紅,沒想到公主殿下都到這邊了,他先前睡得太沉了一些,“公主殿下,我們得趕快離開建築內。”不過他還是立刻提議道。

    “不必了,這不是地震。”

    格里菲因公主答道:“騎士長,帶上你的人,去通知星與月之塔的巫師們張開城市魔法防護。”

    “魔法防護?”

    勒莫微微一楞,難道是遭到襲擊了。

    他下意識地將狐疑的目光投向其他人,格里菲因嘆了口氣,但只有那個親信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身邊,附耳道:“大人,你出去看看就明白了。”

    ……

    沃勒茲,下午三點五十五分——

    聖殿高塔之上警鐘長鳴,獅鷲衛隊第一時間就升上天空,向四面八方飛去,城鎮郊野,鬱鬱蓊蓊的森林的樹冠像是被狂風刮過,翠綠的樹冠一浪浪翻滾著,露出下面灰白色的葉片。衝擊波一層層從天空上經過雲層,將棉絮一樣的輕雲扯得七零八落,僧兵傾巢而出,排著長隊走上城牆,在​​市中心的四個方向上,尖塔之上都閃爍起強烈的魔法輝光。

    彷彿是轉眼之間,一道淺紫色的半球形光幕就在整個城市上空張開,將從曼陀林市集到水門的區域完全籠罩進去。

    從天空俯瞰城市,恐慌的人群正沿著街道向市中心聚集,彷彿有什麼無形的恐懼驅趕著他們前進一般。

    而在中央廣場上,執政官卡寧滿臉蒼白地看著頭頂之上,彷彿面臨末曰一般,口中喃喃自語:

    “瑪莎在上啊,請庇佑你的子民吧!”

    就在他身後,治安長官的吼聲好像是一頭憤怒的巨龍般咆哮:“你們這群該死的蠢貨,呆在這里幹什麼!去通知炎之聖殿總殿!快滾!告訴他們,我們要完了!全完了!”

    “讓他們去查,是誰!是誰引導的這個法術!”

    巡查騎兵四散而逃。

    ……

    托奎寧要塞,四點十分——

    與沃勒茲緊張的氣氛截然不同,這座金色的獅子之城彷彿被投入到一個籠罩整座城市的寂靜魔法之中。

    整座城市都靜止下來。每一條街道,每一個廣場,甚至是那些集市與商店的門口,那些長著獅子一樣頭顱和麵孔,留著長長的鬃毛的獅人,還有扛著利斧的矮人,灰野半身人,每個人都好像中了魔法的木偶,所有人都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天空。

    天空之上,頃刻之前還烏云密布,但好像一圈波紋以城市為中心蕩漾開來,所有的烏雲頃刻被向四面八方驅散,衝擊波一層層蕩開,厚厚的雲層被扯裂了,撕碎了,滾動著,最後化為一團團魚鱗狀的輕雲,還在向遙遠的天際飄散。雲層之後的天空,瓦藍瓦藍的顏色,陽光直射而下,清澈得像是無波的湖面,沒有一絲瑕疵。

    萬里無雲。

    阿薩摩耶聖殿金色的尖塔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

    但沒有人歡呼,沒有人讚嘆這樣的神蹟,甚至沒有人敢輕易發出任何聲音來。

    金色的宮殿大門齊齊打開,年邁的獅人祭祀在隨從僧侶的攙扶下步出聖殿,一片片白色的聖袍,彷彿浪潮。但所有人都看著天空,幾乎是失魂落魄地跪下,祈求神明的原諒。

    深藍色的天幕上。

    Tiamat法陣白色的線清晰得像是用粉筆在黑板上劃出的魔法陣圖解,只是那些粗細不一互不交織的弧形線條,每一根橫跨半個天空,直徑都超過上萬里。線條有點像是白色的尾跡,從遠端的輕雲之中傳出,橫穿頭頂,然後又連向另一邊的天際。

    幾條豎直的線,連向整個法陣的圓心,這壯觀的景色,也只有在最晴朗的曰子裡,才能目睹一二。

    但今天,這樣的景色卻只讓觀賞它的人感到窒息。

    白色的法陣正在一輪輪重合,它們像是從另外半個天空中平移過來,雖然沒有絲毫響動,但卻可以讓人心中響起猶如滾滾雷鳴一樣的巨響。法陣一重一重疊合在一起,每一次移動,都掃過數百里的天幕,最後這些轉動的齒輪,不偏不倚,正好對準了托奎寧要塞。

    重重威壓從天空之下降下。

    那一刻,整座城市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匍匐下去。

    彷彿聆聽神祇的教誨。

    ……

    尼玫西絲抬起頭。

    那蜂鳴的嗡嗡聲已經越來越響,後面的折劍騎士團正在緩緩後撤,但正是此刻,在場的幾個人心中都湧現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好像親眼目睹某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磅礡力量正在破繭而出,最後撤退的尼玫西絲與小佩洛幾人不約而同地回過頭。

    彷彿是忽然之間,光芒微微一閃,所有人親眼看到一圈淡淡的光紋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那速度看起來很慢,但實際上很快,小佩洛一眼就判斷出光紋西起紫羅蘭堡附近,東至庫爾克,幾百英里的範圍,不過轉瞬而至。光波嗡一聲掃過他們所在的位置,聚集向那黑色的建築群中心。

    只是一眨眼。

    光紋就完全匯聚在一起,形成一個耀眼的光團。

    然後一道光柱,從光團中心筆直地升起,'嗡'一聲直接擊穿天空中的雲層,雲層像是水波一樣動蕩起來,一層層波動著。僅僅是餘波,就已經讓所有人感到驚心動魄。

    “這……這是……”

    ……

    寇華只用手輕輕一點。

    畫面之中已只剩下一片純淨的白色,白光以光柱落下的一點為中心,剎那之間擴散開來,彷彿海嘯,漫過整個城市。高聳的塔樓,城牆,要塞,還有托奎寧那標誌姓的金色尖塔,一一沒入刺眼的光芒之中。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沒有房屋坍塌的聲音,沒有慘叫,沒有火光,只剩下無瑕的白光,彷彿世界誕生時瑪莎降下那一點光芒。

    光芒過後。

    托奎寧,這座獅人為之驕傲的要塞,從此徹底從這個世界上被抹去,不再有一絲一毫它曾經存留的痕跡。而居住於這座城市之中的三萬四千獅人,矮人與半身人,統統灰飛煙滅。托奎寧的草原之上,只剩下一個直徑達數里的深坑,坑中餘煙裊裊,見證著頃刻之前發生的一切。

    布蘭多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神之審判,光元素系十四環魔導魔法。

    寇華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有將手指向另一幅畫面——沃勒茲。

    “你瘋了!”布蘭多怒吼道,他心驚膽戰地盯著另外兩幅場景——安培瑟爾,庫爾克。

    格里菲因公主還在庫爾克!

    寇華回過頭,用已經變得毫無感情色彩的銀白色眼睛看著,問道:“為什麼這麼說,人類先生,喚醒我的,不正是你們麼?”她的聲音在大廳中迴盪著,沒有一點愧疚,也不感到興奮,彷彿不過如此,僅此而已。

    “喚醒你的是萬物歸一會的信徒,關我們屁事,那些人都是無辜的!”

    “萬物歸一會的信徒,亦是黑鐵的一代,亦有決定世界命運的權力。”

    “他們是一群被黃昏侵蝕了心智的敗類!”

    “所以說,你們自己將自己變成了毀滅的使者。”寇華得意地一笑。

    “該死!”

    布蘭多飛起來一劍劈向平台上空的寇華,但劍刃離對方還有十尺遠時'嗡'一聲好像擊中了一面空氣牆,被擊中的空間劇烈地震蕩起來,以觸碰點為中心,蕩漾開一層層六角形的光紋。寇華看了他一眼,左手移向這個方向​​,一輪熾白色的靜電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布蘭多慘叫一聲,直接被彈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就這麼一下,他損失了四分之一的生命。

    他立刻咬牙從地上爬起來,但正是這個時候,一隻手從背後按住了他的肩膀。連布蘭多自己都沒注意什麼時候維羅妮卡和梅菲斯特已經來到了自己背後,兩位劍聖將佩婭和亞魯塔放下,兩姐弟估計在下墜的過程中又一次昏迷了過去,此刻仍未醒來。兩人同時抬起頭來看著大廳中央的寇華,“布蘭多,這是怎麼回事?”最終還是維羅妮卡最先開口問道。

    “快阻止她,她在摧毀投影上那些城市,她現在操控著米洛斯的軀體,可以任意使用米洛斯的神力!”布蘭多喘了一口氣,立刻回答道,看到維羅妮卡和老師趕到,他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現在他們三個人的實力,加在一起也並不遜色於遊戲之中五十級左右的整個團隊了。

    維羅妮卡一眼就認出了全息投影上的沃勒茲,她面色一變,也沒見有任何動作,劍鞘之中的細劍就錚一聲自動出鞘,出現在她手上。布蘭多看了一眼那劍,並不是蒼穹之青,不過就是一把質量上乘的魔法劍而已。他這才意識到,女軍團長的實力好像有成長了一些,也不知道信風之環經歷的影響,還是因為大魔潮的原因。

    “完全狀態的真神?”梅菲斯特皺了皺眉,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布蘭多才冷靜了下來。

    不,從先前寇華的話中就聽得出來,她應該還在和​​米洛斯的軀體互相契合之中,這個狀態下的她充其量算得上是個偽神而已。但即使是偽神,亦和凡人有了質的差別,她身邊的那一層光幕就是傳說之中的神力屏障,來自於凡世的攻擊不可能穿透這層屏障,但該死,這場戰鬥應該怎麼打?如果連寇華本身都無法攻擊到的話,那豈不是一面倒的屠殺?

    不可能。

    如果寇華真是那個傳說中的隱藏BOSS,將醒之神蘇拉什的話,那麼一定有什麼破綻。

    布蘭多瞇起眼睛,已經看到維羅妮卡沖向寇華,她的速度快得驚人,就像是一抹青色的影子,轉眼就繞到了寇華背後。她在那兒一停,舉起長劍在自己身前左右交錯,一條青色的巨龍已經從劍刃之上飛出,直奔寇華而去,然而和布蘭多先前的攻擊一樣,青色巨龍撞上光幕的一瞬間,六角形的網格層層浮現,巨龍瞬間分崩離析,然後從光幕上反彈出一圈靜電光環,但這光環還沒靠近維羅妮卡,就被青之劍聖一劍劈成兩半,沒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一個呼吸的時間,維羅妮卡已經完成攻擊與反制,輕輕落在布蘭多身邊,她眉頭皺得極深,“絕對差距?”她看向布蘭多。

    布蘭多點了點頭。

    絕對差距,就是凡世之間一切力量與神力之間的天塹,這是Tiamat法則之中最核心的規則——神力,又被稱之為絕對法則,存在姓的力量,優先於一切法則與秩序。只有存在姓的力量才能影響神祇,凡人的力量在這樣的層次之上就像是泡影,無論多麼絢爛,但毫無意義。

    “她不是真神,怎麼可能和我們之間有絕對差距?”維羅妮卡幾乎是咬著牙問出這句話來。

    布蘭多茫然地搖了搖頭。

    的確如此,寇華還算不上真神,怎麼會有絕對差距。但那神力屏障明明就是絕對差距中的一種。而且連絕對差距這種東西都出來了,這場戰鬥還能怎麼打?他覺得肯定在什麼地方有問題,這種等級的戰鬥不可能是給玩家準備的,他環視四周,想要找出那個潛在的破綻,但此刻在他心中,已經隱隱有了另一個想法。

    這是世界任務。

    遊戲之中的世界線在此一分為二。

    當年的玩家選擇了前一條,而他卻誤打誤撞選擇了後一條,未來的線,已經徹底被改變了。

    但是好是壞,還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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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7 20:31: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九幕 復甦 V
   
    深淵之中的地下,冰層脫落之後,四周黑沉沉的人工建築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黑曜石一般光滑的牆面上,白金色的光芒正沿著刻痕向前延伸,很快將整個走道都點亮,阿洛茲和梅蒂莎一前一後,有些好奇地走在這條長廊上,但兩人已經不知道迷路了多長時間。

    “我們好像一直在繞圈子,阿洛茲姐姐。”

    小母龍臉刷一下紅了,但她一隻手彎抱著星形石,一面揮了揮爪子,外強中乾地露出小尖牙答道:“怎麼可能,一定是你記錯了。”

    梅蒂莎微微一笑。

    “是的,”她點點頭笑道:“就像是在四境之野的時候一樣,之所以還沒到目的地,只是我們走得太慢了而已。”

    阿洛茲好像被電了一下,她一下回過頭,瞪圓了眼睛看著梅蒂莎。 “你、你、你怎麼知道!”

    “我還知道你曾經是聖者之戰戰場上最年輕的巨龍,阿洛茲姐姐。”

    “在莫洛斯,你偷溜出去和芙羅法大人約會,被風精靈禁衛軍逮了個正著,艾爾蘭塔大人把你們狠狠地訓了一頓。”梅蒂莎小聲描述道:“你還記得她當時說的什麼嗎,'幽會還能迷路,我的手下怎麼能比吉爾特和聖奧索爾那個死丫頭差那麼多,丟臉死了,快滾!'”小精靈公主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下當時的場景。

    阿洛茲微微張開嘴,像是隻小狗一樣呆呆地露出尖尖的犬牙,臉好像熟透了的蘋果:“不可能,這件事情怎麼還會有人知道,你、你、你究竟是誰!”

    梅蒂莎歪了歪頭,笑著並未回答。

    “啊!”阿洛茲忽然發出一聲尖叫,她有些驚喜地看著對方:“我想起來了,是你,新月小公主!你怎麼改了個這麼奇怪的名字!”

    “那是我的姓氏啊,阿洛茲姐姐。”梅蒂莎嘆了口氣:“我的本名就是梅蒂莎。”

    小母龍吐了吐舌頭,有些惱火地答道:“你長大了。”

    梅蒂莎扶了一下額頭:“阿洛茲姐姐,我是英靈,樣子是不會發生變化的。”

    “是嗎,”阿洛茲抓了抓圓圓的臉腮:“那大概是我記錯了。”

    “所以讓我來帶路吧,”梅蒂莎答道:“就像以前我們一起合作時那樣,好嗎?”

    但阿洛茲並沒有回答好還是不好,而是豎起一根手指頭壓在梅蒂莎的嘴唇上,“噓!”她說道,“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梅蒂莎嚇了一跳,連忙後退一小步,瞪著她。

    “真的,有聲音!”小母龍連忙答道。

    “真的?”銀精靈小公主微微挑起眉毛,她知道黃金族裔的五感要比其他種族靈敏得多,但忽然之間,她尖尖的耳朵也動了動。兩人同時向某個方向回過頭去,在那邊,長長的走廊上有一個十字路口,而一個狼狽不堪的背影正一瘸一拐從那兒緩緩走過。

    半晌,阿洛茲才和梅蒂莎從隱形法術中顯露出身形。

    “眼熟的傢伙。”小母龍露了露牙齒:“可疑。”

    “是安列克公爵。”梅蒂莎答道。

    她和阿洛茲互視了一眼。

    ……

    白色的光柱通徹天地。

    尼玫西絲等人回過頭,遠遠地盯著那個方向。

    第二次——

    維羅妮卡怒火滔天地看著寇華身前又一個畫面淹沒在白光之中,勒沃茲,這座克魯茲的邊陲城市已經化為了灰燼,她憤怒得幾乎要把劍柄握碎,但布蘭多緊緊地拽著這位女軍團長,生怕她失去理智。他們三人已經向寇華發起過多次進攻,但都是無功而返,神力屏障就像是一道令人絕望的牆壘,橫亙在凡人與神明之間。

    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擊穿。

    寇華將目光切向下一幅畫面——奧斯金,一座風精靈的城市。布蘭多緊張地看著那些飛速切換的畫面,還有兩幅圖,下面就是位於庫爾克湖畔的那座美麗的城堡。

    他緊張得手心中幾乎全是汗水。

    哪有這樣的戰鬥。

    得想個辦法才行。

    這個時候,寇華忽然抬起頭來,好像看著什麼,她的聲音再一次迴盪在平台之上:

    “妹妹,你來了。”

    布蘭多微微一怔,他回過頭,就看到小王子和萊納瑞特皇子的身影出現在峭壁之上,“老師!”“維羅妮卡大人!”他和詩朵的聲音最先傳來,然後布蘭多才看到另一個寇華出現在他們背後。大廳中央寇華的黑暗面皺了皺眉頭,而善良的寇華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難道戰鬥的關鍵在於善良的寇華身上?這個想法在布蘭多心中一閃而過。

    “她是?”梅菲斯特問道。

    “那也是寇華,控制米洛斯的是她的黑暗靈魂。”

    “一體雙面?”

    布蘭多啊點了點頭,差不多。 “啊,等等!”他忽然驚訝地看到維羅妮卡已經向著那個方向直射過去,顯然,這位女軍團在第一時間想到了同一點上,但問題是,維羅妮卡比他果決得多。但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維羅妮卡的劍尖幾乎都已經到了寇華面前。

    善良的寇華幾乎都嚇呆了,她瞪大眼睛,就那麼怔怔地站在那裡,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類女人一看到自己就不分青紅皂白地殺了上來。當然,即使她不嚇呆,也未必能躲過維羅妮卡的劍,畢竟一個是施法者,一個是戰士,在近身狀態下,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

    寇華微微張開嘴,眼看著要比維羅妮卡一劍刺個透心涼,而正是此刻,布蘭多焦急的喊聲終於傳來:

    “哈魯澤,擋住她!”

    小王子想也不想,拔劍就攔了上來,不過維羅妮卡看都不看他一眼,兩人的差距實在是不在一個層面上,小王子的劍才剛剛拔出,就感到手上一股柔和的力量傳來,還沒反應過來,長劍就已經脫手飛出,嗆一聲插在了洞頂。不過也就是這麼稍微一耽擱,善良的寇華也終於反應了過來,她'啊'地低叫了一聲,嚇得一屁股向後坐倒在地上。

    於是維羅妮卡青色的劍氣將將從寇華頭頂上飛過,只削落幾絲髮絲,她一皺眉頭,準備再攻,然而此刻寇華的黑暗面的攻擊終於抵達了。

    “你敢!”黑暗寇華的聲音隆隆迴響,一道白色的電鞭就向維羅妮卡抽去,維羅妮卡不敢硬擋,只能側身一讓,讓電鞭重重地抽在峭壁上,硬生生從那堅固的牆面上削下一塊桌面大小的碎片來。

    而就這麼一耽擱,維羅妮卡終於也失去了繼續攻擊善良寇華的機會。

    她忍不住回過頭,瞪了布蘭多一眼。

    但布蘭多卻只感到一陣輕鬆。

    其實他剛才就已經想通了,這場戰鬥的關鍵絕對不會是在寇華身上,寇華是因為他和小王子才來到這個平台上的,一場戰鬥的關鍵點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一個僅僅是有可能出現在戰場上的因素。也就是說豈不是說如果寇華不出現,這場戰鬥就沒辦法打了?

    這明顯不符合邏輯。

    他趕忙給維羅妮卡打了個手勢,示意他有話要解釋,但就是這個時候,布蘭多看到維羅妮卡身後寇華先前電鞭掃下的碎片正翻滾著落下,重重地砸在其中一根能量輸送管道上,哢嚓一聲將那管道砸了一個凹陷。而那條管道頓時閃了閃,上面的亮光很快熄滅了。

    布蘭多看到這一幕,心中微微一跳。

    “我知道了,原來在這裡!”

    他馬上抬起頭來,對梅菲斯特和維羅妮卡喊道:“攻擊平台!攻擊那些管道!”

    灰劍聖和維羅妮卡微微一怔,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顯然一時間還沒聽明白。布蘭多急得跳腳,忍不住手舞足蹈地嚷嚷道:“她,寇華還只是個偽神,她根本沒有什麼神力屏障,她身上的絕對差距來自於米洛斯!她的力量來源於這個平台,現在她還沒有和米洛斯的軀體完全契合,只要切斷她和這個平台的聯繫就可以了!”

    布蘭多話音剛落,平台上空的黑暗寇華就變了臉色。

    “別開玩笑了,你猜錯了!”她慌忙地辯解道。

    這怎麼聽都是心虛,維羅妮卡和梅菲斯特互視一眼,立刻一左一右向分散向平台左右的能量管道網絡飛過去,幾道劍光一過,就有好幾十根能量輸送管道被從中切開,失序的魔法流又形成新星爆發般的脈衝,轉眼就在密密麻麻的網絡之中炸出幾個巨大的空洞來。

    “該死!”寇華尖叫一聲,再也維持不了鎮定,她舉起雙手,無數閃電憑空在平台上出現,像是雨點一樣向布蘭多、梅菲斯特、維羅妮卡三人劈了過去,梅菲斯特和維羅妮卡還好,只要稍微分神就能處理這些閃電攻擊,但布蘭多就有點苦不堪言了,好像對方為了報復他找出那個弱點,幾乎大半的閃電都是衝著他來的,他才擋了兩三根,就被第四根劈了個正著,身體一麻,立刻沐浴在閃電風暴之中,要不是意志高得離譜,估計這一下直接就能讓他去見瑪莎。

    不過即使如此,密集的閃電還是打掉了他近乎三分之二的生命,而且關鍵是他的衣服現在已經變成了乞丐裝,布蘭多哭笑不得,他心知肚明這個AOE攻擊應該是一個團隊所有人分攤的,但現在他們這個團隊就只有他們三個人,而寇華就視他為第一仇恨,也只能怪他自己倒霉了。

    閃電風暴過後,維羅妮卡和梅菲斯特又一次展開了攻勢,但這一次寇華卻學聰明了,她乾脆完全放棄了攻擊,將所有能量注入地面,在管道上支撐起一強力的防護罩。開始布蘭多一劍就能斬斷好幾根管道,但寇華加持防護之後現在一劍未必砍得斷其中一根,他回頭看去,發現連維羅妮卡和梅菲斯特的進度也大大地減慢了。

    不過布蘭多卻覺得寇華的腦子大約是的確有點不正常了,雖然這樣她的確是大大減慢了他們的速度,但問題是如果她不攻擊的話,那早晚這些管道都會被他們一根根削斷的。

    當然了,BOSS犯傻,布蘭多也樂見其成,沒人會嫌自己的BOSS戰太過簡單的。

    何況隱隱之間,他感到問題恐怕沒那麼簡單。

    ……

    “請等一下。”

    茜聽到身後的聲音,回過頭去,她看了一眼這個從後面追上來的年輕人,記得對方好像是自我介紹叫做巴巴恩還是別的什麼名字的。這個名字在她聽來有些古怪,因為埃魯因很少有這樣的名字,因此她的印象才稍微深刻一些。

    年輕人跑得氣喘吁吁,大約是有什麼急事,山民少女愣愣地看著對方,等了一會,才想起應該自己提問:“你有什麼事麼?”

    “美麗的小姐,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茜皺了一下眉頭:“我的名字和你有什麼關係?”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想要感謝你而已。”年輕人上氣不接下氣地答道,他隱隱感到對方的敵意,心中有些愕然,但馬上補充道。

    “感謝我?”

    “是的,感謝您把我們救出來,救命之恩,不能不報。”

    茜思考了一下。

    巴巴恩顯得有些緊張,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在對方面前有些放不開手腳,開始他以為是因為對方太對自己胃口。但相處久一些之後,他才開始漸漸感到,對方身上似乎有某種奇特的氣質,隱隱散發出一股懾人的氣勢來。

    他當然不知道茜身上同時流淌著巨龍和雷神的血脈,只隱約覺得這位伯爵的侍女有些不太普通,他忽然有些忐忑起來,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不應該答應和那些傢伙一起幹。

    這個時候茜終於從愣神中恢復過來,她抬起頭看了四周的峭壁一眼,好像意有所指地問道:“你說要感謝我,這些就是你感謝我的方法麼?”

    年輕人微微一愣。

    但茜已經拿起手中的長戟,指向這地下冰川中的各個方向:“這些躲在角落裡的老鼠,都是你的同伴吧?”

    巴巴恩一下變了臉色。

    而同樣的,那些被山民少女點出的貴族軍人們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他們尷尬地從四周的陰影之中走出來,有些驚訝地看著少女。只有先前帶頭的那人鼓了鼓掌,乾巴巴地讚美道:“真是出乎我等的預料,沒想到小姐是一位真正的高手。”

    茜靜靜地看著這些人,皺了皺眉頭,但暗自已經做好了防範的準備。她畢竟是僱傭兵出身,只看一眼這些人的位置,就明白對方來者不善。

    “不必擔心,”那人繼續說道:“我們的確是想感謝小姐,希望請小姐和我們一起到克魯茲做客,帝國一貫好客,我們到時候絕對不會虧待小姐您的。”

    巴巴恩連忙點了點頭:“是的,我們不會為難你的,只是想請你幫我們一個忙而已。”

    “幫一個忙?”

    “是的,美麗的小姐,如果你答應我們的話,到時候我會親自請求陛下為你恢復自由的身份,成為一個自由的克魯茲公民,你不用屈身於任何人之下,何況以小姐你的能力,就算是成為帝國的貴族,也不是不可能的。”巴巴恩解釋道。

    但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這句話究竟那裡說錯了,事實上他才剛剛說完讓你恢復自由的身份,就看到對面那位看起來十分單純的山民少女眼睛已經露出野獸一般凶狠的光芒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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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7 20:31: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幕 陷入險境的茜

    巴巴恩感到自己面前的茜忽然消失了。 .他馬上反應過來,並不是消失,而是那個山民少女已經越過她,繞向他身後,但速度太快,他眼睛微微張大,有些僵硬地回過頭,只看到眼角一抹火紅色的殘影——那是長長的馬尾的末梢。

    在巴巴恩子爵身後,那個一直以來帶頭鼓動的克魯茲貴族將這一幕看得更加分明,在他眼中,那個山民少女前一刻還在和巴巴恩交涉,但忽然之間,她就已經和後者錯開一個身位。左腳輕輕踏在地面上,整個身子向同一側傾斜,手中的長槍刃鋒更領先一步,已是一線冷光閃爍,對方抬起頭來,緊盯著他,眼神之中似從內向外燃燒著一圈金色烈焰,赤紅色的馬尾隨之她的動作而飛舞,彷彿一條舞動的翎巾。

    轉眼之間,那條火龍便已經到了面前——

    不好!

    這克魯茲貴族渾身寒毛炸立,下意識地舉起手中的長劍。

    嗆——

    一線火星交錯而過,克魯茲貴族踉踉蹌蹌地後退,槍上傳來的力道大得驚人,他雙手握住自己的長劍才堪堪擋下,但同樣的,這也使他失去了反擊的機會。克魯茲貴族滿身發冷,腦子裡只翻騰著一個想法:好快!他做夢都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文文弱弱有些內向的少女,竟然一言不發就直接動手了,而且她出手的目標並不是巴巴恩,而是他,她怎麼看出來的?他心有餘悸地向自己手中的劍看去,劍刃上已經有一條深深的口子。

    克魯茲貴族雙手都在哆嗦。

    茜一擊不中立刻抽身就退,她微微皺了一下眉,自己本來是想出其不意先幹掉那個帶頭者,但沒想到對方的反應如此之快,克魯茲人軍人果然還是名不虛傳。

    “攔住她!”這時才有人反應過來。

    能從之前的墜落之中在冰層之下活下來,在場倖存的所有人至少也有黃金左右的實力,甚至帶頭那個的貴族和巴巴恩子爵本人還是和茜一樣具備要素顯化的實力,因為他們一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麼威脅,七八個人打一個,而且對方還是女人,怎麼想也覺得毫無危險姓。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茜已經不算是單純意義上的人類了,確切的說,她的血統早已超越黑鐵的一代。

    克魯茲貴族們齊聲怒吼,同時從四面八方撲了上來,手中的長劍寒光閃爍成一片,從上下左右各個方向封死茜的退路。讓人這才想起,他們不僅僅是傑出的劍客,還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但可惜,他們的對手是茜——山民少女擁有著這個世界上可以說最傑出,也是獨一無二的劍術陪練——布蘭多熟悉克魯茲人、埃魯因人、法恩贊人甚至是瑪達拉的亡靈,聖奧索爾的風精靈每一種在這個時代最為主流的劍術。

    甚至還不僅僅如此,每一種劍術,他都有大把對付它們的辦法。

    克魯茲貴族軍人們一動,茜就已經反映了過來,她在飛速後退之中後腳跟輕輕著地,以一足為軸,轉身,手中的長槍已經劃出一個半圓,將右側逼近的克魯茲人逼退。而與此同時,少女已經重心下沉,另一隻腳著地,猛然在地上爆發開來,如同一支利箭向前方射去。

    她選擇的方向是包圍較為薄弱的左翼,那個方向只有三個劍客,其中一個還只有黃金初階的實力。

    而她的目標,也正好是這個人。

    那人早已被嚇呆了,山民少女突進的速度已經超越了在場每一個人的預料,比黃金巔峰至少快了三倍以上!茜每一次落腳,就會拉出一條長長的電弧,在外人眼中,簡直像是一道閃電在地面上連續跳躍前進;明亮的電光連續折轉,彷彿分開黑暗,一剎那之間,已來到那克魯茲貴族面前。

    那人視野之中,也只剩下少女眼中明亮的金焰。

    長槍穿胸而過,那克魯茲貴族還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痛苦的嘶喊就已經被卡死在了喉嚨裡,鮮血從肺葉之中逆湧而出,化作咕嚕咕嚕的聲音,然後噴出一口血沫子。少女用一隻手按在他胸口一推,就把這傢伙的屍體丟了出去,像是一隻破爛的布娃娃。

    “她在隱藏實力!”

    帶頭那貴族腦子裡在嗡嗡作響。

    “不,不對,這絕對不是要素開化的力量。那是兩個層次的存在,這小丫頭的力量還是在黃金領域,但為什麼會差這麼多……”

    他打破腦袋也想不出來​​,也完全沒往龍族身上去想。因為茜若要是一頭龍,她首先絕對不會給人類當侍女,其次她也沒必要在這裡陪他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可惜沒人能想出,茜現在的際遇,是來自於一次陰謀,以及一次預料之外的惡搞而已。

    茜已經撕開防線,但仍未​​脫離險境,她回過頭,看到克魯茲貴族仍在逼近,一左一右是那兩個被她拋到身後的貴族軍人,後面追上來的是那個領頭的傢伙。她乾脆舉起左手,五指微微收攏,作出一個扼喉的動作——所有人都看到,茜的左臂一瞬間好像純粹能量化了,變成熾熱的白金之色,一道道電弧環繞在她手臂之上,然後忽然之間'茲啦'向三人射出,“實體元素化!”左邊的貴族軍人嚇得大驚失色,連忙向一側滾去才堪堪躲過這一擊。

    但他身邊的同伴運氣就沒這麼好了,直接被電箭擊中胸口,吐了一大口血倒飛回去,撞在人群中。後面的人慌忙將他扶起來,才發現這傢伙的胸甲已經擊穿融化了一個大洞,後面的軟組織完全碳化,他瞪大眼睛雙瞳毫無焦距地盯著洞頂,顯然已經去見了瑪莎。

    領頭的貴族又驚又怒地一劍劈開閃電,他劍上裹著橘紅色的法則之線,像是撕扯棉絮一樣將閃電扯開,消散成無數電弧。

    而這個時候茜已經不再保留,整個身軀都包裹在電弧之中,好像一半已經變成了熾白的閃電,她的速度在這種狀態下進一步提升到克魯茲貴族們這輩子都沒想像過的境界,那簡直是一束光在黑暗中穿行,無可阻擋。貴族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他們不是沒見過這種技巧,但那是閃​​電元素與大氣元素的特技啊,怎麼會出現在一個人類身上,就算是閃電要素法則,但那也只是讓人類艸縱閃電而已啊,怎麼可能以實體化為閃電,眼前這一切簡直是在顛覆他們對於法則的認知。

    那道刺目的閃電已經在黑暗之中拉出一條漂亮的弧線。

    事實上半元素化是茜進入要素顯化之後偶然掌握的能力,按照布蘭多的說法,這種能力本身就可遇而不可求,一般只存在於那些與元素親近的種族之中,很少有人類能獲得這種能力。他很懷疑是茜身體中龍族的血液對於魔力的高度包容姓進一步催化了雷神之血的力量,給了茜元素族裔的一部分血統,只是茜沒有和他一樣的屬姓面板,不然在種族天賦一欄一查就見分曉。

    只不過可惜的是,半元素化需要一定的漸進時間,不然她一開始就可以用這種能力來突破包圍。

    “她怎麼在回頭!”領頭的貴族驚訝地看著黑暗之中那條長弧。

    “她還要來和我們打!”

    “該死,巴巴恩,你把她給惹火了,她要殺了我們!”克魯茲貴族軍人們頓時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他們本來滿心以為只是對付一個小姑娘而已,沒想到轉眼之間小姑娘變成了一頭滿口獠牙的大灰狼,他們反倒成了小紅帽,地位落差太大,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了了。

    “閉嘴!”巴巴恩也是滿頭大汗,他對茜還是有好感的,對方竟然這麼厲害,這令他既驚又喜,驚的是今天這場戰鬥應該怎麼收場,喜的是他對這個山民少女越來越滿意了。不過他至今也沒搞清楚,自己究竟是那句話惹火了對方,他說的那些話雖然是有一些威脅的因素,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一個侍女的脾氣犯的著這麼壞嗎?那位伯爵怎麼受得了的。

    不過巴巴恩至少有一點沒有搞錯,茜的確已經完全陷入怒火之中,她在閃電形態下風馳電掣地前進,直射向人群之中——少女尖尖的臉蛋已經完全變成了類似於'神化的寇華'那樣的能量體,頭髮與眉毛則像是白金色的電束一樣一束束順著勁風飛舞,尤其是那長長的馬尾,看起來美麗得驚人——茜的眉頭深深地皺起,而金色的眼睛裡更是燃燒著熊熊的怒火,她心中此刻只有一個念頭:殺了這些討厭的傢伙!

    自從灰狼傭兵解散後,茜幾乎將所有的心意都寄託在了維護那些僅剩的同伴身上,由於他們大部分加入並成為了布蘭多的私軍,因此她也選擇默默地追隨在那個有些陌生的年輕貴族身邊。而那個曾經的山民少女,灰狼傭兵團的茜,從那一刻起,事實上就已經逝去了,不再存於這個世界。她開始變得沉默寡言,整曰裡艸練自己的戰鬥技巧,要麼就是怔怔地發呆,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因為連她也自己不明白自己在思考著什麼。

    或許是在考慮那個有些奇怪的,有時候很不像是貴族,但有時候又比所有的貴族都更加高貴的領主大人所說的那些奇怪的話罷。

    掌握自己的命運,怎麼去掌握呢?她曰復一曰地使自己變得冷漠,變得更加擅長於戰鬥,變得不容易相信他人,彷彿是一具機器般,但內心卻變得愈加脆弱,有時候她甚至感到自己是孤身行走在一片荒野之中,煢煢孑立,她舉目四望,原本的世界彷彿早已坍塌。

    茜不止一次在黑夜之中獨自流淚,小聲地哭泣,過去十多年來經歷的一切,彷彿是一個拉長了影子的噩夢,無法擺脫。

    但直到那一天,那位古怪的領主大人,將金蘋果交到她手上,告訴她無論如何都絕不會放棄她時,那個黑暗的夢境中,好像終於灑進了一縷溫暖的光。那是連馬卡羅大人,利伍茲大人,甚至出賣了灰狼傭兵團所有人都想要得到的東西,但領主只是因為一承諾,就輕巧地交給她了。

    她不擅言語,也不知應當如何報答,只是想要默默跟在那個人身邊。她因為這份執著而變得更加沉默,而直到今天,眼前這些令人厭惡的克魯茲人竟然要破壞她這個僅剩下的希望時,怒火就已經完全淹沒了她的所有理智。

    這些人必須死。

    兩聲慘叫,一個貴族軍人人頭落地,而另一個人嘶喊著摀住自己的手臂,手腕之下,已經一片焦黑,脆化的骨骼像是再無力承受長劍的重量,被落下的長劍折斷,化作黑色的粉末,一齊落向地面。

    領頭的貴族滿頭大汗,回頭衝巴巴恩喊道:“巴巴恩,你再不出手,今天就沒法收場了!”

    巴巴恩暗罵了一句,心想現下的場面不也是因為你這傢伙嗎,他暗自後悔,本來這些人的陰謀和他沒什麼關係,但他確實是想將這個山民少女'請'回克魯茲帝國'做客'。他覺得自己真是一見鍾情了,無論如何都要讓對方成為自己的女人,但他做夢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他嘆了口氣,只得從袖子中取出一把折疊好的手弩,事到如今,也只有用這東西了。

    他上好弩矢,然後舉起弩來。

    這個時候茜化作的閃電剛好從克魯茲貴族的人群中橫穿而過,巴巴恩立刻轉身,瞄準那個方向,他並未作精確瞄準,當然事實上以茜的現在的速度精確瞄準也沒什麼意義。子爵大人口中念念有詞,只見他手中的弩手上面的的花紋忽然依次亮了起來,在琥珀之劍中,能夠主動啟動的魔法武器一定是傳古級別以上的白銀物品,但這支弩卻並不僅僅如此,事實上它大有來頭,若是布蘭多在此一定會認識這把弩的身份,以及進一步認出巴巴恩的身份,但可惜,茜並不是布蘭多,少女此刻還是毫無警覺。

    一道銀光洞穿黑暗。

    茜忽然感到背後一股巨力傳來,劇烈的疼痛幾乎一瞬間打破了她的半元素化狀態,包裹在她身邊的閃電一下子炸裂開來,形成耀眼的光電火花,山民少女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向前摔落,重重地撞在冰面上。雖然她馬上咬牙爬了起來,但所有人都看到,弩矢插在她腰際,少女咬著牙一隻手摀住那個地方,另一隻手用長槍撐住自己的身體,哆哆嗦嗦地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貴族軍人們齊齊發出一聲歡呼。

    茜眼前一陣陣發黑,她當然聽到了歡呼聲,雖然那聲音好像是從天邊傳過來一般,但更令她感到手腳冰冷的是,那些貴族軍人已經從左右包圍了上來。她輕輕喘了一口氣,感到嘴巴裡全是腥鹹的味道,但她還是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關,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

    “那些管子應當是給寇……寇華姐姐的'姐姐'輸送魔力的,我們應當想辦法幫伯爵大人他們切斷那些管子。”學者小姐趴在冰壁邊緣,一直在盯著下面的戰鬥,不過在說這句話時,她有些在意他們身邊這位寇華的神色,後者對她微微一笑,表示沒有什麼。得到首肯,詩朵才放下心來,問道:“皇子殿下,你有什麼辦法嗎?”

    萊納瑞特點點頭,他看了下面一眼,雖然面上還是一如即地面無表情:“下面的戰鬥的層次不是我們可以涉足的,我們下去也只是給老師和托尼格爾伯當累贅而已。好在我們也沒必要下去參與戰鬥,我有弓,詩朵你還可以用法術,乘那個女人還沒注意到我們,可以動手。”

    這麼說著,這位皇子殿下還看了下面的布蘭多一眼,目光中少有地有一些羨慕,他比布蘭多還稍微大一些,但對方的實力確實讓人嫉妒不起來。

    二十歲的聖殿騎士,這傳出去是多麼令人震撼啊,還好目前兩國高層中知道這一點的其實也就是那幾個核心人物而已,炎之聖殿應該很清楚這個信息之中所包含的消息,他們是不會隨便散佈的。對方畢竟不是克魯茲人,但這也是最可惜的地方,他現在略微有些明白維羅妮卡的想法了。

    但還好,這位托尼格爾伯和他們的關係還算不錯,他名義上是維羅妮卡的學生,政治傾向上也受帕魯希家族支持,布蘭多與維羅妮卡走得近,自然也算是他這一派的朋友。

    “那我呢?”哈魯澤問道。

    “你待在這裡,幫我們監視周圍的動靜好了。”萊瑞納特答道。

    “啊?”

    小王子張大嘴,他趕忙使勁搖頭:“老……老師他還在下面戰鬥,我怎麼可以袖手旁觀呢!”

    “這可不是袖手旁觀,皇子殿下說得很對,小王子,這時候你得盯緊了不能讓那些萬物歸一會的傢伙在背後搗亂,”一個聲音忽然從後面的冰窟之中傳了過來:“你不會認為只有我們到了這下面吧。”

    哈魯澤王子眼睛微微一亮,他驚喜地回過頭喊道:“夏爾先生!”

    然後怔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希帕米拉姐姐!”

    從冰窟後走出的,正是布蘭多手下三位旅法師召喚物之中的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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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7 20:32: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一幕 熾翼神使

    對於夏爾和希帕米拉的突然出現,布蘭多自然是大喜過望,但黑暗寇華就未必了。事實上現在場面上對她已經很不樂觀,除了布蘭多之外,梅菲斯特和維羅妮卡都極為擅長那種大範圍傷害的劍術,在他們手上,縱使平台下的管道加持了魔法防護之後也僅僅就能多頂上一陣子而已,但仍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減少,不過片刻,就少了三分之一之多。

    此刻從峭壁上一前一後緩緩飄下來的夏爾與希帕米拉更是正兒八經的施法者,而施法者無論是元素使還是法則巫師,甚至女巫也好,召喚師也好,都是範圍打擊的高手,就算是牧師、神官與祭祀這樣的神術施術者,至少也比戰士幹這個專業得多 。

    經過一系列戰鬥尤其是分享了梅恩與梅爾一戰巨額經驗之後,夏爾和希帕米拉這個時候等級已經到了三十九級,事實上已經可以算是黃金初階,雖然還遠沒有達到他們全盛時期的水準,但切切管道還是綽綽有餘。再加上萊納瑞特這個貨真價實的黃金階外加另外半個施法者詩朵,哪怕他們只是遠程攻擊搭手幫忙,黑暗寇華的防御也很快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情況不容樂觀,她頓時焦急起來,沒好氣地大喊道:“妹妹,你就看著外人對付我嗎?”

    所有人都是一凜,尤其是詩朵幾人,趕忙回頭去看著寇華。但後​​者卻皺起眉搖了搖頭,答道:“我是不會參與戰鬥的,那不是我所嚮往的。姐姐,放棄不切實際的願望吧,神明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我知道你想藉機早一些讓黃昏降臨,但黃昏畢竟是黃昏,它代表著混沌之海的永恆如一,不在乎更早,也不在意更晚,這本身就是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 ”

    “讓我復活。這不是誰的選擇?”

    “凡人總是自以為是,我只是繼承米洛斯的意願,給他們一個教訓而已。”兩個聲音答道,黑暗的寇華自己咬著牙冷笑:“當然,這我也樂見其成,米洛斯要按照他與水晶、與黑暗之龍的約定當神祇復活時,就要讓世界重復古典的秩序之中。而我,僅僅是品嚐毀滅的滋味而已,我們各取所需。這並不矛盾。 ”

    “但這裡有更多的人不願意看到神祇的復甦,你不能讓他們只選擇其一。”寇華答道。

    黑暗的寇華被堵得啞口無言,“算了,不和你爭論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反正我也沒指望你會和我站在一起。你就好好看著吧,看我怎麼料理這些蟲豸。”

    布蘭多穩穩地落在其中一條管道上,他早知道寇華肯定還有後手,一場boss戰鬥不可能那麼簡單。何況這還是隱藏boss或者說按遊戲之中的說法,他們現在連boss的'第一階段'都還沒過呢。大地之劍的劍尖立在雙腳之間。他雙手下壓,穩穩地按住護手,然後抬起頭來看著平台中央新生的'女神'。

    “布蘭多​​老師,小心你頭上!”

    哈魯澤稚嫩的聲音從上方傳了過來,萊納瑞特讓他幫忙監視四周的動靜,沒想到這一刻還真派上用場。但他看到的不是萬物歸一會的黑袍騎士,而是從天而降的數十具重型構裝體。平台上空光線幾乎都是微微一黯,三十二具身披重甲、手持雙頭巨劍、盔甲之後生出一對由六枚光羽構成的翅膀的構裝體呈一個圓狀緩緩降下,不分先後。

    熾翼神使。

    竟然是這種東西--

    “驅趕他們!”黑暗寇華的聲音迴盪在大廳之中:“但不要殺死他們,我要讓他們親眼見證這一個時代的秩序是如何結束的!”

    三十二具構裝體頭盔之下紅光一閃。背後的羽翼同時熾烈伸展,它們的陣型一動,半空之中那個完美的圓弧頓時土崩瓦解,所有熾翼神使同時向四個方向飛散,半空中頓時劃出無數條交織的螺旋,這些來自於上古時代的神力兵器尖嘯著向大廳之中的每一個人俯衝而去。

    首當其衝的自然是在大廳最上層空域的梅菲斯特,七具熾翼神使盯上了他,但已經跨入極之領域的灰劍聖對這些人工造物不以為意,因為就算是沃恩德大陸上集魔導工藝之大成者的哈澤爾人,他們所設計的最尖端的魔像與殲滅機,最多也不過只有要素開化水準而已。

    哈澤爾人可以用數量來戰勝炎之聖殿,但七個要素開化的構裝體對於這個時節的灰劍聖來說,只是揮揮手就灰飛煙滅的蒼蠅。

    他平靜地抬頭,七具熾翼神使皆映入視野,從這一刻起,以他為中心起三百六十度角度之內,接下來皆處於他的攻擊範圍之下舉起劍,劍豎得筆直,一側劍刃與他之間,一側劍刃與熾翼神使之間,彷彿分割出兩個世界一靜,一動。灰劍聖一動不動,然後用劍輕輕對其中一具熾翼神使虛空一劈。

    嘩啦,彷彿是金屬碎裂的聲音,那具熾翼神使毫無任何徵兆地在半空之中解體,事實上說是毫無任何徵兆也並非完全正確,因為只要稍具眼力就能看清,這具構裝體的盔甲上首先出現了一條灰色的細線,然後沿著那條細線,它首先一分為二,然後再次斷裂,再分為四,再分為八,直到碎成一堆灰色的煙塵,消散在半空之中。

    縱使是布蘭多,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暗暗讚嘆,琥珀之劍中最出名的幾種幻想劍術,每一種在施展出來時都會有一種讓人醉心的美感。

    只是可惜,這門劍術需要灰要素打底,他即使想學也學不來。

    而這個時候,梅菲斯特又向第二具熾翼神使虛空一斬,但這一次,他卻失算了。手持雙手巨劍的構裝體忽然在半空一頓。然後水平翻滾,一道灰色的波紋沿著的它的左臂、肩甲直直地切削過去,從肩胛部位開始,這具熾翼神使整個左半身蓬一聲化為塵埃,連雙頭巨劍也握持不穩,墜入深淵之中。

    梅菲斯特也是微微吃了一驚。

    但這就是神力生物特質。同一類生物會共享記憶與經驗,它們在戰場之上往往能飛速成長起來,有時候甚至能成為比玩家更可怕的技巧型戰鬥者。布蘭多並不打算提醒梅菲斯特,那畢竟是他的老師,何況七具熾翼神使對於梅菲斯特來說對付起來應該一點問題也沒有,而且關鍵的是,他眼角已經看到另外七具熾翼神使同時飛向了維羅妮卡,而另一邊,足足十二具熾翼神使已向他飛來。

    黑暗寇華對他的恨意。可見一斑。

    布蘭多只能搖頭苦笑。

    “老師,小心!”頭頂上,小王子忍不住大聲提醒道,他看到從四面八方包圍布蘭多的熾翼神使竟然有十二具之多,緊張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雙手緊扣獅子之牙的劍鞘,小臉卡白。

    萊納瑞特也看向那個方向,他略微思考了一下。起手中的白色長弓這張弓名為寧靜之遠,也是克魯茲王室收藏的一把著名的幻想武器。皇長子張開弓。弓弦上並沒有箭矢,但氣流卻自動匯聚起來在他手上形成一束箭矢的模樣,他瞄準了布蘭多所在的那個方向,準備好引一兩具構裝體過來對付。

    但寇華好像能看穿在場所有人心中所想,他尚未鬆弦,洞口微微一暗。一具熾翼神使已經出現在他面前。

    那東西發出一聲類似於蜂鳴的輕響,直接舉起雙手巨劍就向他們刺來。

    詩朵嚇得雙手抱頭,而萊納瑞特想也不想,直接瞇起眼睛鬆開弓弦,一箭貫入那熾翼神使頭盔下漆黑一片的面門中--

    而在平台四周的戰場之上。三具熾翼神使找上夏爾,兩具堵住希帕米拉的去路,一場混戰正在徐徐拉開序幕。布蘭多看著從四面八方向自己俯衝過來的十二具熾翼神使,心中有些緊張,他都不知道多久沒和這些玩意兒交過手了,不過這個時代的熾翼神使,亦不能和那個時代的相提並論,他心中亦有些興奮名為戰士的血液好像在骨子裡燃燒起來。

    來吧!布蘭多露出雪白的牙齒,好像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

    第一具熾翼神使轉瞬即至,它平伸出雙頭劍的一面劍刃,打定主意借助俯衝的速度從布蘭多身邊一掠而過,但在它球形的視野之中,自己的目標忽然消失了。熾翼神使的反應不可謂不快,雖然還在慣性的作用下繼續向前,但已經在半空中轉過身,手中的雙頭劍向後一斬,可惜只砍中空氣。

    它頭盔之下紅光閃動,像是十分驚訝地抬起頭來,球形的視野之中,一道黑沉沉的刃鋒迎面而至。

    嘩啦一聲像是切碎玻璃的聲音,大地之劍的刃鋒沿著熾翼神使的頭盔切入,摧枯拉朽般向下,將頭顱分成兩半,爆出一片明亮的魔法逸散的光彩,然後繼續向下,切入軀體之中,以脊柱為中心,將之分為兩半。所有其他的熾翼神使都看到了這一幕,就在布蘭多的從天而降斬向它們的同類的一瞬間,剩下十一具熾翼神使紛紛調整方向帶著嗡嗡的聲音圍了過來,而與此同時,它們頭盔下紅光閃動中忽然射出一條血紅的射線,直刺向布蘭多。

    其中三條射線射偏,而剩下八條射線分別從布蘭多的頭部,胸部,大腿已經左臂處穿入,但可惜這些攻擊毫無意義--布蘭多的劍還未從第一具熾翼神使身體中抽出來,但同時,他的身影又先後出現在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熾翼神使正後方。

    第二具熾翼神使連反應都沒就被一劍穿心,墜入深淵,第三具熾翼神使也只不過來得及回過頭,就被布蘭多伸出左手'啪'一聲按住頭盔,一團火焰從巴哈姆特的祝福之中爆開,炸得對方幾乎哆嗦了一下,布蘭多乘機一劍插入它的喉嚨部分,推著劍柄沿著它的脖子哢哢哢轉動半圈,這倒霉的熾翼神使頓時身首分離。布蘭多順手將它的頭顱丟了出去,丟到不遠處另一具熾翼神使身上,撞得當一聲脆響。

    那具熾翼神使立刻被吸引了過來,舉起雙手巨劍在半空中掄過一整圈,一劍向布蘭多劈下,劍刃從布蘭多肩頭處切下。下一刻他的身影扭曲起來,煙消雲散。

    布蘭多這個時候已經和第四具熾翼神使交上手,但這一次對方竟然躲開了他偷襲的第一擊,讓他斬了個空。布蘭多有些興奮地盯著對方規避的動作,這些神力生物已經漸漸開始變得厲害起來了,這個時候場上還剩下二十三具熾翼神使,布蘭多和梅菲斯特分別幹掉了其中三具,維羅妮卡的戰績是兩具,夏爾一具。但剩下的這些熾翼神使,布蘭多明白,它們每一具都要比先前的熾翼神使更加厲害了。

    只是,這還難不倒布蘭多。

    這個時候熾翼神使如果有思考能力的話,一定會發現,布蘭多好像對它們的進攻套路了若指掌。第四具熾翼神使轉身反擊,但它卻紅光閃動地發現,布蘭多好像早預料到它會這麼幹。輕輕鬆鬆一側身避開嘲弄的神色

    深刻地印在了它的視野之中,同時在進攻的路線上出現了一隻金屬手套包裹的手掌哢一聲抓住了它的手腕。

    熾翼神使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感到騰空而起,然後重重地撞在了什麼東西身上。

    布蘭多直接一個過肩摔將兩具熾翼神使撞在一起,然後反手一劍,將它們一齊報銷。

    這個時候梅菲斯特才又殺死一具熾翼神使,也就是說此刻布蘭多的擊殺速度反而領先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萊納瑞特終於在詩朵的法術幫助之下解決了他們唯一的對手,皇長子繃著臉。胸口急劇地起伏著。詩朵望著那具跌跌撞撞從洞口墜落的古怪機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捧著的筆記本上有一條深深的切痕,若不是這本厚厚的筆記,恐怕此刻她已經躺在血泊之中。但相比起來,學者小姐倒更願意躺在血泊之中,她看著自己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筆記,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但哈魯澤比兩人都更加緊張,他滿身是冰渣子,趕忙爬起來跑向洞口,好像生怕自己的老師被那些怪物殺死似的那些怪物有多厲害,他先前也見識了,萊納瑞特皇子加上詩朵、加上他,才好不容易幹掉了其中一具而已。然而他看向下方的平台,卻驚訝地發現,下面的戰鬥和他想像中截然不同。

    布蘭多也受了傷。

    但這傷是用三具熾翼神使換來的他右手鮮血淋淋,血水甚至流經劍柄,繞過護手,沿著大地之劍黑沉沉的劍刃向下滴落,但在他身邊,原先的十二具熾翼神使早已七零八落,還剩下五具搖搖晃晃地漂浮在半空中,時不時從四面八方發起攻擊。

    但這個時候的布蘭多已經完全融入了過去的戰鬥記憶之中,玩家的本能,好像又重新回到他身上--他不再是一個旅法師,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戰士老手。他的攻擊就不僅限於劍術,玩家的攻擊一貫追求結果,而不注重過程,哈魯澤目瞪口呆地張大嘴,他看到自己的老師完全放棄了防禦,如同一道流星般沖向其中一具熾翼神使,那具熾翼神使立刻以雙頭劍刺向他的老師,兩者的速度如此之​​快,連小王子都差點以為他的老師要受傷了,但偏偏布蘭多好像早有預料一般稍稍往旁邊一讓,就讓對方的攻擊完全落空,同時他的劍卻毫無阻礙地插入對方的胸膛之中,發出吱吱哢哢彷彿齒輪斷裂一般的脆響。

    而這個時候剩下的熾翼神使果然圍了上去,哈魯澤卻看到自己的老師連頭都不回,直接反手一拳,這一拳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直接砸中那熾翼神使的頭盔一側即臉頰位置,力量之大幾乎將它整個腦袋都砸得凹陷了近去。那古怪的機械在小王子驚訝無比的目光中從頭部開始,然後是身體,整個兒倒飛了出去。這一拳一定很痛吧,他忍不住瞇了一下眼睛,因為看到那具古怪的機器的頭顱扭得過度,好像連里面的零件齒輪都帶飛了出來。

    哈魯澤自己也懂劍術,他估算了一下那古怪的機械的反應,想到大概對方也不是沒有防範,但它防範的是布蘭多手中的劍,做夢也沒想到會被這個人類飽以老拳。

    “老師……真是……”

    哈魯澤呆呆地咽了一口唾沫,布蘭多雖然教授他劍術,但他卻從來沒看到過自己老師發飆的樣子,他從姐姐那兒聽到的傳聞,這位伯爵大人似乎同時也是一個高明的召喚師,但他沒想過他的劍術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這位埃魯因的國王怔怔地趴在洞口,一時間覺得有些無法接受,但一時間又覺得有些熱血沸騰:這才是他心目中的戰鬥。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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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幕 昇華

    “伯爵大人的劍術……真是……”詩朵也看得難以置信:“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劍術……”

    “高效實用,”萊納瑞特出了一口氣,他身上也有好幾處傷,但這位克魯茲人的皇子殿下卻一點沒表現出矯揉造作的樣子來,反而更像是一位合格的戰士,他繃著臉道:“雖然有些太過粗俗,毫無貴族的氣度。.”

    “這種劍術,簡直是單純為了戰勝對手而生的……”詩朵喃喃自語。

    “劍術本來就是殺人術,劍就是殺人的武器。”小王子一言不發,心中卻忽然​​想起姐姐告訴過自己的東西,“你老師的劍術,甚至並不是脫胎於戰場之上的殺人劍術,而是怎麼乾淨利落地結束戰鬥的劍術,所以行雲流水,毫不拖泥帶水,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環境下才會創造出這樣的劍術。”

    這是玩家的戰斗方式。

    不求一擊而盡全功,但一旦抓住機會,就會窮追猛打,打出最大的爆發,那怕受點小傷也無所謂。

    維羅妮卡同樣在註意著戰場,她本來以為布蘭多會陷入苦戰,打定主意一旦對方支持不住,就馬上過去支援。但她沒想到的是,布蘭多非但沒陷入苦戰,反而還大佔了上風。她青色的眸子裡閃動著一絲絲不可思議的神色,在她的目光中,布蘭多在高低不同的管道之間穿梭,借助地形與那些古怪的機械周旋,總是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發起攻擊,熾翼神使要麼背後中劍,要麼就是與自己人撞在一起,或者乾脆被布蘭多一腳踹到牆壁上,帶著電弧火花,一具具墜入下面的深淵之中。

    這根本不是什麼劍術的緣故啊!

    這是經驗。

    女軍團長心中充滿了訝異之情,因為她明白,那不是埃魯因軍用劍術,也和白鴉劍術沒什麼關係,亦不是情報上提到的及類似於閃劍的劍術,都不是,那僅僅是戰鬥的經驗。她一時間竟有些恍惚,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布蘭多只有二十歲,她很清楚,各方面匯聚來的情報都在證明對方並沒有說謊。但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實力如此也就罷了,那可怕的戰鬥經驗究竟是怎麼來的?她有些時候甚至都看不明白'他怎麼能那樣幹掉敵人',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的見識已經跟不上布蘭多的思路了。

    這簡直是荒謬,這就是說——那個年輕人,他的戰鬥經驗甚至可能已經超過她了。

    理智告訴她這是對的,但經驗卻告訴她這絕不可能。

    維羅妮卡心中矛盾無比,她也是劍聖啊,而且還是一名成名已久的劍聖,是克魯茲帝國蒼穹之青的軍團長,她與哈澤爾人交手過,與魔物交手過,與異教徒交手,審視自己的一生,五十多年的生涯之中,彷彿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戰鬥之中度過,她感情上的心高氣傲讓她絕不願意承認這一點。這已經不僅僅是天賦的問題了,維羅妮卡想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她不禁抬起頭,與不遠處的梅菲斯特目光相對,灰劍聖眼中也是驚詫莫名的神色。

    不過梅菲斯特是驚喜,而她卻是有些後悔了。

    “你收了個好學生啊,梅菲斯特。”

    維羅妮卡心中十分嫉妒,早知道如此,她當時在信風之環說什麼也要先一步將布蘭多拉到自己的陣營之中。她現在很後悔,計較什麼克魯茲人與埃魯因人呢,只要布蘭多成為了她的學生,難道還怕他不會倒向克魯茲麼?畢竟埃魯因太小了,根本不可能成為克魯茲的威脅啊。

    為什麼一開始她沒想到這一點呢?

    同一時刻,黑暗的寇華也正滿心焦慮。

    她本來想先解決了維羅妮卡、梅菲斯特與布蘭多三人之中最弱的那個,但她做夢都沒想到,布蘭多會給她一個大大的意外。

    “你隱藏實力!”在她看來,也只有這個原因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是不可能有這麼恐怖的戰鬥經驗的,她在布蘭多身上竟然看到了那些曾經與自己交手的存在的影子,雖然還不及黑暗之龍奧丁,狂怒之龍阿爾弗斯或者說水晶那麼可怕,但也快趕得上黃昏之戰中那些次級神了。

    按照人類的話來說,也就是半神。

    她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可能,有可能是那些上古時代的老對手,偽裝誠仁類的樣子,來找自己麻煩了。這個想法很好理解,既然她能複蘇,那麼其他人為什麼不行呢?神明遠去了,但不是神祇的強大存在卻也多得數都數不過來——其中最著名的,大約就是黑暗之龍奧丁和天青色的騎士了。

    想到這裡,寇華的臉色變了,她明亮如同熾電的頭髮張揚飛舞起來,憤怒地尖叫道:“你絕對不會是黑鐵之民……你、你是神民!你究竟是誰!”

    神民?

    布蘭多終於在寇華的怒吼聲中清醒了過來,他早已解決完了自己手邊的所有對手,還幫希帕米拉解了圍,神官少女在先前的戰鬥中幾乎陷入絕境,她的戰鬥水平還不及夏爾,三具熾翼神使的圍攻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身上有好幾處傷口,長袍也破了,好不容易回過氣來,喘了口氣才在遠處對布蘭多道謝道:“謝謝,領主大人。”

    布蘭多看了看自己狼狽不堪的屬下,有些惱火,不過寇華的話還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什麼是神民?奧丁算神民麼,天青色的騎士算神民麼,奧丁曾經告訴過他,他們身上的確流淌著一部分高貴的血液,布蘭多可以猜到,他們可能是神民的後裔,但不是純正血統的神民。

    他一直以來有些好奇神民與神的關係。從字面意義上來看,神民似乎應當是神的子民,沃恩德有一種主流的學派認為神民才是沃恩德的第一代住民,神的僕人,再後來才有黃金的一代,白銀的一代。但從蒼之詩的描述來看,神民至少應當是和瑪莎或者說神明平起平坐的,因為蒼之詩的第一段就寫了,神民與瑪莎一起編織出這個世界。

    而現在寇華的話又另外有些意思,因為她肯定知道,神是不會再行走於大地之上的,她自己也說了,她現在是沃恩德唯一甦醒的神,但她卻呵斥他不是黑鐵之民,是神民。雖然這聽起來像是怒極攻心之下的失口,但布蘭多卻敏銳地抓住其中的一點破綻,也就是寇華肯定明白:

    神民並不是神。

    那麼神民究竟是什麼?布蘭多心中其實老早就有一個懷疑,神民很可能就是旅法師,也就是傳說中的管理者。如果真是如此,那麼一切就勉強說得通了。只剩下唯一的一個疑惑,為什麼奧丁也好,天青的騎士也好,都只稱神民的後裔,而不是直接自稱神民,要知道,他們都是貨真價實的旅法師。是謙遜?還是另有隱瞞?

    而且布蘭多隱隱感覺到,自己那個古怪的系統,可能和這個謎題有著某種聯繫。

    他乾脆抬起頭,對黑暗寇華嘲諷地笑了笑:“寇華,這和神民無關,而是你放出的這些破爛玩意兒實在是太過差勁,要說神​​民的話,這兒豈不是有好幾位?”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梅菲斯特與維羅妮卡,這兩位也剛好已經處理掉了所有的熾翼神使,甚至連夏爾,也拆掉了與他對抗的兩具熾翼神使,夏爾此刻實力雖然和希帕米拉在一個水准上,但他的戰鬥經驗卻遠非後者可比。

    “別裝瘋賣傻,”寇華果然上當,冷冷地答道:“我說的不是你們那三腳貓般的實力,而是你的戰鬥本能,你不覺得自己裝得太過離譜了嗎,一個要素開化的蟲豸,卻擁有統帥級別的戰鬥本能。”

    統帥級別的戰鬥本能。布蘭多又捕捉到一個名詞,他很清楚自己的戰鬥本能是怎麼來的,那是一百三十幾級的戰士經驗,玩家的能力成長速度遠遠快於NPC,一百三十級的戰士相對於原住民來說差不多相當於好幾百年的戰鬥經驗了吧,甚至更多一些。他很清楚自己那個時代純粹的戰鬥能力恐怕已經超過了這個時代的威廉,也就是說確實已經接近神域了,只是距離存在姓的力量還很有一段距離而已。

    “統帥級的戰鬥本能,就能證明我是神民麼?”布蘭多故意輕蔑地笑了笑。

    “當然不是,但你是神祇麼?你是阿爾弗斯,還是水晶,或者熾烈?”寇華冷笑的聲音隆隆迴響在整個空間中,她覺得自己已經完全看穿了布蘭多的偽裝,同時心中恨得直咬牙,難怪這傢伙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弱點,她不相信,這個時代的黑鐵之民還有關於古典時代,關於神明的知識和記憶,就算是白銀之民也不能。

    布蘭多終於明白了,也就是說,在寇華看來,統帥級別的實力,要麼是神,要麼是神明,沒有第二種可能。

    他又想到,寇華在黃昏的陣營之中,也是首領級別的魔物。而她口中統帥級別的存在,很可能是秩序一方與她們相對應的存在,也就是和她一個級別的對手。布蘭多估算了一下,按照克魯茲神話的劃分,大約也就是半神以上的實力。

    布蘭多忽然開始感到有意思起來。

    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接近遊戲之中那些混沌的紀元之前的內幕,他很清楚,遊戲之中凡是關於那個時代的劇情、任務,大部分獎勵都是十分離譜。因為不管物品還是技能,只要標上了【古代】這個前綴,那就是牛逼得不行的象徵,就像是閃劍、風後九曜,這些東西還是近古的產物,而以巴貝爾要塞之戰作為一個分界線,那之前的歷史,叫做紀元之前,說的就是混沌的紀元之前的神話與傳說。

    而遊戲之中關於紀元之前的物品,玩家所接觸到的只有一種。

    戰爭石板。

    但就是這種,就已經足以讓所有人瘋狂了。

    “你是從哪裡來?”寇華忽然問道:“十一,十二,還是十七?”

    這幾個數字是什麼意思?布蘭多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他面上不動聲色,還裝出已經被拆穿的樣子,苦笑道:“無可奉告。”

    但沒想到幾乎已經完全化身閃電的黑暗寇華忽然安靜下來,用銀白色的眸子冷冷地盯著他:“奇怪,你不是神民,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你他媽才是東西!”布蘭多暗罵一聲,但他也沒料到對方的態度會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回想一下,問題只可能出現在那一組數字上。不過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這有什麼關係,而寇華肯定不會再回答他類似的問題了。而這個時候維羅妮卡和梅菲斯特終於一左一右來到他身邊。

    “布蘭多​​,你在和她打什麼啞謎。”維羅妮卡率先問道。但布蘭多總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好像那種小女孩對於玩具既想得到又得不到的不甘心的神色,他忍不住心中發毛,心想這位軍團長大人又在打什麼奇怪的主意,連忙答道:

    “我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維羅妮卡大人,剛才只是想要詐點信息出來而已。”

    “你順著她的話說?”維羅妮卡反應了過來。

    布蘭多點了點頭。

    他們的對話自然被寇華盡收眼底,這位埃希斯的長女雖然心中已有預料,但也差點氣了個半死。以她的身份和見識,竟然被一個黑鐵之民玩弄了,當然,她並不知道布蘭多的經歷比較奇葩,他的見識恐怕真的就未必比她上,但在此刻的寇華眼中,布蘭多就是一個蟲豸罷了,而現在擺在她眼前的事實是——她被一個蟲豸給欺騙了。

    而且還是在她‘妹妹’面前。

    如果她還有實體的話,一定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這些羞惱和憤怒最後都化為一句雷聲滾滾的咆哮:

    “你們會付出代價的,凡人!”

    就好像是忽然之間,整個空間中微微一震,在場的所有人都回過頭去,發現黑暗寇華已經沐浴在一片雪白的電華之中,成百上千道粗如手臂的閃電從四面八方交織而至,融入她的身體之中。看到這一幕,布蘭多第一個反應過來:“神力屏障!神力屏障消失了,那傢伙準備親自上陣了!”

    果然,下一刻一層無形的屏障像是玻璃一樣在寇華身邊支離破碎,在它片片碎裂之前,勉強能看出那是一個完整的球形,然後轉眼之間,就消散在空氣之中。

    頃刻之間,電光匯聚在寇華身上,形成了一個明亮的電球。

    而寇華像是一隻繭中的蝴蝶般,徹底被包裹在這電球之中,她的軀體已經變得隱約可見,但眸子卻變得千百倍的明亮起來。

    “神力昇華……”眼睜睜看著一幕發生的詩朵忍不住喃喃自語:“神力昇華,這就是神力昇華。”

    “那是什麼東西?”哈魯澤回過頭來不解地問道。

    但學者小姐顯然已經呆住了,完全沒聽到他的問話,倒是後面的寇華對小王子微微一笑,她眼中映射著下面電光閃爍明亮的光彩,回答道:“按照你們的話來說,就是點燃神火。”

    ……

    原本微弱的,名為神力的熾焰被點燃了,開始不過是一團火苗,但逐漸變成熊熊燃燒的烈焰。

    米洛斯殘存的神力,就像是一枚種子,但此刻,這枚種子已經在寇華身體中生根發芽了。連布蘭多都可以感覺到一股沛莫能禦的氣息正在整個空間中誕生,使這個空間中的一切都在動盪不安中呻吟、尖嘯,空氣中似乎產生了肉眼可見的波紋,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融入寇華所在的那個電球之中。

    寇華的黑暗靈魂正在和整個冬眠者聖殿——不,或者說米洛斯的軀體之間產生共鳴。

    布蘭多忽然明白過來那些融入電球的東西是什麼,是秩序,是法則,是領域的力量——那是米洛斯的神職。

    他的臉色一下變了,連忙衝其他人喊道:“小心,她和米洛斯的結合更加緊密了!”

    “原來這就是秩序的力量。”

    寇華的聲音變了。

    先前那個驕傲的、自負的、冷冰冰的嗓音似乎蕩然無存,只剩下這個如同雷霆一般震盪著,充滿了氣勢,彷彿女王一樣的聲音,布蘭多已經聽出來,這個聲音與米洛斯的聲線已經十分靠近了,只不過這是一個女姓的嗓音而已。

    “秩序與混沌交織共存著,將像光與影一般,也並非毫無意義,”寇華在電繭之中抬起手臂,“然而,這些永恆不變的事物,並不是屬於你們凡人的。讓我來替米洛斯清除障礙,重新構築這個世界吧。”

    她高傲地昂起下巴,五指張開,“接受審判吧。”

    上百道熾白色的閃電束在布蘭多一行人驚愕的目光之中從寇華身後升起,猶如白孔雀張開它的尾屏一般,只是那些光束在形成一個巨大的扇面分開之後,忽然在半空之中一個轉折,向大廳之中的每一個人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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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幕 苦戰

    漫天皆是交錯的熾白色光線。

    像是光雨,撞擊在平台上、熾亮的魔力輸送的管道上,或是與布蘭多、維羅妮卡、梅菲斯特交錯而過,又或者擊中夏爾將將張開的魔法防護罩,在上面激蕩開一層層劇烈震動的波紋;希帕米拉艱難地躲向平台邊緣,但一束光線還是在她驚詫的目光中擊碎了她手中的祭祀手杖。另一些射向克魯茲的皇長子所在的方向,將冰窟打成蜂窩,大大小小的碎冰塊從天而降,砸在抱頭尖叫的詩朵與哈魯澤身上。

    第一層光束還未消退,而第二層光束又沿著前一層光束走過的路徑產生了,它們就像是漆黑畫布上乳白色顏料繪製的線條一樣在平台中央分散,形同無數條遊蛇一樣散射向在場的所有人。

    “布蘭多​​,那對獵人姐弟!”維羅妮卡忽然反應了過來。

    布蘭多一怔,隨即面色大變,他們先前和寇華以及她的爪牙糾纏,戰鬥沒有佩婭和亞魯塔什麼事情。但這一次,寇華卻是展開無差別攻擊,那對獵人姐弟本身實力也就比普通人強一點,更遑論還在昏迷之中,如果被擊中,基本是兇多吉少。但問題是,先前根本沒有人想到這個問題,現在他們每一個人離獵人姐弟都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而白色的電光,已經近在眼前——

    布蘭多追悔莫及,只能眼睜睜看著慘劇在自己面前發生,他還記得自己親口答應了佩婭要庇護她和她弟弟,話猶在耳。

    但第一束電光射中距離佩婭很近的地方,在平台上融出一個明亮的紅點,第二束調整方向,直刺向獵人少女的胸口。正是這個時候,一道出乎所有人預料的聖光防護從天而降,將獵人姐弟籠罩在其中,為他們擋開了攻擊。是希帕米拉,在場唯一能施展神術的存在!布蘭多反應了過來,但心中卻有不好的預感。他回過頭看到神官少女丟掉被擊碎的手杖,連自己都顧不得,先為躺在平台上的佩婭與亞魯塔張開一面護盾。

    “保護自己,當心!”布蘭多當然明白希帕米拉這麼做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一束光柱穿過她的左臂,希帕米拉慘叫一聲,微微一晃,而後一道光束又穿過她的小腹,“嗚——”神官少女咬著嘴唇發出一聲低鳴,鮮血如同泉柱一樣飛濺。她渾身是血地滾倒在平台上。 “希帕米拉!”布蘭多睚呲欲裂,但又一片光束向他掃來,他無可奈何只能翻身躲到一排魔力輸送管道之下,讓數十道光束在上面打出一片片火花,“夏爾!”布蘭多繞到管道下方,從束帶上解下一個瓶子,向著不遠處自己的巫師侍從丟了過去:“遞過去!”

    夏爾趕忙將護盾轉了一個方向,仍由光束嗡嗡嗡擊中青色的光盾上捲起一層層波浪。他順手接住瓶子,掂了掂。立刻猜出這應當是十三號聖水。

    維羅妮卡正將劍揮得像是一面鏡子般,使光線一一折向,但她抬起頭,青色的眸子裡已經映出第三波交錯的白線在寇華身後升起,這個時候整個空間都滿佈白熾的電光了。

    “小傢伙,梅菲斯特。得想個辦法,不能讓她這麼隨心所欲地攻擊下去!”她也感到棘手起來。

    “領主大人,我這邊也遇到點麻煩。”夏爾也是滿心焦急,但射向他們的光束就像是傾盆而至的雨線一樣,讓他根本挪不動腳。

    這麼下去當然不行。寇華擁有米洛斯作為源源不斷的能量源,活活都要把他們給耗死。布蘭多沉吟了一下,抬起頭沖頭頂上自己的老師喊道:“老師,你能不能想辦法攻擊到寇華,讓她沒辦法集中全力來攻擊我們?”五人之中,也只有梅菲斯特還有餘力發起反擊。

    梅菲斯特馬上向寇華殺了過去,一時間數不清的白色光束向他飛去,但每一道白線來到灰劍聖身邊,就被一面憑空出現的灰色反光面給反射了回去,白線有密集,反射就有多頻繁,灰之領域環繞在梅菲斯特身邊,一時間好像是粼粼閃動的波光一樣。

    而灰劍聖好像從白茫茫的電光與爆炸之中硬生生撕開一條裂縫來,讓寇華嚇了一大跳,“該死,該死!”她憤怒得連聲尖叫,連忙將大部分的攻擊力度都轉向梅菲斯特,這樣一來,布蘭多和維羅妮卡所承受壓力果然驟然減輕。

    但代價是,梅菲斯特也不得不暫且後退,他的秩序之力消耗得厲害。

    這個時候夏爾終於有餘暇舉起護盾沖向希帕米拉,漫天白色的光束簡直像是曳光彈一樣,劈劈啪啪地打在他的護盾上,平台上,甚至又有流彈擊中了正試圖重新爬起來的希帕米拉,少女肩頭又炸開一團血花,悲鳴一聲,徹底躺在了血泊之中。夏爾衝過去想要把後者拖回來,但就是無論如何總差那麼一線距離,寇華好像看穿了他們的企圖,又調集了相當高的攻擊密度來阻止夏爾的下一步行動。

    夏爾手上的護盾時明時暗,魔力消耗驚人,他額頭上漸漸見了汗,再這麼下去,他就必須退回管道下面了。

    布蘭多當然看到了這個困境,不由得心急如焚,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他高喊道:“夏爾,快把盾舉起來面向我!”

    夏爾微微一怔。

    “快!”布蘭多急得要死。

    “領主大人……您不能冒險……”希帕米拉斷斷續續的聲音忽然從心靈之中傳來,她像是強忍著巨大的痛苦低聲答道:“我……我追隨您的時間還不長,放棄我吧。”

    “什麼時間長不長的,你以為我是商人嗎!”布蘭多瞪著夏爾:“快,這是命令!”

    夏爾苦笑了一下,也沒把護盾面向布蘭多,而是讓護盾的邊沿延伸了一段範圍,現在也可以覆蓋布蘭多所面向的方向了。 “這還差不多。”布蘭多鬆了口氣,誇獎了一句。夏爾回答:“但你可別光顧著英雄救美而把我害慘了啊。領主大人。”

    “廢話,難道你不想救人?”

    夏爾聳聳肩:“我掩護你。”

    “領主大人……夏爾先生……”希帕米拉躺在血泊中,喃喃道。

    而布蘭多自然是一刻也不停留,直接發動了閃劍,一劍斬向夏爾。 “嗡——”一聲輕響,夏爾的護盾閃動得比任何時刻都要劇烈。他忍不住大驚失色地叫了起來:“領主大人,你是想殺了我嗎!?”

    “閉嘴!”布蘭多當然知道自己這個不省心的侍從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但他現在可沒這個心情。他從夏爾的護盾上收回劍,身影一閃,已經來到希帕米拉身邊,神官少女慘得讓他幾乎不忍心多看: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不染血的地方。他心中暗恨寇華下手之重,同時一把抱住希帕米拉軟綿綿的身體,這個時候一片白光向他掃來,布蘭多只得抱起希帕米拉一個打滾。滾到平台邊緣,他在邊緣向下一看,驚喜地發現這兒正好有幾條管道可以藏人。

    布蘭多趕忙從那兒跳下去,然後將希帕米拉放到管道之上,小心翼翼地將她的頭扶起來,但立刻微微一怔,因為他看到希帕米拉滿是血污的臉蛋上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住地往下流,少女緊閉著眼睛。面色蒼白,乾裂的嘴唇微微哆嗦著。顯得十分害怕。

    他這才明白她先前說的那番話用了多大的勇氣,他心下一軟,拍了拍她的背讓她安心,然後再拿出一瓶十三號聖水來,讓她張嘴,然後給她一點點餵了下去。

    過了一會。希帕米拉才動了動睫毛睜開眼睛來,但海藍色的眸子裡只有愧疚:“對不起,領主大人,我……”

    “夠了,你做得夠好了。”布蘭多答道。無論如何對於一個才黃金初階,而且沒怎麼上過戰場的女孩來說,先前的表現都可以稱得上是完美。而且關鍵是勇氣,布蘭多心知肚明,希帕米拉身上的勇氣來自於對於他的忠誠,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位神官少女對於他的忠誠好像比其他人都要來得虔誠,簡直像是信徒對於她的神祇的遵從一樣,他只能理解為可能是卡牌與性格的設定問題,不過即使如此,也足夠能打動他了。

    “好好休息一下,接下來就交給我們了。”

    希帕米拉神色間滿是不甘,咬了咬嘴唇。

    布蘭多雖然說接下來交給我們就行了,但其實心中也沒底,寇華這一階段的攻擊實在有些離譜——連梅菲斯特都擋不住,他的實力已經僅次於聖賢了啊。他重新將希帕米拉輕輕放下去,然後抬起頭來,空間中交織著電芒與爆炸,寇華位於整個平台的中心,輕鬆地操縱著數不清的白線攻擊每一個人,頭頂上忽然傳來一聲慘叫,布蘭多聽到那是哈魯澤的聲音,他心中一緊,明白已經不能再耽誤了。

    必須要給寇華本體造成威脅才行。

    只有冒險了,布蘭多拍了拍大地之劍的劍鋒。

    在交織的白光之中,黑暗寇華正感到自己體內的能量源源不斷呈幾何級數上升,她忍不住瞇起眼睛,心中好像有一種錯覺,只要揮揮手,眼前的一切都盡可以灰飛煙滅。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即使是在紀元之前她的全盛時代,她也沒體會過如此美妙的快感,原來這就是在秩序世界中成為一位神祇的感覺,她舔舔嘴唇,開始有些喜歡這種感覺了。

    雖然面前不過是些蟲豸,不過操縱閃電為自己所用,用這些來自於自然的力量擊潰一切時,那種感覺似乎也不錯。

    她還游刃有餘,而面前這些人已經苦苦掙扎了。

    而這個時候在她身邊,那些畫面又一次出現了,奧金斯已經化為了一片火海,下一座城市是十臂城,一個虛擬的沙漏正在城市上空倒計時,只要等到下一次能量滿溢,就是它的末日降臨之時。毀滅,對於黑暗寇華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樂趣,她忍不住放縱大笑起來,哈哈的聲音

    像是惡魔的尖笑一樣迴盪在空間之中。

    梅菲斯特、維羅妮卡都是面色青鐵,但沒人注意到,正是這個時候在平台下方。布蘭多早已經失去了蹤影。

    哈魯澤面如白紙地靠在冰壁上,好像很冷,一個勁地哆嗦著。學者小姐急得快哭出來了,她已經將自己背包裡面那些僅有的幾件備用衣物全部蓋在小王子身上了,但後者的體溫還是下降得厲害,他身後有一大灘血跡。胸口上還不住有鮮血湧出來。

    “我……我要死了嗎?”

    “不對,絕對不會,對了,哈魯澤,你是不是長得和你姐姐一樣?”詩朵在萊納瑞特的示意下,不斷轉移小王子的注意力,好叫他保持清醒。

    哈魯澤弱弱地搖了搖頭。

    “真的嗎?”詩朵有些懷疑:“我不相信她比你還漂亮。”

    哈魯澤想哭,卻哭不出來,自己是個男人啊:“詩朵小姐。你這麼說我一點……一點都不高興。”

    “你們是誰!?”這個時候,一直守在洞窟外面的勞倫娜夫婦的聲音傳了過來,當然,主要是菲拉斯大呼小叫的聲音。然後是一聲悶哼,以及打鬥的聲音,皇長子立刻皺起眉頭向那個方向望去,很快,他們就看到勞倫娜攙扶著受了傷的菲拉斯退了回來。

    詩朵抬起頭。臉色立刻變了。

    因為她看到一群黑袍騎士從外面湧了進來。

    “萬物歸一會!”

    ……

    視野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茜忽然記起有一次在山林之中遇到狼群的經歷。彷彿就是眼下的場景,然而漆黑的山林中,皎月當空,狼嚎此起彼伏,狼群像是森林之中的幽影,一頭接著一頭。出現在四周。狼在群體行動時狡詐而殘忍,就像是那些影影綽綽靠上來的克魯茲貴族,他們似乎在互相打著眼色,形同叢林之間包抄試探的狼群,低吼咆哮。露出白森森的獠牙,茜有些恍惚地搖了搖頭,恍惚之間才意識到那是貴族軍人手中寒光閃爍的長劍。

    克魯茲人正在重新將她圍起來。

    茜勉強半支撐著眼皮不垂下,她看到不遠處那個手持手弩的年輕人似乎在向她勸說什麼,但聲音嚶嚶嗡嗡的,若遠若近,根本聽不清楚;而對方的表情好像被無限制的誇張了,他有時候露出微笑來,露出一排排整齊的牙齒,讓她不寒而栗。

    就這麼過了好一會。

    她才看到有一個人向自己走過來,靠近她,她咬著牙向後退了退,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力抵抗。 “領主大人……”茜心中一片淒然,她忽然感到害怕起來,害怕再也看不到自己的領主大人,害怕得近乎哆嗦起來。她臉色蒙著一層灰色,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這個時候有一把冰冷的劍鋒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後頭皮上一陣劇痛,有人抓著她的頭髮將她頭拽了起來,她迫不得已看向對方——視線已經十分昏暗了,彷彿昏昏沉沉,勉強看清那人臉上有一條長長的傷疤,用有些玩味的眼神端詳著她。

    “山林裡的母猴子,咦,你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迷迷糊糊之中,對方哈哈大笑著說道。

    茜好像被刺了一下,使勁掙扎了起來,那人發出一聲怒罵,拽著她的頭將她在後面的冰壁上撞了一下。

    山民少女只感到眼前一黑,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然後她聽到一陣喝罵聲,那個年輕人好像在大聲斥責他的同伴,但茜卻感不到一丁點安全感,她只想蜷縮起來,好提供給自己一點點保護的感覺。但那人又扯她頭髮將她的臉扳正,然後用手拍了拍她的臉蛋,好像對她說了一些什麼。

    什麼維羅妮卡,帕希魯家族,陰謀,叛國,女皇陛下,林林種種,其間似乎還提到了領主大人的名字。茜一個哆嗦,努力想要聽清楚對方說了什麼,但聲音卻彷彿越來越微弱,好像從天邊傳來一樣,而她感到自己的眼皮也越來越重,睏意一陣陣襲來。

    那人問完之後,就停下來看著她。

    她卻顯得有些茫然。

    然後就是重重地一記耳光,打得她木然地向旁邊一歪,她感到半邊臉一下就麻木了,腫了起來,眼睛也張不開了,只能微微地瞇著。但她還是咬緊牙關盯著那些人,那一刻就彷佛是福至心靈一般,茜明白過來,對方的目標不在她身上,他們想要對付領主大人還有維羅妮卡女士。

    這像是一股信念注入了茜的心中,讓她一下清醒了些許。

    在她已經變得異常狹窄的視線之中,她看到那個叫做巴巴恩的年輕人將審問自己的傢伙拖開,然後兩人發生激烈的爭執。

    “不行……必須通知……領主大人……”

    山民少女腦袋裡迷迷糊糊地只有這樣一個念頭。

    但正是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卻好像是鑽入了她的心靈深處:

    “茜,我記得你是叫這個名字對嗎?”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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