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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沐軼]刑名小師爺[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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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8 16:28:07
第120章 拚死一擊

    司徒策臉上滿是驚訝之色:「鷹組殺手?」

    「嗯!」肖恆沉重地點點頭「鷹組殺手是嚴嵩在東廠成立的一種暗殺組織,除了負責監督東廠官員履職之外,還負責剷除異己。已經殺了我們不少人,但是,鷹組殺手神出鬼沒,暗殺本事很高,就算有活捉的,對方也想盡辦法自盡而死,所以我們一直沒有抓到什麼他們把柄。」

    「這些人倒是死硬得很。」

    「正是!這一次本官到鎮海縣來,目的除了請你加入錦衣衛之外,還有一個重要任務。那就是摸清殺害魏同知的家人的真兇到底是不是東廠鷹組的人!」

    「不是已經抓到了一個,供認是什麼江洋大盜嘛?」

    「他肯定是說謊,他使用的劍已經說明一切!」

    「那應該嚴刑逼供,讓他招出一切!」

    「唉!」肖恆歎了口氣「我們想盡辦法用刑逼供,這人死硬得很,最後還是使詭計讓我們接上他的下巳之後,咬舌自盡了。沒有能逼問出有用的東西來。」

    「不是還有那柄緬鐵軟劍嗎?這是證明他們鷹組殺手的證據嘛!」

    肖恆搖搖頭:「這種緬鐵軟劍雖然東廠魔組殺手使用,但是不少江湖人士和一些賞金殺手也喜歡用。所以,不能鎖定就是東廠鷹組干的,必須還要拿到他的口供才行,只可惜那殺手死了。不過,嘿嘿,天隨人願,我們又抓到了一個刺客,很可能也是鷹組殺手!他們來了兩個人,來行刺本官,一個被本官擊斃,另外一今生擒!」

    司徒策又驚又喜:「太好了!這下子應該能抓到東廠把柄了!」

    「嗯!此人比上次的似乎要軟弱一些現在正猶豫不決是否招供,我已經吩咐他們軟硬兼施,力爭撬開他的嘴。如果能拿到他口供,便能向皇帝稟報東廠鷹組肆意屠殺朝廷命官!他們東廠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恭喜大人立此大功!」

    肖恆道:「在沒有撬開他的嘴之前,說什麼立功。對了,你擅長法術,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讓他開口,雖然他已經想說了,但不知是否會改變主意。」

    「讓他承認是東廠鷹組的人,是嗎?」

    「不僅如此還要讓他說出他的組織,幕後指使的人,要一網打盡!我們不僅要將鷹組作惡多端的事情向聖上稟報,還要將鷹組連鍋端!抓到他們幕後主使之後,嚴刑逼問口供據說鷹組有若干顆,每個顆有顆管事,只要找到這個顆管事,應該能挖出很多東西來,特別是針對我們錦衣衛做的惡事,挖出來之後,將他們連鍋端了!」

    司徒策全身一陣寒意,挖出自己這個顆管事,要嚴刑拷問口供肯定跟地下黨被找到了往死裡整一樣。絕不能讓這個結果發生。

    司徒策恨聲道:「東廠鷹組殺了我們的人,我們總不能坐視不理吧?」

    「嘿嘿,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肖恆冷笑「本官這一次到鎮海,便是要對付他們,哼他們用殺手,這是很笨的辦法,很容易被人識穿,要做的不露痕跡,須得把事情做的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才是正途。」

    「哦,大人有何高招?」

    「本官叫侍衛假扮打牌之人找了一個混混,給了他一些銀兩,讓他幫忙殺掉我們想殺之人這樣,就算是案件破了也找不到我們頭上。嘿嘿,這混混倒也有些本事,居然將翰林院晏侍讀學士的老爺子給殺了,給嚴嵩重重一擊,當真痛快啊,哈哈哈」

    司徒策終於明白了,原來指使郭祝殺死晏老太爺的,卻是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的侍衛!也就是錦衣衛的指使!

    東廠殺掉了錦衣衛同知的親人,而錦衣衛又讓混混殺掉了東廠支持下嚴嵩的親信的老爹。當真是來而不往非禮也。這般殺下去。很快就會殺到自己腦袋上來的!

    必須先下手為強!司徒策想清此節,便道:「我也沒有使用法術審訊過犯人,不過。我可以試試。」

    肖恆道:「很好,那事不宜遲,咱們就去吧,一旦審出來,後面挖顆管事的工作恐怕還需要你擔當呢!」

    司徒策苦笑,這不是讓自己挖自己嘛。

    兩人出來,肖恆也不叫楊鈞、鍾秉直他們,這是北鎮撫司的事情,不需要普通錦衣衛插手。只帶了兩個貼身護衛,逕直來到錦衣衛的審訊室。

    這審訊室是半地下室,單獨設在衙門的一角,距離別的建築都比較遠,這樣慘叫聲也就不太影響其他人的心情。

    審訊室的大門是厚厚的鐵門,非常的沉重,進門之後,有一排分開的單獨的審訊室,每一間都有單獨的刑具,可以分別對多人進行審訊。那個鷹組殺手,在最裡面的一間審訊室裡進行刑訊。

    推門進去,裡面有兩個錦衣衛正在跟犯人說話。那犯人身材乾瘦,精神萎靡,兩手吊在一個木架子上,赤裸著上身,背上血肉模糊,全身都是鞭痕。耷拉著腦袋,痛苦地呻吟著。

    兩個錦衣衛正在跟他說著什麼,似乎是在誘供。見到他們進來,趕緊拱手施禮。

    「怎麼樣了?」肖恆道。

    「他說他擔心招供之後被東廠的人追殺,要我們必須給他一個充分的保證,我們給了他設想了若干辦法,他都說不行。他自己又說不出具體的辦法來…」

    「飯桶!」肖恆冷聲道,扭頭問司徒策:「你來問如何?」

    司徒策道:「還是大人問。」然後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聲道:「放心,我在旁邊暗中施法。讓他放鬆心志,一般情況下,這樣大人詢問應該便能奏效!」

    肖恆點點頭,走到那犯人面前,伸出手。托住他的下巳,緩緩抬了起來,道:「本官是錦衣衛左鎮撫,你只要招供,本官絕對能保你平安!這個你可以放心!」

    那鷹組殺手慢慢抬起眼簾,瞧向他:「你……你準備怎樣保我平安,我要聽真的……」

    「我可以安排你東渡東瀛,隱姓埋名,給你一筆巨資,夠你一生享用不盡!如何?」

    「我妻兒老小呢?」

    「一併送走!」

    「那……能否將我和妻兒老小先送走,等我們上了船,我就告訴你………」

    「廢話!自然不能等那麼久,你放心,本官說話算話,決不食言!你一旦供述,我立即先送你家人去東瀛,你需要跟我面聖稟報事情真相,完事之後,我便送你去東瀛。」

    「可是,你要是食言呢?」

    「本官發誓不會食言!若食言,天打雷劈,這可以了吧?」

    那殺手渾濁的眼睛望著他,盯著他的雙目,肖恆毫不退讓,也瞧著他。半晌,殺手終於道:「好!我說,只希望你不會食言而肥!」

    「本官已經發誓了!」

    殺手道:「我,我只能相信你,我說,我是東廠鷹組殺手,隸屬寅顆。這一次,是奉命前來行刺你。」

    肖恆抑制不住的喜悅,回頭望了一眼司徒策,只見他站在自己身後,嘴裡唸唸有詞。

    肖恆心中也不知道是自己審訊有方,還是這位擬任理刑百戶的道法起了作用。反正有了這個結果,那就是最好的,忙扭頭接著問道:「誰指使你來的,你的頭是誰?」

    「是……,是東廠鎮海縣管事刁鵬,他兼任東廠鷹組寅顆的副管事。但是,下達刺殺指令的,不是他。」

    「是誰?是一個新任的顆管事,名叫司徒策……!」

    肖恆一怔,正要扭頭,便在這一瞬間,他全身僵直抽搐,一聲都發不出來,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這當然是司徒策用電棍電擊他後頸的結果!這肖恆武功了得,親手格斃一個鷹組殺手,生擒一個,卻被司徒策從後面用電棍悄無聲息擊倒!

    司徒策一招得手,乘肖恆的兩個貼身侍衛還沒反映過來,手中強光電筒已經照亮,唰的一下,掃過了兩個貼身侍衛和那兩個行刑的錦衣衛的雙目!

    四個侍衛都齊聲慘叫,兩個行刑錦衣衛蹲在了地上,一個貼身侍衛反應非常迅速,抽出長刻,電閃雷鳴一般朝司徒策刺來!

    司徒策哪裡敢招架,著地滾開,掏出懷裡的燃燒彈,砸了迂去!

    那侍衛聽到風疾,下意識抬刻格擋,噹的一聲,燃燒彈炸開,那侍衛頓時全身都是火。長聲慘叫,手中長劍朝司徒策擲出!

    司徒策砸出燃燒彈,便已經料到對方會臨死反擊,立即蹲下身避開。

    這一劍從頭頂飛過,撲的一聲,紮在對面牆壁上,嗡嗡直響!

    另一個侍衛雙目失明,又聽到同伴慘叫,知道遇到強敵,而且敵不過對方一招,便立即轉身便往門外沖。他尤其想不通的是,這位錦衣衛高官的座上賓,會朝他們下手,而且道法高強,只一招便擊倒武功高出他們甚多的鎮撫大人!自己的同伴也是一招便長聲慘叫,也不知道被對方如何了,他雖然拔出了長刻,但自知不敵,唯有選擇逃走!

    可是,他雙目都失明了,看不清道路,完全是憑感覺,又想盡快逃出去,所以速庋飛快,但是方向卻偏了,咚的一下,一頭撞在了鐵門之上,彈回來摔在地上,頓時昏死了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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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8 16:28:26
第121章 滅口

    這時,那全身是火的侍衛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死去了,烈火熊熊接著燃燒著。好在這屋子都是石材的,而且有通風口,不會引燃。

    地上兩個錦衣衛是負責審訊的,身上沒有攜帶武器,捂著眼睛蹲在地上不知該怎麼辦。

    司徒策低聲呵斥道:「想活命就趴在地上!」

    兩人趕緊趴在了地上,司徒策上前一人腦後給了一電棍,頓時都全身抽搐動彈不得。

    司徒策返回肖恆身邊,又補了一電棍,這才上前對那殺手道:「別作聲,我是來救你的!」

    那殺手大喜:「謝謝!太謝謝了!是司徒大人叫你來的嗎?」

    「嗯!」司徒策飛快地解開了他雙臂的鐵鏈,道:「你趕緊將這些人殺了,然後衝出去!朝圍牆外沖,那裡有我們的兄弟接應!快!」

    「那你呢?」

    「我是細作,你殺了他們幾個,我的身份就不會暴露,不用跑。你快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殺手俯身拾起門口那昏過去的侍衛的長劍,一劍斬下那侍衛的腦袋,翻身後來,劍指肖恆,卻猶豫是否動手。

    肖恆神志稍稍清醒,望著他,嘴巴蠕動想要說話,可是還沒有從電擊中恢復過來。

    司徒策急聲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殺手頭已經昏了,只是下意識聽人指揮,抬手揮劍斬斷了肖恆的腦袋!

    隨即,上前兩步,一劍一個,將兩個負責審訊的錦衣衛也斬首了,這是殺手的特點,不動手則已,動手便保證絕對取人性命,所以斬首是殺手習慣手段。

    司徒策道:「給我一劍,我好交代,刺我背部,別傷太重!」

    「是!得罪了!」

    說著,那殺手劍一揮,司徒策便感到後背火辣辣的痛。

    殺手拱手道:「多謝兄弟救命之恩!我走了!」

    說罷,飛一般朝外衝去。

    司徒策隨即跟著衝了出去,便看見那殺手隱蔽著朝著院牆而去。

    司徒策衝出來,跌跌撞撞地連滾帶爬地叫著:「犯人跑了一一!犯人殺了鎮撫使大人跑了!抓住他!」

    那殺手驚愕地轉身瞧著司徒策。高牆上擔任警戒的錦衣衛弓箭手立即發現了殺手,嗖嗖嗖,利箭如雨飛射而下!

    那殺手飽受酷刑,身體已經極度虛弱,又聽司徒策救他現在又喊殺他,錯愕之下,哪裡還能抵禦這強弓硬弩射來的箭雨,頓時被射得如同刺蝟一般,倒地而死。

    楊鈞和鍾秉直已經得知司徒策陪同鎮撫司大人去審訊人犯了,所以等候在附近隨時聽招,卻沒成想出了這等大事,驚得是目瞪口呆,急忙飛一般跑過來,不及去看那殺手,先跑到司徒策身邊,見他整個背部全都是血,更是嚇壞了,一邊急聲叫郎中,一邊要去攙扶他。

    司徒策痛苦地呻吟著道:「肖大人的一名侍衛,是敵方細作,突然暴起將我重傷,殺死肖大人,還有兩個錦衣衛審訊的弟兄,救下了刺客,我拚死將那廝用三味真火燒死,這刺客乘機脫逃,幸虧截住了……」

    楊鈞和鍾秉直聽罷,當真是魂飛魄散,趕緊讓跟上來的錦衣衛照顧司徒策,兩人急匆匆鑽進了地下審訊室,看見那侍衛已經燒成一堆焦炭,另一個侍衛和兩個負責審訊的錦衣衛都被斬首了,而北鎮撫司鎮撫肖恆肖大人,也腦袋搬家,屍橫就地!

    「苦也!」兩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呆得片刻,兩人趕緊磨轉身跑出審訊室,錦衣衛郎中已經在給司徒策治傷,只見司徒策後背一條長長的傷口,鮮血染紅了整各後背!

    眼見司徒策兩眼翻白,面色慘淡,楊鈞心裡更是叫苦,他不知道這道傷是否致命,若是司徒策也死了,那可就更慘了,趕緊的吩咐郎中不惜一切代價要救活司徒策。

    錦衣衛郎中給司徒策傷口進行了縫合,上了刀傷藥,躬身稟報楊鈞說司徒策的傷沒有傷及要害,應該不會危及生命,但是傷勢很重,需要精心調養。

    楊鈞這才稍稍放心,吩咐將司徒策抬到了屋裡。又趕緊讓衙門畫師製作命案現場圖,好向上交代。楊鈞和鍾秉直都是心事重重,不知道這一次鎮撫大人死在這裡,會對他們倆的前途命運有什麼影響。

    過了好一會,司徒策這才漸漸清醒,睜開眼,瞧見楊鈞和鍾秉直都守在床榻旁,哀聲道:「我……,我沒能救得了鎮撫大人,我,……我,……」

    肖恆要任命司徒策為鎮海縣理刑百戶的事情,還來不及跟楊鈞他們說,所以,他們都不知道這件事。楊鈞安慰道:「賢弟不必自責了,誰也想不到鎮撫大人的貼身侍衛竟然是敵方細作,這是想不到的,好在賢弟道法高深,保住了性命,讓真兇不能脫逃,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了。」

    楊鈞兩人心中擔憂,上頭要追究責任,自己這個千戶還有錦衣衛的百戶鍾秉直都難辭其咎,至少是保護不力的責任。所以兩人都心事重重。這案子上頭肯定會派人調查,司徒策是唯一證人,現在必須盡可能對司徒策好一點,只要到時候讓他能幫著說說話,兩人過關都要容易一些。

    這一點楊鈞和鍾秉直瞬間都想明白了,所以,兩人都是一邊寬慰司徒策,一邊肚子裡都想著怎生讓司徒策幫著自己說話。

    眼見司徒策神志已經清楚,郎中也再三保證絕對司徒策的生命沒有任何問趣,楊鈞和鍾秉直這才放心,楊鈞親自帶一隊錦衣衛護送司徒策回住處修養。同時,下令讓這隊錦衣衛住在司徒家,貼身保護司徒策。除了錦衣衛的郎中之外,楊鈞和鍾秉直又把鎮海縣排得上號的郎中都請了來,給司徒策會診治傷。

    這些郎中都一致表示司徒策傷勢雖然沉重,但不至於害及生命,楊鈞又請了兩個最有名的郎中留下,跟錦衣衛的郎中三人守在司徒策家,專心給司徒策治傷,直到完全痊癒為止。

    那殺手知道司徒策的用意,所以這一刻在司徒策後背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看著傷很重,而又不致命。不過這一刻讓他流了很多血,神情十分萎靡,由於傷在背部,不能躺著睡覺,只能趴著。

    眼見司徒策這樣,楊鈞和鍾秉直便叮囑留守錦衣衛好生護衛司徒策,叮囑三個郎中要認真給司徒策治療,這才返回錦衣衛衙門去商量怎麼擦屁股處理後事去了。

    司徒策趴在床上,想著剛才的事情,幸虧自己當機立斷,先下手為強,否則,只怕這時候不是這樣心安理得趴在床上,而是吊在錦衣衛審訊室裡了。

    有一件事司徒策弄不明白,為什麼那殺手說下令行刺的是自己,不說是嚴世蕃這情有可原,因為下面殺手是歸自己這顆管事統領,他們不知道嚴世蕃才是他們的最高頜袖。

    可是,這件事自己明明已經交給了刁鵬處理,那下令行刺的應該是刁鵬,怎麼成了自己了?也正是殺手這句話,讓司徒策雖然搞不明白,但也當即決定下手滅口。

    必須得找刁鵬問個清楚,可是現在自己家都是錦衣衛的人,刁鵬是不可能來的。只能忍著,等傷好了再說。

    他胡思亂想著,終於昏昏睡去,一覺直睡到黃昏。

    耳邊聽見嚶嚶的輕泣,司徒策努力睜開眼,瞧見一個白衣女子,坐在床沿,正輕聲哭泣。卻是賀蘭冰!

    「芙蓉兄!」司徒策輕聲道。

    賀蘭冰忙扭過頭去飛快地拭掉眼淚,轉過頭來瞧著他,柔聲道:「你醒了,覺得怎麼樣?」

    司徒策瞧著她那濕漉漉的眼睫毛,猶如梨花帶雨,比平素板著臉的樣子好看多了,禁不住笑了。

    「傷成這樣你還笑?」賀蘭冰嗔道。她不知道司徒策後背的傷有多深,但是從肩部一直到腰的一尺長的傷口包裹著繃帶,卻是觸目驚心的,雖然她性格堅強,可是見到司徒策這樣,心中擔憂,便禁不住哭了起來。

    司徒策見她這嗔怒的樣子,別樣的可愛,禁不住伸手過去握住了她的手,道:「我沒事,皮肉之傷,放心好了。」

    賀蘭冰眼淚蔌蔌而下:「這一次只是皮肉之傷,下一次呢?你當真要把性命送到他們爭鬥之中,這才作罷?」

    原來她是為這個擔心,可徒策心中苦笑,現在已經是欲罷不能。

    賀蘭冰見他不說話,抖手甩開了他的手,這下子,牽動後背的傷口,把司徒策疼得一咧嘴。

    「碰疼了嗎?」賀蘭冰趕緊俯身下來,歉意地說道:「對不起,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你就不能說不嗎?」

    「不能。」

    「為什麼?」

    「因為我聽說錦衣衛的訓導也擅長我的那種用指紋鑒別身份的偵玻技術,我相信,他肯定與你所說的那個孟天楚有關,甚至就是孟天楚本人!我要搞清楚這件事!」

    「你從旁調查不行嗎?」

    「不行,錦衣衛可不是那麼好進的,必須有錦衣衛的身份才行。」

    「為什麼要查他?你不查不行嗎?」

    司徒策不能告訴他,那個孟天楚很可能跟自己一樣也是穿越過來的,他渴望見到來自同一個時代的人,只能隨便編了個借口,道:「我知道你很討厭這個孟天楚,只因為我和他使用同一種偵破技術,你就連帶一起討厭我。所以,我想找到他,搞清楚這是為什麼,免得看你臉色。」

    賀蘭冰撲哧一聲笑了,白了他一眼,道:「你真的那麼在乎我怎麼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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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8 16:28:46
第122章 有朋遠方來不樂

    司徒策正色道:「那是當然了,是你引薦我到了衙門,我今天的一切,可以說都是你給我帶來的,我心中感激,自然要在乎了。」

    「只為這個?」賀蘭冰低著頭,輕聲道。

    「嗯,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嘛!」

    賀蘭冰抬眼望向窗戶,那裡,夕陽的餘暉染紅了半邊窗欞,金黃色的,絢爛奪目。

    賀蘭冰站起身:「時候不早了,我走了,你好好歇息吧,衙門裡沒什麼急事,不用擔心,安心養傷。」

    司徒策見她本來臉上滿是柔情,忽而又變得淡淡的,不知道為什麼,有些錯愕地瞧著對她,哦了一聲,又不知道說什麼好。直到賀蘭冰俏麗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一股惆悵這才悄悄地襲上心頭。

    晚上,京官留在司徒家的人都來都來探望司徒策,坐了一屋子,老婦揪著小孫子京哥兒的耳朵讓他跪下磕頭認錯,垂淚訓斥道:「你是老爺的小廝,為何不緊緊跟著老爺,要是這樣,那賊人要傷老爺,你可以上前替老爺擋一劍,也報得老爺救命之恩啊!現在瞧瞧,老爺受了這這麼重的傷,這都是你的失職!」

    京哥兒不停磕頭請罪。司徒策勉力一笑:「不怪他,是我不讓他跟著的。再別磕頭了,起來!」

    老婦這才讓京哥兒起來。京二叔上前躬身道:「啟稟老爺,田地已經商量好了,買下了上等良田一百畝,另買了一間成衣鋪,一間胭脂水粉鋪。都是玲瓏姑娘和京大娘一起置辦的,賬目都備齊了,等您傷好了,就請您過目。」

    司徒策道:「不必了,你們管好就行了。」

    「是!」

    老婦見司徒策精神萎靡,不敢多說話,生怕影響他歇息,讓一眾人等磕了幾個頭,便都告辭離開了。

    他們走後,屋裡靜了下來,玲瓏拿了熱水盆,將毛巾浸濕了,替他輕輕擦拭了臉頰和手,司徒策頓時感覺清爽多了,拍了拍床沿,道:「你坐!」

    玲瓏便坐在了床邊瞧著他。

    司徒策道:「怎麼,你哭過?」

    「才沒有呢!」

    「還不承認,看你眼圈還紅著呢!」

    玲瓏不好意思扭頭過去,聲音又有些哽咽:「老爺傷成這樣,聽錦衣衛大爺們說,那賊子好不狠毒的,連鎮撫大人都殺了,老爺若不是道法高明,只怕也遭他毒手了,奴婢想著害怕,所以……」

    「傻丫頭,你都說了,老爺我道法高明,還有誰能傷得了道爺性命的?呵呵呵,別擔心啊。」

    「嗯!」玲瓏輕輕替司徒策攏了攏被子,道:「老爺不要多說話,好生歇息吧。」

    司徒策的確是有些累了,點點頭。

    玲瓏出去,片刻,又進來了,抱著一包鋪蓋,西西索索地鋪在司徒策床邊的地上。

    司徒策奇道:「你做什麼?」

    「老爺傷重無力,奴婢擔心夜裡睡著了,聽不到老爺呼喚,所以睡在這,聽著真些。」

    「你這妮子,鬼心眼就是多。」

    玲瓏嫣然一笑,將燈籠拿出去放了床頭牆角的燈架上,這樣不至於讓司徒策感到刺眼,便於安睡,這才和衣而臥。

    第二天,在司徒策的強烈反對下,楊鈞只好將留在司徒家的所有錦衣衛都撤了回去。

    司徒策背後的傷只是看著嚇人,其實並不太重,所以將養數日,便能下床行走了。

    玲瓏要攙扶他,被他拒絕了,自己慢慢走,他可不想像一個老人一樣還需要別人攙扶,慢慢地走到後面寧心園,現在已經是深秋,一地的金黃色的落葉讓人看著有一種蕭瑟之感。遠處,京老太正在拿著一把大大的掃帚,慢慢地掃著地上的落葉。

    湖對面傳來柳兒的歌聲,飄渺真如煙霧一般。

    在司徒策臥床的這些日子裡,柳兒從來沒有來探望過他,這讓他很有些意外。所以,剛能下床,便來看看怎麼回事了。

    司徒策慢慢沿著湖邊往前走,京老太第一個看見了,急忙扔掉掃帚跑過來,要上前攙扶他,司徒策搖搖頭:「我沒事,你忙你的吧,我就隨便走走。」

    說話聲引起了柳兒他們的注意,她們並沒有迎上來,而是分站兩邊,福禮相迎。

    司徒策過去,笑了笑:「柳兒,你們忙,我只是隨便走走。」

    柳兒半跪著,道:「老爺傷重,妾沒有前往探視,還請老爺恕罪。」

    「呵呵,沒關係,起來起來。對了,你怎麼沒來,我還真想聽聽你唱唱歌,對身體康復應該會有幫助的。」

    柳兒起身福了一禮:「奴婢本想親去,只是不能」

    「為什麼?莫非還有人阻攔不成?」

    「沒錯!」遠處牆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聲音低沉有力:「是我不讓他去的!」

    司徒策吃了一驚,扭頭望去,只見遠處高牆上站著一個中年男子,一縷黑鬚迎風飄動,頗有些瀟灑。

    「閣下是誰?站在牆上,莫非是粱上君子?」司徒策冷聲道。

    「很抱歉,不請自來!」說罷,輕飄飄縱身下來,也不見他如何奔跑,轉瞬間便已經到了司徒策面前。把司徒策嚇了一跳。禁不住倒退了兩步。

    那人瞧著司徒策,道:「我雖是不速之客,但說出我的名字,我相信你馬上就會表示歡迎的。」

    「哦,」

    「我姓段,名平,乃是賀蘭冰的姨父!」

    司徒策大吃一橡,上下打量了一下這段平,有些漲紅著臉道:「你,你當真是芙蓉兄的姨父?」

    「正是。怎麼,不歡迎嗎?」

    「歡迎歡迎,當然歡迎。」司徒策訕訕拱手,奇道:「我聽芙蓉說,你在若干年之前離開了鎮海,不知道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回來的?芙蓉怎麼也不告訴我。到了我家怎麼也不打聲招呼?我還當是賊呢!嘿嘿」

    段平淡淡道:「你沒想錯,我還真是賊,不過,別人是偷東西,我是偷人,啊不,將人從你身邊帶走!」

    「什麼意思?」司徒策隱隱感到事情不妙。

    「我要把柳兒帶走,還有賀蘭冰。」

    「憑什麼?」習徒策凝視著他。

    「憑柳兒願意!」段平好整以暇「她其實是我的人,我早就商量好了替她贖身。只是,她贖身那段時間,我正好有緊急的案子需要處理,不在京師,以至於讓那龍翔搶了先,把她贖走了,我回來之後得知,便趕來鎮海縣,原本我來,不是想把她從你這帶走的。但是,我來了之後,聽聞你做的事情,我發現,我必須將她帶走,不能把她留在你這到時候被你禍害!」

    「伯父言重了,我對柳兒一向是禮敬有加,漫說禍害,就算是說話也是不敢輕薄的。」

    「我沒說你這個,你要是敢對她怎麼樣,我早就不容於你了!還等你到現在!」

    司徒策笑容沒有了,冷聲道:「伯父說得哪裡話。柳兒是我的奴婢,漫說我對她從無慢待輕薄之處,就算有,那也是應該的,伯父就算管天管地的大官兒,只怕也管不到我家裡的事情來吧?」

    聽到這話,柳兒俏臉一紅,偷眼看了看司徒策,眉宇間有些許的柔情和甜蜜。

    「別人我不管,柳兒的事,我就要管,現在,我要把她帶走。而且,還要把賀蘭冰也帶走,我不能讓她們兩個被你拖累獲罪,陪你上刑場!」

    這句話司徒策終於明白了剛才段平所說的那「禍害」是什麼意思。卻原來是怕自己被定罪下獄,連累到她們。不覺心頭一沉,拱手道:「伯父的話,我是半句都聽不懂。」

    「聽得懂聽不懂,你心裡很橡楚!」

    「伯父既然說到這裡了,怎麼不把話挑明呢?」

    「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段平上前兩步,湊到司徒策耳邊,低低的聲音道:「你以為兩頭做官,便能左右逢源?告訴你,到時候你怎麼死都不知道!我不能讓柳兒和冰兒留在你身邊陪你送死!」

    司徒策全身一震,盯著他。想必,這件事肯定是賀蘭冰告訴他的,賀蘭冰之所以告訴她姨父,肯定是擔心自己,以為這位姨父大人能幫自己。想不到他卻只想到他親人的安危,全然不顧自己的安危。

    這讓司徒策心中升起一股倔強之氣,難道,離開你我司徒策就必死無疑?當下兩手抱肩,冷聲道:「對不起,閣下不是斷人生死的閻王,我的生死也不勞閣下牽掛,至於她們兩,芙蓉是你的侄女,是你的親人,對於我,她只是同事,她要跟你走,我沒有權利管,但是柳兒,她是我的奴婢,我不同意,誰也別想帶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段平冷笑:「你想動手?那就試試!」

    「我勸閣下還是不要試,免得傷了和氣!我不願意芙蓉傷心。」

    「你還想著她?你想著她就不該亂來!你知不知道,現在整件事已經被你搞得一團糟!」

    「我怎麼做事不用閣下操心。」

    「那好,本來芙蓉是讓我來勸勸你的,幫幫你的,既然你這樣,我是多事,你這窩我還也懶得留下,我會走的,不過,柳兒我必須帶走!」

    司徒策火往上冒,摸住了衣袖裡的微型強光電筒,對準了段平:「閣下是逼我動手了?」

    剛才段平的身手他看見了,知道此人武功非同小可,如果讓對方先動手,自己連一點機會都沒有。所以,直接取出強光電筒對著他的雙目,只要對方有一點動作,立即照將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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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珍惜

    段平瞧了一眼司徒策手裡的東西,突然咦了一聲,道:「你怎麼有這東西?」

    「莫非你認得?」司徒策也有些奇怪。

    「當然,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你很清楚。」

    「我說得不是你現在的身份,我說的是你真正的身份!」段平有些顛三倒四。

    「什麼意思?」司徒策問。

    「你手裡這東西,從哪裡來的?」

    「你管不著!」

    段平冷笑:「難怪芙蓉說你的破案本事是跟孟天楚學得,果然不錯!」

    司徒策大吃一驚:「你認識孟天楚?」

    「我不認識他?這世上就沒人認識他!」段平瞧著那強光電筒,冷笑道:「原來,你的所謂法術,就是靠的這玩意?我在孟天楚那裡見過,他的現場勘察箱裡也有一支這玩意!不過,他從來不拿來騙人家說是什麼法術。不像你,十足的大騙子!」

    司徒策驚呆了:「孟天楚也有一支這個東西?孟天楚在哪裡?」

    「死了!」段平冷冷道,「也不知道死到哪裡去了!」

    剛聽前面司徒策還以為孟天楚真的死了,又聽後一句,才知道段平說的是氣話。道:「你既然認得這東西,你就應該知道這東西的厲害!識相的就趕緊離開!」

    段平大笑:「你以為你這玩意能傷得了我?」

    「你可以試試!」

    「我先動手,你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你先來吧,讓我瞧瞧你的本事!」段平上前一步,背著雙手,冷笑著盯著他。

    「住手!」

    便聽的牆頭傳來女人的尖叫,司徒策和段平同時回頭望去,只見牆頭站著一個女子,白衣飄飄,腦後一頭馬尾辮,正是賀蘭冰。

    「芙蓉兄!」司徒策叫道。

    賀蘭冰慘然一笑,道:「你們要動手,是逼我死在這嗎?」

    兩人都嚇了一跳,段平顯然甚是溺愛這位侄女,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怎麼會打架呢,我們這說著話呢。對吧?柳川。」

    司徒策忙也點點頭。

    賀蘭冰咬著嘴唇,道:「姨父,我們走吧!」

    司徒策急聲道:「芙蓉兄,你要去京城?」

    「嗯!我姨父回來,便是把全家遷去京城的,以後衙門裡的事情,只能靠你自己了。」

    司徒策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心中悵然若失。

    段平道:「好,我們好好說,我們聽柳兒的,她要願意跟我走,我就把她的贖金給你,替她贖身,你總不能強留人家吧?是不是?」

    司徒策點點頭:「行,聽柳兒自己的。」

    段平和顏悅色對柳兒道:「柳兒,你願意我替你贖身,跟我去京城嗎?」

    柳兒瞧了他一眼,又看看司徒策,盈盈地給段平福了一禮,慢慢地,柔柔地說道:「多謝段爺厚意,柳兒,既然已經是司徒家的人,便只有生死相隨,斷無另伺他家之理。」

    段平愕然:「你!柳兒,那時候在京城,咱們可是說好了我替你贖身的!」

    「那時候,誰替我贖身都可以,柳兒就像隨風的柳絮,風把柳兒吹到哪裡,柳兒就落在哪裡,落了地,便沒有再起來飄走他鄉的理兒。」

    段平驚訝的眼睛都瞪圓了:「柳兒,你,你可要想清楚,他,他到時候上了刑場,你可是要罰為官奴充軍邊塞當營妓的!那時候後悔可來不及!」

    柳兒淡淡道:「柳兒雖出身煙塵,卻也懂得從一而終的道理,柳兒既然已經是司徒家的人,生生死死,都會跟隨老爺的。若老天不佑,真有了段爺說的那一天,柳兒,自當陪著老爺共赴黃泉,絕無二心!」說罷,取下頭上玉簪,叭的一聲掰成兩截:「若違此誓,便同此簪!」

    司徒策呆住了,他想不到一個歌姬,也有從一而終的貞潔之心。他卻不知道,柳兒是賣藝不賣身的藝姬,跟一般的青樓女子並不一樣,到現在還是處子之身,藝姬從良,便是要嫁人,而明朝中後期,女子從一而終的思想已經深入人心,根深蒂固,所以柳兒才會如此。

    段平苦笑,連說了幾個好,一跺腳,轉身來到牆邊,縱身上牆,越牆而過,揚長而去。

    賀蘭冰站在牆頭,望著司徒策,眼中泫然欲滴,終於轉身下牆而去,只留下淡淡的幽香。

    司徒策望著空蕩蕩的牆頭,一顆心彷彿也空了似的。半晌,才扭轉頭瞧向柳兒,苦澀一笑:「你當真要跟我一生一世?」

    「妾的毒誓,老爺不信?」

    「不不,我是說,別看我現在風風光光的,但是我現在可謂身在風口浪尖,隨時都會一個大浪打得船毀人亡的。」

    柳兒上前,抬頭望著他,一雙美目美得令人眩暈:「妾相信老爺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

    「哦,你這麼對我有信心。」

    「老爺是一個有主見的人,而且有能力有膽魄。只要審慎處理,一定能做到。」

    司徒策點點頭:「很好!你都這麼相信我,我更要相信我自己!」

    賀蘭冰走了,一家人都跟著姨父段平走了。

    衙門書房裡頓時空蕩蕩的。

    司徒策傷好之後,獨自一人坐在書房,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好。望著賀蘭冰的條案,想著她醉人的微笑,瀟灑的動作,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賀蘭冰已經印在了他的心裡。

    唉,為什麼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錦衣衛楊鈞和鍾秉直又給他送來了幾百兩黃金,請司徒策幫著說話,司徒策來者不拒,這讓兩人頓時心安。

    果然,錦衣衛北鎮撫司派來一個調查組專門負杳調查這件案子,司徒策是唯一的在場證人,他的話也就成了這案子定案的主要依據,以他跟錦衣衛的關係自然沒有人懷疑到他。

    衙門這段時間也沒有什麼大案給他偵破,一時間倒也閒了下來。看著空蕩蕩的書房,無事可幹的他,便有了更多的時間思念賀蘭冰。

    這一天,司徒策在前衙刑房交代完事務,邁步出來,蕭耗子跟了出來,低聲道:「大人,刁大人請您今天務必去一趟東廠衙門。」

    司徒策受傷這段時間,刁鵬一直沒有動靜也不來探望,現在突然讓他去,卻不知道發生什麼。司徒策點點頭,他去東廠衙門也不是什麼秘密,所以也不用掩飾反正離得也不遠,連小廝都不叫,信步出門,慢慢來到了東廠衙門外。

    他這個東廠鷹組顆管事的職位是極端保密的,所以東廠的不知道他。但是,卻都知道他是東廠管事刁鵬的大哥,所以忙點頭哈腰把他讓了進去。同時一邊飛奔前去通報。

    司徒策坐在花廳裡等著,很快,從後面出來兩個人一個是刁鵬,另一個,卻是嚴世蕃!

    司徒策吃了一驚,所謂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嚴世蕃不會無緣無故來鎮海的,忙起身躬身施禮。

    嚴世亮點點頭當中坐下,微笑道:「司徒大人的傷,怎麼樣了?」

    「承蒙大人牽掛,已經差不多好了。」

    「嗯,很好!大人新上任便立了奇功看來,本官用人沒有用錯啊!」

    司徒策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悄,不過聽後面這一句倒是好話,忙陪笑拱手謙遜了兩句。

    嚴世蕃笑道:「你辦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的法術當真高明,也不知道用什麼法術,竟然單身一人,將肖恆和他兩個武功高強的侍衛,還有兩個錦衣衛,連帶那失陷的殺手一併殺了,這肖恆武功甚高,號稱錦衣衛第一呢,你能把他都幹掉,哪還有什麼人幹不掉的?哈哈哈」

    司徒策這才明白嚴世蕃說的是這件事,忙又謙遜了幾句。

    嚴世蕃下令行刺肖恆,司徒策親自做到了,這讓嚴世蕃很高興,他高興的不僅僅是殺掉了對方一員大將,更高興的是確認了司徒策這個超級人才,他有了一個更大的想法。他這次來,就是要實現這個想法來的。

    嚴世蕃道:「這次我親自到鎮海來,是要招你進京的。」

    司徒策吃了一驚:「進京?做什麼?」

    「刺殺徐階!」

    司徒策更是吃驚:「刺殺次輔?」

    「他不是次輔,他是賣國賊!」嚴世蕃道,「他魚肉百姓,強搶豪奪,買官賣官,索賄受賄,貪墨公款,勾結僂寇,荼毒百姓,禍國殃民!」

    司徒策肚子裡暗笑:你這說的是你自己吧?臉上卻一副忿忿不平的樣子:「這賊人怎地如此惡毒?」

    「他做的事情馨竹難書!必須殺掉這個亂臣賊子!」嚴世蕃瞇著一隻眼說著,「我先後派了多人去殺他,但是這些殺手本事不濟,一次都沒有成功。現在,他把家父往死裡逼,在皇帝面前三番五次進獻讒言,更指使不少人進諫,對本官進行污蔑,宮裡傳來消息,唉,說皇上對本官已經很是不快,有將我治罪之意。所以,若再不下手,本官只怕難逃他的毒手!」

    「大人要卑職做什麼?」

    嚴世蕃瞇著眼瞧著他:「用你的法術,殺掉徐階!蛇無頭不行!只要殺掉他,他們這些賊黨自然就冰消瓦解了!本官現在問你,你可願意跟本官進京,協助本官殺掉徐階這老殺才?」

    在這之前,司徒策只是得過且過,渾然沒有想過該偏向誰。可是,到了現在,錦衣衛和東廠都在拉他,而現在兩邊勢同水火,段平的提醒讓他夢醒,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反覆想著這個問題,再不能這樣渾渾噩噩的下去,必須爭取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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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倒台

    司徒策心中飛快地盤算著,歷史上嚴嵩父子最後是被皇帝整死了的,也就是說,自己必須倒向徐階一邊。可是,現在自己當了嚴嵩手下東廠的官兒,將來嚴嵩倒台,自己如果現在不站好隊,鐵定會跟著倒霉。所以,必須盡快站到徐階那邊去!

    如何歸向徐階那邊,司徒策原來是沒有主意的。現在,機會來了,既然嚴嵩父子讓自己去京城殺徐階,何不趁這個機會呢?而且,還可以進京見到賀蘭冰。

    一想到賀蘭冰,司徒策心中一熱,拱手道:「卑職聽從大人安排。」

    「很好!」嚴世蕃點頭道:「你有把握替我殺掉徐階嗎?」

    「這個不好說,因為做法殺人,需要很多東西的。」

    「需要什麼,本官給你準備。」

    「需要徐階的東西,還要見到他本人,才能決定需要什麼。」

    「那好,事不宜遲,立即動身!到了京城不用擔心,我已經給你購置了一套住宅,到了便能入住。是作為犒賞給你的。」

    「多謝大人!」

    司徒策回到家裡,立即準備動身進京,只帶了丫鬟玲瓏和貼身小廝京哥兒。

    嚴世蕃先走一步,他要趕回去佈置,讓司徒策後面跟來。

    司徒策向知縣告了假,準備了一輛大車,還有一匹馬,累的時候就乘車,想看風景的時候就騎馬。

    他只帶了貼身丫鬟玲瓏和小廝京哥兒,三人出了縣城,直奔京城。

    他們走得很慢,並不急著趕路,行了十數日,這一天,終於離京城不遠了。而這個時候,他們的馬車被人攔住了。

    司徒策撩起車簾一瞧,只見一個女子俏生生站在遠處,牽著一匹白馬,一襲白衣,猶如一朵盛開的白蓮花。不是別人,正是日思夜想的心上人賀蘭冰!

    「冰兒!」司徒策跳下大車,快步如飛般跑去,情不自禁抓住了她的雙臂:「你怎麼在這裡?太好了!」賀蘭冰似笑非笑看著他:「怎麼,不希望見到我?」

    「哪能呢,只是太興奮了,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賀蘭冰道:「你要來京城,我自然來接你了。」

    「咦,你怎麼知道我要來京城?」

    「只許你神機妙算,不許我能掐會算?」

    「呵呵,我哪裡會什麼神機妙算,來京城,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你。」

     賀蘭冰俏臉微紅,似嗔似怨瞧著他:「找我做什麼?我欠了你的錢?」

    司徒策傻傻地笑著:「你走了,我可不習慣了,老看著你的位置,就好像看見你又坐在我身邊似的。」

    賀蘭冰知道他生性木訥,能說這種話來,已經是很難得的真情表露了,羞答答低下頭,道:「咱們騎馬走一段,好不好?」

   「好啊!」司徒策吩咐把自己的馬牽來,兩人翻身上馬,讓車隊遠遠地在後面慢慢跟著。

    兩人並騎往前走,一時間誰也不說話。

    最終,還是司徒策先開口了:「我都不知道在京城該怎麼找你呢。這可好,現在就見到你了,你住哪裡?」

    「我住我舅舅家。」

    賀蘭冰的舅舅,那可是東廠刁鵬都忌憚三分的人物,究竟是誰?

    賀蘭冰一直不說,此刻提起,忙問道:「你舅舅是誰啊?」

    賀蘭冰歪著頭瞧著他:「你真想知道?」

    「是啊!」

    「我舅舅就是這一次你進京要用法術殺的人!」

    「徐階?」司徒策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徐階是你舅舅?」

    「嗯。要不然,我怎麼知道你要來了,又怎麼知道你要殺我舅舅,趕緊的來京師外面等你。」

    司徒策大窘,忙道:「我不是要殺你舅舅,你也知道,我壓根就不會什麼法術,我也殺不了你舅舅,就算有那本事,我也不會殺的。我進京師,只是要來看你的,還有,我想歸順你舅舅徐階徐大人的。我不想跟著嚴世蕃,跟著東廠了。」

    「我自然知道,要不然,等在城門口的,就不是我,而是來抓你的錦衣衛了。」

    司徒策這才舒了口氣:「對了,你怎麼知道我要來?又怎麼知道我來的目的。」

    「因為皇帝已經下旨讓嚴嵩告老還鄉,並抄沒家財,並將嚴世蕃打入大牢定罪了,案件由錦衣衛負責審理。嚴世蕃已經招供了所有罪行,還供認說,他從鎮海縣請你來想用法術殺掉我舅舅,所以我們就知道了。」

    司徒策大吃一驚:「嚴世蕃被抓了?」

  「嗯,就前幾天的事情,他剛剛回到京師,就被諫官參了一本,皇帝當即下旨將他下獄,案件交給錦衣衛審理,錦衣衛沒有費什麼手段,便把他的陰謀都掏了出來。所以啊,你這東廠鷹組寅顆管事的身份也就暴露了!你想殺我舅舅的事情也跟著暴露了。」

    司徒策心頭一涼,那自己殺死肖恆的事情,他們是否已經知道?

    司徒策臉上變色,賀蘭冰已經看見了出來,咯咯笑道:「怎麼,害怕了?」

   「沒有啊,我又沒做什麼事,我擔心那嚴世蕃胡亂攀供,把屎盆子尿罐子都往我腦袋上扣。到時候說不清楚。」

   「你擔心的還真沒錯,嚴世蕃說,肖恆的死,他懷疑是你用法術干的。不過,有人替你說了好話,所以我舅舅沒有聽他的。」

    「是嗎。太好了,誰啊?」

    「你猜!」

    「猜不著。」

    「是姨父!」

    「段平?」這下司徒策當真吃驚不小,想不到差點跟自己動手的段平,竟然幫著自己說話。

    賀蘭冰點點頭,說:「我姨父說,那天在你家,你們兩差點動手,你拿出了一個東西,他認得孟天楚也曾有一個這東西,見他用過,說能發出耀眼的強光,奪人雙目,可以讓人暫時失明,還能發出電光,碰到人就能將人打得失去抵抗力。這只是一個很厲害的暗器,而不是什麼法術。他聽了我說你偵破時使用的一些方法之後,說那些都是孟天楚曾經用過的,也是一些破案的本事,而不是什麼法術。所以,傳聞你會法術,只不過是一種訛傳,你其實根本不會什麼法術的。以你這樣不會武功之人,根本不可能殺死肖恆那樣的武功高手,所以,肖恆不是你殺的。」司徒策聽罷,心中充滿了感激,不管這番話段平是出于什麼考慮說出來的,但結果都讓自己得到了好處,擺脫了被錦衣衛追殺的命運。

    賀蘭冰道:「我跟舅舅說了,你非常善於破案,是個難得的人才,只不過,你不善於做官,也不會搞什麼權謀。舅舅說會破案就已經很難得了,既然不會當官,就不要當了,希望你能脫離東廠,好好地做一個刑名師爺。」

    司徒策大喜:「其實,我一直想做的,也就是個刑名師爺而已,只是命運把我捲進了錦衣衛和東廠的爭鬥之中。現在能脫離苦海,我是求之不得啊。」

    「那就好!走,咱們進城,我帶你去見我舅舅,還有姨父。」

    「孟天楚呢?他在你們家嗎?」

    「不在,他已經在數年前舉家離開了中土,乘船到海外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我也是剛剛聽舅舅說了才知道。」

    司徒策很是失望,道:「他是不是曾經做過錦衣衛的訓導。」

   「是,我聽我舅舅說,他訓練過錦衣衛如何進行刺探情報,如何避免不會被敵人探知,其中就教過戴手套避免留下指紋。」

    「難怪肖恆的侍衛得懂戴手套避免被發現。」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終於進了京師。

    穿越之前司徒策去過北京,明代的北京,比現代的首都那可差太遠了。但是,在當時卻是世界上知名的大都市,很是繁華的。

    司徒策下榻賀蘭冰的舅舅徐階家,扳倒嚴嵩之後,徐階已經是內閣首輔,正是風光無限的時候,他很高興地接見了司徒策。雖然嚴世蕃供述他找司徒策來用道法殺徐階,但是徐階已經知道司徒策不會道法,賀蘭冰又承認了自己喜歡司徒策,願意以性命擔保司徒策絕對沒有想殺徐階的意圖,徐階自然也就相信了。

    嚴嵩和嚴世蕃已經倒台,嚴世蕃的東廠鷹組殺手便被撤銷了,司徒策這鷹組寅顆管事的職位自然就沒有了。

    司徒策很想見到錦衣衛的那位訓導,拐彎抹角終於探聽到,現在的那位訓導不是孟天楚,而是孟天楚在京城期間教授的學生,是學生中最厲害的一個,關於戴手套可以避免留下痕跡的知識,便是孟天楚教授這些學生,學生培訓錦衣衛的特勤人員時又告訴了他們,肖恆的護衛也參加了培訓,所以才知道。

    司徒策又探聽孟天楚的消息,可是沒人知道,包括他的那些學生,都不知道孟天楚去了哪裡,只知道他舉家乘船出海了,不知所蹤。

    司徒策很是失望,在京城也就沒有意思了了。本來,按照徐階的想法,是想讓司徒策和賀蘭冰都留在京城輔佐他。但是,司徒策和賀蘭冰都不願意,他們都希望能回到鎮海縣,安心當他們的刑名小師爺。

    徐階無奈,只得打發他們回鎮海縣。

    臨行前的晚上,徐階將賀蘭冰叫到屋裡,屋裡另有姨父段平夫妻,還有賀蘭冰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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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關於女婿
               
    賀蘭父瞧了一眼妻子,鼻孔裡哼了一聲。示意她說話。

    賀蘭母溫柔地瞧著女兒,道:「你舅舅和姨父惦記你爹和我年紀漸漸大了,所以接我們來京城,本來想讓你也留下,可是你卻怎麼都不願意,我們也不好勉強,你也大了,有些事情也可以做主了。明日你就要回鎮海縣了,我們挺擔心你的,生怕你一個人在哪裡沒人照顧,要走出了什麼事,那可怎麼辦……」

    說到難過處,賀蘭母聲音都有些哽嚥了。

    賀蘭父皺眉道:「讓你說正事,你說這些玩意做什麼,都說她大了,不用擔心,你還說著。」

    賀蘭母吸了吸鼻子,勉強一笑,道:「好好,說正事。冰兒,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的婚事,想過沒有?」

    賀蘭冰臉都羞紅了,低著頭沒吭氣。

    賀蘭母道:「你說了,你覺得那刑名師爺司徒策挺好的,還替他打包票,這些天處處都幫著他想著,可他好像是有些木訥,對你老是不冷不熱的,你是怎麼想的,現在爹娘,還有舅舅、姨父都在這,說出來,大家幫你合計合計。」

    段平哼了了一聲,道:「還有什麼好合計的?他是孟天楚的弟子,這親事就沒得說!」

    賀蘭冰急了,漲紅著臉道:「他說了,他不是孟天楚的弟子!他都不認識那個什麼孟天楚!」

    「他說不是就不是?那他那一身行頭怎麼來的?除了孟天楚,我還沒見過第二人用過這東西!」

    「姨父!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恨孟天楚?」

    賀蘭父在一旁笑道:「他怎麼能不恨,孟天楚搶了她的心上人啊,都在拜天地了,硬生生被奪走,最終也沒能保住,傷心難過之下差點想尋死,你舅舅賞識他的本事,叫他來京城,與其說是幫舅舅對付嚴嵩,還不如說是讓他脫離那個環境,好好重新過日子,他雖然娶了你姨媽,心裡卻還是放不下那夏兒……」

    「行了!別說了!」段平打斷了賀蘭父的話。

    「這事情都過去了這麼多年,還說它做什麼?我也不是因為這件事就反對冰兒嫁給司徒策那小子,而是……而是……唉!」

    「而是什麼?你說出來,說出第二個理由,我就服你!」

    段平道:「冰兒是你的女兒,你喜歡把她嫁給誰就嫁給誰,至於我討厭誰,與你嫁女兒無關吧?」

    「話是這麼說,但是,姨父見多識廣,也是為了孩子好,自然是要聽的。」賀蘭父慢騰騰道,瞧了一眼段平身邊的徐氏。心裡卻想。如果你不是我內兄當朝內閣首輔徐階的妹夫。我才不會在乎你的感受呢!

    段平的妻子,是首輔徐階的親妹妹,賀蘭父自然要在乎他的感受。

    段平聽他這話,把怒氣熄了許多,道:「冰兒是我看著長大的,就像我自己的親生女兒,我自然是疼她的,就怕他嫁的人不合適。一輩子受苦,常言道: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要是嫁不對人家,那可是一輩子的事。這司徒策,就不是個合適的對象!」

    賀蘭冰雖然生性灑脫,可是自己的終身大事,那時候是不能做己做主的,連議論都不妥,但是,姨父的話提醒了他,如果聽任長輩們決斷,那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只怕就要付之東流了,聽到後面這句話,真的急了,這時候也顧不得別的,仰著紅得跟石榴似的粉首,結結巴巴道:「他……,他怎麼,不合適了?」

    段平的妻子徐氏皺了皺眉,道:「冰兒。我們在說你的婚事,按理呢,你是不能參加的,但是,你姨父說了還是讓你參加的好,聽聽大家的話,讓你清醒清醒,所以呢,大人們說話,你就聽著,別跟嫁不出去似的著急忙慌的,有你舅舅在,還有什麼事情辦不到的呢?」

    賀蘭冰聽了姨母的話,羞得一張俏臉成了塊大紅布,低著頭,但聽得後面那句,心裡咯噔一下,便又抬起頭道:「舅舅剛當了首輔,那麼忙,朝廷的事都忙不過來,我這點事,怎麼好意思麻煩他老人家。」

    徐階一直不說話,聽到這話,才捋著鬍鬚笑道:「冰兒啊,舅舅就是再忙,你的事也得管管。只是這司徒策,合不合適,咱們還得真合計合計。你別著急,先聽聽大人們說的話再說,好吧?」

    賀蘭冰緩緩點頭,心裡卻隱隱的有些不安。

    段平道:「我說這司徒策不合適,還真的不是為了那孟天楚,孟天楚已經離開中土這麼些年了,我跟他的恩恩怨怨早已經煙消云散。我說的是司徒策這個人,不合適冰兒!首先,他一個縣衙刑名師爺,又沒有什麼功名,白丁布衣一個,冰兒大舅可是當朝首輔,你們賀蘭家那是名門望族!能招這麼一個白丁為婿嗎?」

    賀蘭父和賀蘭母都緩緩點頭,賀蘭母問賀蘭冰道:「冰兒,司徒策他有沒有想過參加科舉,謀取個功名啊?」

    賀蘭冰臉色蒼白,搖頭道:「我不知道。沒,沒問過他…」

    「那平時他是否研習四書五經,說過這些想法?」

    賀蘭冰腦海中浮現司徒策散漫的神情,細細搜索一邊,何曾見過他翻閱什麼四書五經的,如果父母以這個來要求,那這件事只怕要有麻煩了,想到這,賀蘭冰淒然搖頭。

    段平搖搖頭,道:「刑名師爺只是個幕僚,到底是為人做嫁妝的,不比自己謀取功名,咱們也不求他高中狀元,至少也得是個舉人進士吧?這才勉強算得上門當戶對,說出去人家才不會笑話。」

    賀蘭父點點頭,對賀蘭冰道:「冰兒,你抽空還是勸勸他,讓他考個功名吧,如果他真有本事,進士舉人應該不是太難的。」

    段平有道:「就算他考取舉人進士,卻也不適合的!」

    「哦?這是為何?」

    「襟兄,你們就這麼一個女兒,膝下無子,總得找個承繼香火的吧?那司徒策雖然看著溫溫的,可是性子暴著呢!他能甘心到你賀蘭家當上門女婿?」

    賀蘭冰一愕,望向父母親。

    父母親有些尷尬,互望了一眼,賀蘭母對賀蘭冰道:「冰兒,你姨父說的是實話,這件事,我跟你爹商量了好久了,咱們賀蘭家。唉,就你這麼一根獨苗,是娘沒本事,沒能給賀蘭家帶個兒子和……」

    說到傷心處,賀蘭母低聲抽泣起來。賀蘭父嘆了口氣,道:「這當口還說這做什麼,趕緊的把正事說了是正經!」

    「好好」賀蘭母拭去眼角淚花,道:「咱們家托你舅舅的福分,卻也是朝廷的名門望族了,賀蘭一脈,總不能在我們這裡斷了吧?所以,就想著,還是找個上門女婿,來承續咱們賀蘭家的香火,將來娘到了黃泉,也才有點臉面見賀蘭家列祖列宗啊。」

    「娘!」賀蘭冰漲紅著臉,想說,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她以前也曾經多少次想過這件事,以前沒有明確地心儀對象,也就不存在太過擔心的事情,只要男方願意,那也就沒問題了,可是,現在,她的芳心已經系在了司徒策身上,而司徒策正如姨父段平所說,是個外柔內剛的主,非常有主見的,而且,現在他對自己也還沒有到痴迷得非卿不娶的地步,最多也只是有好感,這種時候,若是告訴他要他當賀蘭家的上門女婿,只怕立即就會把他給嚇回去!

    上門女婿在男尊女卑的古代,那是非常丟人的,不僅要改姓跟女方家,生的孩子自然姓女方的姓,而且,上門女婿在家庭裡的地位是非常低的,只怕連奴僕都不如,所以也叫「贅婿」也就是廢物,窩囊廢的意思。女人嫁過男方家,活著可以入祠堂,死了可以葬祖墳。男方倒插門上女方家做上門女婿,那是祠堂、祖墳都不能靠邊的。心高氣傲的司徒策,能答應這麼丟人的事情嗎?他現在有家宅有奴僕。正是風生水起的時候,哪裡用得著操心娶不到媳婦?用得著上門當這等同奴僕的倒插門女婿?

    想到這,賀蘭冰心頭籍然,低著頭坐在哪裡,想著只怕以後跟心上人便只能是陌路,當真是柔腸寸斷。

    賀蘭母見女兒這等樣子,知道這司徒策在女兒心中份量很重了,心中疼惜,道:「其實嘛,爹娘我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若是真的當上門女婿,我們也會把它當作親生兒子一樣看待的,斷不會對他怎樣。」

    賀蘭父哼了一聲,道:「雖說不會怎麼樣,但是這上門女婿的規矩還是要守的,得跟我們家姓,祭祖進祠堂啥的,都是不行的,別的嘛,都還好商量!」
  
    段平道:「商量什麼?規矩是什麼就是什麼,沒得商量!願意就來,不願意就走,誰也沒求著他!」

    賀蘭冰眼淚都要下來了,埋著頭拚命忍著。

    徐階捋著花白鬍鬚道:「行了,這是人家賀蘭家的事情,就不要多說了。」

    段平忙答應道:「是!那咱們說正事,司徒策要是答應做上門女婿,這件事也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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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灰色的歸途
               
    賀蘭冰都要哭了,心想命運怎麼這麼喜歡作弄自己,抬頭望著姨父,都不忍心問哪裡又不妥了?

    段平道:「冰兒,這司徒策是個登徒子,見女人就腿軟的貨,真的不適合你的,到時候,他妻妾成群,你就躲在屋裡哭吧你!」

    聽了這話,賀蘭冰倒是勉強笑了:「不會的」

    賀蘭父打斷了她的話:「肯定不會!他倒插門當我賀蘭家的女婿,我能讓他妻妾成群嗎?便只能守著冰兒一個!我家冰兒如花似玉,他若還再招花惹草,老夫就廢了他!」

    段平道:「我說得是他的為人,不是他倒插門之後妻妾成群,就算你賀蘭家家教嚴格,不容他妻妾成群,還可以私底下養二房,外面打野食嘛!你又哪裡能攔得住他?」

    「嗯,這倒也是。」賀蘭父點點頭「那咱們得訂個規矩,他要是在外面打野食,那可得家法伺候,讓他嘗嘗鞭子的滋味!」

    賀蘭母道:「老爺,咱們先不說那些,先聽聽她姨父說怎麼個人品不好,若是人品真的不行,那上門女婿咱們也不能要不是!」

    賀蘭父點頭道:「此言有理。襟兄,你說說他人品怎麼了?」

  「他現在已經在家裡養了個小的,是京城歌姬,還是頭牌呢!名叫柳兒,那女子已經鐵了心跟著他了!我瞧他對那女子也是眉來眼去的,只怕兩人已經是勾搭成奸,珠胎暗結了!你說,襟兄,你們能讓他帶著這麼個小妾,大著個肚子進你賀蘭家的門?」

    賀蘭父怒道:「不行不行!絕對不行!這等登徒子,別說是帶女人進門,就是光棍一條,也不要了!冰兒!為父另外給你擇一門親事,保管比那司徒策強百倍……!」

   「我不要!」賀蘭冰呼地站了起來,早已經淚流滿面「我誰都不要!大不了我削髮當姑子去!這總成了吧?」說罷轉身衝出了房門。

    一屋子人面面相覷,徐階捋著鬍鬚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不可委屈了孩子,也不能辱沒了門楣!」

   「是!」賀蘭父和段平都齊聲道。

    徐階沉吟片刻,終於又緩緩道:「此人偵破的本事不能白費了,東廠和錦衣衛的辣手卒件,只怕到時候還得找他幫忙。」

    段平有些不服氣:「這個不必了吧?我就不相信,除了他別人就不行?」

  「行不行的,到時候就知道了。」徐階意味深長地笑了。

    初冬,一地的樹葉也都已經碎了。

    司徒策和賀蘭冰牽著馬,踩著地上的枯葉,慢慢地走了官道上。

    腳下咯吱咯吱響著。

    來時心事重重,回去一身輕鬆。司徒策瞧著日思夜想的愛侶就在身邊,想著等著自己的好日子,當真是心情舒暢之際,禁不住扯著不著調的嗓門,唱了一曲山歌:太陽落西又轉東,與嬌分別又重逢。

    只要你嬌不嫌棄,邀嬌栽蔸月月紅。

    好花香得千里路,好伴想得落夢中。

    今得我嬌跟家去,鐵樹開花萬年紅。

    賀蘭冰瞧了他一眼,神情淡淡的,一點笑模樣都沒有:「你這山歌真好聽,唱給情妹妹的吧?」

    兩人雖然心心相印,但是卻還沒有挑明,男女這一層紙還沒有捅破,有些話便不能說明了。加上司徒策本身對感情就很木訥,剛才唱那山歌,已經是很大膽的事情了,現在要他直言說出來,總覺得沒這膽子,笑了笑,道:「是我小時候學的,也不知道唱給誰,心裡高興,就隨便唱唱唄。」

    「喜歡唱就唱。」

    「好啊,你喜歡聽什麼歌,我唱給你聽。」

    「都可以。」

    「那好」司徒策想了想,又荒腔走調地唱了起來。

    他們倆前面邊走邊唱,後面跟著的兩個丫鬟和一個小廝也在聊著。

    賀蘭冰的貼身丫鬟叫小穗,話不多,是個悶葫蘆,所以差不多都是司徒策的丫鬟玲瓏和小廝京哥兒在說話。

    玲瓏道:「這一趟來京城,當真邪門了!」

    京哥兒道:「怎麼了?」

   「來之前,我瞅賀蘭師爺對咱們老爺可好了,說話溫溫柔柔的,看人的眼神也不一樣,暗中偷偷瞧的時候,甜得都能滴出水來,可老爺一瞧她,她立馬就變了,又像以前那樣淡淡的,甚至板著臉的,你說怪不怪?」

    「怪?怎麼怪了?」京哥兒到底還小,才十一二歲,玲瓏已經到了知曉男女之事的年紀,自然能看出來。

    「那眼神說明賀蘭師爺喜歡咱們老爺呀!笨!」玲瓏伸出蔥白玉指在京哥兒腦門上一戳,扭頭問小穗:「你說是不是?」

    小穗憨憨地笑了笑「我不知道。」

    「你們兩都死笨!」玲瓏道:「這一次回去,跟上次來京城之前可不一樣,賀蘭師爺看咱們老爺的眼神變了,變得淡淡的,一點滋味都沒有,就好像煲湯忘了放鹽巴了!」

    「可是能因為我們在後面唄!」京哥兒有些愧疚,總擔心自己做的不夠好,給老爺帶來麻煩。

    「不是的!」玲瓏道:「以往旁邊就算有人,賀蘭師爺看咱們老爺,也是那種眼神的,現在不一樣,有些冷喲!我瞧這架勢不太好,難不成出了什麼事情了?」

    「什麼事?」小穗一聽到有事,頓時緊張起來。

    「我也說不出,不過,我瞧這勢頭不太好,小穗,你聽到什麼沒有?」

    「沒有啊。」

    「那你覺得你們家姑娘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的嗎?」

    「呃,就這幾天,總是悶悶不樂的,對了,那天她還哭了來著,我都瞧見她眼圈紅了,問她,她也不說。」

    「哭?」玲瓏急聲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好像是前天吧,我們家老爺、太太還有姨老爺他們,對了,還有舅姥爺,聚在一起商量事情,把小姐叫去了,去的時候小姐還喜滋滋的,回來的時候就哭了,躲在屋裡哭,出來的時候眼睛都腫了。我問她什麼事,她也不說。」

    玲瓏一拍大腿:「還能有什麼事?鐵定是你家幾位老爺不同意你們家姑娘嫁給我們老爺唄!」

    小穗瞪大了眼:「我們姑娘要嫁你們老爺?」

   「那當然!」玲瓏道:「你就是一根蠢木頭,整天跟著你們姑娘都不知道她的心思,你們姑娘喜歡我們老爺,這下麻煩了,你們家老爺,舅姥爺、姨老爺肯定不同意,所以你們姑娘才哭!」

   「你又怎麼知道的?」

   「這還不簡單,你們姑娘是個大能耐人,死屍瞧著都不眨眼的,能讓你們姑娘哭的,那只有終身大事了唄!她去的時候滿心歡喜,回來就哭,那還不是不同意嘛。現在看她那樣子,對我們老爺淡淡的,鐵定是知道這件事成不了,所以斷了念頭了!」

    小穗點點頭,道:「我想起來了,我們老爺曾經跟太太說過,賀蘭家就姑娘這一根獨苗,必須找個上門女婿承繼香火才行。」

    玲瓏瞪大了眼:「原來是這樣啊!那就明白了,你們姑娘知道我們老爺不會答應做上門女婿,所以這門親事成不了,自然就斷了念頭了,所以才對我們老爺這麼淡淡的了。這下可麻煩了,要是別的啥事,咱們做下人的還能想著法幫幫忙,但是這種事情,那得你們老爺做主,我們是怎麼都幫不上忙的了。」

    小穗歉意地點點頭。

    京哥兒有些聽不懂,他到底還小,瞪著個大眼睛瞧瞧玲瓏,又看看小穗,不知道她們兩在說什麼。

    賀蘭冰淡漠的表情,終於讓司徒策感受到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也沒有了進一步唱山歌的興趣,兩人這才上馬,策馬往前奔馳,誰也不說話了。

    一路上都很沉悶,數日後,便回到了鎮海縣。

    回到家,家裡人都是興高采烈,做了一桌的好菜,還溫了一壺好酒,司徒策一個人坐在大桌前,瞧著這一桌子的菜發呆。

    雖然一大屋子的人,但是都是僕從,而且都是那京官的家眷,都是受過嚴格的尊卑秩序教育的人,所以,沒有一個上桌陪他吃喝的。

    司徒策想起一路上賀蘭冰淡漠的表情,心裡當真如刀割一般,第一次的愛戀怎麼會是這樣。

    天上下著小雨,淅淅瀝瀝的,天井裡濕漉漉的,跟司徒策心情一樣的陰暗,讓他更沒有了胃口。

    站在天井廊下的大廚心裡有些發慌,她名叫雨蝶,是那京官的孫女,妹妹名叫雨燕,姐妹兩都留下來當司徒家的大廚,姐姐雨蝶負責內宅,妹妹雨燕負責後園的戲班子。

    雨蝶說著是負責內宅,由於司徒策還沒有娶妻,所以,內宅其實也就他跟貼身丫鬟玲瓏兩個。玲瓏也是不能上桌吃飯的,得等老爺吃完之後才能吃。所以桌上便只有司徒策一人,現在,這位年輕的老爺筷子也不拿,瞧著一桌子飯菜發呆,莫不是飯菜不對口味?

    雨蝶和妹妹雨燕兩人都喜歡烹飪,專門拜名師學過,雨蝶的廚藝比妹妹雨燕還要高一些,都說她的廚藝就算是跟皇宮的御廚相比也不多讓呢,這一次司徒策從京城長途跋涉回家,旅途勞累,雨蝶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做了一桌的好菜,可是她們的老爺卻傻呆呆望著不動筷子,這不由得讓雨蝶心中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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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應景
               
    雨蝶想了想,到底還是小心翼翼提著衣裙下襬,冒著絲絲小雨,穿過天井上了台階,走到桌旁,躬身道:「老爺,是不是飯菜不合?奴婢重新給您做來?」

    司徒策彷彿從夢中驚醒,扭頭看了她一眼,道:「沒事,挺好的,只是,今天不舒服,沒胃口,不關你們的事。」

    雨蝶心頭的石頭放下來了,貼身丫鬟玲瓏的石頭卻又懸起來了,老爺不吃東西,這怎麼行,想著法也得讓他吃啊。

    玲瓏眼珠一轉,想到了一個主意,俯身道:「老爺,要不要叫後園的柳兒姑娘過來彈唱一曲,給老爺解解乏?」自從上次柳兒說了不跟段平走,而是留在司徒家之後,司徒策就覺得這柳兒是個貼心人,這些日子去了京城好久沒見到了,也想見見,便點點頭。

    玲瓏趕緊吩咐僕從趕去後院子,把柳兒姑娘一個人叫來就行了。

    帶上古琴。

    過不多久,柳兒帶了一個小丫鬟過來,這小丫鬟是司徒策讓玲瓏給他們後院子配的,照顧她們幾個女孩生活的。

    柳兒來到矢堂上,給司徒策盈盈福了一禮:「妾拜見老爺。」

   「不必多禮,吃飯了嗎?」

   「吃過了。」

    司徒策一眼看見她身後小丫鬟抱著的古琴,來了興趣,道:「今兒個是個雨天,聽聽古琴挺好的。應景。就彈一曲古琴吧。」

   「是!」

   「你們都退下吧,不用在這裡伺候了。」所有奴僕都退回前廳,把垂花門關上,內宅便只剩下他們幾個了。

    玲瓏從從屋裡搬了一張琴桌來,放在廊下的月台上,小丫鬟把古琴放好,焚上一爐香。

    青煙裊裊,細雨絲絲,著實讓人心生惆悵。

    柳兒坐在圓凳上,纖纖手指在古琴上輕輕一攏,丁咚咚一連串的脆響,當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感覺。

    柳兒彈了一曲,司徒策未曾聽過,只覺得琴聲輕揚,似乎是一對情侶踏青作歌,蝴蝶翩翩,柳枝輕搖,溪水潺潺,春風拂面,說不出的愜意。

    司徒策聽著曲子,慢慢飲了一杯酒,吃了幾口菜。旁邊玲瓏一顆心這才稍稍放了下來。

    一曲彈罷,柳兒起身福禮。

    司徒策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你瞧著我悶悶不樂的,所以彈一曲快樂的曲子讓我高興高興,不過,眼前深秋幕色,秋風秋雨,彈這陽春三月的,卻不應景,何不彈一曲應景的?」柳兒遲疑片刻,瞧了一眼玲瓏,玲瓏忙眨眨眼,輕輕擺頭。

    她們兩這個小動作,卻沒有逃過司徒策的眼睛,不禁笑道:「別看那個小妮子,要問她,她鐵定是不讓彈的,她就想讓我高興,就怕我悶悶的所以才叫你們來。我說讓你彈,你就彈好了。」柳兒答應了,坐好,輕攏慢捻抹復挑,彈了一曲,便是高峰如雲,山間清泉,婉轉清幽,這一曲司徒策卻是聽過的,只是其中一些有所不同,不禁面露喜色,聽她彈罷,撫掌道:「好一曲高山流水!」

      柳兒有些驚訝:「老爺識得此曲?」

    「若是這一曲都未曾聽過,便沒有聽過古琴了。」

    「老爺博聞強記,見識廣博,令人敬佩。」

    「不過,這一曲好是好,伯牙摔琴,高山流水遇知音,讓人感嘆,卻還是不應景,你是怕我真的傷感,還是想不起該彈什麼?」

    柳兒乃是京城藝姬花魁,哪有什麼曲子不知道的,只是擔心太過傷感的曲子,影響了老爺的心情,所以選了這一曲。聽他這麼說了,卻也不辯解,低聲道:「妾學藝不精,讓老爺見笑了。」

    司徒策道:「這樣好了,我點一曲你來彈,可好?」

    「是!」

    「就彈一曲《陽關三疊》吧!」《陽關三疊》是古琴名曲,根據唐代詩人王維的詩改編而成,柳兒自然是會的,當下彈奏起來,司徒策聽得傷感處,便跟著輕輕哼唱起來:渭城朝雨混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琴聲和歌聲混合的天衣無縫,這自然是柳兒的本事,她能跟著司徒策的荒腔走調及時調整琴聲,替他掩飾,使得這一曲更增添了幾分味道。

    司徒策唱罷這一曲,心情反倒好了許多,大笑之下,乾了一大杯。

    玲瓏在一旁低聲道:「老爺,你該吃點菜。空腹喝酒會醉的。」

    司徒策其實早已經有了幾分酒意,當下笑道:「我要的就是著幾分醉意,你卻來勸我吃飯,我偏要喝酒。」說罷,又乾了一大杯。

    玲瓏急得朝柳兒直眨眼,柳兒回憶,慢慢過來,提著酒盅,給司徒策倒了一杯。

    玲瓏頭都大了,心想我讓你勸他少喝,你倒好,過來斟酒,柳兒道:「老爺這般飲法,好生好爽,便如同過關斬將的大將軍似的豪邁。」司徒策哈哈大笑,端起酒杯又要喝,卻聽得柳兒說了一句,便把酒杯放下了。只聽柳兒說道:「方才老爺一再要求妾彈一曲傷感悲秋的,說要應景,可是老爺飲酒,卻是大腕大碗的,似乎不怎麼應景喲。」

    司徒策點頭道:「沒錯,這等秋風秋雨的黃昏,應當小杯淺酌才應景。」

    玲瓏立即過來微笑著道:「是啊老爺,奴婢給您換小杯。」說罷將他面前的大杯都拿走了,換了一套精緻的小酒杯過來,又道:「要不,讓柳兒姑娘陪你喝一杯?」

    「如此甚好!」司徒策笑道「你剛才彈琴想必也乏了,正該好好喝一杯解解乏。」

    柳兒也不謙讓,福禮之後,坐在了司徒策對面。玲瓏替她斟了一杯。

    柳兒一手捋著寬闊的袖擺,一手端杯,淺笑道:「妾敬老爺一杯!」

   「好!」司徒策端起酒杯一口飲乾,古代的酒本來就比較淡,加上這小酒杯太小,剛好夠一口的,喝著總覺得沒感覺似的,有心換了一個大的,可是剛才柳兒都說了要應景,總不能改口,只好忍著。

    柳兒又親自給司徒策夾了一夾菜:「老爺請吃菜!」

    「好好!」司徒策吃了,道:「對了,這次去京城,我見到段平了,上次他強令你不准來見我,真是讓人生氣。」柳兒道:「卻也不是強令我,他從來不強迫別人的。」

   「那你為何不來看我?我還以為是他不准你來的。」

    柳兒瞧了他一眼,低聲道:「妾擔心別人誤會。」

    「誤會?誰誤會?」

    「賀蘭姑娘。」

    司徒策一愣:「她有什麼誤會的?」柳兒低頭不語。

    玲瓏在一旁插話道:「老爺,賀蘭姑娘來探望老爺,哭得眼睛都腫了,我把這事告訴了柳兒姑娘,柳兒姑娘就說,賀蘭姑娘心裡有老爺哩。」柳兒的小丫鬟青草道:「老爺,我們姑娘雖然沒來看老爺,可是房間裡天天上香禱告,求老天爺讓老爺早日康復,平平安安。」柳兒回頭嗔道:「多嘴!」

    司徒策有些明白了,眼前這位柳兒,可謂傾國傾城之貌,論品貌,比賀蘭冰美麗,如果她跟自己太過親近,自然會引起賀蘭冰的不快。

    柳兒冰雪聰明,所以沒有來探望自己,便是擔心讓賀蘭冰知道了不好。

    聽她在屋裡為自己禱告,心中不禁感動,端酒杯道:「柳兒,多謝你心中記掛著我,我敬你一杯!」柳兒淺笑,飲了一杯酒。

    司徒策問道:「那段平你是怎麼認識的?」

    「他經常來聽我彈琴唱歌,有時府上辦堂會,也請我們去助興,所以認得。」

    「哦,那你是否見過一個叫孟天楚的?可能跟他在一起的。」

     柳兒輕輕搖頭:「來的人太多,我是從來不記人名字的,這段平只是經常來,又許諾要替我贖身,所以才記得。」

    「呵呵,想幫你贖身達官貴人富家子弟那麼多,結果你卻落到了我司徒策這個窮窩裡,這也是造化弄人了!」

    「能夠跟隨老爺,是妾的福氣。」

    「你就是會說話。來來,咱們喝酒!」柳兒和玲瓏是不會讓他多喝的,所以這一頓飯,司徒策是吃飽了,酒卻只喝了個微醺。

    跟絕美脫俗的柳兒吃飯喝酒,聽她彈琴合唱,司徒策以為自己已經忘掉了先前的煩惱,可是夜晚,他躺在床上,聽著簾外潺潺的雨聲,眼前又浮現出賀蘭冰那淡漠的神情。

    第二天,司徒策一大早就去了衙門。先去拜會了知縣蔡釗,然後回到書房。

    賀蘭冰還沒有來,僕從倒了茶退出去了,司徒策是不會處理那些公文的,百無聊賴之下,又拿出先前看的那案捲來瞧。

    這是以前沒有偵破的陳年舊案,已經是兩年前的了,南城一家人買了一棟住宅,拆掉了重新蓋新房子,可是,挖地基卻挖出了一具白骨,也不知道是誰,由於白骨的兩條大腿被砍了下來埋起來的,推斷是兇殺分屍,所以立案了。賀蘭冰他們將原先那家人找來查問,又多方查找,卻沒有什麼結果。連死者是誰,什麼時候死的都沒有搞清楚,更不要說查清誰殺的了,這案子也就成了無頭案。

    這案子還是有許多地方可以查的,司徒策重新將所有證物從屋子裡拿出來研究,便是想著手查這件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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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穿過屍骨的根莖
               
    荷蘭冰終於來了,見到他,只是點點頭,便要坐下批閱公文。

    司徒策手裡舉著一根腿骨,道:「芙蓉兄,這件案你清楚嗎?」

    賀蘭冰瞧了一眼,道:「清楚,怎麼了?」

    「我覺得這案還是可以繼續查一查的。」

    說到案,賀蘭冰語氣沒那麼冷淡了,道:「該查的我們都查了。那戶人家所有的人都查過,沒有發現什麼端倪。」「你們查出來這屍體是什麼時候死亡的嗎?」

    「沒有,白骨怎麼查?變成白骨可以有幾年,也可能有幾十年,上百年。是不是我們這朝代的人都不知道,或許是元朝甚至是宋朝的古屍呢。也說不清楚的。」

    「呵呵,沒那麼久遠的,看這骨髏就知道,骨髏還比較堅硬,淼蝕程度不重,根據我看過的白骨,初步推算,絕對沒有超過五十年!」

    「那也夠長的了,五十年,兇手說不定都已經死了。」

    「就算死了,也該查清楚,給死者一個公道啊。」

    賀蘭冰坐直了身:「你說得沒錯,那你準備怎麼查?」

    司徒策道:「我看了案卷,發現屍骨的時候,有一棵植物緊挨著死者身體長出來,它的一根根莖穿過了屍骨,而且畫師也把情況畫了下來。這根莖卻不在箱裡,我想知道在哪裡去了?」

    「扔了,又不是凶器,留著做什麼?」

    「可是,這根莖卻是可以用來探查死者死亡時間的!」

    「是嗎?」賀蘭冰有些意外。

    「嗯!」司徒策點點頭「任何植物都有生長週期的,既然這根莖穿過了死者身體,便可以說明,是死者埋葬在地下之後,腐爛變成了白骨,那根莖才長出來,穿過死者身體的,我們只要查出這種植物根莖的生長規律,看看長到這麼長,需要多長時間,然後再加上屍體埋在地裡腐爛成白骨的時間,便可以大致算出死者最早是什麼時候死亡的了。」

    賀蘭冰訕訕道:「可是,那根莖我們已經扔掉了,都兩年時間了。」

   「沒關係,不是有畫圖嘛,我看了卷宗裡這幅圖畫,畫得很仔細,連植物枝葉都畫上了,我記得很多植物都是藥材,說不定藥材師傅知道是什麼。要不然,咱們去找藥鋪的行家看看,到底是什麼植物。」

   「這主意好,咱們去找藥材商吧,他們或許知道。」

    說罷,兩人拿著哪一冊卷宗,出了衙門,來到城裡最大的一家藥鋪,掌櫃的認得他們,趕緊迎了出來。賀蘭冰說明來意,掌櫃的只會做生意,卻不怎麼認得藥材,拿著瞧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便讓夥計叫負責藥材採購的師傅叫來幫著瞧。那師傅瞧過之後,道:「這是郁金。歸肝、心、肺經。能行氣化辨,清心解郁,利膽退黃。郁金有好幾種,這一種是產自我們行省的南部瑞安一帶……」

    賀蘭冰笑道:「我不是問你這是什麼藥,有什麼藥用價值,而是問你知不知道這東西長到這麼長,大概需要多少年?」

    那藥材師傅訕訕道:「這個我可不知道,我就知道是什麼藥材,至於如何種植藥材,我是不懂的,兩位師爺可以去問問藥農,他們或許知道。」從唐宋開始,由於藥材需求量日趨增大,光靠野生採挖藥材已經不能滿足需要了,所以從那時候開始,人們便開始種植藥材,到了明朝,藥材的種植已經規模化。在鎮海縣城外,就有不少藥農種植藥材為生的。

    兩人聽了,忙問哪一家最權威,這掌櫃的經常跟這些藥農打交道,所以知道,幫他們介紹了幾家。司徒策謝過之後,先回到衙門準備馬匹,騎著來到了城外,找到了藥鋪掌櫃的介紹的那家藥農。

    這藥農看過之後,笑道:「這是溫郁金,我們這不產,主要產在南面的瑞安。你們還真問對人了,我以前在瑞安種過藥,所以認得。這玩意至少有十年以上了!都已經老得不成樣了!」

    「準確的年份你能推斷出來嗎?」

    「嘿嘿,若是親眼看見,我可能能看出來,但是這是畫的,沒辦法查看,只能從根莖和葉情況判斷可能有十年以上了。」賀蘭冰和司徒策不死心,又找了兩家藥農看了,一家沒種過不知道,另一家也見過,判斷十年以上,準確的說不出來。

    回到衙門書房,賀蘭冰問司徒策怎麼辦,司徒策道:「這根郁金是緊挨著屍體長出來的,說明它的生長週期應該大致跟死者死亡時間相同,現在我們至少可以肯定,這一株郁金是十年以上,再加上屍體白骨化在這裡大概需要兩年,所以一共是十二年。咱們就尋找十二年以上的失蹤人員,先查找屍源,然後才能順藤瓜。」

    賀蘭冰點頭道:「沒錯,我們以前曾經詢問過,這是一棟老宅,再拆毀重修之前,已經有五六十年以上了,能否圍繞老宅開展?」

    「對!如果這一帶以前是住宅,那住宅的主人最有作案的時機。也是重點嫌疑人,當然,是十二年前的主人,這之後的可能胸不大,可以先不列入嫌疑人。」

    「好!我馬上帶人進行走訪調查。」賀蘭冰走了,司徒策也沒事幹了,練了一會毛筆字,也就到了中午。

    因為家離得近,吃飯還是要回家的。也不用乘轎坐車,慢慢走回去,最多兩三盞茶的時間也就到了。

    司徒策剛出了內宅後門,就聽得有人叫道:「大哥!你回來了?」

    司徒策扭頭一看,卻是東廠管事刁鵬。愣了一下,道:「你在這做什麼?」

    刁鵬一張老長的馬臉滿臉堆笑迎上來,拱手道:「小弟便是專程在這裡等候大哥的。」

    「哦?有事嗎?」

    「沒事沒事,大哥一去月餘,很久沒有見到大哥,很是惦念,所以想跟大哥聊聊。大哥還沒吃飯吧?走,咱們河邊魚莊去吃魚如何?」

    東廠鷹組已經撤銷,刁鵬和司徒策的上下級關係也就沒有了,所以刁鵬還是叫他大哥,他知道,這個能人不定什麼時候又要用得著,總不能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那種事他刁鵬是不干的。所以得知司徒策回來之後,便趕來巴結來了。

    司徒策卻是不想跟他們東廠的混在一起的,搖頭道:「抱歉,我今天有事。」

    「這樣啊,那明日,明日如何?」

    「到時候再說吧。」司徒策拱拱手,慢慢踱著步走了。

    回到家,剛進門,門房就躬身稟報導:「老爺,錦衣衛的大爺來了!在前廳等著呢。」

    司徒策心想,怎麼他們約好了嗎?一起來找自己。

    司徒策邁步來到前廳,鐘秉直正在跟龍翔說話,見到他進來,都趕緊起身。

    龍翔挨了一劍差點死掉,將養了這一個多月,這時才能下床慢慢行走,今日卻來拜會司徒策,見他捂著胸口一臉痛苦狀,司徒策忙上前道:「龍大人,你的傷這麼重,怎麼也來了?唉,這段時間忙,又到京城去了,沒空來探望你,還請海涵!」

    龍翔忙拱手道:「哪裡哪裡,真人客氣了,唉,小弟差點一命嗚呼,僥倖逃得小命,特意來拜訪兄台。」

   對於司徒策的偵破手段是一種先進的技術這一點,只有段平發現了,而且是因為他見過孟天楚使用才知道的,其他人並不知道,包括龍翔和鐘秉直,所以,在他們眼裡,司徒策仍然是一位光芒萬丈的道法高深的道人。所以還是稱呼他為真人。

    司徒策坐下之後,道:「二位大人有什麼事,直接差人來叫我去就是,何必親自來一趟,而且龍大人這身體還重傷未癒。更讓我不安了。」

    兩人連說不敢。鐘秉直道:「上次肖恆肖大人被害案,上頭來調查,多虧真人幫忙,解說了事情經過,使我等免受追究,很是感激,今日前來,是特意來道謝來了,楊鈞楊大人公務繁忙,沒有來,特意委託我替他表示謝意。呵呵」

    說罷,鐘秉直一指牆角放著的幾個大捧盒:「這些是在下的一點心意,這是禮單,還請真人笑納。」說罷,將手中一份大紅封面的禮單遞給了司徒策。

    司徒策接過打開,上面寫著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等等,看樣價格不菲。淡淡一笑,道:「大人客氣了,我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用不著這麼的。」

    「應該的」鐘秉直陪笑道,將茶几上的一個錦盒打開,推倒司徒策面前,道:「這是楊鈞楊大人給真人的一點心意。」

    司徒策瞧了一眼,吃了一驚,裡面赫然放著一把燧發槍手銃!

    燧發槍好像是在明朝末期才出現的,怎麼這時候就出現了呢?司徒策有些奇怪,瞧著鐘秉直。

    鐘秉直神秘兮兮道:「這是我們京城兵器所的工匠新造的一種火統,不用點火繩,裝填之後直接擊發,很隱蔽的,現在只少量製造了一些,發給沿海對抗倭寇的軍中參將以上官員配備。楊鈞大人得了一支,便把這玩意送給真人,一來防身,二來當個稀罕玩意收著。也是楊大人的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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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8 16:31:20
第129章 掉包案

  說罷,鐘秉直將錦盒上部放槍的平盒子取了出來,露出下面的黑火藥和裝填用品,簡單說了裝填方法。
  
  司徒策很是好奇,他很想瞧瞧明朝的火器到底威力如何,偵道:「咱們到後園試試吧?」
  
  「好啊!」
  
  司徒策讓丫案玲瓏把大捧盒的禮物收了。然後拿著那錦盒,帶著鐘秉直和龍翔進了垂花門,走過抄手遊廊,來到寧心園後園。
  
  京老太正在掃院子,見他們進來,趕緊過來見禮。司徒策讓她退到一邊,說自己要測試火器。京老太是京官,自然是知道京城神機營的火器的厲害的,趕緊的退到了一邊。
  
  司徒策他們一直走到舞台下的平台上,柳兒和三個姑娘正在舞台上編舞,見到他們來了,退到了舞台後面的屋裡。
  
  明朝中後期已經非常意男女之防,若是柳兒還是歌姬,自然是不用避嫌,可是現在。她已經是司徒家的私人舞姬,自然是要避嫌的了。
  
  司徒策按照鐘秉直的指點,將火藥裝好。然後對準五十步開外的湖對面岸邊一棵碗口大的垂柳,轟的開了一槍,槍聲很沉悶,沒有現代手槍那麼清脆那麼響亮,畢竟使用的火藥不一樣。
  
  這一槍轟去,那棵大樹好像被大鐵錘猛地砸了一下,樹枝亂晃,這卻是現代手槍所沒有的結果,因為現代手槍射速高,子彈穿透力強,所以對樹本身沒有太大的衝擊。而火銃用大口徑的圓形彈丸,自然衝擊力大了。
  
  幾個人走到湖邊那棵柳樹前,只見那彈丸已經鑽入柳樹深處,留下了一個拇指大的空恫!
  
  司徒策咋舌道:「這手銃威力當真不小啊!」
  
  鐘秉直有幾分得意,拾著鬍鬚笑道:「如果不好,楊大人也不會當寶貝送給真人了,呵呵」
  
  「這倒也是。多謝了!」扭頭看了舞台,道:「既然兩位大人來了,今日就在寒舍吃飯好了,順便瞧瞧歌舞?」
  
  鐘秉直呵呵笑道:「那感情好,只是,今日另有要事,還得麻煩真人幫忙,所以,這酒宴,改日再來叨擾吧。」
  
  司徒策笑了:「你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送我這麼些好東西,怕不只是為了感激我替你們說好話,而是另有所謀,果不其然,說罷,什麼事?」
  
  鐘秉直上面一步,低聲道:「有一件案子很是棘手,還請真人幫忙啊。」
  
  「又是哪位大人家發生了案子?」
  
  「真人真是神啊!鐘秉直一挑大拇指,還真是的,有一個跑買賣的商人,進貨的銀子丟了,而這個商人跟布政司左布政使雷嗚雷大人有遠親關係,拐彎抹角地找到了布政使大人。」
  
  「銀子被人偷了嗎?」
  
  「不知道啊。本來,這案子要是單單是銀子被盜,卻也不用我們錦衣衛來管,可是,銀子是在我們鎮海縣丟失的,當時楊鈞楊大人正好在我們縣,這商人是布政使大人的遠房親戚,曾經歷布政使家中見過楊大人,求上門去,請求讓錦衣衛查處此案,找回錢財,楊鈞大人跟布政使交情不錯,抹不開面子,就答應了,責成我們鎮海縣錦衣衛負責此案的偵破,所以,我們就把這麻煩攬下來了。是十多天之前的事情,到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所以,聽說真人回來了,就來求助來了。」
  
  「事情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雷大人有一個珠寶鋪,讓掌櫃的帶了兩個夥計去進貨,隨身帶了一千兩銀子,用箱子裝著的,搭乘驛站的驛車來鎮海縣,快到縣城的時候,發現丟失了。」
  
  司徒策對驛站的驛車還不是很瞭解,問了鐘秉直,這才知道,明朝驛車是驛站用來跑運輸的一種馬車,有貨物運輸也有客運,相當於現在的官方運輸公司跑長途的車輛。一般人可以出錢搭乘這樣的車,一輛客運驛車可以搭乘六人到十人,相當於大家合資僱傭一輛馬車,這比單釉僱傭馬車要便宜得多,特別是長途。
  
  司徒策笑道:「這麼多銀子,怎麼不找咋鏢局子?又或者自己買一輛馬車呀?」
  
  「這商賈是常年在外面跑買賣的,東南西北哪裡都去,很多地方不能騎馬坐車,只能坐船又或者步行,而且這人又比較摳門,所以帶沒有自己的馬車,只是帶著夥計隨身帶錢,沿途做驛站的驛車,還有搭乘人家的商船啥的。東奔西跑的跑買賣唄。」
  
  「他的錢是在驛站的驛車上丟失的?」
  
  「也說不準,不過是在馬車上發現被掉包了。」
  
  「被調包?」
  
  「嗯,被人用一個一模一樣的箱子調換了這箱子。」
  
  「一模一樣的箱子?」
  
  「是,他的箱子是在家具鋪裡買的,有人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箱子換了他的箱子,連鎖都是一樣的,所以他們一路上沒有發現,到了縣城客棧住下,那商賈說拿點銀子出來付房費,可是鑰匙打不開箱子的鎖,沒法子找店小二借了一個鐵根撬開了鎖,才發現裡面的銀子全成了碎磚頭!」
  
  司徒策笑道:「這下子摳門扣得銀子都沒有了。嘿嘿。」
  
  「可不是嘛,我們也罵他沒腦子。省這點錢做什麼。」
  
  「他們一路上吃住在什麼地方?」
  
  「都是一般的客棧和飯莊,人很多,我問那商賈說,你怎麼住這些地方?不怕人偷了銀子?他說越是這樣的地方其實越安全,他以前都是這樣過來的,想不到這一次出事了。」
  
  「在驛車上,他裝銀子的箱子放了什麼地方?」
  
  「在馬車後面跟別的箱子一起綁著的。他說前面住人的地方不能放,箱子太大了,只能放在後面,反正也沒有人知道里面裝的是銀子。」
  
  司徒策笑了,又問:「他坐的那驛車上共坐了多少人?」
  
  「九個,包括他們三個。九個人現在都在縣城裡,大部分都是本縣人氏,有幾個是來走親戚的,我們已經要求他們,在案件沒有查清楚之前,不准離開縣城。」
  
  「這些人都盤問過了嗎?」其實,這個問題司徒策本來不需要問的,因為他知道錦衣衛肯定會使出所有的手段,而其中有主要是刑訊逼供,在刑訊逼供合法化的古代,這是絕大多數官衙都會使用的手段,錦衣衛更是將其發展到極致,各種酷刑讓人毛骨悚然,這幾人肯定是飽受酷刑的。
  
  鐘秉直知道司徒非常討厭別人進行刑訊逼供,所以不敢亂說,只是簡單答道:「盤問了,一個個都仔細盤問了,倒是有幾個承認偷了銀子,還說了藏銀子的地方,可是去取卻又沒有。」
  
  司徒策肚子裡冷笑,你們錦衣衛嚴刑之下,只怕不開口的人很少了,胡亂攀供哪不是常事?
  
  「你們還做了哪些調查?」司徒策問道。
  
  「能調查的我們都調查了。」
  
  「我問你調查了哪些地方?我需要知道有沒有遺漏。」
  
  「呃,趕車的車把式,沿途住的客棧,吃飯的飯莊,連上茅廁附近的人家都查問過了,該搜查的也都搜查了,沒有任何消息。」
  
  「那個商賈的僕從呢?」
  
  「也是嚴格盤問了,嘿嘿,我最初的的就是這兩個奴僕監守自盜,所以最初盤查的就是他們兩個。你想啊——」鐘秉直顯擺似的腆著肥肚子說道,「一千兩銀子,那可是一筆巨資,有了這些錢,那可就一輩子吃穿不憨了,這兩個僕從能不動心嗎?可是,我們手段都用盡了,兩個僕從也都交代了承認監守自盜,可是,就是說不出銀子的去處,還說什麼害怕扔到河裡了,可是我們派人潛水下去找,鬼影子也沒找到半個,他娘的,肯定是打急了胡亂招供的。」
  
  「哪個商賈呢?查過了嗎?」
  
  鐘秉直一愣:「他?不可能是他自己胡亂報案吧?」
  
  「一切皆有可能!」司徒策豎起一個指頭微笑道,「當所有的可能都成為不可能的時候,不太可能的可能,也就成了最有可能的可能!」
  
  鐘秉直抗抗頭:「這個,他要是監守自盜,為什麼還要托關係找到錦衣衛來查這件案子?」
  
  司徒策肚子裡冷笑:因為他知道你們是草包!臉上卻很真誠地說道:「或許是為了更好地掩飾監守自盜,把事情做得更真,好像真的很著急似的,才不會讓人懷疑嘛。而且這個推論也是有依據的。」
  
  「什麼依據?」
  
  「他帶了一千兩銀子,卻跟人共坐一輛驛車,而且,還把箱子放在馬車後面的行李處捆著,這可不是一個精明的商人應該做的,他就不怕路上顛簌把箱子顛掉嗎?那可是一千兩銀子喲!」
  
  「是啊,不過這個商賈聽說很摳門的,捨不得花錢。」
  
  「摳門不是這樣摳的。給人的印象就是他在故意把水搞混,讓更多人可能接觸到這個箱子,把視線搞亂。」
  
  「這個……,」
  
  司徒策背著雙手慢慢跤著步道:「最讓人懷疑的,是掉包這件事。你剛才說,他的箱子被人用一模一樣的箱子掉包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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