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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緋炎】琥珀之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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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9 18:11: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幕 河谷

    西爾曼河谷已經化為一片火灰之地,夜色未明,在月光下亡靈大軍分為幾路沿著起伏的丘地進軍,順著河灘方嚮往下看去,貓頭鷹鎮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廢墟遺骸,數不清的骨頭架子從鎮子兩側繞行,荒野之中迴盪著單調整齊的哢嚓哢嚓的聲音。在長長的隊伍與隊伍之間,屍堆高聳,屍巫正從中挑選出完好的遺骸,然後將其重新喚起為戰士,夜下冷風從隘口方向吹至,好像也帶著它們吟誦的陰森森的咒語,使整個河谷的氣氛變得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血杖獨自站在夜風中,仍由冷風扯著食屍鬼長袍的袍角,它瞥了一眼不遠處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那應當是一個人類民兵,從傷口判斷應當是死於懼靈手上,只剩下半個身體,手還緊緊抓著地面上一塊尖尖的岩石,它可以想像他死前一定拼命想要向前掙脫,但懼靈卻用尖利的爪牙撕裂了他的軀體。它又抬起頭來,遙望河谷,河谷內的戰鬥早已結束,目光所及之處再無一個活著的生物,只剩下一片死寂。

    這是一場完美的勝利。

    彷彿見證著黑之預言書上那個預言,東方黑暗中的國度必將興起。

    “那幫可悲的埃魯因雜種,一定不明白他們為何輸得這麼慘。”血杖身後,一個臉色慘白彷彿死人一般的年輕人露出雪白的牙齒笑道,他並沒有獠牙,也不像是黑騎士一樣眼中鬼火磷磷,身上沒有通靈法紋亦不是亡靈巫師,他穿著整潔的黑色禮服,像是才從喪禮上回來的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土地中魔力的滋味真是芬芳,如果是在亡月之海,這樣的領地只有真正的大領主才有資格擁有。”

    他又看了看血杖,十分可惜地搖了搖頭:“真不明白為什麼你們會打不過這麼羸弱的對手,不明白,不過這麼卑微的傢伙是沒有資格佔據這麼好的土地的,這個王國將只剩下墓碑和墳場。”

    血杖冷冷地哼了一聲,這些黑暗領主來自於亡月之海,據說在東方那些魔力貧瘠之地亡靈巫師與亡靈巫師互相之間的傾軋更加無情,那就是四戰之地。不過這些桀驁不馴的傢伙的確十分厲害,那裡的亡靈巫師發明了從翼龍的屍體中抽取出半實體半靈體的懼靈的法術,以及讓屍巫統帥骷髏騎士的方法,他們的加入大大地充實了他的軍隊,而今的埃魯因已經不再放在他眼中,在他看來,無論是南方軍團也好,還是梵米爾軍團也好,都不堪一擊,只有高地騎士還值得一戰。

    “聽說人類王國北方還有一隻白獅軍團,不知戰鬥力又如何?”年輕人回過頭問道。

    “曾經是有過,不過已經被南方軍團擊敗了,聽說那位小公主肢解了屬於她哥哥的軍隊,而今的那支軍團對於這個王國來說已經名存實亡了。”埃魯因的南北內戰才結束了不到四個月,血杖也不是很清楚那場戰爭的細節,但即便如此還是有諸多流言與經歷過當時一戰的失敗者流入黑暗的國度,他選擇相信的是眼下大多數黑暗領主都認可的說法。

    “那麼不值一提。”

    年輕人輕蔑的語氣順著夜風遠遠地傳了出去,頭頂上,星夜之下,一頭懼靈正尖嘯著掠過夜幕,而在它身後,是數十頭同樣展翅的怪物,一頭頭如同浮動的陰影,掠過整個河谷地區。從天空俯瞰,大地之上磷光點點,形成整齊的三條長龍,長龍的頭部正在穿過戈蘭—埃爾森通道,進入斯洛法文地區,而在它們前方,已經是一望無際的低地地帶。

    那是行省的首府,庫爾克堡的方向所在。

    但在更遙遠的東部丘陵起伏的地區,森林的邊緣此刻正立著一小行人馬,“一、二、三、四……”一行十四人,立於馬邊面色有些蠟黃的削瘦少年正在低聲數著下面河谷地區的火光,最近的一團火光在這個距離看起來不過指甲蓋大小,而更遠的則像是篝火的餘燼火星,這些火團遠遠近近分佈在整個西爾曼河谷之中,彷彿黑夜中的珠串,少年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數完之後回頭對其他人答道:“白翼騎兵團應該全完啦,貓頭鷹鎮,羅登,磨鎮,完全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活下來,我估計沒多少,大拇指他們前幾天才從羅登回來,說逃走的人就沒多少,這些人應該全完了。”

    “你能不能少說幾句完全了,聽著真刺耳。”還坐在馬上的年輕人有些沒好氣,如果往日里聽說白翼騎兵團全軍覆滅了那他們一定擊掌相慶,但親眼看到這樣的場景在場的每個人卻都感到有些笑不出來,黑暗中的每一團火光,就是無數條人命,這讓他們不由得想起了故鄉,如果真如那位領主大人所說,或許有朝一日整個埃魯因都會變成這幅樣子,他忍不住有些不寒而栗。

    在場的所有人此刻都是差不多的想法,齊齊回過頭去看著站在最後那個身穿馬甲襯衫的年輕人,卡格利斯正放下手中的黃銅望遠鏡,隨手交給身邊一位來自於白獅衛隊的年輕士官,經歷過安培瑟爾一戰之後,他和他身邊這些年輕人身上已經很少能看到當初在托尼格爾時那種青澀,一舉一動都變得沉穩起來,或者說,像個真正的軍人了。他看著這些穿得像是山民一樣的少年,他們中有人應當就是當時被領主大人從沙夫倫德礦井中救出來的人,布蘭多曾經和他說這些人注定要成就一番基業,他還有些不信,但而今看來,領主大人字字珠璣,那種洞察未來的預見能力果然非凡。

    那個叫做柯文的年輕人帶著他們一群人離開沙夫倫德之後直接翻越了格拉哈爾山,乘南方軍團離開時襲擊了托桑卡德森林南面的礦區,在那裡拖出一大批苦刑犯然後往東進入西爾曼地區的丘陵,在這裡占山為王,雖然還脫不了土匪的氣息,但已經日漸成了氣候。關鍵是那個年輕人當初選出的一批苦刑犯幾乎全是得罪了貴族而被流放的人,而那種真正彪悍的桀驁不馴之徒卻一個沒要,表面上看來有些不智,但仔細品味,卻另有一番意味在其中。那個年輕人一點也不簡單,卡格利斯在心中默默地想到,“卡利里斯先生,現在怎麼辦,我們先回去嗎?”這個時候騎在馬背上的年輕人問道。

    “噓——”卡格利斯豎起一個手指,對其他人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有情況?”

    卡格利斯點點頭。

    “快隱蔽!”

    一行人趕快從丘陵頂部的開闊地帶退回身後的森林中,大約一分鐘後,一陣呼呼的風聲從頭頂上掠過。那些躲藏在灌木中的年輕人面色蒼白地盯著頭頂飛過的陰影,一共七頭,前前後後飛了過去,卡格利斯第一個將馬從地上牽了起來,他身邊的白獅士官搖搖頭說道:“不是白骨禿鷲,以前沒見過這種東西。”

    “是骨龍嗎?”年輕人們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但卡格利斯抿著嘴,還是搖了搖頭。不是骨龍,骨龍身上帶著高等亡靈生物那種天生的恐懼氣勢,他在瓦爾哈拉見過阿洛茲,對於龍類生物的氣勢有一些影響,當剛才那些東西掠過他們頭頂時他一丁點也沒感到那種發自心底的恐慌。何況作為骨龍來說,那些東西的體形也太小了一些。

    “卡格利斯先生?”

    “它們好像在找什麼東西。”卡格利斯答道,“且先看看,在丘陵裡它們沒那麼容易發現我們,等到白天來臨,亡靈們就會收縮防禦,到時候再返回不遲。 ”

    ……

    十數名骷髏騎士正沿著山道疾馳,戰馬身上的金屬鎖子甲在夜色中碰撞著嘩啦作響,馬蹄重重地叩擊地面時,發出的聲音遠不同於普通戰馬時那麼厚實沉重,反而顯得有些空洞,就像是發自幽冥地獄之中的聲響。在它們始終看向下面的山谷之中,燃燒著靈魂之火的眼眶中很快映入兩個正在狂奔逃竄的人類騎兵,對方沿著這個方向已經逃竄了半個小時,坐下的戰馬已經快要支持不住了。

    帶頭的骷髏騎士將手中的冥鋼彎刀向下一指,十數騎亡靈立刻轉向,衝入森林之中,沿著上山坡追了下去,在這個地帶,山坡的樹林與灌木還算稀疏,但仍舊不時有骷髏騎士撞在樹上撞得粉身碎骨,然而剩下的亡靈連看都沒看自己失敗的同類一眼,在穿過長達近百米的樹林之後,猛然從草甸地帶插了出來。艾凡回頭時正好看到這樣一幕,皎皎月光下,十一具骷髏騎士眼中閃爍著碧綠色的磷火從漆黑茂密的森林中一線殺出,光禿禿的手臂上高舉著長槍與彎刀在月光下明晃晃地反射著冷光,他忍不住嚇得魂飛魄散。

    “夏納利,我們死定了!”

    “你閉嘴!”夏納利沒好氣地答道,不過他心中清楚這一次恐怕真要命喪此地了,這些該死的骨頭架子根本不知道耐力為何物,它們恐怕會就這麼一直追逐到天亮之前,但天亮還有好長一段時間,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疾馳,而且還是在山地之中,他們坐下的戰馬已經堅持不了那麼長時間了。

    “嘿,小子。”他忽然喊道。

    “怎麼?”艾凡上氣不接下氣地答道,他面色蒼白,額頭上全是冷汗,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樣,他騎術本來就不過是一般,僅限於能騎著馬趕路這樣的程度,但事到如今迫於生存的壓力竟然能縱馬在山間奔馳,這也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了。不過這一路過來遇到的事情,足以將他嚇破膽子,如果不是運氣好,他現在早就摔下山澗或者撞在那棵樹上橫死了。

    “我去引開它們,你往東跑,進了樹林茂密的地方就棄馬逃命,到了那裡,你就安全了。”夏納利喘了一口氣,答道。

    少年心中怦地一跳,他看著這個老騎兵的背影,差點沒哭出來,連忙堅定地搖搖頭:“不,我們一起,我是你救出來的,怎麼能丟下你逃命,我做不到!”

    “做不到就得一起死,蠢貨。”夏納利罵道。

    “一起死就一起死!”

    “別犯蠢,我們沒必要給它們送雙份的戰功。”夏納利大聲斥責道,然後又自言自語地補充了一句:“好吧,雖然說戰功未必對它們又意義。”

    “那我去引開它們,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你一次,我們正好扯平了。”艾凡答道。夏納利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別逗了,就你那蹩足的騎術沒撞死已經瑪莎庇佑了,你還去引開他們,最後的結果還不是一起掛掉。”艾凡憋得臉紅,不過心知肚明夏納利說的是事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好了,你還有未婚妻要見,我卻了無牽掛,待會我去拉幾個墊背的,你連帶我那份一起活下去好了。”老騎兵搖搖頭:“聽好了新兵,別這麼扭扭捏捏的,像個娘們儿,我跟你說,我在戰場欠下的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現在也輪到我來還我的那些老戰友們了,去吧,好好活下去。”

    艾凡緊盯著他,知道他心意已決,他緊咬著牙才迫使自己沒哭出來,但卻發不出聲音,只能嗚嗚地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夏納利像是在自言自語,他忽然從腰間抽長劍,發了一聲喊,一把扯緊韁繩,調頭向那些骷髏騎士殺了過去。少年好像聽清了他喊的那句話——是為了埃魯因。但順著風聲,卻隱隱約約像是野獸的哀嚎。

    他回過頭,沒命地趕著戰馬往前跑,卻看著後面夏納利越來越小的身影,他衝入敵陣之中,一劍砍翻一名骷髏騎士,然後從它們之間橫插而過,那些頭腦簡單的骨頭架子顯然被震了一下,它們趕忙紛紛調頭,向夏納利追去,很快,追逐的雙方就不見蹤影。

    但不過幾秒鐘後,他就聽到那邊的林地裡隱隱約約傳來一聲大叫:

    “該死的骨頭架子,下地獄去吧!”

    “羅莎——!”

    艾凡大聲咳嗽起來,彷彿感到肺葉之間瀰漫著一股辛辣的感覺,但他明白夏納利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那些骨頭架子很快就會再追上來的,他抬起頭來,想要找出夏納利告訴自己那片森林。但視野之中只有開闊的山腰草甸,一片平坦,稍遠一些的地方有些稀疏的林地,但這種林子根本不可能避開瑪達拉亡靈的追擊。

    他心急如焚地驅趕著坐騎繼續前進,繞過一大片林子,灌木背後出現了一片更為開闊的草地,但在草地盡頭視野的最遠端卻依稀出現了一層黑色地毯一樣的東西。

    是森林!

    艾凡心頭一喜,但隨即又感到嘴巴里有些發苦,距離太遠了,起碼有好幾里遠,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坐下這匹戰馬究竟還能不能堅持這麼久。身後忽然傳來空洞的馬蹄聲,他心有所感,回過頭一看果然看到幾具骷髏騎士又出現在了林子邊緣,前前後後一共七具,夏納利一個人就乾掉了四具骷髏騎士——但可惜剩下的也不是他能對付的,“不行,必須活下去!”艾凡咬牙切齒地對自己說道,現在他這條命已經不僅僅是屬於他自己了,還有他的未婚妻,還有夏納利,無論如何,他都要拼盡全力。

    他夾緊馬腹,讓馬刺刺入戰馬的小腹之下,好讓它再快一些,想要拉開距離。但身後那些怪物也快得像是漂浮的幽靈,雙方保持距離了大約幾分鐘的時間,眼看前面森林就要近在眼前了,可正是這個時候,艾凡感到身子一輕,好像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身後傳來,整個人騰空而起,重重地摔在草地上。他摔得七葷八素,身上手臂上到處都是火辣辣的擦傷,但腦子卻特別清醒明白髮生了什麼,他抓著泥土爬起來回頭一看,果然看到自己的戰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已經是不行了。艾凡忍不住大叫一聲,那片森林距離他不過百米,但沒想到最後關頭卻功虧一簣,他試著站起來向前跑,但才剛剛站起來就又摔倒在地上。

    他痛得在地上滾成一團,才發現自己的腿已經骨折了。

    完了。

    艾凡心中萬念俱灰,身後的那些恐怖的騎手與它們坐下的骸骨戰馬已經越來越近,但他卻只得閉目待死。

    但正是此刻,前方的森林中忽然閃過一道銀光。這道銀光引得艾凡微微一怔,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看到沖在最前面的骷髏騎士忽然翻身落馬,它光禿禿的骷髏頭上,正插著一隻還在微微搖晃的羽箭。森林中的冷光不過是個開頭,就好像是忽然之間,十數道黑影從森林之中一躍而出,是騎兵,但絕對不是白翼騎兵團的人,因為艾凡已經看到那些越來越近的騎兵身上在月華下淡淡閃爍的盔甲,鎧甲上雄獅的頭顱熠熠生輝。

    騎兵從他身邊交錯而過,蹄落如雨,少年仍猶在夢中,他依稀記起,自己似乎在那裡聽說過這樣一支軍隊。

    “士兵們,隨我進攻,踏平這些雜碎!”

    卡格利斯的怒吼,一時間響徹山谷。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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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9 18:12: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十六幕 四個月後的瓦爾哈拉

    銀色的月華直穿透層層疊疊的茂密枝葉,灑落在廣場之上,使清冷的廣場並不顯得比日間減色多少。布蘭多站在城鎮大廳的露台上俯瞰著這夜色下靜謐的南境的山野與森林,四個月之後的瓦爾哈拉,已經完完全全具備了一座小型城鎮的雛形,這株參天巨木根植於沙夫倫德北方群山環繞之下,張開的樹蔭直徑超過千米,籠罩著下面的城區,不過而今這裡的住民還只有樹精靈、綠村的村民以及一部分人類,其中大部分人類都是來自於瓦爾哈拉風射手衛隊的成員,另一批新住客是克魯茲人,折劍騎士團的年輕人們也居住在下城區。

    瓦爾哈拉的龐大的根係將分佈在它周圍的城區分割成東南西北四個區域,光靈們新建設好的軍營區就位於西區,這個時候從頂部的廣場往下看去,西區已經初具規模,街道與建築劃分井然有序,不得不說奧德姆作為符文矮人的後裔還是有一些水平的,至少這個城市規劃的天賦彷彿就與生俱來。西區內主要分為南北兩個街區,一條主要的街道橫穿整個西區將南北兩個街區分割開來,事實上這條街道穿城而過,環繞整個瓦爾哈拉的下城區一圈,被布蘭多戲謔地稱之為繞城高速公路,不過除了他之外沒人知道這個名詞是個什麼意思,只是上行下效,久而久之所有人也都跟著這麼叫開來。

    這條繞城高速公路也是奧德姆設計的,其實就是模仿瓦爾哈拉的上下兩條環道,被他自己稱之為第三環道,不過這條環道的確設計得不賴,事實上布蘭多知道那個老矮人正在和莫妮卡善良能不能打通瓦爾哈拉底部,再修築一條十字形交錯的街道從瓦爾哈拉樹幹中心穿過,這樣就能真正將整個下城區連接起來,這樣設計的好處親身體會過現代城市設計規劃的布蘭多自然能夠明白,不過奧德姆的目光還主要是集中在防禦性的目的上,因為這麼一來瓦爾哈拉的幾個區域聯繫在一起之後,互相協防就要容易得多。

    關於這件事莫妮卡倒是沒有反對,畢竟瓦爾哈拉的體積十分龐大,從中央挖開一條通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而且畢竟它不是一棵真正的大樹,本身就是一座魔法的城市。而整個西區的南北街區,北街區的主要建築是一座軍營,此外還有一些類似於人類的建築,那裡是新建好的貴族軍營——埃魯因王國的貴族軍營和大部分人類國家的貴族軍營沒什麼區別,裡面有一個訓練場和營地,這是一個功能性建築,在遊戲之中能顯著提高訓練士兵的速度和駐紮軍隊的士氣,在這裡的功效也差不多,只不過沒那麼顯眼。

    布蘭多心想可能是軍隊集中管理帶來的紀律性的提高,只不過遊戲之中將它數據化了而已。

    白獅衛隊就駐紮在這個軍營之中,與南面的風射手營地遙遙相對,這片偌大的城區就只有這兩個主要的功能性建築,因此還顯得比較空曠,不過與還完全沒建設過的其他三個區域相比又要好得多。布蘭多正打算將冷杉城整個搬到瓦爾哈拉中來,畢竟這座巨樹之下的城市不可能一直保密,事實上奧德姆指揮工人將外圍的城塞修築好以後,許多人都已經猜出他們領主大人將來的打算,不過他們倒是不可能猜到這裡就是傳說中的要塞,布蘭多對外宣稱這是樹精靈們種下的精靈巨樹,憑藉他與德魯伊的關係,任誰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畢竟在黑森林中也有許多這樣的參天巨木,德魯伊們的城市就建設在上面。

    或許有朝一日瓦爾哈拉持續成長後這個謊言最終會被揭破,不過布蘭多相信那時候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但至少現在,瓦爾哈拉還顯得很脆弱,仍有需要保護的必要。事實上除了極少數他身邊的人之外,大多數人都對這個說法信以為真,就包括親自去過瓦爾哈拉的維羅妮卡在內都以為這只是德魯伊送他的禮物,根本沒有往那座傳說中的要塞身上去靠,畢竟那太離譜了一些,而且她也親眼所見,那座要塞已經徹底沉寂於信風之環中。

    而至於其他人,包括折劍騎士團的年輕人們,他們在被布蘭多接入這座城市時還嘖嘖稱奇,他們中有些人聽花葉領那位大小姐說起過德魯伊那座樹之城的壯觀,但沒想到現下能親眼所見並且能以客人的身份在這裡生活一段時間,紛紛表示出感興趣的態度來。那位學者小姐已經不止一次來找他要可以在城內到處參觀的許可,雖然莫妮卡不大喜歡這些外來的客人,不過布蘭多除了沒讓詩朵進入瓦爾哈拉內部的核心區域之外,還是給她開放了從下層區到最上層廣場的參觀權,他大方的舉動更進一步消除了包括皇長子在內的所有人的懷疑。

    而今折劍騎士團的年輕人們還暫時居住在北城區,在那里扎了許多帳篷,不過為他們準備的軍營和配套的建築也在規劃之中,四個月以來,莫妮卡的族人已經增加到近五百之多,現在整個樹冠上層隨時可見那些小妖精般的光靈在枝椏之間飛舞,在她們的操持下,瓦爾哈拉的建設也一日快過一日。

    不過這座城市本身的成長卻放緩下來,根據莫妮卡的說法,它要從這個一階段進入下一個階段,起碼還需要好幾年的時間。一個方面是魔力的供應已經開始跟不上了,瓦爾哈拉對於魔力的需求就是一個無底洞,事實上現在從黑森林那片水晶礦出產的礦石幾乎已經有三分之二供應到了這座領地之中,但也僅僅能維持它日常的維持而已,托尼格爾在近幾個月以來依託於魔力水晶貿易帶來的收益已經大大減小了,安蒂緹娜為此或明或暗提醒了他好幾次,不過商人大小姐對此倒是十分樂觀,在她看來魔力水晶的貿易本身就不是一件長久的買賣,關鍵是這種商品太過敏感,容易引來覬覦之徒。

    一般來說,一座水晶礦出產的高純度水晶會在開頭幾個月中迅速的消耗一空,接下來就是漫長的艱難的開採,但產量會逐年降低,像是黑森林中發現這片水晶礦極為罕見,如果托尼格爾一直持續大量出口這種高純度的魔力水晶,不難讓有心人猜出領地內可能發現了一座高儲量的水晶礦,而眼下正好藉瓦爾哈拉成長的機會將外售的水晶減少,至於收入的降低,其實幾個月以來黑森林中其他礦產與特產的開發已經逐漸彌補了這一塊。

    而關鍵是現在領地內許多資源已經開始可以自給自足,因此在財政上對於貿易的依賴也減輕了不少。

    而另一方面,光靈的數量也是一個問題,莫妮卡的五百名族人將瓦爾哈拉從第一階段成長為第二階段的時間穩定地縮短在半年不到的時間內,但下一個階段僅僅依靠她們的努力的話,按照她的話說起碼還需要五年時間,如果他想要把這個時間縮短到一年,需要起碼兩到三千名光靈,但光之漩渦的產量每個月仍舊只有二十個,月亮之塔現在正在為冷杉堡內夏爾的法師塔服務,為培養托尼格爾的第一批巫師學徒作貢獻,先不說不大可能在這個時候再講它用來增幅光之漩渦的產量,而即使是讓光靈產量翻倍,要達到那個數量仍舊需要好幾年的時間,得不償失。

    現在的辦法只有先建設領地,讓瓦爾哈拉起碼達到自給自足,投入與產出成正比再繼續想辦法,增幅魔力與產量的辦法還有很多,只不過需要循序漸進而已。目前領地內只有水晶池,法師塔,光之漩渦與月亮之塔這些建築,但布蘭多還知道一些高級建築,能大大地加快領地的建設。

    不過一來需要圖紙,二來還是需要更多的魔力池數量。

    一邊思考著這些念頭,布蘭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下面的安靜的幾片城區上收回目光,他回過頭從露台上走回大廳中,瓦爾哈拉的樹之大廳中此刻比白天熱鬧得多,除了卡格利斯之外,白獅衛隊的幾乎所有軍官都齊聚於此,而與他們針鋒相對的是十多名折劍騎士團的士官,梅蒂莎、希帕米拉、安蒂緹娜、夏爾與幾名傭兵團長則站在另一邊,作為他的老手下與心腹自成一個圈子,剩下一個較小的圈子是皇長子與詩朵,還有跟在他們身邊的勞倫娜夫婦與小王子哈魯澤,讓布蘭多有些奇怪的是皇長子似乎並不打算與折劍騎士團的年輕人們打成一片。

    不過他稍一思考就明白了對方的想法,對方似乎不願意在這里和他產生對立的立場,這是一種表態,一方面是作為客人,一方面也是沒有必要,因為萊納瑞特很清楚他布蘭多不可能真正掌控這些人,這些來自克魯茲的年輕人的根在帝國,他們的家庭、前途與未來也全在那片故土之上,若埃魯因是帝國那樣龐然大物般的存在,或許還可能對一些人產生吸引力,但埃魯因不過是個小小的王國,他根本不必擔心這些折劍騎士團的年輕人們會真正效忠於他這個托尼格爾伯爵。

    因此他完全沒必要和這些年輕的中下級軍官打成一團,他是皇族,必須要保持自己超然的地位。

    這位皇子殿下的頭腦想必十分清醒,早已想明白這一點,明白自己如果想要掌控這支騎士團,就得給他足夠的尊敬,因為名義上折劍騎士團也是效忠於這位皇子殿下的。雖然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但貴族之間面上這層皮是很重要的,誰也不會主動扯下去,甚至可能連那些折劍騎士團的年輕人們也看明白了這一點,只不過沒有提出來而已。

    而正是因為如此,他也不得不按規矩辦事。維羅妮卡,曼格羅夫也是如此想的吧,才會放心地將這些年輕人交到他手上吧。

    布蘭多忽然發現自己有些想當然了,不過他搖搖頭,這也夠了,他本來就不打算真的將這些人收入囊中,他只是需要這麼一批人來幫他對抗瑪達拉,東方那個陰影之下的國度正在日復一日地變得強盛,而他培養的白獅衛隊只能說在埃魯因還算一股傑出的力量而已,但比起克魯​​茲人的精心培養的下一代將才——折劍騎士團,那還是要差得遠了。

    關鍵是他已經沒多少時間了,必須要在第二次黑玫瑰戰爭到來之前將這支屬於埃魯因的軍隊武裝起來,否則就會在那朵盛開的黑玫瑰之下徹底失去爪牙。

    一個芙蕾雅不夠。

    那麼一個折劍騎士團呢?

    他走進大廳之時,大廳中仍舊正爭執不下,可以說熱鬧非凡,爭執的雙方圍繞於先攻擊讓德內爾伯爵還是瑪達拉的亡靈身上。布蘭多抬起頭來看了掛在牆壁上那面巨大的埃魯因地圖一眼,地圖上西爾曼的地方已經畫了一把紅叉——

    白翼騎士團已經被擊敗了。

    和歷史上一模一樣,但這一次他甚至已經提醒過戈蘭—埃爾森方面了,但那些刻板的貴族軍官們仍舊犯了相同的錯誤。其實事先關於要不要警告戈蘭—埃爾森大公他與王黨之間還發生過一次爭執,因為馬卡羅他們認為按照原先的計劃要引血杖進入目標地區埋伏圍殲,就必須不能引起它的警覺。但如果不警告戈蘭—埃爾森方面,一方面事後很可能讓公主失去民心,更關鍵是,西爾曼和布契地區的民眾會因此而承受沉重的損失。

    最後是公主殿下親自給大公寫了一封信來說明此事,因為布蘭多覺得王黨中某些人的理由十分可笑,在一年後的今天瑪達拉和埃魯因雙方都互相提防著互相,如果一方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一場戰爭,而另一方還毫無反應,那才會引起血杖的警覺,要知道這已經不是繁花與夏葉之年了,而是劍之年的最後一季。

    但可惜,眼下發生的一切讓他十分惱火,同時心中也越來越鄙夷王國陳舊的貴族體系,那些先古貴族的後代,根本不配他們現在的地位了。

    他嘆了口氣,接下來毫無疑問血杖會直奔維埃羅而去,就和歷史上一模一樣,它雖然和讓德內爾勾結,但它和讓德內爾的目的不同,它的目的是徹底佔領戈蘭—埃爾森與維埃羅,好切斷卡拉蘇與埃魯因其他地區的聯繫,只有這樣的功績才能讓它這次私自發動的戰爭在瑪達拉那位至高者眼中說得過去,為它贏得更高的地位,它應當很清楚自己已經引起了那位至高者的忌憚,如果它不能主動出擊,那麼只能閉目待死。

    但讓​​德內爾伯爵不同,讓德內爾伯爵的目標應當依託於瑪達拉為自己打下一塊進可攻退可守穩固的領地,他現在等於說已經徹底與王黨撕破臉,他預計的最好的結果是從埃魯因獨立出去成為埃魯因與瑪達拉之間的一塊中立自治領。但如果不成功,那麼最起碼也要能向瑪達拉逃亡。

    所以西爾曼地區和斯洛法文地區才是他的目標,不過他與血杖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克庫爾堡。

    而且讓德內爾應該會先於血杖攻擊克庫爾堡。他應當會在自己與瑪達拉勾結的消息還沒有走漏之前,以援軍的名義想辦法騙開克庫爾堡的城門,這是最省事的辦法。但即使敗露,要圍攻這座城市也簡單得很,現在血杖面前已再無阻礙,克庫爾堡的貴族們一定會嚴令讓梵米爾軍團從布拉格斯繼續南下去阻擋這支亡靈大軍,那個時候後方一片空虛,根本擋不住讓德​​內爾。

    但那不過是如果而已。

    在那裡還有讓德內爾意想不到的敵人在等著他自投羅網,這場戰爭對於讓德內爾與血杖來說結果早已註定,只不過現在要謀劃的,是如何讓他們失敗而已。

    他打斷了自己的思路,來到尼玫西絲身邊,尼玫西絲正在研究桌子上一張小一號的詳細地形圖,她注意到布蘭多的到來,抬起頭看著他,小聲說道:“從死霜森林回來,你又變強了。”布蘭多微微一怔,這好像是'學姐'從死霜森林回來之後第一次私下與他交談,他點了點頭,並未否認,與米洛斯最後一戰的經驗幾乎被他和芙蕾雅分享,雖然還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從經驗中獲取好處,但至少對他來說,這是一筆龐大的收入,毫不遜色於他從信風之環得到的收益。

    聖堂騎士,僱傭兵的職階都被他提升到了需要的頂點,以後就基本上不需要再提升這兩個職業了,而他從塞伯斯那裡得到的霜土之衛的就職機會也已經解鎖,只不過目前他還沒在上面投入經驗,因為高級職業的技能選擇有很多分支,布蘭多還在考慮。

    尼玫西絲靜靜地看了他一眼,又開口問道:“你把黑暗寇華與善良寇華留下來,是不是為了埃希斯?”

    布蘭多一下怔住了,這才反應過來這才是她真正想問的。

    “你感覺到了?”他問道。

    “和遊戲中不一樣了。”女騎士答道:

    “這個世界的未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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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9 18:12: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十七幕 布蘭多的軍隊

    的確是和遊戲之中不一樣了,遊戲中死霜森林中心那個龐大的迷宮一直到永暗降臨的時代還沉寂著,寇華姐妹死於白銀之年玩家的第七次遠征,完成這一壯舉的是幻想之輪,當時埃魯因最為強盛的玩家公會。林茂之年,這一年得名於法恩贊邊境上黑森林的迅速蔓延,瑪達拉在這一年中擊敗風精靈走向全盛時代,其後五年,斜林會戰在星術之年爆發,但這一年中發生了另一件大事讓玩家的目光從埃魯因這個小國的覆滅上移開,星術之年秋暮,斷斷續續持續近半個世紀的聖戰在白石之野告一段落,在安斯塔,第一塊戰爭石板被發掘,其後玩家發現了阿加斯特大遺跡,僅僅是三個月後,琴之月的象徵,埃希斯的三女兒美紗被殺死。

    布蘭多忽然想起琴之月與天琴座是命運的象徵,也是命運一系女巫的力量源泉,羅曼與她的姑媽曾經就是屬於這一系的女巫。

    他輕輕搖了搖頭。

    其後一年,皎月之年,陰沉的摩雅,冷漠的阿特拉斯被殺死,在七個月中完成這兩項擊殺的是克魯茲最強大的玩家公會——血流之衛。五年之後,山王夏利芬格​​在灰白要塞加冕,是年有狼從黃昏之中醒來,在聖奧索爾,雲霧山脈的住民目擊了狼群吞噬月亮的場景,隨後五頭黃昏之狼先後降臨於聖奧索爾,秋暮,夜鶯之歌在四境之野擊殺睿智的翠絲忒,埃希斯的其他四個女兒——低語少女奧克塔薇,絕美的塔狄莎,自大者阿加莎,虛偽的卡絲緹尼雅也先後被擊殺。

    完成這些成就的是來自於聖奧索爾的奉獻之衛,橡木騎士團,暗耀公主私人衛隊幾個聖奧索爾境內最大的玩家組織,至於最後一個公會的名字,不必懷疑,拉蒙娜公主一直以來都是聖奧索爾的明星級人物,當年還有一個比較龐大的玩家公會叫做小公主的內衣收集愛好者組織,結果精靈皇室方面忍無可忍,直接將之宣佈為非法組織派遣禁軍剿滅了事,想起當年這些趣事,布蘭多也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這是血漫之年發生的故事,一年之後,即第一紀四百三十四年龍影之年,金之宮遺跡副本群被發現,這個副本中發生了一場號稱有史以來最為史詩的戰鬥,十個月內沃恩德前一百名的大型玩家公會紛紛在此沉戈折戟,因為他們的敵人是埃希斯十二個女兒之中號稱戰鬥力最強的存在——高傲的金海。

    一直到兩年之後,這個傳奇才被終結,四百三十六年,長夜之年,高傲的金海被殺死,寡言的少女俄狄絲被殺死。

    四百三十七年,奔狼之年,埃希斯最小的一個女兒,同時也是在玩家中人氣最高的一個BOSS,異端之月,無瑕的緹彌絲被殺死。其後埃希斯分別在前埃魯因南境,白山,大冰川與艾爾蘭塔多地出現,最終之戰拉開序幕,大地賢者艾爾蘭塔重新出世,經過三年的艱苦戰鬥,玩家終於在阿爾喀什山脈擊殺了這頭黃昏之狼。

    次年,第一紀四百四十年,永暗降臨,第二紀元開始,石板戰爭告一段落。

    但此刻,歷史卻在三百七十六年劍之年的末尾出現了一個拐點,米洛斯自我消逝,死霜森林冰川下的迷宮徹底灰飛煙滅,而寇華姐妹也存活了下來,更關鍵是的,從北方傳來的消息也讓布蘭多感到不安。獅人的托奎寧要塞,克魯茲人的邊陲城市沃勒茲以及風精靈的奧斯金港口同時受到毀滅性的魔法打擊,現在三方都在互相猜疑誰才是真正的兇手,雖然高層仍在疑惑,但三座城市的灰飛煙滅卻激化了下層矛盾,現在大地聖殿、炎之聖殿與風后聖殿的勢力所屬基本已經等同於坐在火藥桶上,只等一顆火星引爆而已。這裡面透出的信息讓布蘭多感到沉重的壓力,因此它只代表著一個可能,那就是歷史上真正開始於聖白獅鷲之年的聖戰可能要提前開打了。

    而在那之後,這個世界的未來將歸於一片混沌,他對於未來先見之明的優勢也將不復存在,歷史終於在這一刻回歸原點,彷彿將它所有的參與者都拉回同一條起跑線了。正因此,布蘭多才有一種深深的緊迫感,埃魯因在這段時間以來積累的優勢還遠遠不夠,事實上這個古老的王國根本就沒有任何優勢,只不過把之前的劣勢扳回了一些而已。

    但它還很小,還很薄弱,雖然和龍族,和布加人都有了聯繫,而且國內的形勢也要比遊戲之中那個埃魯因好得多,但這還遠遠不夠。

    “死霜森林發生的事情有很多,的確與我們記憶中那個歷史不太一樣了,但埃希斯離我們還很遠,我更擔心的是當下。寇華操縱米洛斯的意志以神之審判襲擊了沃勒茲,托奎寧與奧斯金,現下托奎寧、克魯茲與聖奧索爾邊境上動盪不安,我不放寇華尤其是黑暗的寇華離開,就是因為害怕她把當日的事情洩露出去。”布蘭多答道。

    “恐怕不僅僅如此,你是不是覺得她們才是未來拐點的關鍵,按照我們的說法——在那個'遊戲'中——我還記得夢中的一些細節,像是寇華這樣的人物,按照夢境之中的說法叫做NPC,在這樣的大型劇情之中,她們一定是關鍵性的劇情節點。布蘭多,你是不是覺得能從中攫取好處?”尼玫西絲低聲問道,在死霜森林中的交流過後,漸漸她也不再那麼排斥過去夢境之中那些記憶了。

    布蘭多驀然而驚,他忽然發現自己或許是有這樣的打算,純粹是因為過去下意識的習慣而已,但未必是為了好處,純粹只是想將這個變數控制在自己可以掌控的範圍之內而已。他隱隱中感到自己心中有些不安全感,這種感覺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來就愈發明顯,他有時候在想,自己回到三百七十五年繁花與夏葉之年的年末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難道僅僅是為了拯救埃魯因?那麼那個如影隨形關於黑暗之龍的預言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下意識地瞥了大廳的角落一眼,女巫們正坐在那裡,竊竊私語,她們最近好像知道了羅曼的身份,從而對他愈發尊敬了。

    “你很不安。”尼玫西絲答道:“其實沒有必要,仍舊和之前的時候一樣就可以了,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好。”

    布蘭多回過頭,有些驚訝地看著她,這句話聽起來不像是出自女騎士之口,讓他險些以為聽到白葭學姐在和自己說教。他怔怔地看了對方片刻,卻被對方給瞪了一眼,尼玫西絲回過頭,裝作不在意的樣地又問道:“所以說,你在意的其實是未來一段時間聖戰的局勢?”

    布蘭多點了點頭,的確如此,他問道:“你認為誰會先動手。”他假裝在傾聽其他人爭執如何進攻讓德內爾的計劃,但其實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早已飄到了克魯茲與大草原的邊境上。尼玫西絲低頭看著桌子上的地圖,地圖上並沒有克魯茲帝國的疆域,只不過是西爾曼地區的局部地形圖,但她同樣好像看到了克魯茲西南部起伏的群山,一​​邊低聲說道:“托奎寧要塞對於金鬃獅人的象徵意義很重,我猜它們會最先按捺不住搶先動手,它們會進攻阿爾斯通地區,就和歷史上一樣。”

    布蘭多腦子裡滿是關於維羅妮卡那番話,他一直在考慮帝國軍方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但尼玫西絲的話使他驚覺,關於克魯茲軍方的計劃她也是知道的,一方面畢竟她也要留在瓦爾哈拉,與萊納瑞塔皇子等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另一方面她是公主殿下留在他身邊的負責人,他既然與公主通了信,那麼也沒必要瞞住這位女騎士。關鍵在於,尼玫西絲此刻在他心中的地位十分特殊,雖然她自己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布蘭多還是將她看做學姐的,至少有一半的靈魂是這樣,與他一樣。而尼玫西絲既然清楚那位克魯茲人的女皇陛下現在有多瘋狂,那她為什麼還要得出和歷史上一致的結論?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學姐?”他低聲問道,布蘭多知道在遊戲中,尼玫西絲與她的團隊很早就和埃魯因貴族建立了關係,因此在這個時代,她很可能早於他知道一些內幕。而這些內幕,恰恰是他在這段歷史中所欠缺的,就像是他對於埃魯因的判斷其實很多是來自於論壇上的分析,而不是他自己的親身體會。

    “不許那麼叫我,”尼玫西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也不太敢確定,我在等一個消息,如果那個消息如期傳來,那麼聖戰開幕在即,並且會如我說的一樣展開。如果不是,那麼還不好說,但​​無論如何,你得作好全面戰爭的準備。”

    布蘭多苦笑著看了她一眼:“全面戰爭好像與我一個地方領主沒什麼關係。”

    “我知道你的心意,”尼玫西絲淡淡地答道:“當初我們所有人的心意現在都匯聚於你一個人身上,不必和我拐彎抹角。”

    布蘭多這才收回心思,大廳中的爭執好像重新回到他耳中,其實現在主要爭執還是在白獅衛隊與折劍騎士團之間,與其說是商討進攻的方式,不如說是克魯茲人和埃魯因人的意氣之爭,這叫他有些失望。還好夏爾、梅蒂莎他們沒參與到這場小孩子的吵嘴中來,就連最先跟他的那幾位傭兵團長、從敏泰遠道而來的雷托也顯得沉穩了許多,庫蘭更是一言不發,老劍士正在品嚐瓦爾哈拉特產的一種樹酒,老手下就是老手下,雖然可能不及年輕人銳進,但或多或​​少已經能夠摸清楚他的脾性。

    其實他確實是已有成算,只不過想要考驗一下這些托尼格爾的年輕人而已,可惜結果讓他有點失望,這些白獅軍團的小獅子們和這個時代大多數埃魯因人的想法一樣,認為這場戰爭的重心在於讓德內爾伯爵而非瑪達拉,而且在這一點上甚至連那些原白獅軍團的年輕士官都要比他手下白獅衛隊的年輕人們更加激進一些,那些來自北方的年輕人對於瑪達拉還稍加重視,而托尼格爾的本地人似乎根本不把那朵布羅曼陀的黑玫瑰當成一回事,不過布蘭多知道,這也不怪他們,畢竟他們對​​於那些骨頭架子的唯一印象就是半年前那次對峙而已。

    這其實與能力優秀無關,純粹是見識的差異而已。

    但布蘭多還是略微有些失望,因為與之相比,克魯茲的年輕人們的確要優秀許多,尤其是那個洛斯頓勳爵的次子小佩洛,還有他身邊那個騎士布倫德,比之洛卡他們也絲毫不遜色,如果王立騎士學院那些優秀的士官生都在這裡就好了,只可惜他們還要去北方完成白獅軍團的接手工作,這個想法完全是不現實的。

    “從什麼方向進攻,怎麼進攻,取決於戰爭的目的,”小佩洛的聲音並不高,他脫下那件熊皮大衣後顯得格外瘦弱,好像一陣風都能吹倒似的,“這場戰爭的目的不正是清除內亂,讓埃魯因南境重新恢復穩定麼?”有人非常不禮貌地打斷他道:“所以你的說法不正是支持我們應當先從讓德內爾背後開刀,先攻擊瑪姬坦,截斷那個老傢伙的後路。”小佩洛顯得併不介意這不禮貌地打斷,從容答道:“對於我們來說攻擊瑪姬坦的確是切斷了讓德內爾的後路,但對於那位伯爵大人來說只怕未必,讓德內爾在受伏之後要麼失敗撤退,要麼得勝與血杖合軍一處,最後瑪姬坦對於他的目的來說都無足輕重,他們要打通的是前往維埃羅的道路,而即使失敗,也只會退回瑪達拉而已。”

    “我想讓德內爾不大可能在失敗後重新退回瑪姬坦,自陷死地,所以切斷後路一說,純屬無稽之談。”小佩洛說完,看了所有人一眼,便不再開口。

    “你怎麼知道讓德內爾會攻擊維埃羅?”

    布蘭多聽到這個問題就忍不住搖搖頭,自己手下這些年輕人們還是沒能重視瑪達拉,事實上要進攻維埃羅的不是讓德內爾,而是瑪達拉的骨頭架子,那是血杖的必然選擇。他聽了一陣,忍不住有些縈繞無味,白獅軍團的年輕士官們還是沒意識到誰才是自己真正的敵人,不過他也懶得和他們重篇累述,現實會告訴他們一切,等到這一戰之後,他們就會明白誰才是自己真正的對手。

    而小佩洛其實幾乎已經猜到了他的想法,托尼格爾的軍隊將會穿過夏布利,繞過西爾曼地區直接切斷血杖的後路,血杖知道在那裡有一支極其仇視埃魯因貴族的反抗軍,它肯定不會沒事進入貧瘠的丘陵地區去找那些山民的麻煩,但它也一定想不到,那位西爾曼之王,其實正是布蘭多的老熟人。

    這場戰鬥其實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果,只是細節怎麼改寫,還需要他仔細推敲而已。他關心的是這個時代瑪達拉的軍隊究竟有多強?從卡格利斯那邊傳回來的魔法信箋上倒是有好消息,他們救下了一個參與過當夜那一戰的警備隊隊員,據說瑪達拉的軍隊中已經有骷髏騎兵與懼靈存在了,這說明亡月之海那些可怕的黑暗僱傭兵們已經加入了這場戰爭,骷髏弓箭手的數量則證明了他對於屍巫的數量的憂慮,但還有一些東西,還沒有表現出來,那個警備隊員看不出一般的骨頭架子與骷髏戰士在整個瑪達拉大軍之中占到的比例,其實這才是布蘭多最關心的,瑪達拉的骷髏大軍中,那些被屍巫臨時喚起的骷髏與殭屍與正兒八經經過魔法淬煉、能熟練使用裝備的骷髏戰士完全是兩個世界的存在,而歷史上在塔瑪加入之後,瑪達拉發明直接從屍體上喚起骷髏戰士通靈法陣,並且在第二次黑玫瑰戰爭前期還帶來了進階骷髏劍士的改良,布蘭多想要知道自己對於歷史的改變究竟有多大。

    如果歷史還是如同預期一樣沒有改變的話,那麼只怕維埃羅的軍隊也會遇到麻煩。

    因為亡月之海的黑暗貴族比歷史上提前加入了戰鬥。

    反觀瓦爾哈拉呢?布蘭多想到自己擁有的實力,才稍微鬆了口氣,幾曾何時他前往安培瑟爾去破解埃魯因的危局時,手邊除了百來名一腔熱血的白獅衛隊之外,就只剩下少數幾個高端戰力,托尼格爾可用的軍隊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在安培瑟爾與惡魔、與克魯茲人血戰時,在莫妮卡的一手安排下,瓦爾哈拉的軍隊終於在那場大戰之後初現崢嶸。

    首先是風射手,在他前往安培瑟爾時,風射手真正能投入戰鬥的樹精靈部分也不過才一百來人,另外還有三百名左右的新兵,而現在,風射手已經成軍,不多不少,正好擁有二個大隊六百人的實力。要知道在進階風射手營地完成之後,這支風射手軍隊已經完全脫胎換骨,她們在遠程時使用長弓,從兵種等階上來說甚至超過由芙蕾雅率領的白獅衛隊,托尼格爾新生的白獅衛隊現在勉勉強強可以算得上是三階軍隊,而風射手按照梅蒂莎的估算至少也是四階的遠程兵種,更可怕的是她們在近戰中使用一雙彎刀時戰鬥也超過黑鐵階的普通軍隊,這支軍隊現下放在埃魯因的正面戰場上,就是真正的精英軍團。

    而另一方面,白獅衛隊也是得到了大大的加強,不過不是在質量上,而是數量,布蘭多雖然在名義上不能接手舊白獅軍團,但公主殿下還是或明或暗從老白獅軍團、王立騎士學院甚至地方警備隊中中抽掉出大量人手來充實這支名義上隸屬於她自己的衛隊。短短半年,白獅衛隊就已經從原先的空架子充實到現在的近一千五百人規模,這還是在布蘭多的限制之下,因為布蘭多很清楚未來的聖戰中炮灰軍團根本不值一提,他要建立的是一支如同先古賢君埃克率領的白獅步兵那樣精銳軍團,而不是埃魯因北方那支名存實亡的老白獅。

    更不用說現在他手上還有了克魯茲人的折劍騎士團,雖然布蘭多的本意是讓這些克魯茲年輕一代的英傑們為他拉起來一支真正的軍隊,不過那是長遠之計,至少現在,他還只打算讓這些克魯茲人獨立作戰。事實上即便如此,這也是一支為數數百人的黃金軍團,這支騎士團可以毫不意外地說,放在埃魯因有些大材小用了,整個埃魯因王國現在要集合全國之力才能湊出一支能與他們相抗衡的軍隊來。

    有了這三支軍隊,托尼格爾第一次擁有了對外遠征的實力。

    而布蘭多很清楚,瓦爾哈拉的下一代軍隊計劃,這個時候其實已經展開了。甚至不用等到這次戰爭之後,莫妮卡就能給他交出一份答卷來,想到這裡,布蘭多忽然心有所感地抬起頭,正好看到那個小小的光靈搖搖晃晃地飛了進來。她壓根兒沒在意大廳裡的其他人,徑自飛到他身邊,急匆匆又有些驚喜說道:“領主大人,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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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幕 騎士與鐵匠

    莫妮卡口中的事情,說的其實就是瓦盧倫戰士大廳終於落成了。布蘭多當初在離開瓦爾哈拉前往安培瑟爾之前曾吩咐莫妮卡將瓦爾哈拉現階段可以建築的建築依次建起來,雖然重心是培養風射手與完成瓦爾哈拉第一階段進入第二階段的培育,不過隨後他前往死霜森林這段空閒期間內,莫妮卡還是抽空完成了瓦盧倫戰士大廳的建造——或許也不能說完成了,因為這座大廳也是剛剛才落成,只不過那光靈少女幾天前就來與他匯報過一次而已。

    事實上布蘭多當初之所以把風射手作為瓦爾哈拉初期建設的重心,一方面是他手上有現成的樹精靈射手作為兵源,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瓦爾哈拉關於這座瓦盧倫戰士大廳沒有一丁點介紹,不像風精靈射手營地、樹之巢,都有明確的說明出產什麼兵種,怎麼訓練,價格和需要的資源是什麼,可以讓莫妮卡說出個所以然來。

    但瓦盧倫戰士大廳的描述只有一句話——這是一座功能性建築。

    這種描述布蘭多只在巫師塔、月亮之塔、水晶池這種輔助建築上見過,這些建築一般要讓玩家自己建造出之後才能摸索出用途,但瓦盧倫戰士大廳這個一聽就是個類似於埃魯因貴族軍營這種的訓練類的建築,介紹卻如此含混,讓布蘭多感到十分反常。不過當時托尼格爾始建之初,馬上又要面臨一場可能的戰爭,布蘭多不敢在這種事情上去發揮自己的好奇心,所以才選擇了更為穩妥的風精靈射手營地。

    不過這不代表他對這所謂的瓦盧倫戰士大廳沒有好奇,其實作為一個玩家,他簡直好奇的要死,而今天,他這份好奇心才真正可以滿足。

    雖然莫妮卡前來匯報時看他時目光分明有些躲躲閃閃的,讓他覺得那裡出了問題——

    瓦爾哈拉的第一層環道還是在這棵世界樹生長的第一個階段形成的——這條環道螺旋向上連接著樹頂層廣場區域,可以並行三到四輛馬車。像是一條木質的大街——目前環道上還沒什麼太多的建築,環繞一周也只有十來座精靈箭塔;這些箭塔本身像是從樹幹上長出來的,基部於木質的大道緊密地結合在一起,箭塔與箭塔之間,有藤蔓的長牆相連,這些藤蔓大約到人齊胸高度,類似於胸牆,一面帶刺。而且有自然形成的垛口。此外箭塔與箭塔之間還有許多古樹一樣的建築,這些古樹在樹幹上長著一張人臉,大多數時候都閉著眼睛,只有偶爾才會與巡邏的樹精靈射手交談,這些就是樹之巢,它們的根系事實上就是遍布整個瓦爾哈拉的藤蔓根鬚守衛。目前整個瓦爾哈拉的樹之巢的數量已經達到二百二十個之多,兩千多條根鬚守衛完全可以守衛整個上層區域。

    瓦盧倫戰士大廳就位於這些樹之巢之間,像是從環道上延伸出去的一部分,兩根粗實的樹枝托起這個平台,整個平台上的建築顯得極為雄偉,宏偉的大廳有點像是布蘭多前一世見過的維京人的長屋,但比那個宏偉得多,建築內部也是寬敞而明亮,十二根巨柱支撐起大廳高聳的拱頂。大廳中央有些高達三四米的巨人戰士正在互相切磋戰鬥的技藝,他們手持長矛或者重劍,分成兩人或者四人一組對抗,打得砰砰乓乓、火花四濺,即使連布蘭多的到來也完全沒引起這些英勇的戰士的注意。

    那些是雲巨人。

    布蘭多欣然看著這些巨人,心中既驚訝又好奇。曾經巨人中最高貴的血脈是源自於米洛斯——但霜巨人早已成為歷史,而他們的後代雲巨人與火巨人在聖者之戰後,也如同其他白銀之民一樣流離失所於大地之上,最後只剩下一支黑鐵的後裔居住於今天的折錘山脈以北。即大地聖殿的丘陵巨人一族。火巨人在傳說中既好戰而又暴虐。但雲巨人卻是光輝不下於銀精靈的傳奇種族,他們居住於風暴止息聖山。是一支極其恪守傳統的部族之民,在黃昏之戰中雲巨人之王撿到一個人類的嬰兒並將他撫養長大,這個人類嬰兒後來成為歷史上最著名的英雄——天青的騎士,而關於天青騎士早年成長的那個傳奇的雲巨人部族,無論在這裡還是遊戲之中都是一個謎。

    事實上這還是布蘭多第一次親眼看到這些巨人。

    他們的皮膚很白,與人們想像中那種野蠻的造型不同,雲巨人不管是戰士還是旁觀的工匠都穿著極為精美的甲胄或者華麗的服飾;他們大多留著齊鬢的絡腮鬍,但鬢角修剪得很乾淨,每個人都像是前一世希臘神話傳說中走出來的人物;他們的眼睛是淺藍色,宛若寶石一般,毛髮由金子般打造的,閃閃發光;他們手中的武器,表面蝕刻滿了漂亮的花紋,但依然堅固如斯,根本不怕互相碰撞得火星飛濺。

    等到布蘭多與莫妮卡還有梅蒂莎公主穿過大廳,雲巨人才注意到他們的存在,這才紛紛停下來看向這邊,一個穿著白色帶金邊兒長袍的巨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看到布蘭多,大約是分辨出他的身份,才躬身向他鞠了一躬,“尊貴的領主大人,我是巴布,來自於雲中之民的工匠,很榮幸能為您效勞。”巨人用溫和的嗓音答道,顯得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不過即使如此,布蘭多還是可以感到對方非凡的氣勢。

    “你好,這也是我的榮幸,”他答道:“你們是英靈?”

    “ 他是巴布,領主大人!”梅蒂莎小聲驚呼道:“他是雲巨人歷史上最傑出的工匠!啊!他後面那是戈爾朱,艾斯雷德,還有鍛爐之王阿夫提羅迪,他們都是不同時代最傑出的巨匠,天哪,他、他們竟然都在瓦爾哈拉!”除了巴布,這些名字布蘭多一個也不認識,不過也除了巴布——蓋亞借他之手鍛造出天青之槍的傳說,是沃恩德大陸上大部分人耳熟能詳的一段神話故事,他是雲巨人歷史上最偉大的工匠,甚至可以冠以神之工匠的桂冠。而至於其他人,布蘭多聽梅蒂莎的口氣也不言自明了。

    他們都是和巴布至少一個級別的存在。

    “現世能認出我們的人已經不多了,小姑娘,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巴布問道。

    “梅蒂莎,我是銀精靈,巴布大人。”梅蒂莎恭恭敬敬地答道,布蘭多還從未見過她露出過如此謙恭的一面,即使在自己面前也是一樣。

    “噢。銀精靈,我聽說過你們。”巨人工匠露出恍然的神色:“我聽說敏爾人在聖銀谷發現了一個部族,那應當就是你們的族人吧,那時候你們才開始學習使用法則,打破蒙昧,想必許多年之後。現在應當已經建立了輝煌的文明了吧。歷史興衰更替,一個由一個文明崛起於長河之中,各自光輝閃耀一個時代,看到你們,我就想起了過去。”

    梅蒂莎有點兒臉紅,不好意思地答道:“巴布大人,屬於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眼下是屬於領主大人他們的文明的時代。”

    巴布愣了愣,隨即嘆息一聲:“原來已經過了如此之久了嗎。看來伊蓮的河已經流淌了相當長一段距離啊。”

    布蘭多在一旁聽著巴布與梅蒂莎的對話,心中震撼至極——在莫妮卡的描述中,巴布他們都是在這座大廳落成的一刻忽然出現的,而他們是什麼樣的存在?他自然不會不清楚。

    工匠——不管是鐵匠還是裁縫或者靴匠與蠟燭工,在遊戲之中都分門別類是一個單獨的職業,就和學者、煉金術士一樣,他們都是《琥珀之劍》龐大的生活職業系統的一部分。而作為工匠,自然要學習專業技能,遊戲之中不同職業不僅僅限制了專業技能的上限等級。還會對不同的專業技能提供加成。就好比說鐵匠會對鍛造、冶煉、製備技能提供相當高的經驗加成;但即便如此,要把一門專業技能練到二十級超凡入聖的大宗師級別。至少也需要在對應的生活職業上提升到超過一百五十級的單職業等級。

    雖然生活職業的等級要比戰鬥職業寬鬆一些,但這也一樣是個漫長的過程,至少需要遊戲時間長達十年。而只有達成了這一要求,一個工匠才能被稱之為該行業的大宗師。

    而神匠又是什麼級別。

    技能等級超過二十級之後超凡入聖,此後每一級提升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際遇,當技能達到二十五級之後,即可稱之為神乎其技、幾近於道,而一個神匠,則需要在他所有有加成的專業技能上全部達到神乎其技的水平。據布蘭多所知,遊戲之中一直到最後的時代,玩家中有三個神匠,分屬於當世三個最強大的玩家組織。而NPC中有一個,即後來瑪達拉的鍛造大師波黑姆恩德,布蘭多記得那個波黑姆恩德和塔瑪在煉金術上還有一層師徒的關係,這個時代也不知道瑪達拉有沒有把他發掘出來。

    但縱觀整個琥珀之劍的歷史,被冠以神之工匠的桂冠的人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巴布。

    而現在這個傳說中的人物,就在他眼前了,而且還帶著七八個可能同樣是神匠的存在可能馬上就要為瓦爾哈拉而服務了。布蘭多現在的感覺就好像被一個迎面飛來的大餅給砸了個結結實實,雖然他從莫妮卡那慌慌張張的口氣裡面就隱約察覺了什麼,不過也沒想到驚喜來得如此突然,畢竟莫妮卡當時說的是:“領主大人,你、你最好來看看!出大事兒了!剛剛修好的盧瓦倫戰士大廳裡面多了好多奇怪的傢伙,好像是哪兒來的英靈!”

    布蘭多還以為瓦爾哈拉送了他幾個教官,類似於莫妮卡這樣的人物,但沒想到竟然會是巴布。

    這可是巴布——

    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插口道:“巴布大人,你就是這座瓦盧倫戰士大廳的主人?”

    巴布這才停下與梅蒂莎的交談,顯然能遇上'熟人'讓他十分開心,他轉過頭點了點頭答道:“我的確是這間的大廳的主人,瓦盧倫在巨人語中是英勇無畏的意思,這間大廳在我們的神話之中是最英勇的戰士的休憩之所,工匠們在那裡為他們量身訂做最精良的武器與盔甲,他們在那裡享用完豐盛的筵席之後,拿起這些武器,就上陣殺敵。”

    “等等。”布蘭多好像聽出些什麼,他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瓦盧倫戰士大廳雖然號稱戰士大廳,但卻有一個功能性建築的介紹了——這名字坑爹啊!他忍不住抬起頭問道:“巴布大人,你的意思是,這是一間鐵匠鋪?”

    巴布又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

    布蘭多聽到對方這麼回答,心中一點也不失望,事實上應該說是興奮異常,他忍不住有些小激動地繼續問道:“意思是說。你今後要留在瓦爾哈拉為瓦爾哈拉的戰士鍛造武器和盔甲嗎?”

    “自然,領主大人,瓦爾哈拉是我等英靈最終的歸宿,只是沒想到有朝一日它能重見天日,能在此地奉獻自己的一份能力,是我們的榮幸。”

    布蘭多聽完這句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如果是在遊戲中,他一定這麼做了,開玩笑,這可是神匠啊!是神之工匠,歷史上最傳奇的工匠,以及七八個類似的人物,瓦爾哈拉有他們作為鐵匠,未來會是什麼樣子的?布蘭多已經可以想像一支全副武裝到牙齒。連內衣都是幻想階裝備的軍隊橫行大陸的場景。他滿腦子'我已經天下無敵'的想法,不過在當了一陣子'領主大人'之後,尤其是在安蒂緹娜的口誅筆伐之下,他總算還是沉穩了許多,強忍住興奮追問道: “那麼請問能讓你為我的軍隊打造盔甲與武器麼?”

    “這正是我的職責,領主大人。”

    “太好了,”布蘭多脫口而出:“你要什麼材料,儘管開口,請一定幫我打造一百套幻想階的射手鎖甲與長弓。如果能趕工完成。那就更好了!”

    在他的想像中,這對巴布這群人來說。簡直不算事兒。這些都是貨真價實的神匠,甚至還有一個真正打造過神器——而且不是那種三流垃圾神器,而是天青之槍——的工匠,讓這樣的神匠打造幻想階的武器和盔甲,不比一般工匠打造白板盔甲難上多少,只要有足夠的材料和魔力水晶,他們打造制式幻想裝備簡直跟玩兒似的。布蘭多曾經親眼見過一位準神匠打造幻想盔甲,雖然還說不上是製式盔甲,不過那高達87.3%的成功率還是讓他傻眼。

    對於幻想級別的裝備來說,12%不到的廢品率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不,”布蘭多搖搖頭,“不應該說是可以接受,應該說是大賺特賺才對!”

    但沒想到就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兒,巴布卻搖了搖頭:“這……恐怕不行。”

    “為什麼?”布蘭多一愣:“難道是時間不夠?”

    “不,”這位神之工匠再搖頭:“是因為做不到。”

    “做不到?”布蘭多十分不理解地問道:“怎麼可能,您可是傳說中的神之工匠啊?”

    巴布苦笑著搖了搖頭:“領主大人,那是曾經。現在我們的力量與瓦爾哈拉的力量是息息相關的,瓦爾哈拉而今還不過是個初生的領地,因此我們的能力與經驗水平其實也都還局限在一個很低的水準內。”

    “啊?”布蘭多沒想到自己才剛剛做了個美夢,卻馬上要面對殘酷的現實,他忽然反應過來,瓦爾哈拉也是琥珀之劍遊戲系統的一部分,如果還是在遊戲之中,策劃設計上好像也不大可能讓一個新生的領主直接就拿到什麼神匠之類的,而且還是一群,這想想的確有點不科學。如果讓其他人知道,豈不鬧翻天?他略一思考就明白過來,瓦爾哈拉是一個潛力極大的領地,但這個潛力指的是未來發展的潛力,有朝一日可能巴布他們隨著瓦爾哈拉的成長的確會恢復巔峰時代的水平,但那畢竟是有朝一日。

    布蘭多清醒過來之後就完全冷靜下來,明白所謂的有朝一日那一定是個相當久遠的符號,尤其是依照瓦爾哈拉這個消耗水準來說,或許有一天它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傳奇的要塞,但在那之前它也一定消耗了傳奇一樣數字的資源。

    這個設計才符合《琥珀之劍》遊戲內的一貫風格,可謂嚴絲合,即給你畫一個充滿誘惑力的大餅,又告訴你路得一步步走,一口氣吃不成一個胖子。

    他愣了好半晌,才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令人沮喪的現實,忍不住有點喪氣地問道:“那麼巴布大人,請問你們現在的能力大約在什麼水平。”

    “大約和您手下那兩位大師相仿。”巴布答道。

    布蘭多一怔,隨後才在巨人之中看到塔瑪與柏魯兩位工匠大師,他們竟然比他還早一步,看來光靈們完成這間大廳時他們就已經到這裡了。現在他們在這裡如魚得水,畢竟這裡大部分人都是他們的同行,而且還是傳奇的前輩,難得的是受瓦爾哈拉的力量所限,現在這些歷史上的傳奇工匠與他們的水準都差不多,否則以他們兩人的水準,在這些人面前恐怕只能擺出小學生的姿態,

    不過他沒想到巴布他們的水平竟然被局限得如此恐怖,說是低水平都是客氣了,塔瑪雖然未來名聲顯赫,也算是一位準神匠,但現在說實在話還只能勉強算是一位很有天賦的煉金師而已,說是大師,那都是恭稱;而柏魯當年確實有大師水準,但在格魯丁地牢裡關了那麼長時間以後早已進入了下滑期,他現在和塔瑪半斤八兩,在托尼格爾甚至整個讓德內爾出類拔萃,但放到埃魯因境內就只能算是一線還稱不上冠絕,放眼整個炎之聖殿治下範圍甚至法恩贊與聖奧索爾境內,像他們這樣水準的大師就數不勝數了。

    布蘭多本來以為自己這次收穫了一批神級人才,但沒想到只不過是入手了一批一流工匠,雖然未來潛力未有可知,但未來的事情太遙遠,至少現在他很沮喪​​,這就是夢想與現實的差距啊。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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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幕 騎士與鐵匠 II

    布蘭多沮喪了片刻,又欣喜起來,他忽然想到柏魯與這個時代的塔瑪放眼整個沃恩德雖然說不上頂尖,但放在埃魯因卻仍是一等一的大師。在過去一年中僅靠他們兩人的支持領地內就武裝起風射手與白獅衛隊兩支精兵,而如今,托尼格爾這個小地方的軍備早已躋身王國一流,這是以往其他領主根本不敢想像的。

    半年來,隨著黑玫瑰戰爭之中各地難民的大規模湧入,布蘭多在托尼格爾各處訓練營中開始擁有了有大量的後備兵源,只要他想,他隨時可以拉起一支規模絲毫不遜色於讓德內爾或者是維埃羅公爵手下貴族私軍的大軍。但布蘭多來自於後世,親身經歷過那場史詩般宏偉的石板戰爭,他根本看不起北方、南方貴族手下那些所謂的軍隊,在他看來三階之下的軍隊只能稱得上是民兵團,可以負責地方治安,用於戰爭則絕不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對於托尼格爾來說軍備問題現下赫然成為阻止軍隊擴張的主要問題,白獅衛隊只有士官團能穿上低劣的魔法鎧甲,即使是次一級的普通白獅甲胄的產量仍舊有限,冷杉領地碼足了勁生產每個月也不過百餘套。風射手那邊更為嚴重,因為風射手必須要配套的風射手鎖甲與長弓,受限於產量,這支軍隊的擴張速度慢得驚人。

    對於這個問題,安蒂緹娜與庫蘭都覺得布蘭多的想法未免太過天真,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揮霍了,這純粹是用錢來堆出一支軍隊,不過幕僚小姐想得更深入一層,她隱隱想到自己的領主大人或許是在意公主殿下的看法,畢竟一支千餘人的精銳軍隊聽起來要比其他貴族動輒數千人的大軍在名義上要令人安心得多。布蘭多的這種'揮霍'的聲名很快就在他自己的手下中流傳開來,就連尤達他們幾個原傭兵團頭領都私下議論這位領主大人是不是受布加人那一套影響過深了,但凡人的財富怎媲美巫師?如果黑森林中的水晶礦藏開採一空後又怎麼辦?這種議論一度塵囂直上,就連赤銅龍雷托都來勸過他。

    對此布蘭多也是苦笑不已,還好他沒敢把自己真實的目的告訴這些人,否則豈不要把他們都給嚇死。在他的計劃中,埃魯因未來陸軍的核心力量是白獅步兵,也是埃魯因軍隊的基礎,相當於現在埃魯因王國基數最大的二線地方軍團。至於後面的四、五、六階兵種也要想辦法培養出來,作為埃魯因的特色精銳軍隊,現在他手上有了風射手這種準四階兵種,如果能說服半人馬也加入他的軍隊,他再從艾爾蘭塔弄到銀冠衛士的盔甲與長戟的設計圖的話,只要稍加訓練,埃魯因就會有真正四階軍隊;五階軍隊有把握的是德魯伊的長者衛隊或者古樹衛士,但德魯伊太過古板未必會加入他的戰車,更穩妥的考慮是從娜迦身上打主意,四臂海妖與海神守衛在陸地上雖然弱於大部分五階兵種,但畢竟也是五階兵種的一類,重要的是娜迦與陸地人完全沒有核心利益衝突,而王國又有一支艦隊可以成為它們在海上最堅定的盟友,而娜迦應該也不會吝嗇於租借手上的部隊,埃魯因完全可以以僱傭的名義僱傭這些海外軍隊,他當初選擇與灰鰭娜迦結盟,又在安培瑟爾一戰之後一定要帝國用護衛艦的設計圖交換,其實早已存了這方面的打算。

    有了四階兵種與五階兵種的埃魯因的實力應該可以媲美先君埃克王朝時代的那個王國了,到那個時候,公主殿下完全可以依靠中央的軍力壓服全國,使王國的權力高度統一,從而實現地方分封向中央集權的轉變。至於六階兵種,布蘭多目前還沒什麼頭緒,埃魯因歷史上六階以上的兵種也只有銀精靈聖殿衛士一種,並且數量不超過一百名,他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瓦爾哈拉給力。但埃魯因一旦擁有了六階兵種,那麼實力上就已經可以在瑪達拉面前不落下風,畢竟瑪達拉面對的也不只有埃魯因一個敵人,它不可能以傾國之力來對抗這樣一塊邊陲之地的威脅,一旦埃魯因有此等實力,就完全可以逼迫瑪達拉將擴張的方向轉向其他國度,而這個古老的王國亦將恢復到它的全盛時期。

    但這些計劃對於安蒂緹娜他們來說無疑是天方夜譚,在他們眼中埃魯因王國不過是克魯茲周邊一個較為獨立的王國,他的軍力一向不弱,但也說不上強。要知道在北邊的克魯茲帝國,雖說受中央直接掌控的​​四大軍團的基礎兵種是四階的帝國衛隊,但事實上,在佔帝國總兵力比重最大的貴族私軍與地方戍衛部隊中三階的帝國貴族騎兵與二階的帝國長矛手仍舊是主力,而且這些地方部隊面臨著一個與王國同樣的問題,那就是長久以來的和平導致的訓練程度低下與紀律崩壞,除了少部分邊境地區之外,帝國大部分地區的軍隊或多或少存在這樣的問題,而在炎之聖殿的評價中,這兩年來帝國貴族騎兵的戰鬥力評價有好幾次都跌破下限與二階兵種齊平。

    當然了,帝國還有五階的飛馬騎士,五階的聖杯騎士,六階的持劍十字軍,六階的聖油騎士與聖殿苦修士,甚至還有皇家獅鷲,皇家占星術士,聖殿祭祀這樣超過七階的兵種以及炎眷騎士這樣十階以上聲名遠播的上層力量,但這些軍隊都是威懾性的力量,數量往往不多,而且就像是法恩贊、聖奧索爾這些龐大的帝國,高階兵種本就是帝國的特權,是大國之間的遊戲。六階之上的兵種一旦為像是埃魯因這樣的小國擁有,那基本上是要改變現行大陸秩序的,埃魯因為何如此富有名氣,甚至連布加人都關注過這樣一個小小的王國,正是因為他曾經擁有白獅步兵,聖殿衛士一整套體系。

    但那不過是曇花一現,近十個世紀過去了,沃恩德的歷史上再沒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因此安蒂緹娜也好,庫蘭也好,以及布蘭多手下那些傭兵團長們也好,他們壓根就沒往這些方面去想過,只覺得自己的領主大人做事有些太過理想化,精兵固然好,但這未免太過了。布蘭多也懶得和他們解釋,他的目標從來不在當下,肅清國內這樣的目標在想在的他看來已經不值一提,北方的貴族看來威脅很大,但隨著瓦爾哈拉的壯大不過是土雞瓦狗,而埃魯因能不能建立起這樣一支軍隊卻關係著這個王國將來能不能最終從它既定的命運之中走出,這才是最為要緊的事情。

    布蘭多從來沒忘記過,埃魯因的陳朽的貴族們雖然使這個王國沉淪,但真正讓它滅亡的,是東邊那個正在興起的危險敵人。

    他大權在握,獨斷專行、不緊不慢地執行著自己的擴軍計劃,但表面上的安穩下他心中的焦急其實也是一天勝過一天,時間可不會停下來等待任何人,事實上種種跡象表面歷史的發展非但沒有停下來等他反而因為他的到來而發展得更為迅速了,埃魯因周邊諸國都已開始蠢蠢欲動,但他手下領地的發展仍舊徐徐而行。安蒂緹娜他們看出這一點,明裡暗裡提醒他放寬要求,盡快擴軍才是正理,但他何嘗不明白,可問題是擴招那些炮灰有何意義?

    他們根本不明白,埃魯因現在面對的是怎樣一個對手。

    整個王國還在以老舊的目光來看待即將到來的戰與亂的時代,而事實上呢,瑪達拉、克魯茲甚至風精靈與法恩贊都正在大魔潮到來之前這個劇變的時代中飛速地完成著軍事改革,黑暗中的布羅曼陀玫瑰先行一步,法恩贊人緊隨其後,接下來是與瑪達拉正面為敵的聖奧索爾,克魯茲人最後在萊納瑞特大帝的主持之下完成改革,因此也在戰爭中吃了最大的虧。但他是帝國,帝國的底蘊與炎之聖殿的強大支持允許它一時的失敗,可埃魯因可沒有這個雄厚的戰略縱深。

    埃魯因能學習的只有瑪達拉,必須事事先人一步,否則只有滅亡一個下場。

    這場戰爭是一個先兆,真正風與雨的開端起源於三年後的第二次黑玫瑰戰爭,不過那是歷史上發生的事情,布蘭多不敢保證這個時代的第二次黑玫瑰戰爭會不會提前開始。但在這次與血杖的戰爭中,他必須要盡最大的可能摸出王國與這個時代瑪達拉之間有多大差距,當然,最好是能給瑪達拉一個警告,好讓對方覺得王國不是那麼軟弱可欺的,那麼那些骨頭架子在選擇發起第二次黑玫瑰戰爭之前說不定會多考慮上一些時間。

    每一分鐘時間,對於埃魯因來說都是一個救贖的希望。

    因此布蘭多必須謹慎以待,盡可能在戰爭之前增強自己的實力,而現在像是巴布這樣一批工匠大師的加入,無疑給他注入了一針強心針,簡直叫他喜出望外了。托尼格爾忽然之間多出了十多名和柏魯、塔瑪一個級別的工匠,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產量——尤其是魔法裝備的產量的成倍提升,而這個提升的意義,代表著他計劃的第一步終於可以走上正軌了。

    讓白獅衛隊成為王國中央軍隊的基礎。

    布蘭多想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像是從長久的思考之中清醒過來,才問道:“巴布大人,瓦盧倫戰士大廳現在就可以投入運作嗎?”

    “只要有材料,隨時可以。”巴布答道。

    布蘭多立刻從次元洞之中拿出一套白獅盔甲來,指著盔甲向巴布詢問道:“巴布大人,像是這樣的盔甲,你們生產一百套需要多長時間?”布蘭多拿出的是沒有附魔的白獅盔甲,巴布只看了一眼,輕蔑搖搖頭道:“像是這種盔甲,我們是不會生產的,我認為這種紙糊的盔甲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

    布蘭多心中忍不住叫了一聲我靠,心想這套甲雖然寒酸了一點,但好歹也是柏魯設計的最新一款雙重鉸鏈甲,高達5的防禦在白板甲中怎麼也算是傲視群雄了,沒想到在巴布眼中竟然成了紙糊一樣。開玩笑,你倒​​是拿紙給我糊一套板甲出來我看看啊?他心中腹誹,但面上卻沒露出絲毫異樣,又拿出一套士官用的附魔甲來問道:“那這樣的呢?”

    “勉強可看,”巴布答道:“我記得我曾經給我兒子打造了一套玩具,大概就和這套差不多。”

    布蘭多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他終於明白了,原來這些巨人工匠雖然經驗和水平是被局限了,但見識卻依舊很高,他們壓根兒是拿自己那個時代的目光來評價這些盔甲,那麼按照雲巨人還存在於大地上那個時代的目光來看,白板的白獅盔甲的確只能算是紙糊的。恐怕這些巨人工匠先前還驚訝了一番,他們估計在這之前還從沒見過有盔甲竟然會不附魔的吧,這簡直是太坑爹了啊。

    布蘭多頓時有一種被土豪鄙夷了一番的挫敗感,忍不住有氣無力地說道:“巴布大人,你們能打造多少這樣的盔甲,我現在急需要這樣一批盔甲來武裝我的軍隊。 ”

    “領主大人,您還是用工匠的頭銜來稱呼我吧,”巴布答道,他雖然是眼高於頂的人物,但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笨蛋,看到布蘭多的神色大約也猜出了自己犯了什麼樣的錯誤,連忙答道:“大人請放心,這些盔甲的鍛造技術對我們來說實在簡單,一個月打造兩千套這樣的盔甲應該沒問題。”

    布蘭多直接就呆掉了,他看了看整個瓦盧倫戰士大廳,再看了看巴布,如果不是對方名頭太盛,他估計都要覺得這傢伙一定是在忽悠他。這麼一間大廳,十來個工匠,就算他們是神匠吧,但一個月打造出兩千套魔法鎧甲——那怕是最低劣那種——這可能嗎?就算是柏魯和塔瑪親自操刀,他們兩人完成一件盔甲起碼也要半個月時間吧,要知道冷杉領地的產量可不僅僅是他們兩個人支撐起來的,冷杉堡內還有大量來自於各地難民中的工匠呢。

    “兩千套,你們十多個人?”他有點乾巴巴地問道。

    “哦,那倒不是,”巴布搖搖頭:“領主大人你想差了,這間大廳中除了我們之外還有許多英靈工匠,我們可以馭使英靈為這間戰士大廳工作,雖然這間大廳的規模還十分寒酸,但一個月兩千套那種層次的魔法盔甲還是沒問題的。”

    經過巴布的一番解釋布蘭多才明白過來,原來這間瓦盧倫戰士大廳和莫妮卡他們的光之漩渦差不多,也是可以馭使英靈來工作的。不過與光之漩渦那種巢穴不同,戰士大廳只能在擴大規模時才能擁有更多的工匠,而巴布他們,就是這些工匠的領導者。他一下激動起來,每個月兩千套白獅盔甲,還是附魔的,這意味著白獅軍團終於可以大規模擴招了,雖然新擴招的兵源可能不如老兵可靠,但只要穿上這些附魔盔甲,最差也有兩階兵種的實力,不然為什麼克魯茲人的三階貴族騎兵墮落成那樣還有二階的實力?不就是靠裝備麼,帝國地方部隊與貴族私軍都裝備得起的魔法裝備,現在埃魯因的基礎部隊終於也可以普及了,雖然這要一大筆錢,但至少現在為止錢能解決的問題對於布蘭多來說暫且還夠不成問題。

    畢竟有些東西,是錢也買不到的。

    而再只要把這個產量向風射手傾斜一半,那麼那支由四階射手構成的軍隊也很快就要可以成軍了,甚至稍微趕一點,趕在這場戰爭結束之前就將人數擴張一倍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千二百人的由四階兵種構成的射手大軍,這可是在劍之年啊,布蘭多差點連口水都順著流下來,不過為了避免形象破壞,他​​趕忙擦擦嘴角,惹得一旁的梅蒂莎噗嗤笑了起來。

    但這個時候大廳裡卻響起了不和諧的音符。 “領主大人,恕我直言,你打造這些沒用的東西是在浪費這座神聖的大廳的價值,毫無意義。”說話的人嗓音粗獷而高亢,惹得布蘭多回頭去一看,卻發現開口者是梅蒂莎先前提過名叫戈爾朱的神匠,這個人的名字他沒聽過,但聽對方不屑的口氣就明白這傢伙在雲巨人中的名氣恐怕一點不下於巴布,他連忙問道:“請問有何指教?”

    其實布蘭多也有點鬱悶,他當然知道讓這些神匠來打造這些'玩具'對他們​​來說是大材小用,但問題是有什麼辦法呢?一方面他也沒更高級的圖紙和材料,另一方面按照巴布的說法他們的經驗水平被瓦爾哈拉限制事實上現在也和柏魯、塔瑪差不多,按照布蘭多的想法,他們現在能做的對托尼格爾幫助最大的就是盡快擴大兩支精銳部隊的規模了。

    至於其他的,或許可以讓他們耗時半年或者幾個月合力打造一件傳古級別的甚至幻想級別的裝備,但這有什麼意義呢?他要的又不是某個人的戰鬥力。

    沒想到戈爾朱搖搖頭:“領主大人,看來你還是沒明白我們對你來說真正的價值所在,”他停了一下,然後指著不遠處的柏魯和塔瑪答道:“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重新回到這片土地上,不清楚沃恩德這段歷史以來發生了什麼,但至少也明白像是這兩位大師級別的工匠雖不說隨處可見,也應當不是世所罕見,您要招募,十個八個應該也是沒有問題的——而難道說你認為這間大廳對你來說意義就僅止於此了嗎?”

    布蘭多微微一怔,意識到這粗獷的傢伙可能話裡有話,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巴布。

    這位神之工匠才緩緩點了點頭,接口道:“大人,我之前說過,這間大廳名為瓦盧倫戰士大廳,它是神話之中勇士的休憩之所,在這裡為勇士提供武器與盔甲不過是它的一個附屬功能罷了。”

    布蘭多終於反應了過來,他一下激動起來:“你的意思是,鍛造工坊只是這個建築的其中一個功能……它、它還是一個巢穴?”

    “巢穴是需要魔力池支撐的,大人。”巴布搖搖頭。

    “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布蘭多一下迷惑起來。

    “那麼,領主大人,請問您聽說過瓦爾基里這樣一個名字麼?”

    巴布一字一句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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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幕 騎士與鐵匠 III

    “瓦爾基里?”布蘭多心中怦然一跳,北歐神話中奧丁的侍女,他怎麼會沒聽過這個名字。他早就懷疑既然有瓦爾哈拉,自然會有女武神存在,只可惜《琥珀之劍》中瓦爾哈拉最後毀於一場大火,關於它的傳說一起掩埋於灰燼之下,她們究竟有沒有存在過,一切都是一個謎。而今巴布提起這個名字,布蘭多心中反而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同時也有些期待起來:“巴布大師您的意思是說,瓦盧倫戰士大廳還能招募女武神?”

    傳說中的女武神究竟有多強,那可是英靈的挑選者,騎著天馬巡行於天空,神話故事之中傳奇的存在。這種部隊,應該不會下於六階吧?但布蘭多馬上搖搖頭否決了自己的想法,瓦爾哈拉還是初級領地,即使是最傳奇的哪一種,但可以招募六階兵種還是太過離譜了一些,事實上風射手作為瓦爾哈拉出產的第一種兵種擁有高達準四階的實力已經是非同凡響了,如果超過六階,這在《琥珀之劍》中就應當是嚴重地破壞平衡了。這個世界應該還是遵循於遊戲的規律的。

    那麼是五階?雖然對於女武神來說這個等階有些過低了一些,但布蘭多覺得這應該是最可能的情況了,傳說畢竟是傳說,何況五階之中比較變態的幾種兵種還是十分強大的,與六階兵種的戰鬥力有得一拼。比如克魯茲的聖杯騎士,聖杯騎士在加入時與一件宣誓與聖遺物終生相伴,立下清貧、不婚嫁、崇尚正義種種誓言,雖然騎士團的生活十分清苦,但他們卻從中獲得強大的能力,在戰場上憑藉聖遺物的能力能信春哥原地復活一次。這是已知的五階戰力之中最強悍的一支軍隊。

    布蘭多心中認為女武神可能也應該是這一類的五階軍隊,既不至於太過破壞平衡,而又能顯示出這個兵種強悍。不過這一切都是他心中的猜測,答案還是要等待雲巨人的神之工匠巴布來揭示,於是他抬起頭來看著巴布。

    大廳中靜悄悄的,巴布回過頭,喚了一聲:“布倫希爾德,你出來吧。”

    “我擦!”布蘭多聽到這個名字就被震了一下,布倫希爾德在北歐神話和冰島史詩之中就是著名的女武神,關於她的傳說林林種種,有人說她是奧丁的女兒,也有人說她的形象來源於西哥特人公主奧斯特拉西亞的布倫希爾德,在他那個世界的許多遊戲與相關作品中都把她描述為女武神之首,他自然也聽過這麼一個著名的名字,只是沒想到巴布一開口就把這麼個牛逼人物叫了出來。他不禁滿心好奇地向那個方向看過去,此刻大廳外傳來一聲馬嘶聲,然後一匹飛馬扑騰著翅膀從大廳的拱窗外飛了進來,落在邊沿的平台上,飛馬不安地踏著步子,馬背上披著一件白金的戰甲,它羽翼、鬃毛、四蹄渾身上下上都燃燒著熾白的火焰,像是才從火焰之中飛出來一樣,而馬背上還搭乘著一個女騎士,那女騎士渾身披甲,戴著遮住面貌的飛翼戰盔,只能從體態中依稀可以看出其女性的身份來。

    而這個女騎士也和她坐下的戰馬一樣,渾身是火,厚重的盔甲縫隙之下不斷冒出白色的火焰。她落在平台上後,並未下馬,而是昂首挺胸,拉著火焰作的韁繩騎著馬嘀嗒嘀嗒來到布蘭多身前,一言不發,居高臨下面對著這位領主大人。

    “這就是女武神?”布蘭多才第一眼看到布倫希爾德時差點以為自己看到的是瑪達拉的蒼白騎士,不過蒼白騎士顯然沒這麼豪華盔甲,它們的馬也沒有翅膀。之後布倫希爾德來到他身邊,他才看清楚對方的武器是一把握柄很長的雙頭劍,劍刃的形狀十分修長,像是兩對併攏的白金羽翼,與她的盔甲、天馬相配簡直不能再華麗。他差點看得呆了,正準備開口詢問​​對方的戰鬥力,然後才想起自己是可以檢索瓦爾哈拉內生物的屬性的,就好像當初莫妮卡她們一樣,他趕忙眨了眨眼睛切出一面淡綠色的界面來,這個界面就好像是懸浮在布倫希爾德身邊一樣,布蘭多一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布倫希爾德

    60級女武神(首領)

    力量:1033,體質:732,靈巧:740,血脈:180,意志:100,知性:1.5,感知:155

    技能:魔法抵抗,英靈復生,最終之戰

    戰鬥力價值:VIII級

    “八級兵種!”布蘭多差點沒眼前一黑,直接一頭栽倒在地上。所謂戰鬥力價值,其實就是兵種等級評價,他本來以為女武神頂天不過六級兵種,按照《琥珀之劍》的一貫尿性,甚至五級兵種也不是不可能,頂多再給一個比較強悍實用的技能就了不起了。但問題是布倫希爾德非但技能強悍——雖然'最終之戰'他從沒聽說過,但英靈復生這個技能就和前面提到過的聖杯騎士的信春哥是一模一樣的,還加上一個魔法抵抗。 《琥珀之劍》中天賦的抗魔技能有三種,魔法防禦,魔法抵抗和魔法免疫,其中魔法免疫最變態,完全無視一切魔法效果影響,堪稱巫師的剋星;而魔法抵抗是抵抗75%的魔法傷害和效果持續時間,魔法防禦最次,只抵抗50%魔法傷害。魔法抵抗本身就是一個比較強悍的技能了,類似的技能只在獨角獸、矮人符文衛隊和法恩讚的咒語衛士身上才有,而按照《琥珀之劍》的規則,擁有這種強悍技能的兵種一般都會被大幅削弱基礎屬性,比方說獨角獸的生命就普遍低於其他六階兵種,咒語衛士的攻擊力也是七階兵種之中最低的。

    這是因為不同的職業基礎屬性在等級提升時雖然加成是不同的,但總體來說還是平衡的,技能強悍的,往往基礎加成就比較弱,就像是布蘭多的聖堂騎士就屬於這種職業,而傭兵則屬於基礎加成比較強的基礎職業。所以理論上來說,女武神擁有這麼多強悍的技能,基礎屬性應該在八階兵種中算是比較弱的,但布蘭多看到的是——布倫希爾德的屬性非但沒弱,事實上還比同級的其他八階兵種更強一些,她這屬性已經是穩穩的開化要素最高階段,距離真理之側一步之遙,不看體質比現在的他稍低了一些,力量甩出他一條街,靈巧等平均屬性也高得可怕,但從基礎屬性與實力境界上講,布倫希爾德比他還要超出一籌。

    也就是說,除了梅菲斯特與阿洛茲這個不靠譜的外援之外,布倫希爾德現在已經是瓦爾哈拉穩穩的第二戰鬥力。

    而一般的八階兵種,也不過才剛剛要素開化而已。

    “這不是作弊!?”布蘭多心中第一時間覺得自己遇上了傳說中遊戲設計者在遊戲裡面留下的後門,一個第二階段的魔法領地,竟然可以招募八階兵種,而且這所謂的八階兵種的戰鬥力基本上快要趕上了九階兵種了,這不是後門是什麼?老實說布蘭多當然喜歡天上掉餡餅,但問題是他從不相信天下有免費的午餐,這裡給他畫一塊大餅,還指不定後面有什麼陷阱,尤其是誘餌越香,後面的夾子就越鋒利,這樣的事情他在遊戲之中遇到太多了,因此眼下的一切非但沒讓他感到絲毫的興奮,反而產生了濃濃的警覺,冷靜下來仔細地問道:“這個實力,似乎不算是八階兵種了吧?”

    “咦?”巴布有些好奇地看著自己的領主:“領主大人竟然能一眼看出布倫希爾德她的實力?”

    “咳咳——”布蘭多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失神之下說漏了嘴,瓦爾哈拉雖然和他自帶那個系統連接在了一起,但像是莫妮卡她們好像對他本身的這個系統並不知情,既然管理瓦爾哈拉的莫妮卡都尚不知情,巴布也就更沒理由知道了,布蘭多想清楚這一點,趕忙解釋道:“能大概察覺一點,這好像是瓦爾哈拉給予我的能力。”

    巴布搖搖頭,倒並沒懷疑:“原來如此,不過有一點領主大人你理解錯了,布倫希爾德她並不算是八階兵種,而是九階兵種。”

    “九階兵種,”布蘭多嚇了一跳:“你的意思是瓦爾哈拉現在可以招募九階兵種?”巴布的話非但沒讓他覺得理解了一些,然而讓他感到更加匪夷所思了,一個二階的領地能招募九階兵種,這說出去誰信啊?憑什麼啊?當初瓦爾哈拉被莫名其妙的火災給燒了,不會本身就是有什麼黑幕吧?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琥珀之劍》中遵照一個原則,那就是獎勵與你完成任務的難度一般來說是成正比的;當然不排除一些幸運的因素,但幸運一般只與冒險有關,你可能發現一些意想不到的財富,但那絕對不是在一次正規的任務過程中。瓦爾哈拉是通過信風之環這個任務線獲得的,這個任務劇情堪稱史詩,而瓦爾哈拉的獎勵也超出票價,但之前的一切都讓布蘭多覺得理所當然,唯獨今天這個就有些過了。

    甚至已經打破了遊戲的平衡了。

    沒想到巴布仍舊是搖頭:“不對,領主大人,瓦爾哈拉現在並不能招募九階兵種,縱使這是一片傳奇的領地,但你的要求對於它來說仍舊有些過於不堪重負了。”

    “那是什麼意思,布倫希爾德是九階兵種,不是你自己說的嗎?”布蘭多愣了。

    “我的意思是——布倫希爾德她是九階兵種,但其他的女武神們仍舊還是八階兵種,因為布倫希爾德她是女武神之王,是所有女武神的首領,她的實力是冠絕於其他人之上的。其實女武神們還有四位首領,也有準九階的實力,但其他女武神,就只有標準的八階軍隊的實力了。 ”巴布回答道。

    布蘭多這才恍然,心想原來如此,但二階領地召喚八階軍隊這還是有些離譜,他忍不住繼續問道:“二階領地召喚九階兵種固然有些過於離譜,但召喚八階兵種似乎也一樣有些匪夷所思了?”

    巴布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自然如此。”

    “那——?”布蘭多皺起眉頭,心想你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這不前後矛盾了麼?

    巴布看了他一眼,好像意識到這位領主大人似乎是誤解了什麼,忙解釋道:“領主大人,恐怕您有些誤會​​,我並不是說在瓦盧倫戰士大廳中就可以招募布倫希爾德她的族人了。當然瓦盧倫戰士大廳的確是與這些英勇的戰士有著密切的聯繫,確切的說,這間大廳是黎明聖殿的一個附屬建築。 ”

    “黎明聖殿?”

    “所有的女武神就是居住於黎明聖殿之中的,那是屬於她們的宮殿,黎明聖殿本身並不存於現世,但卻有一個出口與瓦爾哈拉最上層的大廳連接著,傳說黎明聖殿延伸至現世有一道白銀的階梯,這道階梯通過我們雲中之民手中的鍛錘打造出來,是女武神連接於現世的通道。 ”巴布答道。

    布蘭多這下總算聽明白了。

    也就是說,黎明聖殿其實相當於是一個巢穴,這個巢穴可以招募女武神的英靈——一種強悍的八階兵種。而瓦盧倫戰士大廳這裡的工匠們,可以打造出這個巢穴的出入口,這個工作與莫妮卡她們在瓦爾哈拉培育出其他巢穴、軍營或者功能建築沒什麼區別,只不過只有雲中之民的工匠可以完成,也就是必須依靠眼前這些神匠們,這就是戈爾朱口中他們真正的最大價值。

    這的確是相當大的價值,八階兵種,即使在《琥珀之劍》中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何況還是女武神這麼強悍的八階生物,瓦爾哈拉一旦擁有了她們,基本上就可以說是這個時代的最強要塞了。

    如果它能長存下去,不像遊戲中那樣毀於天災人禍的話,這個王國有朝一日成為帝國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布蘭多這會兒卻很冷靜,這天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二階領地召喚八階生物這種白日夢最好還是不要作。巴布他們給了他這麼多條件,顯然已經把這座黎明聖殿出現的前提限制得死死的了,不用說,不耗費多少多少資源,用去多少多少時間,在瓦爾哈拉完全成熟之前,想必是不要考慮會見到這些傳說中的戰士的。

    他考慮好這一點,才昂頭問道:“那麼巴布大師,要鍛造出通往黎明聖殿的白銀階梯,需要什麼條件麼?”

    果然,巴布的第一句話就是:“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鍛造出通往天國的階梯需要耗費無數工匠畢生的心血,即使我們從現在開始動手,夜以繼日的工作,至少也要一到兩千年才能重現黎明聖殿昔日的輝煌。”

    “臥槽你這不是坑爹嗎?遊戲設計者你們根本就沒想讓這東西出來過吧?”布蘭多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這句話還是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罵,他現在頓時有了種在這裡浪費時間的感覺。不過他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當初莫妮卡她說培育瓦爾哈拉需要的時間時也是以好幾百年來計數的,不過在有了足夠多的光靈和資源之後,這個時間事實上很快就縮短到了半年,想到這裡,布蘭多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希望,瓦盧倫戰士大廳顯然也是會隨著瓦爾哈拉的成長而成長的,而隨著雲中之民的工匠的增多,說不定這個時間也可以數十倍的縮短呢?

    當然他不指望半年就能看到女武神,像是這種八階兵種,如果能在十年之內看到,那麼對於埃魯因來說意義還是十分重大的。

    想及此,他忍不住繼續問道:“如果瓦爾哈拉慢慢成長,這個時間能縮短多少?”

    “這就不好說了,我們對於未來也是懵懂未知,”巴布答道:“不過領主大人如果你急於見到這些英勇的戰士的話,其實我們另有辦法。”

    布蘭多微微一愣,有些好奇地問道:“什麼辦法?”

    “如你所見,並不是所有的女武神都留在了黎明聖殿,其實當初瓦爾哈拉一戰之後,有不少女武神和她們的靈魂一起留在了現世,就像是布倫希爾德還有她的幾位手下,只不過這些女武神大多在那場戰爭中受到重創而長眠,她們的英靈寄托與她們殘破的盔甲與武器之中。只要我們修復這些盔甲與武器,並且領主大人能找回她們的戰馬的話,我們可以重新喚醒這些長眠的女戰士。 ”巴布答道。

    布蘭多深吸了一口氣。

    “修復她們的盔甲和武器需要什麼材料,多長時間,我應當從那裡去找回她們的戰馬?”他說這句話時忍不住有些激動了,如果說之前還有一種天上掉餡餅的不真實的話,那麼現在就是真正的做任務式的等價交換了。布蘭多很清楚,要喚醒這些女戰士恐怕每一個都會讓他付出極大的代價,但絕對是值得的。

    因為每喚醒一個女武神,瓦爾哈拉就擁有了一位至少有要素顯化甚至接近要素開化的頂級戰力。

    巴布略微一停,然後才開口道:“領主大人需要準備河中之金,切斷未來的利齒,九頭蛇蜥之血以及會唱歌的白銀,至於女武神們的天馬嘛——”

    莫妮卡代為開口道:“必須要建設御風之駒的巢穴。”

    “我靠。”布蘭多聽完這些要求直接一頭栽到在地上。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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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幕 好戰的騎士 I

    河中之金,說的並不是那些埋藏於河底泥沙之下的黃金,而是指伊蓮身畔靜靜流淌的命運長河下富含魔力的金子,這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之一,女巫們常常用它來作為改變未來的巫術的媒介,因此又被稱之為女巫的金子。鄉野之間,童話故事中常常提到的貪婪的女巫們孜孜不倦收斂的金子,其實說的就是同一種事物。

    這是一種極其極其罕見的魔力礦物,只消指甲蓋那麼一大一丁點,它的價值就能等值於一座城堡。在遊戲之中,女巫的金子還有一種重要的用處,那就是破除命運的線,簡單的說,就是從開化要素境界的最高階段——聖賢領域跨入完善軀體的境界,必須需要這種金子來作為媒介施展超凡入聖的法術。

    在石板戰爭之前,布蘭多連聽都沒聽說過這種傳說中的礦物,只偶爾在某些書籍中才有隱隱約約的提及。沃恩德玩家第一次發掘女巫的金子,那是在聖戰結束之後,星火之年,第一塊石板在聖奧索爾邊境的白山被發現,此後玩家開始大規模地進入黑森林,女巫的黃金才第一次出現在玩家的視野之中。

    但這種金子,即使是在黑森林中亦極為罕見,用一個簡單的說法,它出現的概率比青春之泉還稍微少一些。

    而每復活一名女武神,就必須要多達一磅重的河中之金——足足一磅重!布蘭多連殺了巴布的心都有,這還不如直接告訴他復活不了女武神更乾脆一些。相比起來,其他的材料就要簡單得多了。切斷未來的利齒,說的就是芬里爾的牙齒,當然它的子嗣們也算,但芬里爾的子嗣屬於黃昏怪物,也就是說它們只會出現在狼禍當中,而且還必須比較大規模的狼禍,就比方說信風之環中那一種。而往往狼禍中出現芬里爾的子嗣。就意味著一個地區的徹底毀滅,伴隨著災難與屠殺,而它們的牙齒作為戰利品存留下來的少之又少,總之大概也等同於價值千金的意思。

    至於九頭蛇蜥之血,這對於他來說反而是最好取得的東西,因為他手上有五頭蛇蜥的蛋,只要能培育出蛇蜥巢穴,那麼九頭蛇蜥的血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而最後會唱歌的白銀。這個東西只在黑森林之中的歌唱之泉中才會出現,它的稀有程度僅次於河中之金,不過好在這個世界上懂得使用這種魔力金屬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把它當作一種收藏品,因此它在市場上的價格並不高,偶爾在安培瑟爾一帶的拍賣場中甚至都能看見。只要稍加註意並且捨得下血本的話,會唱歌的白銀倒不是沒辦法收集。

    但即使這些都得到解決,還是比不上最後一個條件。

    御風之駒的巢穴。

    只消一句話,布蘭多就能說明這個條件是多麼的令人頭痛:“因為它是六級生物。”沒錯兒,御風之駒本身就是六級生物,而且還是那種比較珍貴的六級生物,它只在風元素位面偶爾有被人所捕捉,至於它的巢穴,那從來沒人見過。他連巢穴都沒見過。靠毛去建設這東西的巢穴啊?除非瓦爾哈拉本身能提供這東西的巢穴,不然基本是憑空妄想,不過他再三追問過莫妮卡,後者也是一問三不知,光靈少女還是那句話——她所知道的知識是基於瓦爾哈拉限制的,瓦盧倫戰士大廳一建立,女武神的相關信息就進入了她的腦海中,但至於其他的信息——一概不知!

    不過她倒是給了布蘭多一個折中的辦法,那就是去買御風駒——一頭市價不過一百二十萬托爾而已。也就是現在托尼格爾半年的總收入。布蘭多聽了就想把這位光靈小姐給關進抽屜。省得她繼續在他耳邊囉囉嗦嗦。

    他忍不住深深地嘆了口氣,天上果然是不會掉餡餅的。無論是鍛造白銀階梯、還是喚醒長眠的女武神,至少現在看來都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好在瓦盧倫戰士大廳落成時,還附帶了幾位比較出名的女武神,比方說布倫希爾德與她的四位副手,詩嘉古爾,格蕾,詩蔻蒂,拉絲格瑞絲,這幾位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女武神,其中除了布倫希爾德是九級生物要素開化巔峰的實力之外,其他幾位也都是穩固的準九級實力,單從實力上來講,都要超過布蘭多本人一籌。

    但戰鬥力就要差得遠了,布蘭多私下和她們一一交過手,其中戰鬥力最強的布倫希爾德他要用到風后九曜和閃劍才能戰勝,至於其他幾位單憑他恐怖的戰鬥經驗就能輕鬆取勝。他甚至略微估算了一下,如果旅法師的能力再成熟一些,加上旅法師的能力,即使是這五位女武神聯手,他也還有一戰之力。不過布蘭多倒是沒想一點,他試手的戰鬥在幾位女武神中贏得了極大的尊重,瓦盧倫戰士大廳中的英靈們尊重強者,而他這個領主大人的實力顯然得到了布倫希爾德幾人的一致認可,連巴布對他的態度都又恭敬了幾分。

    可惜這種尊重並不能代表什麼,巴布竟然告知他布倫希爾德她們現在不能離開瓦爾哈拉戰鬥,原因是瓦爾哈拉支付不起她們的魔力消耗,布蘭多一聽差點有眼前一黑,原來在黎明聖殿建成之前,女武神們的日常行動消耗全部來源於瓦爾哈拉儲備的魔力,如果只是在瓦爾哈拉範圍內巡邏戰鬥,那麼消耗還十分低。按照巴布的說法大約一天只有幾百到上千個單位,也就是十來枚月亮水晶的魔力,但一旦離開瓦爾哈拉範圍,消耗就成倍增長,布倫希爾德她們四個人離開瓦爾哈拉一周,需要消耗的的魔力大約等同於瓦爾哈拉第一階段需要的魔力總和,即十三萬多一點,這就讓布蘭多有點牙痛了。

    像是這次與血杖的戰爭,算是比較小規模的內戰與邊境衝突,但至少也要拖上一個月之久,一個月下來。需要支付好幾千塊月亮水晶,雖然他倒也不是支付不起,但這明顯有些不划算。而且如果戰爭一旦延長的話,那錢就像是水一樣流了出去,所以布蘭多果斷讓布倫希爾德她們留在瓦爾哈拉,一方面這場戰爭也用不上她們,爪子還是隱藏起來時最為鋒利,另一方面布蘭多也看明白了。這些女武神現下對於瓦爾哈拉來說就是僱傭兵,限制條件眾多不說,而且還金貴的要死。

    總而言之,能不用,就不用吧。

    他嘆了口氣,只能如此想到。

    他抬起頭來——

    天空中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秋暮之月後天氣開始轉涼,雨水帶著蕭瑟寒意,沾染上肌膚,冰冷浸骨。夏布利地區有的是起伏的群山,在這樣微涼濕潤的天氣中,他正站在一處山丘頂峰向下眺望,在他視野中,山腳下的森林中好像有數不清的人影正在影影綽綽地前進,在埃魯因櫟帶鋸齒邊兒的樹葉枝椏下面。或者藍橡樹細碎的葉簇下,有許​​許多多披著灰色斗篷的人影正在依次前行;這些人中並不是每個人都討厭雨水,有些人掀開了兜帽,露出下面一張張姣好的面容,她們金色或者綠色的長發貼在修長的脖子與光滑的額頭上,髮鬢旁邊長著一對尖尖的耳朵,背著比精靈長弓還要大上一號的風射手弓,一個接著一個穿過茂密的帶刺灌木叢或者野生草莓樹叢。

    這已經是離開瓦爾哈拉的第三天,三天中西爾曼地區戰場上的消息不斷透過柯文的眼線傳遞到卡格利斯手上。再傳遞到他這兒來。然後他再將這些信息分門別類。有選擇性地透露某一部分給公主殿下,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知道這些軍情大部分都是要提供給維埃羅與蘭托尼蘭那些領主將軍們的,這些人中難保沒有眼線和探子,他不願意暴露自己與那位西爾曼之王的關係,以免引起讓德內爾與血杖的注意。當然,在他與公主殿下的私信往來中,公主殿下倒是早已知道了這群'西爾曼的山賊'的存在。

    看得出來,她對柯文他們並不是十分信任,這是由她所處的位置決定的。她出身王室,自然而然代表了貴族的利益,像是柯文這種肆意襲擊貴族領地的暴民,是不可能讓她產生認同感的。事實上公主殿下還不止一次勸他,千萬不要起心將這些人收入靡下,因為這會極大的損害他在貴族中的聲望。不過對於公主殿下這種小家子氣的勸告,布蘭多往往是哭笑不得,歷史上的柯文是什麼樣的人,他自然清楚,怎麼可能為了那些迂腐的貴族而放棄與這種人結交的機會。

    那是歷史上的讓德內爾之王,白手起家幹翻了讓德內爾,在那個時代埃魯因紛亂的勢力平衡之中以實力獲得了諸方的認可,獨​​立為王的人。甚至在斜林會戰之前,連瑪達拉都認可他的地位,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一直作為瑪達拉與埃魯因之間的緩衝帶而存在。埃魯因覆滅之後,他又輔佐艾拉拉與瑪達拉戰鬥,不過那時候埃魯因的玩家已經分崩離析,至於後面的事情他就不得而知。

    但這樣一個人,絕對不會是山賊土匪這樣的簡單之輩。

    前線的戰勢十分膠著,血杖在西爾曼河谷擊敗白翼騎兵團之後,副團長沃爾特已經被證實當夜就戰死於戰場之上,這個噩耗等於宣佈白翼騎士團被全殲,等於說整個戈蘭—埃爾森通道,現下都暴露在瑪達拉那朵盛開的黑玫瑰露出的荊刺之下。梵米爾軍團果然不得不分兵進入托桑卡德森林北部地區進行防禦,但收效甚微,在打了幾場敗仗之後,殘餘的人類軍隊已經已經被逼退到馬諾威爾地區最南面,根據前線傳來的消息,亡靈大軍已經開過斯洛法文,即將畢竟戈蘭—埃爾森最繁華的一片區域。

    雖然那地方現在早已一派人心惶惶彷彿末日的景象。

    戈蘭—埃爾森大公正遣人往北方與卡拉蘇求援,但在外人眼中,最近的一支軍隊尚且還在蘭托尼蘭,即卡諾農大公的私軍。更不要說維埃羅與卡拉蘇的軍隊,基本是遠水解不了近火,沒有指望的事情,現在無論是血杖還是正在旁觀這場戰爭的其他人,都無疑例外地認為瑪達拉這一次又贏定了。甚至在安培瑟爾,一些克魯茲人的使節與炎之聖殿還未撤離的祭祀都是冷眼觀望,心中不免幸災樂禍,埃魯因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同一種錯誤,這在他們看來無疑是十分愚蠢的。

    但事實上,只有正在策劃這場戰爭的少數人明白,一支大軍已經潛到了血杖的眼皮子底下,一場真正的大戰即才將將要拉開序幕。

    布蘭多低頭看著這支風射手部隊。然後回過頭,目光落在梅蒂莎與菲妮身旁默然而立的奎尼爾身上,這位樹精靈首領聽說了他的戰爭計劃後,日夜兼程從信風之環趕到這裡。他站在雨中,折起手中用巨大的櫟樹樹葉晾乾製成的信紙,微微一笑:“謝謝你給我帶來的小丫頭的問候。奎尼爾,幫我轉告芙妮雅我們的小公主,我們也沒忘了她,只等到她成為一名真正的森林女神祭祀,隨時歡迎她回來助托尼格爾一臂之力。 ”奎尼爾看了他一眼:“領主大人。 ”布蘭多擺擺手:“還是叫我布蘭多先生吧,聽著順耳一些。 ”

    奎尼爾皺了皺眉:“布蘭多先生,長老們希望您能信守承諾,我們很少與人類打交道,關於你們的一些傳聞……”

    “我自然明白。有些無良的商人甚至貴族的確是敗壞了我們的名聲,但我不同​​,信風之環的變化時至今日有目共睹。”布蘭多答道:“大長老他們應該會明白,人類具備貪婪與好奇兩種性質,正是如此才有源源不斷的動力驅使他們去探索未知的世界。我只不過是給他們一個契機而已,但也只有我明白應該如何去辦,對於黑森林的開發是經受不起挫折的,但一旦人類嚐到甜頭,我們今天的功業。也就不再是立足於一世一朝。它會帶給所有的文明國度一個傳統——即開拓荒野,那是個嶄新的時代。文明就不再像是今天一樣蜷縮於一隅。 ”

    奎尼爾點了點頭,正是因為布蘭多的這番說辭當初說服了他們的長老議會,否則即使眼前這個年輕人點燃了信風之環的火種,一貫中立的德魯伊絕不會涉足人類世界的紛爭之中。但現下,布蘭多表現出的能力的確證明,只有他有能力與魄力去開闢黑暗的疆界,因此德魯伊們必須與他站在一起,支持他掌控這個古老的王國,布蘭多給它們畫了一個誘人的大餅,一旦那副畫卷中的場景真的實現,那將是德魯伊們世世代代的夢想。

    如此雄偉壯麗,奎尼爾有些不理解,一個人類,一個人類膚淺的貴族,為什麼會有如此的抱負。

    他看著布蘭多,答道:“我會把你的話轉告給大長老,我的孩子們就交給你了,請好好善待她們。”

    布蘭多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並不熱衷於戰爭,但埃魯因必須要活下去,人活著,有時候就必須要抗爭。

    “伯爵先生。”這個時候一直站在一邊小佩洛終於開了口,維羅妮卡讓他們留在瓦爾哈拉保護萊納瑞特殿下,折劍騎士團的年輕人們繼承了帝國軍人最優異的品質——忠誠與服從,自然沒有絲毫異議。不過他們目前卻有些尷尬,折劍騎士團不可能作為托尼格爾的一支獨立武裝存在,小佩洛和布倫德心中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名義上他們要受布蘭多節制,但至於怎麼節制,卻十分講究。

    假若萊納瑞特殿下只是在此一般性的停留,那麼他們則應當作為克魯茲皇長子的私人衛隊而存在,在這種情況下布蘭多可以限制他們的活動範圍與權力,但卻不能直接命令他們。另一種情況就是萊納瑞特殿下是在此請求托庇,那麼這種情況下除了親衛之外克魯茲皇長子顯然是不能擁有私人武裝的,但維羅妮卡並未在這件事上和他們說清楚,眼下的情況看起來好像是皇長子殿下在尋求庇護,但這位托尼格爾的領主大人又沒有直接命令他們就地解散然後遣返回帝國,這就顯得有些微妙了。

    前幾天他們在布蘭多的邀請下,陪伴皇長子參與了那場軍事會議,這裡面透出的信息非常的令人回味。軍團長大人並未明確告訴他們要在這裡怎麼做,可以說即未贊同,也未阻止,但這位領主大人明顯是有意要讓他們參與這場戰爭的,或者說至少向他們表現出了一樣一種態度。而至於折劍騎士團會怎麼選擇,小佩洛其實很清楚,他們骨子裡流淌的好戰的血液已經幫他們做出選擇了,他們當然想要參加這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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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幕 好戰的騎士 II

    他們本來以為留在埃魯因,毫無疑問接下來的生活將是枯燥的,甚至單調乏味的,這裡不是帝國,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沒有哈澤爾人,風精靈,法恩贊騎士甚至蠻族這樣的敵人,他們留在這裡,所起到的作用僅僅是盡忠職守。他們是軍人,自然要服從命令,但同時他們還是年輕的、熱血的騎士,誰不希望在戰場上征伐四方,建立功勳?但忽然之間,這樣一個機會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雖然不是為帝國而戰,但至少也不是與帝國為敵,埃魯因的貴族,亦是各國認可的貴族,關鍵是如果皇長子也認可的話,那麼他們事實上也等同於為了克魯茲皇室而戰了。

    幾乎所有人都心動了。

    小佩洛甚至也在布倫德等人的慫恿下,去詢問了維羅妮卡與皇長子的意思,得到的答復是:萊納瑞特皇子是作為最尊貴的客人秘密留在埃魯因的,與托尼格爾伯爵攻守一體,榮辱與共,因此托尼格爾的戰爭,就是萊納瑞特殿下的戰爭,所以如果托尼格爾伯爵允許的話,折劍騎士團可以得到允許在埃魯因其間同時聽命於他,但仍舊必須以保護皇長子殿下的安全為第一任務。

    這個答案透露出的信息太多了。不過小佩洛卻沒心思卻分析這裡面究竟有多少陰謀與利益交換,因為他也心動了,他們為戰爭而生,誰不願意上陣殺敵?除了與自己的祖國交鋒之外,他們可以與所有的敵人交手,戰爭就是他們的榮耀,疤痕就是他們的勳章,他們有一個名字,叫做帝國騎士。

    三天之前,布蘭多仍舊以觀察團的名義帶上了全體折劍騎士團成員,甚至連萊納瑞特皇子也在這個所謂的觀察團之中。但小佩洛明白,他們的機會來了,眼看一日比一日更接近戰場,這一刻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叫住了這位伯爵大人。

    布蘭多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微一笑,心想這幫傢伙可算是忍不住了。當初他讓維羅妮卡答應下來讓折劍騎士團留在埃魯因境內時,在向皇長子效忠的同時也同時聽命於他,但他卻玩了一個手段。沒讓維羅妮卡直接將內幕告訴這些年輕人。原因很簡單,他知道只要稍微給這些年輕人一點提示,他們肯定會忍不住的,他太了解這些來自克魯茲的年輕一代戰爭狂人了——未來整個帝國三分之一的將星雲集與此,這些人就是為戰爭而生的,不可能耐得住寂寞。這些年輕的騎士。受的是最嚴格的訓練,他們經歷了最嚴苛的騎士考試與實戰檢驗,不可能是來埃魯因旅遊度假的,如果沒有機會,他們或許會盡忠職守甘於寂寞,但一旦有丁點可能性,他們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的。

    因此與其給他們下達命令,還不如主動激發他們的積極性,他也想看看。這些帝國未來的將星,究竟有多厲害。

    不過即使他心中盤算著這樣的打算,口頭上還是淡淡地問道:“什麼事?”

    ……

    斯洛法文地區的起伏的丘陵延伸於西爾曼一帶于松山脈的末端,而夏布利群山的東麓以交匯於此,勾勒出戈蘭—埃爾森通道最北段最崎嶇難行的一段地形,這裡還是托桑卡德森林的最東端,歷史上,艾柯與他的未婚妻尤拉率領蘭托尼蘭與維埃羅的聯軍在這裡埋伏擊潰了血杖的大軍,而今天。彷彿歷史重演。漫山遍野的亡靈大軍又一次進入了這個區域。

    天色陰沉,整個山野之間似乎都散發著冷意。但對於亡靈來說,無所謂寒冷與酷熱,骨頭架子沿著河谷地帶前進,發出哢嚓哢嚓交錯的聲響,林地中彷彿全是一個個灰色的頭骨,遠處還有一些骷髏騎士,與人類騎士不同它們很少打什麼旗幟,黑沉沉的長槍就是它們的旗幟。

    戰爭的發展有些不可思議。

    尤其是對於血杖來說,自從白翼騎兵團被全殲在西爾曼河谷之後,對面的埃魯因人就陷入了徹底的被動之中,梵米爾軍團被迫大規模換防,結果導致整條戰線上都士氣低落、疲憊不堪,這帶來了嚴重的後果,在幾天前的戰鬥中,亡靈大軍幾乎擊潰了每一支攔在它前面的敵人,梵米爾軍團正在徹底的潰敗,甚至比第一次黑玫瑰戰爭中的潰敗還要來得更慘一些。就好像忽然之間,血杖就發現自己前面已經沒有任何敵人了,埃魯因人最近的軍隊仍舊遠在蘭托尼蘭,就算現在開始動身,至少還要一周後才能抵達庫爾克,那時庫爾克早已成為一片廢墟。而卡拉蘇和維埃羅的大軍,更是還沒影兒的事情。等它攻下庫爾克,和讓德內爾那個人類合軍一處之後,蘭托尼蘭的軍隊也不值一提了。

    這是那位至高者在一年前的戰爭中沒有做到的事情,現在卻要為他輕易地完成了。

    血杖心中充滿了自傲與得意。在他看來,戈蘭—埃爾森的埃魯因軍隊簡直不值一提,他曾經橫掃過卡拉蘇,那些高地騎士才真正稱得上是對手,而與之相比,戈蘭—埃爾森的埃魯因人既軟弱又愚蠢,在這樣的敵人手上吃虧,那是一件丟臉的事情。看來那個獨眼龍塔古斯也不過如此,他當初聽說入侵布契的那一路軍隊還遇到了點小麻煩,瑪達拉那位手持水銀杖的至高者正是托庇於那些自以為是的吸血鬼才登上王位,如今看來,她的目光也不過如此。

    在血杖心中,似乎連對那位至高者的敬畏都少了三分。

    它眼眶中燃燒著慘白的磷火,冷漠的目光掃過起伏的丘陵,那裡是它正在迅速擴大規模的亡靈大軍,如果它再強大一些,那麼即使是在瑪達拉,那位至高者也不再敢輕易對它動手。不過唯一讓它感到有點煩惱的是,那些來自亡月之海的黑暗傭兵們,他們的貪婪有些超出他的預料,原本那些乞丐只想要一些魔力富饒的土地,但見證了人類的軟弱之後。這會兒開始從他手上打那些大城市的主意了。

    但它怎麼可能將之拱手相讓,那是數不清的骸骨與靈魂。

    不過血杖並不清楚,它正在心中估算著得失時,軍隊中那些久經廝殺,幾乎把戰鬥當成吃飯睡覺這種自然而然的活動的黑暗傭兵們,這會兒正開始感到有些不同尋常。一般來說,當大軍外圍的斥候受到限制時,一個沒什麼經驗的指揮官。可能要一會之後才能感到探查能力受到了限制。但對於一個老手來說,只要失去了一隊斥候,那種從無數生死經歷中積累起來的警覺,就會讓他們感到好像脖子被扼住了一樣難受。

    而此刻,那些來自於亡月之海的黑暗領主們正有這樣一種感覺。

    一個小時以來,他們失去了超過五隊斥候。

    整個大軍的北面。好像忽然之間被一層迷霧所籠罩了。這些黑暗領主們本能地感到了危險,一面將意識到的情況傳達給血杖,一方面往那個方向派出了更多的骷髏騎兵。血杖同樣是埃魯因人的老對手,但他得出的結論卻十分簡單——埃魯因人準備孤注一擲了,他們想傾其全力在這裡阻擊亡靈大軍,否則錯過這道屏障,庫爾克堡將無險可守。

    這個結論得到了黑暗領主們的認可。

    畢竟與血杖不同,這些來自於亡月之海的黑暗貴族們對於埃魯因一無所知,除了眼前的梵米爾軍團之外。他們對於這個王國的唯一認知就是遠在安培瑟爾的白獅軍團。可以說它們此刻對於南境埃魯因的軍力部署全部來源於血杖,血杖告訴他們在戈蘭—埃爾森已再無人類的軍隊存在,他們也就信以為真,完全沒有去考慮過還會有別的伏兵的存在。

    其實血杖的判斷不可謂不正確,在瑪達拉方面的情報之中,埃魯因南境此刻正是一盤散沙,格里菲因公主統合了從安培瑟爾、安列克到托尼格爾的勢力,但對於蘭托尼蘭、維埃羅、戈蘭—埃爾森以及卡拉蘇都還只有名義上的號召力而已,而這些地區的領主之間又各有矛盾。在真正面臨威脅之前彼此之間達成聯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血杖做夢都沒想到。在埃魯因南境還有一個叫做艾柯的騎士狂人,生平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多管閒事——歷史上這位屍巫領主就是這麼輕率地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而此刻依舊執迷不悟,重蹈覆轍。

    何況這一次,非但有騎士狂人艾柯打算給它一個永世難忘的教訓,而遠在托尼格爾,還有一個從幾個月前就開始算計它的陰險狡詐的存在。

    ……

    艾柯正皺著眉頭全神貫注地盯著自己面前的地圖,他此刻是既是蘭托尼蘭方的代表,又是卡諾農公爵這支貴族軍隊的指揮官。當然,他一貫是沒有什麼指揮技巧的,事實上整個作戰計劃都是在布加、馬卡羅、歐汀、尤拉以及維埃羅公爵手下的騎士將領們的反復修改下完成的,當然這裡面還要加上高地騎士們,高地騎士方面最後派來了一小支由白銀實力組成的騎士團,人數在四百人左右,雖然人數不多,但平均白銀上位的實力水準還是讓人忍不住側目,更不用說與這個騎士團配套的還有一個三分之一人數同樣實力水準的巫師團。

    這樣豪華的配置幾乎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有些驚艷,不得不說高地騎士在埃魯因境內一直以來保持著超然的地位,靠的正是他們超然於王國之上的實力。

    不過公主殿下把這件事告知布蘭多之後,布蘭多卻有些好笑。他心知肚明,高地騎士團像是這樣的騎士團也不多,一共就三個,本身就屬於他們的精銳部隊——這一次派來的應該是聖石騎士團。不過他們做這個表態就有些奇怪了,說是示威好像也用不著,高地騎士的眼下的地位又不是一日之功,而他們現在的舉動,怎麼看都讓人感覺有些太過熱情了。

    不過事實上從安培瑟爾一戰開始,這些騎士的行為就有些過於古怪,他們當初其實完全可以不蹚那場渾水的,對他們也沒有任何好處。如果是僅僅是因為他祖父的身份,他們就莫名其妙加入那場戰爭的話。布蘭多覺得這未免有些太說不過去了。

    不過他一時之間也猜不透高地騎士的想法,因此在信上也沒有提及任何相關的內容。

    他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整個作戰計劃,事實上都是出自他的手筆。他好不容易才透過公主殿下說服所有人以血杖為第一目標,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埃魯因人似乎對於瑪達拉有著某種根深蒂固的偏見,認為那個黑暗中的國度只擅長於在邊境上小打小鬧,即使是經歷了一場黑玫瑰戰爭之後,大部分人的想法亦同樣如此。而事實上在一年前的戰爭中,亡靈似乎也的確沒有深入過埃魯因國境。戰火最終也只停留在邊境地區,當初真正與瑪達拉交手的也只有梵米爾軍團,南方軍團與高地騎士寥寥幾隻軍隊而已,因此在大部分人眼中,甚至包括哪些曾經與它們作戰的人眼中,瑪達拉都是屬於那種與強盜、土匪可以相提並論的形象。

    無論是王黨也好。還是維埃羅大公也好,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放在讓德內爾上,在他們看來,他們要做的事情應當是先擊潰了讓德內爾伯爵,然後血杖失去了內應之後,自然會退走。甚至連高地騎士都是一樣的看法,他們與瑪達拉交手最多,成見也最深,血杖曾經橫掃卡拉蘇。但其實只是誇張的說法,當初血杖的兵鋒還沒掃過卡地雷戈地區的一半,在銀馬城以西就被高地騎士阻擊,然後又向南繞到金城去轉了一圈,就回到了瑪達拉,那些骨頭架子有多大能耐,他們最為清楚。

    相反,讓德內爾伯爵卻是埃魯因的心腹之患,讓德內爾伯爵一旦被擊敗。南境的亂局基本就平定了一半。而對於維埃羅大公來說。與讓德內爾之間更是還有私仇。

    唯一支持布蘭多的,反倒只有艾柯。不過騎士狂人單純是不願意打內戰,在他看來怎麼說都應該先把侵略者教訓一番再說。

    但最後布蘭多用讓德內爾伯爵即使被擊潰,也可能向瑪達拉逃亡為理由,說服了所有人。

    雖然其實讓德內爾伯爵逃亡不逃亡對於埃魯因來說都沒什麼影響,但這個理由卻說服了維埃羅大公,這位公爵大人絕對是最不樂意看到讓德內爾伯爵逃出升天的一個人,維埃羅家族與讓德內爾家族的仇恨從幾代之前就結下了,可以說是不死不休的仇恨。而維埃羅大公既然轉而支持布蘭多的計劃,那邊又有蘭托尼蘭的代表艾柯,高地騎士們也就不再反對,最後布蘭多的計劃一致通過——優先伏擊血杖。

    這份作戰計劃基本上照抄當日艾柯和尤拉率聯軍伏擊血杖的戰例,伏擊的地點依舊選在斯洛法文,這個最有優勢的地形。而且可以說現下他們比歷史上更有優勢,因為歷史上艾柯找不到道路進入西爾曼地區,只能從托桑卡德森林北邊潛入,結果浪費了大量的時間。但這一次布蘭多卻說服了柯文一行人為他們敞開大門,現在西爾曼的丘陵幾乎就在他們的控制之下,他們隨時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一支大軍放到血杖的眼皮子底下。

    但正是這個時候,艾柯卻遇上了麻煩。

    按照原定計劃,維埃羅與蘭托尼蘭的聯軍要等到托尼格爾的軍隊抵達之後,才向血杖發起攻擊,但現在離進攻的時間還有好幾個鐘頭,維埃羅大公手下那些騎士就已經開始按捺不住了。艾柯自己還沒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馬卡羅一行人卻意識到了問題所在,維埃羅大公的手下顯然是把血杖當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他們覺得那位托尼格爾伯爵提出的這個作戰計劃的目的單純只是為了要向他們分功勞,原因很簡單,蘭托尼蘭的軍隊加上維埃羅大公的軍隊,兵力幾乎已經是血杖的兩倍,而眾所周知,亡靈軍隊事實上單兵作戰能力是要遜於人類軍隊的。

    也就是在兵力達到兩倍差距的情況下,而且還是有心算無心,怎麼也不可能會輸,所以根本不需要再等托尼格爾的軍隊抵達。

    因此血杖的大軍一進入他們的視野,這些來自於地方的領主騎士老爺們,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當馬卡羅等人把這個情況告訴艾柯之後,這位騎士狂熱愛好者頓時一頭兩個大。他做夢都沒想到,會出現這麼個情況,事實上不止是他,連布蘭多自己都沒想到。布蘭多一心只記得歷史上那場埋伏戰,卻忘了這個時代的埃魯因貴族,可不是十幾年之後格里菲因公主中興王國後與芙蕾雅一手建立的那支軍隊,更關鍵的是,歷史上的蘭托尼蘭聯軍事實上是由艾柯主導的,但這一次由於他和公主殿下的插手,維埃羅大公派出的軍隊要遠比歷史上多得多,所以現在在正面戰場上,艾柯說的話還算不算數,這很值得懷疑。

    要知道這可不是一支正常意義上的軍隊,這是貴族聯軍,通常公爵之間交戰時,尚且時常有下面家臣私自行動的事情,更別說現在還是兩個公爵領的聯軍,事實上消息才傳遞到艾柯手上時,維埃羅大公手下的騎士領主們就已經開始行動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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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幕 好戰的騎士 III

    在瓦爾哈拉見證過這位領主大人的盛情之後,小佩洛絕不再懷疑誰才是埃魯因最有實力的人,在其他人都在驚訝於瓦爾哈拉的盛景時,他卻留了個心眼。他頭腦一向是比較靈活的,因此可以留意到那些負責接待他們的精靈少女們,個個都是樹精靈中最傑出的射手,留意到白獅衛隊那些來來往往的士官身上,穿著的魔法盔甲,這在絕非是埃魯因這樣的小國家地方貴族應該有的能量。他心想那些與這位伯爵大人作對的人絕對是貨真價實的蠢貨,尤其是埃魯因北邊那些貴族,都是些真正的膿包,一盤散沙,不值一提。

    這位領主大人,絕對有能力按照自己的意願來改造這個小小的王國,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他是個有遠大的抱負的人,肯定用得上他們這幫人。但他還沒開口,一旁的阿萊亞就搶著說道;那傢伙撇了撇嘴,好像早憋著這句話,如果不盡快說出來片刻就要死於非命似的:“領主大人出來行獵,不介意的話是可以邀請上客人的,而我們又恰好有空,可以幫大人您狩獵這林子裡面的一頭熊,一頭麋鹿什麼的。”

    “這個該死的、莽撞的蠢貨!”小佩洛恨不得踹阿萊亞一腳,但私底下不得不承認後者的這種直白有時候是一種好手段:“只不過克魯茲人的臉都叫他給丟光了。”

    布蘭多暗笑,一本正經地答道:“作為主人,可不好意思用幾根臭骨頭來招待客人。”

    “領主大人,按照我們克魯茲人的傳統,打到的獵物可不都是要架在篝火上烤的,您可以把它們的頭釘在木板上,掛在房間中。”

    “把血杖那臭氣熏天的頭顱掛在房間中?我好像沒這種惡趣味。”布蘭多暗忖:“不過話說到這種份上也差不多了。”他將目光投向一旁的小佩洛,明白這個年輕人才是這群騎士中能說得上話的人。當然還有持默許態度的萊納瑞特,不過皇長子這段時間以來深居簡出,幾乎很少離開行營,簡直像個怕見光的貴族千金。

    小佩洛低了低頭:“大人,熊和麋鹿是肯定逃不出您的手掌心了,但我想獵人們可能還有一些問題。”

    “獵人?”

    “大人,在冬天,獵人們進行圍獵時往往會邀上親朋好友,並且盡量選擇老練一些的獵手,因為誰都想第一個射中最好的獵物,年輕人心浮氣躁,往往會打草驚蛇。 ”

    布蘭多心中咯噔一聲,已經意識到對方想說什麼了,他皺了皺眉頭:“你繼續說。”

    “大人,我研究過一些關於克魯茲早前的戰史,除開聖殿與聖殿之間的戰爭之外,下面領主之間的戰爭,大多都比較簡單,充滿了變數。這倒不是說他們不想安排一個精妙的計劃,來一舉擊敗對手,但領主們大多明白自己的手下家臣是什麼貨色,他們的行動經常受頭腦發熱、或者多餘的恐懼所左右,經常私下里行動,破壞整個大局,因此領地之間的戰爭常常是比較誰犯的錯誤更少一些。”

    小佩洛只差沒直說他的計劃是紙上談兵了,布蘭多臉都紅了,好在在霧氣氤氳的雨天也看不出來,過去他指揮的戰鬥都是由專業的玩家執行的,玩家在執行力和紀律性上所謂的差距,那是相較於現代的軍隊而言的,但對於這個時代的貴族軍隊來說,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楷模。在《琥珀之劍》中,即使是中小型公會的玩家在紀律性和執行力上也可以與白獅軍團媲美,大型公會更是令出如山,畢竟只要不是十分不合理或者是限制人身自由的命令,玩家大多不會和自己的公會積分過不去。過去的這些記憶給他造成了一種錯覺,讓他差點忘了現在配合自己行動的既不是玩家,也不是紀律嚴明的白獅軍團,而是連南方軍團與梵米爾軍團都比不上的公爵私軍,這些軍隊大都是由七七八八的領主以及他們手下的騎士、隨從們組成的雜牌軍隊,會不出問題那才怪了。

    他的思維受遊戲之中的定勢影響,千算萬算,卻差點忘了這一茬。好在小佩洛他們卻是這個時候最專業的軍人,受過良好的戰史與戰地分析訓練,一眼就看出他這個安排的漏洞所在。

    他不由得再看了這個瘦弱的年輕人一眼,對方沒有多餘的一句廢話,單憑一句分析就奠定了他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看來讓這些折劍騎士加入這場戰鬥果然是正確的選擇,”布蘭多暗想:“不愧是克魯茲人未來的將星,一點都不比傳言之中遜色,這筆買賣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虧。”

    “眼下的局面已經是如此,怎麼補救?”

    “大人,用不著補救,瑪達拉那邊的情況也不比我們更好,甚至於這次軍事行動對於瑪達拉來說都是一時頭腦發熱的產物,血杖拉來了亡月之海身經百戰的黑暗領主,但那些領主和我們的領主沒什麼區別,他們的軍隊中一樣充斥著頭腦發熱與錯誤的判斷。這場戰鬥對於我們雙方的機會來說還是均等的,更不消說我們還有先機,軍力也遠勝於那些骨頭架子,勝利在我看來是必然的。”

    布蘭多冷靜下來,也意識到這一點,小佩洛先前說的只不過是為了提醒他不要太過想當然,並且同時突出他們的作用而已​​。

    “大人,比較起來我們更關心的是,您打算把我們用在什麼地方。”

    “你們暫時不太適合出現在正面戰場上,但眼下正好有一個用得上你們的地方,如果那些領主們真的打草驚蛇的話,難免不會需要一支軍隊繞到血杖大軍的背後去,拖延一下骨頭架子轉進的步伐。”

    小佩洛有些欣賞地看了這位托尼格爾伯爵一眼,心想這也是個聰明人,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過他們也有屬於自己的驕傲,淡淡地回答道:“大人,血杖的大軍會一步也走不動,而不是被拖延。”

    “這就是克魯茲人啊!”布蘭多心想,不過一支平均實力在黃金之上,人數多達數百的騎士團要堵住血杖的退路也不是不可能。

    “別鬧出太大動靜來。”

    “我會把陣地佈置成領主大人手下白獅衛隊的樣子,在其他人抵達之前我們會先一步撤離。”

    布蘭多笑了笑,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他看著在場的折劍騎士,忍不住有些可惜,要是這些人都是埃魯因人多好? “要不要想個辦法把他們留下來?”他心中忽然閃過這個念頭,但隨即搖了搖頭,這個問題太特殊了,對於小佩洛他們來說失卻了軍人的榮耀感,恐怕未來也成長不為真正的將星,強扭的瓜不甜,“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再說埃魯因人中也不是沒有天才。”

    得到了布蘭多正面的答復後,一個月以來一直鬱鬱失志的折劍騎士團好像重新煥發了活力,這些年輕的騎士一個個精力旺盛,怎麼可能閒得下來,在得知可以上陣殺敵後,忍不住一片歡騰,小佩洛、布倫德和阿萊亞三人的準備工作也進行得極為順利,事實上折劍騎士團一直以來就一直繃著一根弦,上下就等著布蘭多最後的答復,因此這個時候其實也不需要怎麼準備,不過半個小時,所有人都可以整裝待發了。

    當然,這也可以看出這些來自克魯茲的年輕人們的訓練有素,如果放在一般的貴族騎兵中,就算是事先做好了出發準備,最後整備起來起碼都要好一兩個鐘頭。

    而這個時候,芙蕾雅在幾名高地騎士的護送下抵達了布蘭多軍中。

    女武神的到來給布蘭多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果然如同小佩洛所預料的,維埃羅大公的家臣們,還沒等到布蘭多抵達,就急匆匆地發起了攻擊,她從艾柯那兒得知了消息之後,立刻先行一步來向布蘭多報信。而根據芙蕾雅的說法,為了配合維埃羅的軍隊,蘭托尼蘭的軍隊與高地騎士也都先後發起了攻擊,現在雙方的戰場展開於斯洛法文丘陵中間,正打得不可開交。

    她說完之後,忍不住去看布蘭多的臉色,滿以為他會大發雷霆,卻沒想到布蘭多只不過是苦笑著搖了搖頭,好像早有所料一樣:“芙蕾雅,你去準備一下吧,白獅衛隊正等待出擊的命令。梅蒂莎會配合你行動,這是托尼格爾的軍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戰爭,我把風射手也交給你指揮。”

    “布蘭多​​?”

    “維埃羅和蘭托尼蘭的軍隊都動了,我們也必須加快步伐去配合他們,他們想要吃苦頭就讓他們上好了。”

    “可這樣沒關係嗎?”

    “沒關係,血杖贏不了,只不過某些人要吃大虧罷了。反倒是我們,芙蕾雅,這是白獅衛隊與風射手成軍之後的第一次戰鬥,我希望它們能給這個王國的所有敵人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所有敵人?”

    布蘭多點了點頭。

    在他心中,那些腐朽的,攔在這個王國前進道路上的枯藤爛枝,它們已經快要被掃蕩一空了。埃魯因將從這一刻開始迎來新生,在托尼格爾種下的樹苗,此刻終於要發芽生根了。

    ……

    這場戰爭開始於斯洛法文丘陵西面一片平緩的坡地,整片坡地東西走向,在山坡上有一片茂密的椴樹林,早在一天之前,一名來自維埃羅的貴族騎士就帶著他的侍從們來到這片樹林中埋伏。這位名為普朗歇的騎士老爺既不是維埃羅大公的心腹,又不是大公手下重要的家臣,認真說起來,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他來自靜風森林那些貧瘠的領地,是個真正的一窮二白的人物,他來蹚這場渾水只有兩個目的,第一個目的是為了錢,第二個目的是為了進入公爵大人的視野,為了實現這個野心,他變賣家財,砸鍋賣鐵拉起這班人馬,平生第一次騎上了馬,穿上了一套量身訂做的皮甲,在盾牌上畫上徽記,扯起大旗就隨大軍一起來到斯洛法文這個比他家鄉還要更一窮二白的地方。

    不過雖然普朗歇老爺既貪財又好名,但卻不是那種頭腦發熱的年輕人,他來之前就打聽清楚了,這次出征是為了要對付瑪達拉的骨頭架子。關於那些骨頭架子的傳說,那真是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第一次黑玫瑰戰爭時,甚至還有一支瑪達拉的軍隊沿著安列克山脈進入過維埃羅行省,普朗歇雖然沒真正見過這些可怕的對手,但也從各種渠道聽聞過對方的兇殘。

    在真正下定決心放手一搏之前,這位騎士老爺也是考慮再三,不過最終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心中成型。他不知道從那裡聽來一個傳說,聽說瑪達拉的骨頭架子都是由屍巫控制的,只要殺了那些屍巫,骨頭架子自然就會失去戰鬥的能力,而屍巫本身又沒什麼戰鬥力,一旦被人繞到背後展開攻擊,就像是砧板上的魚肉一樣。這樣一來普朗歇心中就有了成算,他心想自己幹嘛不躲起來,等到骷髏大軍經過,再衝出去屠戮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屍巫,最後不費吹灰之力地撈一記大功;雖然這位騎士老爺生平不識一個大字,但卻對自己的這番計劃滿意至極,覺得自己可能屬於那種天生就有指揮能力的帥才,雖然血杖大軍還未抵達,但他大抵已經看到自己未來封侯拜相的場景。

    不過到了斯洛法文,普朗歇才發現理想和現實似乎有些差距,首先丘陵中入秋之後竟然下起了小雨,這給駐紮在森林中的軍隊帶來了巨大的麻煩,包括這位騎士老爺在內,每天不得不在濕漉漉的環境中行軍,腳下泥濘一片,每天到傍晚時整個人就好像在泥漿裡滾了一圈兒,但最讓人難過的是連睡覺都沒個乾燥舒適的地方,有時候甚至只能吧斗篷一裹,就在泥巴里將就一晚上。普朗歇那裡受過這個苦,才沒兩三天就和其他人一樣叫苦不迭,只差沒有咒天怨地,好在開始下雨後半週,大軍終於進入指定的埋伏區域。

    但可惜普朗歇發現眼前​​的情況和想像中有些不大一樣,在他想像中所謂的埋伏就是躲在兩邊山谷之中,等到血杖大軍過去,然後他們突然殺出,將那些骨頭架子從中截斷,當然他會躲在最後,只等著幹掉那些最好對付屍巫。但到了斯洛法文,這位騎士老爺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兒,整個戰場大得超乎他的想像,一眼望去到處是起伏的群山,只有連綿的山坡與一片連著一片的樹林,根本看不到那裡是路,更不要說分清楚方向了。

    這樣的情況下,普朗歇覺得自己只怕連搞清楚瑪達拉的大軍從哪個方向來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更不要說什麼繞到後面去殺屍巫這種異想天開的事情了。而這個時候,上面那些大人物開始一片一片地劃分區域,然後指定這些零零散散的騎士、領主們依次駐紮進屬於自己的埋伏區之中,而我們的普朗歇就被劃分到這樣一片椴樹林中。

    這也就罷了。

    不過普朗歇老爺顯然一貫都是樂天的,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叫他摸清了周圍的情況。他很快發現駐紮在自己左右的大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一窮二白,懷著野心想要來乘機撈一筆好處的落魄騎士,這個發現讓他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或者說叫做有冒險精神的,並且敢於抓住這個機會一步登天的人,但沒想到和自己一樣膽大包天的傢伙竟然有這麼多,於是他立刻開始感到時間緊迫起來。

    好在這天早上,他竟然受到了一位大人物的接見,當然——是和其他騎士們一起——不過這也足夠讓普朗歇感到重視了,因為據說那位大人還是維埃羅大公身邊某位重臣。當然了,接見的內容大約是讓他們提高警惕,因為血杖在昨天早些時候,已經和維埃羅軍隊的斥候產生了接觸。

    但普朗歇憑藉自己天生的敏銳,還是從對方的話語中聽出了另一種意思,即在默許的情況下,允許他們在合適的時機不受命令並且也不需要等到預定的時間就發起攻擊。

    因為那位大人物也說了,戰場上的機會稍縱即逝,優秀的騎士們必須學會自己抓住機會。當然,如果普朗歇稍微懂得一些軍事常識就會明白這不過是一句屁話,如果布蘭多在此,可能會冷笑這些維埃羅貴族為了爭功竟然做得如此明顯。

    不過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勝利已在眼前,稍微放縱一些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當然,這一切與普朗歇無關。他只覺得這無論如何都是個好兆頭。

    並且這種好兆頭還在持續。

    這一天下午,他終於看到了一小支骷髏騎士從椴樹林外面跑了過去。而緊跟在這支骷髏騎兵之後,出現了一支骷髏大軍,這支骷髏軍隊大約有幾百數量,但普朗歇當然數不出來,他只覺得自己從未見過這麼多的亡靈,密密麻麻遍布山坡之上——這一定就是亡靈的大軍。

    他緊張極了,但一種對於功勞與金錢的渴求卻讓他冷靜下來,彷彿克服了恐懼,他感到自己的心臟砰砰直跳,那個夢寐以求的機會就在眼前了。

    果然,不過片刻之後,他就看到一行手持法杖,穿著長袍的骨頭架子出現在視野中。如果他熟悉瑪達拉的軍隊的話,一定會認出這些是在前鋒中施展偵測法術,負責支援斥候部隊的骷髏巫師,不過對於普朗歇來說,它們只有一個身份。

    屍巫。

    機會來了!

    普朗歇暗暗對自己說道。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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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幕 混亂的失敗

    普朗歇並不明白自己可能會改變一場戰爭的結果。

    如果他明白這一點的話,恐怕一定會感到無比榮幸。

    斯洛法文的戰鬥打響還不到一刻鐘,維埃羅的眾多領主騎士們就首先感到了不對。事實上,沒感到不對才是不正常的——在那個名叫普朗歇的騎士莽撞地帶著侍從從椴樹林中殺出,面對一整個大隊的骷髏法師——當然,他自己以為是屍巫——發起衝鋒時,整個斯洛法文的戰局就注定滑向了令他們預料不到的方向。普朗歇的行為就像是一個信號,預示著騎士小伙子們,趕快放手去爭搶屬於你們的功勞,雖然並沒有任何人吹號,但就像是號角已經乍然響起,爭先恐後的、埋伏在那個區域的所有騎士尖叫著,緊跟在普朗歇身後發起了攻擊。

    就這樣,這樣的行為頃刻之間波及了維埃羅大軍的整個左翼,在他們的指揮官們來得及反應之前,就發現軍隊正面的一翼就已經整個兒脫節了。所有人那一刻都忍不住目瞪口呆,雖然為了能拋開來自其他地區的軍隊爭搶功勞,他們或多或少對手下進行了暗示,示意他們在默許的情況下可以主動發起攻擊,不用非要等到那個預定的時機。

    但問題是,這個時候似乎也太早了一些。維埃羅方面的最高指揮官只不過是稍微一愕之後就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誰!”他怒吼道,“那是誰的手下!”他身邊所有人這一刻都噤若寒蟬,因為普朗歇的確選了好時機,好到連血杖的大軍其實都還沒有真正進入維埃羅軍隊的包圍圈。

    突入其來的攻擊也驚呆了亡靈們。

    來自亡月之海的黑暗領主們反應極快,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穩住了陣腳,在它們的想像中,人類有備而至,前鋒的那支骷髏大軍肯定是保不住了;它們直接放棄了那支軍隊,向後收縮,以防埋伏的人類軍隊沖擊它們主力,但隨即這些老於戰陣的黑暗傭兵們驚訝地發現,那些人類騎士好像壓根沒有發現他們,而是興奮地向前鋒所在的方向殺了過去,它們的第一反應當然不是人類一支大軍左翼整個脫節來攻擊他們的前鋒,而是想到這不過是個誘餌,如果他們敢上前去支援或者讓前鋒退回來合流的話,那麼隱藏在四周丘陵之中的人類主力就會出現,給予他們重重的一擊。

    這是符合邏輯的想法,畢竟任誰也不會指望自己的對手會突然發了瘋,雖然有時候事實的真相可能就是如此的荒謬。

    但這個時候,血杖卻忍不住有點目瞪口呆了。 “對方不是梵米爾軍團?但哪裡來的這麼多人類軍隊?”當然,如果它僅僅把殺出來的騎士們看做維埃羅大軍的一翼的話,那麼這支大軍在它看來數目也尚還可以接受,但問題是血杖已經和它手下那些領主們先入為主地認為出現的不過是人類大軍的先鋒誘餌,這支先鋒誘餌足足有超過兩千人,那麼埋伏在這裡的人類軍隊豈不是要超過兩三萬?血杖就算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這些該死的埃魯因人是從那裡調集來這麼多人的,當然,如果它還有腦汁可以絞的話。

    亡靈大軍的遲疑落在維埃羅一方看來,又成了另外一種意思,血杖的軍隊現在明面上大約有數千具骷髏戰士,已經三分之一於這個數量的骷髏射手,此外還有一支成規模的骷髏騎兵,後者是來自於亡月之海的僱傭兵。這些基本上就是它的全部兵力,再加上上百頭懼靈,以及一些幽靈、殭屍或者別的雜七雜八的亡靈,但都不成規模。

    而現在,這只亡靈大軍的先鋒正處於埃魯因人的攻擊之下,組成這支先鋒的不過是數百具骷髏戰士與幾十具負責施展偵測法術的骷髏巫師,再加幾隊骷髏騎兵斥候,就這麼點兒人馬,正面牽制住了維埃羅大軍的整個左翼,這個結果幾乎叫所有維埃羅方面的指揮官都感到失措。如果這個時候亡靈們指揮大軍殺過來,只怕維埃羅的軍隊頃刻之間就要從左翼開始徹底崩潰,不知道多少人正在破口大罵下面那些騎士們的莽撞,雖然他們也想拋開布蘭多獨自爭取這份榮耀與功勞,但沒想到下面這些騎士比他們更急,血杖的大軍還沒進入包圍圈,那些該死的傢伙就已經提前發起了衝鋒了。

    這會兒,這些指揮官們立刻體驗到了布蘭多先前體驗到的那種無奈。

    然而就在他們自己都以為這次肯定要慘敗的時候,瑪達拉方面卻擺出了十分謹慎的態度,那些骨頭架子明顯是正在收縮防禦,一副打算放棄自己的先鋒樣子。眼前的一切對於維埃羅軍隊方面的指揮官來說簡直是喜從天降,他們忍不住感到有點疑懷,這些骨頭架子在搞什麼?

    維埃羅大公手下這些領主們畢竟不是真正的笨蛋,他們很快就猜到瑪達拉方面的想法,只不過即使猜到,還是沒人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看著整個左翼殺向對方的前鋒,祈禱那些蠢貨能意識到現在的情況,佔了便宜就趕快收回來,當然一方面也是祈禱瑪莎庇佑,讓那些該死的骨頭架子千萬不要看出破綻。他們絲毫不敢派出更多的人馬去幫助左翼,甚至連一動都不敢輕動,瑪達拉的骨頭架子認為他們派出的也是前鋒,一旦將其他部隊暴露出來,那麼對面即是再蠢也會意識到他們的佈置了,那時候可就全完了。

    維埃羅大公的最高指揮官忍不住滿頭是汗,他做夢都沒想到打仗會打到這個地步,只能一邊趕快下令讓埋伏在主陣和右翼的貴族私軍趕快調整方向,以防萬一左翼被擊潰,至少還能支撐一下。一方面也是默默祈禱,祈禱蘭托尼蘭的大軍能快一些跟上他們的步伐,加入到這場戰鬥中來,瑪達拉方面兵力近萬,而維埃羅與蘭托尼蘭的聯軍加起來卻是有足足一萬五千人,如果蘭托尼蘭大軍能及時加入戰鬥,那麼情況絕不至於像現在這麼凶險。

    但讓​​他感到滿嘴苦澀的是,正是因為先前拋開蘭托尼蘭與托尼格爾軍隊私自行動釀成的苦果,此刻才讓他們處於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這一刻這位指揮官閣下也忍不住感到有種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覺。

    於是此刻戰場上出現了一種奇怪的平衡,戰鬥的雙方都在祈禱奇蹟發生,維埃羅方面希望瑪達拉不要那麼快識破他們犯下的低級失誤,而血杖則急於想搞清楚究竟是誰在埋伏自己,以及前面究竟​​有多少人類的軍隊,按照黑暗領主們的判斷,前面至少也是一支超過兩萬人的大軍,這個這個判斷是真的的話,血杖只能祈禱奇蹟發生,他的軍隊才有可能從這座丘陵之中逃出生天。

    它心中此刻其實已經有了一種明悟,面前這支大軍,很可能是來自於維埃羅或者蘭托尼蘭的。

    但接下來戰場上發生的一切,卻讓所有人都呆若木雞。

    騎士們的衝鋒正在進行著,山坡上的草甸上有若一浪淺藍色的波浪,這波浪正一往無前。

    普朗歇這輩子最為光榮的時刻,大約就是現下這一刻,他騎在馬上,高舉著盾牌,手持長槍,雖然一路跑得踉踉蹌蹌,馬術幾乎不堪入目,但不管怎麼說,都是他在引導著大軍發起衝擊。千軍萬馬跟在他身後,他就好像是那支銳利長矛的矛尖,這一刻,他才終於明白騎士們所謂的榮耀是怎麼一回事兒,這就是榮耀,他忍不住大喊大叫,好像單憑嗓門就可以叫前面這些'屍巫'繳械投降似的。

    他覺得自己這一刻風光極了,而且肯定進了那些大人物的眼界裡,他是第一個發起攻擊的騎士,並且馬上就要為維埃羅帶來光輝的勝利了,這一次他肯定要成為大公身邊的重臣了。當然,普朗歇做夢也想不到,這會兒維埃羅大公身邊那位真正的重臣,維埃羅大軍的最高指揮官,如果有可能的話,一定會把他大卸八塊。

    不過普朗歇毫不知情,還沉浸在騎士的浪漫之中,他忽然感到自己這一輩子前半生都白活了,眼下這一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就為了這一刻,就是馬上就死了,他覺得也值了。

    但或許是瑪莎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他的這種願望,並且樂意在後面推他一把,讓他實現自己人生的終極目標。總而言之,在普朗歇老爺眼中那些戰鬥力低下,砧板上的魚肉的屍巫,它們理應當根本不會做出任何抵抗,只等他殺入它們之中,這些該死的骨頭架子就會像是土雞瓦狗一樣灰飛煙滅,如果是人類的軍隊,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嚇得驚慌失措、屁股尿流了。

    但與普朗歇想像中不同,那些骨頭架子第一時間舉起了手中的法杖。

    就在那一刻,他感到自己可能受到了矇騙。

    普朗歇老爺曾經在酒吧里聽聞那些吟遊詩人們講巫師們的威能,成為一個巫師,是他的另外一個夢想。直到他人生的最後一刻,他終於親眼見證了魔法的絢麗。

    其實也沒多多絢麗——

    那骷髏法師向他遙遙一指,普朗歇幾乎沒有任何反應,半個身體就膨脹起來,砰一聲炸成一團血霧。這個死亡對於騎士老爺來說算是一個不怎麼圓滿的結束,但對於其他人來說卻只是恐怖的開始而已,這個令人震撼的死亡方式在第一時間就驚呆所有跟隨普朗歇衝鋒的侍從,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炸成一灘碎肉,並且漫天飛舞的血霧與內臟的零碎還濺了後面的人一身,那種衝擊力不要說這些臨時拉起來的所謂的貴族士兵,就算是真正的職業軍人也未必能夠忍受。

    於是順理成章的,這些侍從們第一時間就崩潰了。

    他們腦子裡一片混亂,能想到的唯一一個想法就是趕快調頭,快跑啊!然後他們就和後面的騎士撞在一起,戰場中央頓時一片混亂,接著骷髏巫師的黑魔法一個接一個在人類大軍中炸開,那些騎士,大部分不過是普朗歇這種水平了,他們雖然早就從各種各樣的途徑聽聞——亡靈也不過如此,只要克服了恐懼,它們甚至還不如人類士兵。想想似乎也的確是如此,事實上許多人都是懷著這樣的心態踏上戰場的,但問題是他們很快就發現了理想與現實的差距,意識到克服恐懼本身似乎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連帶隊的騎士都嚇破了膽,更別說後面的侍從,膽子稍微大一些的,乾脆拉著戰馬的韁繩從瑪達拉的前鋒兩側繞了過去,這些人中幸運一些的,還能活下來。膽子小一些,手忙腳亂地調頭,大半和自己人撞在一起,要知道這個戰場是有一定的坡度的,這種衝撞導致的結果可想而知,大片大片的騎士向前被摔下戰馬,撲倒在草地上,然後背後面騎術不精的同僚從身上踩踏過去,簡直慘不忍睹。

    然後還有一些完全嚇呆了的話,就那麼徑直沖向了骷髏大軍之中,但問題是這部分人數量太少,少數衝入陣中的,插在密密麻麻的長矛上,用以示眾了。

    就這樣。

    不過區區十來分鐘,維埃羅大軍整個左翼就被數目還不到他們四分之一的亡靈給徹底擊潰了,或者還不如說是被他們自己給徹底擊潰了。當然,這倒不並不是因為維埃羅方面貴族私軍的素質真的差到了這個地步,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的指揮官犯下的錯誤,為了怕那些來自各地的騎士們拖累公爵大人的私軍,而將他們統統集中在左翼,當然他的本意是因為左翼因為地形的原因看起來戰鬥明顯更為輕鬆,但他做夢都沒想到,這些該死的傢伙竟然會如此毫無紀律,自己就衝了出去。

    衝出去也就罷了,竟然還莫名其妙地崩潰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維埃羅大部分地方軍隊從來沒與瑪達拉交過手的原因,就像是在第一次黑玫瑰戰爭中梵米爾軍團面對亡靈大軍的潰敗一樣,其實那並不是真正戰鬥力的體現,而是人類對於亡靈天性的恐懼作祟而已。

    但無論如何,眼下的結果還是給這位維埃羅方面的最高指揮官判了死刑。

    不管他們的左翼原本多麼羸弱,但整個左翼覆滅,將自己大軍一側暴露在對面的攻擊鋒矢之下的結果,就已經宣告了這場戰爭的最終結果。

    那位維埃羅大公的重臣幾乎是呆呆地站在那裡,額頭上已全是冷汗。

    而這個時候,瑪達拉方面無論是血杖還是他手下那些黑暗領主們,同樣是目瞪口呆。他們前一刻還在祈禱自己能從這個埋伏之中全身而退,但下一刻發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個拙劣的搞笑劇一樣,莫名其妙就在他們面前上演了。那隻佔據了先機,有備而來,數量幾倍於它們的先鋒的人類大軍,竟然就這麼自己潰敗了。

    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血杖手下的黑暗領主們更是面面相覷,他們來自於亡月之海邊境那些殘酷的戰場,戰爭的雙方都是久經沙場的老手,在戰場上很少有人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當他們看到這一幕時,按照本能的思維,首先想到的不是對面這些人類在搞笑,而是想到這不是一個可怕的陷阱。想像一下,一個需要犧牲自己一兩千人的陷阱,最終目的肯定是要將他們全殲。

    這些黑暗領主要是還可以流汗的話,一定和維埃羅那位最高指揮官一樣,冷汗淋漓。

    但所有人中,唯有血杖最先反應了過來,它和這些埃魯因人大交道最多,很清楚對方的一些秉性,它幾乎是立刻意識到了這裡面有問題。當然,一貫小心謹慎的它還是沒有第一時間上去救援自己的先鋒,而是揮動了一下手杖,向後面傳遞了一個口令。而就在他這個口令下達的同一刻,十數頭懼靈從亡靈大軍中尖嘯著飛起,向前方埃魯因人的陣地飛了過去。

    維埃羅方面的最高指揮官如果說在這之前還有最後一絲僥倖,但在看到這張開雙翼達好幾米寬的恐怖飛行亡靈之後,立刻明白這次真是全完了,瑪達拉馬上就會發現他們面前究竟是怎麼回事。想像一下,一隻失去了一翼的軍隊,而且在短時間內還沒辦法收攏回來,暴露在對方大軍的主力面前,那是什麼樣的場景?

    何況對方還有骷髏騎兵,他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說這一刻這位指揮官閣下心中還有任何指望的話,那就是指望之前被他們拋開的蘭托尼蘭大軍與那位伯爵大人指揮的托尼格爾軍隊能趕快出現在戰場上,越快越好。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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