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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小說] 【黑色幽默小說/A Black Humor Novel】戲子與A片 — 第五章(民主大法好,九評塔利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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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23 07:48:53 |只看該作者

自序已在一樓更新,請各位查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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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25 10:44:18 |只看該作者
    
    一陣徹骨的寒意頓時從裸聊王和四眼仔的骨髓中湧出,瞬間便把他們整個臉龐都給冰封起來,以至於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他們只能相互大眼瞪小眼,又分別和吳廣大眼瞪小眼。很快,那寒意顯然已經蔓延至他們的脖子了!於是他們時而搖頭,時而點頭,似乎想要借產生的熱量來延遲寒意的擴散。過了一會兒,他們就連自己的脖子也指揮不動了,只能一動不動地呆坐在原地,儼然成了兩個白鎧鎧的雪人。沒有人知道他們這樣呆坐了多久,直到太陽西斜,一縷金色的陽光從窗戶偷偷地潛入,照射在他們身上,他們那冰凍的肢體似乎才逐漸融解開來。

    四眼仔的指頭輕輕跳動了一下,繼而他把雙唇緩緩地張開,欲言又止。明顯那駭人的寒意依舊彌留在他的喉嚨裏,久久不去。他的嘴唇就這樣一張一合,仿佛在經歷著很大的掙扎。最後,他終於從牢籠裏掙脫了出來,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師父,既然北大五虎是嫉惡如仇,為民除害的鬥士,我是不是用不著跑路了?”

    “這只是一個假設而已,我們還不能妄下結論。”吳廣從床上一躍而下,連拖鞋都沒有穿上,便徑直走到了窗邊,竟閉起眼享受落日的餘暉來。

    “說到底還是得死嗎?‘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四眼仔的似乎已經被這沉重的心裏負荷給壓得崩潰了,雙眼通紅地大喝道。

    “什麼意思?你是要改名為陳勝和師父揭竿而起嗎?”裸聊王拍了拍四眼仔顫抖的肩膀,笑著調侃說。

    輕盈的陽光落在了吳廣那俊俏的臉龐,在他的鼻樑上綻放出金黃色的光的花來。裸聊王和四眼仔傻看著吳廣,仿佛他們眼前的是童話故事中睡美人。裸聊王情不自禁地在心裏思索著,如果師父是個女的,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而四眼仔則難以置信地琢磨著,為什麼師父明明是個男的,我也會有一種撲上去的衝動呢?他們同時扇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似乎才稍稍清醒過來。吳廣也同時被驚醒過來,轉過身來盯著尷尬萬分的裸聊王和四眼仔說:“其實北大五虎未必像我們想像中那樣殺人如麻。你們認真想想,如果北大五虎真的想殺掉我們,那麼昨天晚上我們就應該身首異處了。為什麼他們沒有動手呢?悟淨的表哥告訴過五虎他的藏身之處,這個秘密被當時在場的悟淨聽見了。為什麼他們沒有連你一塊殺掉,免除後患呢?”

    “但是,”裸聊王紅著臉吞吞吐吐地說:“據我所知,自五虎進北大到現在兩年多來,已經有數十人死於非命。其中大部分死者都是曾經得罪過五虎的人。不知道是員警真的查不到任何線索還是不敢查,那數十宗命案迄今懸而未決。雖然如此,整個北大校園早已傳遍了五虎是兇手的流言蜚語。可見北大五虎的殺人如麻並不是我個人的猜測,而是幾乎所有北大人的共識。但是迫於五虎的淫威,他們只敢在私下說,而在公共場合則三緘其口。”

    “但是也有小部分死者看起來並沒有得罪過五虎,不是嗎?”吳廣皺起眉頭說:“例如你表哥。”

    裸聊王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看來我們忽略一些很重要的細節。整個事件並非大部分人想像的那樣簡單。”吳廣才說完,便轉過身去,雙手趴在了窗框上,眼睛朝窗外眺望著。

    “哦,現在我們是置身於懸疑劇裏了對不對?福爾摩斯,你不是說你對北大五虎做過調查嗎?你這樣的大偵探怎麼可能忽略重要的細節呢?”四眼仔用蔑視的目光狠狠地瞪著裸聊王說。

    “我一直還以為那是喜劇呢!”裸聊王傻傻地笑道。

    “錯!是悲劇!”四眼仔忽而從地面上跳起來,憤憤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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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27 07:46:55 |只看該作者
    我的記憶中從來沒有父親的身影,因為在我很小的時候,他便離開了我們。我不知道為什麼父親要離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只知道從我記事以來,就隔三差五地看見母親躲起來偷偷以淚洗面。然而每當她發現我看見她流淚,弄得我自己也痛哭起來的時候,她總會迅速地抹幹了眼淚,然後奔過來逗我笑。她就是一個寧願自己承受所有痛楚,也要在孩子面前假裝堅強,不願把痛苦傳染給孩子的人。

    我的哥哥像極了媽媽,在別人面前總是相當倔強。自從父親離開了以後,他開始身兼嚴父和慈兄兩職,雖然他比我僅大了三歲。我還記得那時我們家沒有什麼玩具,只有一副舊積木,那大概是哥哥以前的玩具了。我們有事沒事就愛把積木攤開來,一玩起來時常就是半天。我最喜歡和哥哥比賽砌積木,因為如果我贏了,哥哥就會給我講一個精彩的小故事。在我上學以前,哥哥的故事是我瞭解外面世界的一個很重要的途徑,而那時我總以為外面的世界就像哥哥所講述的一樣美好。如果我輸了,哥哥就會把他的課本拿出來,教我認幾個簡單的字。有時候那些字很不簡單,我認了很久都不會,就開始發起脾氣來。而哥哥卻無動於衷,甚至還會告誡我說,如果我不把這些字認全,他就不再和我玩了。於是我只好再次拿起課本,一邊用食指一筆一畫地學著寫字,一邊開口艱難地念起來,常常念得舌頭都打結了。雖然認字不容易,但是每次我完成了任務,哥哥總是比我還高興。有時候如果他身上有零錢,就會跑到街邊的小賣部花五毛錢買上一根長長的脆冰,折成兩段,和我分甘同味。我一直忘不了童年的脆冰的味道,直到現在我還認為它們是人間最好的美味了。

    不久我也開始上學了,而哥哥依舊一絲不苟地教我認字,然而現在他非但教我識字,還成了在學校裏保護我的大英雄。由於老師們的洩密,學校裏認識我或哥哥的人都知道我們的父親丟下我們走了,所以時常會有人來奚落,甚至欺負我們。每當這個時候,哥哥就會挺身而出,像他給我講述的故事裏的大英雄一樣,把壞人通通趕跑。但是哥哥是一個外表堅強,內心柔弱的英雄。有一次放學的時候,我就親眼看見他坐在操場的角落裏,揉著紫青的胳膊,那晶瑩剔透的淚珠從他的眼眶裏氾濫而出。我走過去問他,為什麼英雄要戰鬥?他哭得更凶了,帶著哭腔答道,英雄生來就是為了戰鬥,只有在戰鬥的時候英雄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仍然活著,但是如果有一天英雄停止了戰鬥,他便不再是英雄,也許只能淪落為用英雄外殼來迷惑世人的無恥之徒。

    哥哥向老師們甚至是校長投訴過無數次校園的流氓,但是無不石沉大海,因為在他們眼裏,我們什麼都不是。從此哥哥恨上了老師,認為他們全部是尸位素餐,趨炎附勢的小人,奇怪的是這並不影響他的學習,因為雖然絕大部分學生是為了得到老師的肯定而讀書,但是哥哥明顯是與眾不同的一個。他讀書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弄明白父親為什麼要離開,而父親離開的原因,他堅信它就埋藏在了父親書房裏的書海中。只有讀書他才能揭開那深不可測的謎底。

    在英雄眼裏,讀書的原因也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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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29 12:39:1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second_id 於 2013-12-29 13:18 編輯

今天太累,我想是更不了了。
但是我不會就這樣“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翻開讀書的筆記,發現一段十分有趣的摘錄(這是魯迅先生其中一篇文章下面的註釋,換言之也就是共產黨給作的註釋):
“特別國情” 一九一五年袁世凱陰謀恢復帝制時,他的憲法顧問美國人古德諾(F.J.Goodnow)曾於八月十日北京《亞細亞日報》發表一篇《共和與君主論》,說中國自有“特別國情”,不適宜實行民主政治,應當恢復君主政體。這種“特別國情”的謬論,曾經成為反動派阻撓民主改革和反對進步學說的借口。 

然後我在人民網找到一篇文章,標題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符合中國國情”。
昔日的“特別國情”和今日的“中國國情”究竟有什麼區別?
“袁宮保大帝領導的多軍閥合作和南北協商制度符合中國國情"和“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符合中國國情”有什麼區別?
“大清領導的多民族合作和預備立憲制度符合中國國情”和“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符合中國國情”又有什麼區別?
魯迅文章下面的註釋多是高級黑。看來非但魯迅的文章沒有過時,就連魯迅文章的註釋也緊跟潮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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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29 12:40:30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second_id 於 2013-12-29 13:19 編輯


李敖昨天的微博摘錄如下:
做為信仰,共產主義有偉大的遠景,很少主義能夠上比它的理想與瑰麗;做為實踐,共產主義有極高的道德性,它是聖人的試驗品。悲劇發生在聖人不夠,並且老去死去,凡人攀附到它,以俗傷雅、以童子操刀、以壞蛋掌大權、以小孩玩大車,於是你怪罪主義。其實「主義依舊在、幾度夕陽紅」而已。

簡評:
其實把文中的“共產主義”換成“民主”,邏輯也是完全成立的。
民主何嘗不具有“有極高的道德性”,又何嘗不是”聖人“的制度呢?
如果玩民主的人是聖人,那麽民主制度就是“One Person, One Vote”。
相反如果玩民主的人是愚昧的眾生,那麽民主制度就是“One Dollar, One Vote”,那是權貴之間的民主,正如蘇聯和中國的社會主義是權貴之間的社會主義一樣(敢問哪個中國平民是過著“社會主義生活”的)。
民主和共產主義都是十分美好的烏托邦(Utopia),要求超級理性的參與者(Participants)——也就是李敖所說的“聖人”,但是“悲劇發生在聖人不夠”,現實中的大眾總是愚昧無知的(至於這是否是由制度造成的,在短短的簡評裏是談不完的,起碼能寫成一篇博士論文)。但是統治者傾向於使被統治者愚昧無知,以便於他們的統治,這一點是不言而喻的。孔夫子就說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其實民主也沒有錯,“「民主依舊在、幾度夕陽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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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 14:45:40 |只看該作者
    不料這場戰鬥一開始竟持續了近乎十個年頭,這十年裏,哥哥沒有一天不如饑似渴地苦讀著父親書房裏的書。我自問沒有那樣的毅力,也許是因為我沒有哥哥那般堅強的信念,而那信念最終把他從濃濃的迷霧中引領至那個被掩埋起來的真相,那是在父親離開後第十二年的夏天。

    我還清晰地記得,那是暑假裏的一天,日裏異常暑熱,直到夕陽西下,天邊的雲彩被染成緋紅,氣溫才開始稍稍降下來。那個暑假哥哥和往常一樣,在書房一埋頭就是一天,從晨曦初現到星月交輝。而我則負責越過雜亂無章的書堆,把吃的送到書房裏。那天我按時把哥哥的晚飯端到書房,卻發現整個書房黑漆漆的,而哥哥則十分悠然地端坐在書桌前,一邊吹著風扇,一邊全神貫注地翻閱著桌上的書。中午時分,房間明明還是敞亮的,為什麼現在卻黯淡了這麼多?我開始疑惑地四下打量起來,直到看見那閃著微弱光芒的窗簾,才意識到那垂垂老朽般的落日餘暉已經不再是那個夢想把一切黑暗都照亮的向上的青年,因此它輕易就被厚實的窗簾給隔絕住了。

    我摸黑翻過重重書山,把飯放到了書桌上,然後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猛地一下把窗簾拉開了。哥哥像是一個懼光的異物般迅速地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而我則得意地咯咯笑了起來。哥哥想要衝上來把窗簾拉上,卻硬是被盛氣淩人的餘暉給逼了回去。看來“廉頗雖老,尚能飯也”。哥哥慢慢地把眼前的手掌張開,從指縫中凝視著躺在陽光裏的書,竟出了神。突然他捧起桌上的書,興奮地大叫一聲,然後使勁跳了起來,但是誰知道他的膝蓋撞上了書桌,頃刻歡呼成了哀嚎。但是這似乎絲毫不減哥哥心中的喜悅,他還是強忍著疼痛,瞪著腳跳到了窗前,在陽光下把書認真地攤開,再次仔細地打量起來。他宛如一個捕獵者嗅到了獵物的氣息,瞬間動如脫兔,不斷地翻動著手中的書,仿佛他眼前有一只獵物正慌忙逃命。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完全停住了,而他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褪掉了。

    我想我明白父親離開的真相了,哥哥用極其平靜的語氣說。我很難想像歷盡千辛萬苦才找到答案的哥哥為什麼此刻竟然沒有一絲喜悅之情。不是沒有,是消失了。為什麼它消失了?

    為什麼父親會離開,我看著神不守舍的哥哥,懷著複雜的心情問道。

    你終有一天會知道的,哥哥說完,便合上書,端起晚飯離開了書房。

    我緊跟著哥哥穿過走廊,來到飯廳裏。媽媽看見端著飯出來的哥哥,臉上不由得浮現起一絲驚詫。哥哥坐到了飯桌前,看著飯桌對面的媽媽,用剛才一樣淡淡的語調說,父親離開的原因,我弄明白了。

    母親迅速地將目光從哥哥身上游離,埋下頭扒起飯來。

    我要考上北大,看著沉默不言的母親,哥哥轉而抑揚頓挫地說。

    突然母親涔涔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氾濫成災,如一顆顆大豆般全掉落到了她手中的飯碗裏。她用沙啞的哭腔答道,不要去北大,我求求你。我已經失去了你父親,我不想再失去你。

    “吾至愛汝,即此愛汝一念,使吾勇於就死也。吾自遇汝以來,常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然遍地腥膻,滿街狼犬,稱心快意,幾家能夠?司馬春衫,吾不能學太上之忘情也。語雲: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充吾愛汝之心,助天下人愛其所愛,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顧汝也。汝體吾此心,於啼泣之餘,亦以天下人為念,當亦樂犧牲吾身與汝身之福利,為天下人謀永福也。汝其勿悲!”【註7】哥哥念了一大堆使我懵然的東西,然而母親聽完更是不能自已,哭得一塌糊塗。

    十八年前,你問父親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危險去做那些看似與自己無關的事情,而父親給你念了這一段林覺民的《與妻訣別書》,最後獲得了你的諒解。父親把這一切全記錄在了他收藏的《孫中山全集》裏。雖然歲月沖淡了字的痕跡,但是永遠抹不掉其中的思想。我要去北大,完成父親遺落在那裏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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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3 14:13:50 |只看該作者
    
    你每隔多久會回一趟家?我一邊幫哥哥收拾行李,一邊難過地問道。

    北大離我們家不是很近嗎?才不過一小時的車程。每個週末我都會回來的,但是假如這次我一去不返,你要好好照顧媽媽,哥哥突然停住了收拾行李的雙手,語重心長地囑咐道。

    我不懂為什麼哥哥會說出那樣生離死別的話來,難道他不是去北大讀書而已嗎?難道讀書也會死人?我一直把這個問題埋藏在心裏,直到兩個月後的一個週末,哥哥回家給我過生日,我才忍不住傾吐出心中的疑惑。

    讀書可以發財,也可以死人,這全在讀書的人一念之間。對於抱著曲學阿世的態度讀書的人,讀書是發財之道,而對於抱著只求真理的態度讀書的人,讀書是死亡之旅。魯迅先生就曾斷言,“真正的知識階級是不顧利害的,如想到種種利害,就是假的,冒充的知識階級。”【註8】可見在魯迅眼中,第二類讀書人才是“真正的知識階級”,但是第二類讀書人是近乎絕跡了。他們無不被打壓,被監禁,被殺頭,被趕盡殺絕,只因為他們求的真理和統治者求的欺騙是水火不容的。然而無論多麼殘酷的打壓都不能恐嚇到真正的知識份子,甚至有人還樂在其中,視死如歸。陳獨秀先生就說過,“我們青年要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監獄,出了監獄就入研究室,這才是人生最高尚優美的生活。”【註9】這絲毫不遜色於譚嗣同的“死得其所,快哉快哉”。原來為求真理被殺頭,被監禁可以是一種快樂,可以是“人生最高尚優美的生活”。

    我不懂哥哥話中的含義,但是從那時起,我開始暗下決心,要弄懂哥哥的思想,這或許就能解開一切謎題,包括父親離開的真相。

    翌日,哥哥再次和我揮手告別,回到北大。

    這次,他和往常一樣,在離別時肅然地對我說,如果這次我一去不返,你要好好照顧媽媽。我也和往常一樣,深深地點了點頭。

    一個星期以後,警察局打來了電話,告訴我哥哥得了精神病,已經被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療。在治療期間,我們不可以去看望哥哥,也不能和哥哥通電話。聽到這個消息,我全身顫抖而發冷,直到電話的那頭掛線了許久,我還遲遲沒有反應過來。正在廚房裏做飯的媽媽聽到這個噩耗,瞬間癱坐在地上,然後在我的攙扶下才勉強站了起來,一拐一拐地走到飯廳裏,像一團柔軟的液體般坐在了椅子上。

    哥哥不是精神病,而是被精神病,這點媽媽和我都清楚,因為我們家族根本就沒有精神病史,而且哥哥也從未犯過精神病。十一月哥哥被送進精神病院,而後北大立刻就提出“對思想偏激學生進行會商”,【註10】這算是一個佐證,證明了哥哥並不是有精神病,而是犯了“思想偏激罪”。雖然我們千方百計地想要聯繫上哥哥,但是所有努力都落空了,而母親也逐漸抑鬱成疾。

    一年以後,哥哥從精神病院出來,而這次他是真的瘋了。我還記得那天媽媽撲上去緊緊地抱著神情呆滯的哥哥,竟無語凝噎,大概是她的淚早已流幹了。究竟精神病院的圍牆兩邊,哪一邊才是瘋子的世界,我已經分不清了。

    說到這裏,辛月悄然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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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5 13:55:37 |只看該作者

    “辛月同學,別哭了,用紙巾擦一下眼淚吧。”範鳴生從地上撿起一張缺了三個角的紙巾,上面還粘著厚厚的塵土,遞給辛月道。

    辛月瞬間破涕為笑說:“還有像你這樣安慰別人的嗎?我身上有紙巾,所以不必了。你的眼角也有淡淡的淚痕呢,你還是把這張紙巾留給自己吧。”

    範鳴生看著辛月從包裏掏出一包紙巾,立馬把手中那張所謂的紙巾狠狠地扔回原地,強作怒容說:“你有紙巾怎麼不早說?害我捨不得用這很難得才揀到的紙巾,特意把它讓給你呢!現在倒好,你還反過來挖苦我呢!趕緊分我一張紙巾,我的衣袖都快被眼淚全潤濕了。”

    兩人默契地大笑起來,可是一笑,眼淚卻飆得更是厲害了。

    範鳴生一邊擦著眼角的淚珠,一邊盯著辛月認真地問道:“為什麼你會到北大來?莫非你已經讀懂了你哥哥的思想?”

    辛月轉過頭來一字一頓地說:“嗯,完全懂了。我來這裏就是為了完成哥哥和爸爸遺落在這裏的夢想。”

    範鳴生不可置信地搖著頭說:“難道你忘了你的哥哥就是在這裏得了莫須有的罪,然後被迫害致瘋的?為什麼你還要這樣前仆後繼地戰鬥?”

    辛月輕輕地抿了抿唇,然後豁然地笑道:“為什麼?別人不懂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你不可能不懂,因為謎底就是你名字的寓意:‘寧鳴而死,不默而生’。”【註11】

    “不可能!你是說你早就察覺出我的名字所蘊涵的寓意?”範鳴生把兩條眉毛擠成一線,驚慌失措地大叫道。

    “哈哈,果然沒錯。當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把名字告訴我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了。”辛月把嘴角揚得更高了,得意洋洋地笑道。

    “果然是太明顯了嗎?其實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只可惜為我取名的人卻未能恪守這個名字背後的寓意。”範鳴生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失落,無奈地感歎道。

    “但是你可以代替他們去恪守其中的寓意不是嗎?這就是為什麼他們要賦予你這個名字,因為他們把希望寄託在了你身上。”辛月似乎可以洞穿範鳴生的想法,這大概是因為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緣故吧。

    範鳴生埋下了頭,用低沉得近乎絕望的聲音吼道:“就連他們自己都背棄這個寓意,憑什麼把它寄託在我身上!我恨他們,因為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理想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我恨我自己,因為我內心的軟弱總是讓我停滯不前。我時常會感到迷失,也會質疑自己。我不相信自己有抗爭的勇氣和能力。”

    辛月想不到範鳴生外表堅強,但是內裏柔弱。她更想不到範鳴生背後也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生于这个时代,几乎每个人背后都有其罄竹难书的故事,身上都被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我相信你。”辛月溫柔地拍了拍範鳴生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

    範鳴生緊要著牙齒,臉色也瞬間變得通紅。直到青筋爬滿他的臉龐,他就再也憋不住了,突然涕淚交下,把辛月手中的紙巾一張又一張地搶了過去,全用來堵著那決堤的洪水。他的情緒久久不能平復,直到淚幹,肩膀還情不自禁地上下抽搐著。辛月則沉默不言,只是不斷地拍著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不知不覺地,太陽轉眼間已經西斜了,秋冬的日落果然比想像中的來得還早。

    範鳴生忽然抓住辛月的手,用誠懇的目光盯著她說:“辛月同學,感謝你的信任。一直以來,除了阿廣,就沒人激勵過我,你是第二個。我在這裏向你許下承諾,將來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我也要奮勇直前,誓要拍出一部偉大的A片,矢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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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7 12:11:07 |只看該作者
    
    辛月露出淡淡的笑容,心裏卻是有苦難言:“這大概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吧,不過看著他拾回鬥志,我倒是安心一點了。”

    “糟了!”剛從悲痛中清醒過來的範鳴生突然急得蹦起來,險些就掉進跟前的未名湖,驚魂甫定後驚叫道:“今天下午三點半在百年講壇不是有一場演講嗎?時間應該還沒過吧?”

    “當一場演講的預期出席人數不足的時候,學校的學生會就負責把多餘的名額分配到屬下的系學生會,然後系學生會就根據所得到的名額安排——說白了就是強姦——一些系裏的學生去參加。我們的系學生會和校學生會的關係十分密切,於是為了我們之間的友誼——說白了就是為了拍馬屁——我們系學生會居然鯨吞了這次演講多餘名額總數的半壁江山,也就是兩百個人,結果我們系所有的大一新生無一漏網,全部要按時出席。”裸聊王一邊著急地穿上內褲,一邊強忍住殺人的衝動講解道。

    “雖然我們系被分配的名額不多,但是因為我們系的學生人數實在是太少了,所以所有的新生也無一倖免。”吳廣也匆匆跳下了床來,穿著拖鞋朝門外走去,大概是想要先去上個廁所吧。

    “為什麼?為什麼我也被點名參加了?為什麼人人都要去?是克林頓(Bill Clinton)再次來北大演講嗎?”四眼仔從沉思中緩過勁來,把裸聊王從自己的床上趕了下去,憤憤地噴出一連串問題。

    “如果是克林頓來演講,百年講壇肯定爆滿啊,才輪不到我們咧!”裸聊王從他的床上摸下來一件長襯衫,一邊穿上,一邊回答:“演講人是智虎,也就是大奶妹啦。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演講的主題大概是‘二十一世紀的女權主義’吧。”

    剛打開門的吳廣忽然停住了,轉過頭來問道:“大奶妹?”

    “大奶妹何德何能在百年講壇作演講?”四眼仔一蹦三尺高,接過吳廣的話,用難以置信的口氣質問道。

    “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北大五虎中的財虎是學生會副主席,而大奶妹則是被財虎包養的女人,所以他經常會利用自己的權力安排大奶妹在百年講壇作演講。整件事情就是這樣。”裸聊王蔑視了一下大驚小怪的四眼仔說。

    “財虎就是說他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有錢的老爸的那個人嗎?他是學生會副主席?那麼五虎中誰才是學生會的主席?”四眼仔窮追不捨得問道。

    “我要糾正一下剛才我犯的錯誤。北大的學生會在兩年前就已經被迫解散了,然後重組,更名為太監會,從此太監會便代替學生會成為北大最高級的學生機構。智虎和胖虎不是太監會的人,而另外兩虎,政虎和軍虎也只是太監會的副主席而已。很難以想像吧?你們知道太監會的主席是誰嗎?是一個比北大五虎還要厲害的角色。”裸聊王故作神秘地回答,顯然是在吊四眼仔的胃口。

    “為什麼改名為太監會?太監會的主席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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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9 10:25: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註釋

【註1】人民網,“‘我爸是李剛’事件當事人被指提前出獄 監獄方否認,”更新於9月8號,2013,http://legal.people.com.cn/BIG5/n/2013/0908/c42510-22843937.html
【註2】Joseph E. Stiglitz, Freefall: America, Free Markets, and the Sinking of the World Economy, (New York: W. W. Norton & Company, 2010), xi.
【註3】Joseph E. Stiglitz, The Price of Inequality, (London: Penguin Books Ltd., 2012), xii-1.
【註4】彭明輝,“馬英九,哭吧!”清大彭明輝的部落格,更新於7月24號,2013,
【註5】魯迅,兩地書。
【註6】臧克家,有的人。
【註7】改自“個人對於自己思想信仰的結果要負完全責任,不怕權威,不怕監禁殺身,只認得真理,不認得個人厲害”。 參見 胡適,“非個人主義的新生活,”胡適文集第二卷,歐陽哲生編,(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564。
【註8】林覺民,與妻訣別書。
【註9】魯迅,“關於知識階級,”集外集拾遺補編。
【註10】胡適,“研究室與監獄,”胡適文集第十一卷,歐陽哲生編,(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17。
【註11】張航,“北大擬對‘思想偏激’學生進行會商引發爭議,”鳳凰網,更新於3月24號,2011,http://news.ifeng.com/mainland/detail_2011_03/24/5346761_0.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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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8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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