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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紛舞妖姬]詭刺[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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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9 23:24:34
第三卷 過河小卒 第二十七章 漩渦

   但是雷洪飛還沒有看出事情的嚴重性。

    一周後的某個夜晚,海青舞把雷洪飛叫到了學校的小花園裏。

    “雷洪飛,你知道不知道,風影樓已經犯了眾忌,更捲入了不應該涉入的逆流當中?”

    不等雷洪飛回答,海青舞就道:“大家都知道,在這個學院裏,最有實力的教官,就是龍建輝,莫天,朱建軍,李向商和金擇喜。能得到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另眼相看,獲得他們悉心指導,都代表將來在某個領域,將會擁有遠超同級學員的水準。可是風影樓卻因為種種原因,和他們這五個人,外加精通運動突擊戰的薛寧波教官建立了看似相當不錯的關係,更在他們之間像個陀螺似的轉個不停。他一個人就占了六個位置,我們先不說貪多嚼不爛,很可能六年下來,什麼也沒有學精,什麼也沒有學好這個可能,單說大家對他因為嫉妒而產生的排斥,就足以讓他在學個學校裏處處遇敵!”

    海青舞滿臉的煩燥,就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麼會對風影樓這個小蘿蔔頭這麼關心。

    難道就是因為他送給自己這輩子第一封,似是而非,實在讓人有點哭笑不得的情書?還是因為她在這個學校裏站得太高,又太聰明太強勢,所乙太孤獨,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在乎,風影樓這個帶著最純潔的目光,沒有摻雜一分功利,只是真的想成為她的朋友,真的想成為她的“情人”的小傢伙?!

    海青舞真的不知道在這個時候,她的心裏是怎麼想的,但是她比任何人更清楚,風影樓的麻煩大了!

    “最麻煩的就是,那個混小子竟然在李向商和金擇喜兩個人之間跑來跑去,還好他只是八歲,大家就算是看得眼紅,也不會把他當成一根牆頭草,否則的話,他的名聲那可真是徹底臭到家了!”

    海青舞道:“如果沒有出現意外,下一任校長,必然是在龍建輝,朱建軍,李向商,莫天和金擇喜這五個教官之間產生。龍建輝是第五特殊部隊有史以來,第二個獲得‘獠牙’稱號,綜合素質幾乎接近完美的全能型特種作戰高手,而且行事坦蕩光明磊落,如果他願意去競爭,其他幾個人絕對沒有機會。但是壞就壞在,他這樣一個人物,就是太過於出類拔萃,太過於有自己的性格和想法,所以根本不願意呆在校長的位置上,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可以為軍隊奉獻出自己最寶貴的青春,但是他絕不希望自己一輩子都綁在這裏,他還想離開部隊後,好好的四處亂跑亂玩,把他失去的前半生補回來。”

    雷洪飛點了點頭,雖然相交不清,但聽起來,這的確像是龍建輝教官說出來的話。

    “至於朱建軍,由於戰場上那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讓他的性格大變,平時沉默寡言,根本不適合管理第五特殊部隊,他也沒有這個心情去接管;而莫天教官……他在戰場上曾經受了太重的傷,雖然活著走了回來,但是根據醫生的檢查,以他的身體狀態,能再活十年就已經是奇跡了!”

    雷洪飛終於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現在真正的競爭對手,就是李向商和金擇喜這兩個人?”

    “誰說不是呢!”

    海青舞道:“我已經找風影樓問過他和李向商還有金擇喜這兩個教官建立‘交情’的經過。和李向商之間發生的事情,還可以用偶然來解釋,而他直接成為金擇喜另眼相看的徒弟,這擺明就是金擇喜,通過風影樓向李向商叫陣了!你別看金擇喜專修的方向是武術,但是單從頭腦靈活方面來講,李向商未必是他的對手!平時遇到這種事情,我們都是小心翼翼的街頭見了街尾閃,要不然的話,為什麼我已經十九歲了,卻沒有找這五位教官其中的一個為指導老師?”

    雷洪飛也徹底聽傻了。不管是哪里,繼承者之間的競爭,都是最殘酷最不能為外人道的,一旦捲入其中,那就猶如墜入了漩渦,除非是鬥爭停止,否則的話根本不可能掙扎出來,更無法獨善其身,要不然為什麼社會上有“女怕嫁錯郎,男怕站錯隊”這樣的至理名言?

    最麻煩的是,風影樓現在竟然還是兩頭跑,他現在才八歲,還小得根本不懂其中利害,無論是李向商還是金擇喜,都不會逼一個孩子去表態,但是十年後呢?

    無論他做出了什麼樣的選擇,無論他最終站的隊,是勝是負,他曾經兩面拜師的經歷,都註定他的未來麻煩不斷!

    什麼公主愛上了敵國的王子,這種狗皮膏藥的愛情悲喜劇,難道看得還不夠多,看得還不夠煩嗎?至於最後結局還能來上一個皆大歡喜,兩個刀兵相見的國家,因為一段愛情,而握手言和,從此公主王子過上了快樂的幸福生活,當夕陽照到他們身上時,更映起了漫天的如火晚霞,拉長了他們斜斜的倒影,這種故事,更是滑他娘天下之大稽的**童話,反正想憑奧斯卡獎,是百分之百沒戲了!

    最重要的是,風影樓本身是一個種子級學員,進學校才短短幾天功夫,就得到六個教官的垂青,不知道有多少學員,在等著看他的笑話,在必要的時候,甚至可能會暗中踩上他一腳。

    平心靜氣的說,如果不是風影樓的大哥,就連雷洪飛都不敢保證,他會不會隨波逐流,和大家一起同仇敵愷。要知道,這樣不但是能踩掉一個占了太多名額的傢伙,給自己重新創造出機會,更是順應民意,和絕大多數人建立良好關係的契機!

    “在學校裏犯了眾怒是很可怕的。學校本來就提倡學員內部競爭,每年都因為這種強存劣汰的內部淘汰機制,有大量優秀學員因為不得人心而被淘汰出局,像風影樓這種還沒有足夠能力,更沒有足夠覺悟,就在不知不覺間架到浪尖上的小笨蛋,更是九死一生。”

    說到這裏,海青舞用力搖頭,“不,如果沒有你和我幫他,他就是十死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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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9 23:24:58
第三卷 過河小卒 第二十八章 俠骨天成

    “風影樓的面前,現在只剩下了兩條路,要麼激流勇進,不斷展現出他遠遠超躍其他人的驚人才華,讓所有人認清楚,彼此之間的實力差距,時間長了,他們自然而然會習慣性的接受風影樓的出類拔萃,並把每一個教官對他另眼相看當作理所當然的事情。”

    雷洪飛緩緩的搖頭,不是他小看自己的結拜兄弟,也不是風影樓缺乏出類拔萃的資格,但是,以他現在見到陌生人太多,就會臉紅,就會小心翼翼把自己縮成一團的性格,你要他怎麼在短時間內,展現出驚人才華,讓所有人都接受他就是與眾不同,就是出類拔萃,就是應該得到教官另眼相看這個理論?!

    “那麼第二條路呢?”

    海青舞沒有回答雷洪飛的問題。她昂起頭看著頭頂那輪殘月,沉默了好久好久,才低聲道:“我絕不會讓風影樓被淘汰,要知道,爬得越高,摔得越狠,還沒有能力承受狂風驟雨的風影樓,一旦從他不經意中爬上去的山峰上掉下來,他這一輩子,不要說是當一個優秀的軍人,我想就連堂堂正正的活著,都不可能了!這……就是樹秀于林,風必摧之!”

    雷洪飛狠狠皺起了眉頭,海青舞和風影樓相識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她卻一語道破了風影樓的性格特點。如果他真的被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淘汰,重新返回那個家,就算是他老爹風紅偉不去打罵斥責,僅僅是他在不經意中流露出的失望眼神,就足以讓風影樓這一生註定永不超生!

    “高年輕學員還好說,只要有我在,他們就沒有人敢輕易對風影樓下套使絆,但是最麻煩的,是和風影樓同年級的學員。我和他們的年齡、級別相差太遠,如果強行插手,這就不僅僅是犯了眾怒那麼簡單,而是恃強淩弱,直接違背了學校允許學員內部競爭,彼此提高的初衷,很可能會被學校正面警告,一旦形勢發展成這樣,那對風影樓更加不利!所以,想阻隔低年級學員,就只能靠你了。”

    “我應該怎麼做?”

    “你必須拼盡全力向上爬,你要讓自己的光芒比風影樓更盛更強,風影樓去睡鴿子籠,哪怕是朱建軍趕你,罵你,踢你,你也要死皮賴臉的混在那兒;風影樓去幫龍建輝喂老鼠,你就去給那些老鼠做馬夾;風影樓跟著薛寧波去學習運動突擊戰,你就發揮自己死不要臉外加調戲女生頗有一手的特色,同樣在旁邊勤學苦練。只是金擇喜和李向商這兩個教官,你千萬不要去碰!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這個性格比風影樓外露,行事風格乖張但是卻不失魅力,長得夠帥所以更擁有相當女人緣的傢伙,就會替風影樓分擔掉相當一部分壓力!”

    雖然海青舞後面的話,已經是在用中肯的語氣誇讚雷洪飛,但是雷洪飛仍然忍不住瞪大了雙眼,“這樣能行嗎?!”

    “要平時,肯定不行!”海青舞斷然道:“但是有資格問鼎校長寶座的這些教官,包括以一個女兒身,能在運動突擊戰領域硬沖進世界前五十強的薛寧波,他們中間有哪一個是笨蛋,有哪一個看不出來,你雷洪飛其實內心傲得要死,如果沒有特殊原因,絕不可能做出死皮賴臉偷師學藝的事情?到了那個時候,真心喜歡風影樓的龍建輝,朱建軍,薛寧波,莫天這幾個教官,哪怕是為了幫風影樓,也會默許你的存在!”

    “對了,還記得風影樓手中的那根竹哨吧?”

    海青舞道:“那根竹哨,叫‘弱音哨’,可是龍建輝的標誌性道具,更是他在戰場上的一種武器,能從他手中得到這種竹哨的人,放眼整個學院,風影樓還是頭一個。我想如果沒有那根該死的‘弱音哨’,李向商不會因為好奇和風影樓攀談起來,金擇喜更不會為了向李向商叫陣,就硬給自己收了一個徒弟!”

    雷洪飛瞪大了雙眼,“你不會要我天天去巴結龍建輝,讓他也送我一根那個什麼‘弱音哨’吧?”

    “和龍建輝教官這個樣的人打交到,最好把我們兩個的小聰明收起來。以我們現在的年齡和心智,無論如何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方法,在他的面前都沒有任何意義。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把我們的擔心,我們的顧慮,還有我們想要幫助風影樓的心情,完完全全的展現在他面前,等待龍建輝教官的判斷。拿著!”

    看著海青舞遞到自己面前的一封信,雷洪飛疑惑的道:“這裏是什麼?”

    海青舞不答反問:“雷洪飛,你知道風影樓憑什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獲得學校那麼多重量級教官的喜歡嗎?”

    雷洪飛搖頭。

    “明明因為家庭教育的緣故,被硬是塑造成膽小如鼠的性格,卻又有著一腔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骨天成。”說到這裏,海青舞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最重要的是,他天真,無邪,無論做什麼,心裏都沒有去計較利害得失,在這種情況下,他那股被家庭教育壓抑,只是偶爾才能釋放出來的浪漫,就猶如鑽石般,分外顯得珍貴和光彩奪目起來。”

    雷洪飛必須承認,在識人認人方面,他和海青舞有著一段遙不可及的差距。

    想想看他和風影樓的初識吧,只是喝了他幾杯兌了優酪乳的啤酒,只是因為喜歡他,明明知道莫天的可怕,仍然敢撲上去,拼盡全力抱住莫天大腿的孩子,能有幾個?為了保護他,甚至拾起打火機,想要“造大反”,來個玉石俱焚的孩子,能有幾個?

    別說八歲大的孩子不知道點燃半桶汽油的後果是什麼,人類對死亡本能的畏懼,是不分年齡大小的!

    再想想看,被老爸一個耳光接著一個耳光打到臉上,打得臉龐腫成一片,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卻依然敢為一個僅僅認識了一個多小時的朋友,去仗義執言的孩子,又有幾個?!

    當所有人面對薛寧波充滿期盼的雙眼時都低下了頭,只有風影樓喊出了一聲“讓我來”,當海青舞滿臉寂寞時,他送上了一封情書,當雷洪飛和朱建軍教官起了衝突,他和雷洪飛一起跑去打掃鴿舍,面對朱建軍提出來的一個又一個絕不合理的要求,他全部照單答應。

    叩心自問,別說是八歲,就是現在的你,在知道事情的結果前,面前這些選擇,你能不能像風影樓一樣做到,而且做得無怨無悔?!

    也就是因為風影樓俠骨天成,他天真無邪,他靈魂深處,透出一股浪漫,他才會雷洪飛這樣一個結拜大哥,有海青舞這樣一個“情人”,才會有這麼多教官,對他發自內心的喜歡。

    海青舞珍而重之的把那封信,遞到了雷洪飛手中,“如果龍建輝一直不肯答應,不到最後,絕不要把這封信交給龍建輝看。他看完後,你必須把這封信要回來,完整的交還到我手中。還有,我希望你能尊重一個男人的信譽,不要偷看裏面的內容。”

    ……

    如果說這封海青舞不允許雷洪飛私自拆看的信,就是一個“錦囊妙計”的話,它的確起作用了。

    身為第五特殊部隊有史以來第二顆無論是軍事技術、心態、實戰經驗,還是指揮能力,都接近完美的“獠牙”,龍建輝的眼界絕對高得驚人,雷洪飛雖然也算是出類拔萃,性格也有讓龍建輝認可和喜歡的一面,但是憑這些,就想從他的手裏拿到一根具有特殊意義的“弱音哨”,仍然明顯不夠。

    但是當雷洪飛把那封信交給龍建輝後,只看了幾眼,微笑,歎息,微微的驚愕,淡淡的讚賞,還有隱隱的擔憂,幾種複雜的情緒,就快速在龍建輝的臉上交替閃過。最後他把信折起來,又還給了雷洪飛,然後當著雷洪飛的面,從抽屜裏取出刻刀和竹管。

    能打動龍建輝的,是風影樓花了半晚上,寫給海青舞的那封“情書”。

    在這封“情書”的後面,海青舞還附了一封短信。

    “我在三天前,從學校外的小溪裏逮了幾隻小魚,把它們裝在瓶子裏,送給了風影樓。我們都知道,這種放在罐頭瓶子裏,得不到氧氣補充的魚,根本不可能活過一夜,我把它們送給風影樓,也不過是看風影樓右腿受傷行動不便,沒有辦法像別的學員一樣四處瘋跑,所以給他找了一點消遣的玩具罷了。結果,第二天下午,我去看望他的時候驚訝的發現,那些魚在罐頭瓶裏呆了將近二十四個小時了,竟然還沒有死。”

    “問過我才知道,原來風影樓每隔兩個小時,就去給魚換一次水,就連晚上熄燈後,他都躲著巡夜的值班人員,不間斷的做著這些事情。我問他為什麼,他告訴我,看到魚在罐頭瓶裏翻起了白肚,但是還沒有死,嘴巴在那裏一張一張的樣子,他覺得心裏難受。”

    “我告訴他,身為一個男孩子,尤其是第五特殊部隊未來的軍人,一定要學會心狠手辣,要學會有舍有得,他連幾條小魚都捨不得,那怎麼能行?結果,當天下午,風影樓在沒有告訴我和雷洪飛的情況下,拄著拐杖,靠那條吃了他幾顆怪味糖豆就親熱得不得了的功勳犬黑梭的幫助,成功溜出校門,足足在山區裏步行了四公里,把那些瓶子裏的魚,重新倒回了小溪當中。他回來的時候,滿身是傷,就連晚餐時間都過了,我本來想罵他,但是看著他對我露出一個大大的,如釋重負的笑臉,我愣是沒有罵出口。”

    海青舞的短信,寫到這裏就結束了。

    看起來是沒頭沒尾,但是龍建輝卻能看明白海青舞後面想要說的話。

    現在的風影樓,心太軟,又太熱情,太容易相信別人,同樣的,他也最容易受傷。

    現在的風影樓,還沒有做好接受最殘酷學員內部競爭的準備。

    至於未來的風影樓……

    目送手裏捏著根“弱音哨”的雷洪飛大踏步離開,就連龍建輝都忍不住輕輕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他竟然被說服了,他竟然被兩個學員聯手說服了。

    不!

    龍建輝旋即搖頭,他並不是被兩個學員說服了,而是被三個學員說服了。

    “怪不得我一見風影樓就喜歡呢,”龍建輝揉著鼻子,輕歎道:“這小子怎麼這麼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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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過河小卒 第二十九章 碎魂(上)

    “海青舞姐姐、雷洪飛哥哥,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被選成班長了,還有,老師看我數學成績不錯,還讓我同時當了數學課代表。”

    聽著風影樓開心的彙報,看著他進入學校短短幾天時間,因為受盡了寵溺,而終於有了幾分自信,更開始容光煥發起來的小臉蛋,雷洪飛不由皺起了眉頭。但是海清舞卻依然帶著微笑,“不錯,不錯,真是不錯。想不到才來學校幾天,風影樓就升官了,那你以後可要努力學習,尤其是在數學這門課上,一定要成為尖子級的好學生啊!”

    風影樓用力點頭,“嗯,我還要去給金擇喜老師洗衣服,就先閃啦!”

    看著風影樓一路輕鬆,就差用單腿蹦蹦跳跳來舒展內心快樂的背影,雷洪飛和海青舞的臉上同時揚起了擔憂的神色。

    風影樓實在太忙了,他忙著去練習李向商教官傳授給他的那套“你我他”心理訓練,他忙著去給金擇喜教官洗衣服,他忙著去幫龍建輝教官喂老鼠,他還隔三岔五的跑到莫天教官的單身宿舍裏,去混吃蹭喝,就算是偶爾有時間,也會被薛寧波順路叫上,在她訓練的時候,去當跑腿的小打雜……明眼人誰不知道,薛寧波在練習動運突擊戰時,專門把風影樓喊到身邊,讓他有空就遞遞毛巾送送水,實際上,就是在讓他旁聽,讓他越級開始接觸動運突擊戰的靈魂性實質內容?!

    就是因為太忙了,風影樓根本沒有注意,他身邊那些人,包括每天上午一起在教室裏,學習普通文化課的同齡人,對他態度的轉變。事實上,就算是那批來自同一個省份,一起參加過“靈魂之門”考驗,已經在相互扶持中,積累下一些友誼的同伴,除了周玉起和邱嶽之外,其他人也因為種種原因,對風影樓保持了一種敬而遠之的疏遠。

    “喂,你說……”雷洪飛低聲道:“我要不要去提醒一下風影樓,不要一進學校就太過於張揚,最好能收斂一點?”

    “張揚?收斂?”在嘴裏回味著這兩個詞,海青舞臉上緩緩揚起了一絲凜然,“雷洪飛,你告訴我,風影樓來到這個學校還不到兩周時間,他是成了眾矢之的,但是他張揚了什麼,你又希望他收斂些什麼?”

    雷洪飛不由啞然。

    海青舞瞪著雷洪飛,沉聲道:“這對風影樓來說,就是一場他還沒有準備好,就必須面對的戰爭。贏了,他就是第五特殊部隊中人人尊敬的強者;輸了,他就絕不可能通過六年後初級培訓結束,每一個人都必須面對的測試!樹,已經秀于林,人,已經站到了浪尖上,現在除了拼死前進之外,你以為風影樓還能退得回去嗎?”

    “你別忘了,在這個世界上,永遠是錦上添花者眾,落井下石者也眾,風影樓只要退後一步,那就是必死無疑!如果你這個當大哥的,現在還沒有這種覺悟,就最好立刻和風影樓劃清界線,再把那根代表挑戰與機遇的‘弱音哨’還給龍建輝!”

    風影樓根本不知道雷洪飛和海青舞之間的這場爭論,他甚至沒有留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的同學已經開始用“班長大人”、“種子大人”之類絕對稱不上親近的稱呼,取代了他的名字,他當然更不會留意這些稱謂背後,那濃濃的排斥。他就像是一個快樂的小陀螺,每天高速旋轉著,從學校的這個角落轉到那個角落,享受著和學院裏幾個重量級教官之間的親密。

    ……

    時間就這樣一天接著一天度過,風影樓他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了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他喜歡每天的忙碌和隨之而來的充實,他喜歡有雷洪飛和海青舞這樣的朋友每天朝夕相伴,他更喜歡一次次完成了幾位教官佈置的功課後,他們淡淡點頭時,那種被認可的快樂。

    當風影樓在校醫雅潔兒的説明下,把拆掉繃帶的右腳放到地上,嘗試著把身體的重量一點點拋上去,並開始小心翼翼的來回行走時,看著掛在校醫室裏的日曆,風影樓才猛然發現,在不知不覺中,他竟然在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整整呆了三個月了。

    由於腳上有傷,風影樓幾乎沒有參加過一次訓練,所以他還沒有過被教官整得就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的經歷,但是他也絕對沒有虛耗這寶貴的三個月。或者說,在這三個月裏,他獲得的知識和應有的成長,比任何一個同學都高。

    丟掉用了足足三個月的拐杖,用雙腳走在路上,那種想跑就跑,想跳就跳,那種久違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讓風影樓真的想來上個一蹦三尺高,用來宣洩他現在的快樂。

    “班長大人!”

    一個聲音突然從身體左側不足十米的位置上響起,風影樓下意識的回頭,正好看到一隻籃球就帶著驚人的高速迎面撞來,風影樓只來得及略略一側身體,那只籃球就毫無花巧的正面砸到他的臉上。

    “崩!”

    風影樓被籃球砸得整個腦袋不由自主的向上一揚,那樣的動作看起來就好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記沉重的右勾拳。而在這個時候的風影樓,只覺得眼前在瞬間炸起一片血紅,緊接著無數點星星點燈般的金花,在他的眼前亂飛亂舞,揚起一片令人眼花繚亂的軌痕。

    隨著籃球的重擊,一股酸酸麻麻澀澀楚楚,猶如同時把二十斤老陳醋,外加十斤幹辣椒一起塞進嘴巴裏的味道,以風影樓的鼻子為出發點,每秒鐘一百米的速度,順著風影樓的觸覺神經,狠狠撞進了他的大腦裏。

    直到這個時候,一句絕對稱上善意的提醒,才送進了風影樓的耳朵:“接球。”

    從籃球砸到臉上,到聲音傳到耳朵裏,這兩者之間至少有三秒鐘的間歇!就算是風影樓也知道,對方根本就是誠心砸他!

    如果換成是別的孩子,被人當眾故意用籃球砸到臉上,只怕是二話不說,就會撲上去揮拳相向。但是風影樓沒有這麼做,他第一時間,竟然是習慣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定上面沒有傷口後,他明顯的長長松了一口氣。

    雖然這裏是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老爸風紅偉,再也不會因為他臉上有上一塊被人欺付後留下的淤傷,就不問青紅皂白的舉起家裏那根棗木做的擀麵杖,對著他屁股一陣猛揍,可是這多年留下來的習慣,仍然沒有辦法在一時間改變。

    那個先把籃球丟到別人臉上,再馬後炮式的提醒一聲的學員,就靜靜的站在原地,等著風影樓當眾發飆。校園裏其他做課外活動的學員,也隨著他這一記充滿挑釁意味的攻擊,而瞪大了眼睛,把充滿好奇與興奮的目光投注過來。

    風影樓八歲半了,而那個當眾用籃球砸他的學員,看起來無論是年齡,身高還是體重都和他基本相當,而且他們都是這一界的學員。雙方從戰鬥力上來說,應該基本持平。

    風影樓拾起了那只籃球,大踏步走過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用最狠的力量,把籃球拋回去,砸到挑釁者的臉上,兩個低年級學員之間的打架勢不可免時,風影樓竟然把籃球就那麼平平淡淡的交還給那個一臉戒備的學員,“不好意思,我不會打籃球。”

    留下這句話後,風影樓竟然真的轉身,就那麼直接走開了。

    原來在學校被人欺付了,風影樓從來不敢還手,他更不敢主動打架,只要對方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傷痕或淤青,哪怕是對著他的臉上吐口水,他都不會說什麼。因為只要臉上有傷回家,風紅偉從來不問事情經過,每次都是沖過廚房,抓起那根足足有雞蛋粗的擀麵杖,對著風影樓的屁股就是一陣猛擊。

    而風紅偉每次打兒子時,嘴裏說出來的家教,更堪稱經典:“別人就是看你小子不學好,不是好東西才教訓你。你爸我行得正,走得直,為什麼不見大街上突然跳出來兩個人來打我?”

    所以,明明知道對方是在挑釁,已經習慣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風影樓,乖巧得就像是一隻貓!

    只可惜,學校裏這麼多人,包括教官在內,沒有人會相信,能讓龍建輝、莫天這兩個人另眼相看的風影樓,會是一隻貓!

    看著風影樓竟然真的打算這麼當眾走開,那個學員的眼睛裏,緩緩騰起了一縷再無法掩飾的怒火,他突然一揚手,當著所有人的面,再一次將手中的籃球狠狠砸出去。

    “砰!”

    風影樓只走出五六步遠,那只幾乎傾盡對方全力的籃球,直接砸到了他的後腦勺上,猝不及防之下,風影樓竟然被一隻籃球生生砸倒。

    風影樓整個人撲倒在校區內,雖然沒有塗抹水泥,但是長年累月被人踩來踩去,已經硬得就像是石板的地面上,他足足趴了十幾秒鐘,才像是一把折尺般,用雙臂一節節撐起了自己的身體。

    而對方“善意”的邀請,也在這個時候傳進了風影樓的耳朵裏,“不會玩可以一起學嘛,接球。”

    風影樓看著依然在他腳下滴溜溜轉個不停的籃球,他的目光回轉,最後落到了那個學員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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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過河小卒 第三十章 碎魂(中)

    風影樓再次拾起了那個籃球,端著它一直走到了那個學員面前,他直直凝視著對方的臉,再一次把籃球舉到了對方面前。

    那個一直用籃球用力砸風影樓,想方設法要去挑釁他,激怒他的學員臉色變了。

    他雖然和風影樓同齡,又一起加入學校,但是不同的家庭教育,卻讓他擁有了和風影樓絕不相同的眼界。他至今仍然清楚的記得,一位特種部隊教官,去拜訪他父親時,曾經隨口說出來的一段話:在大自然中,如果兩種從來沒有遇到,更不知道對方戰鬥力的猛獸狹路相逢,它們絕不會輕易發起進攻。它們都會彼此注視著對方,彼此衡量著雙方的戰鬥力。一旦在這種對峙中,有一方轉身選擇逃跑,或者無法抵擋對方身上傳來的壓力,暴露出軟弱的一面,那麼氣勢占上風的一方,必然會毫不猶豫的發起進攻!

    這就是在大自然中,那些經歷了物競天擇考驗猛獸,積累下來的最殘酷戰鬥經驗!

    迎著風影樓那雙猶如天空一樣清澈,在幾個月“你、我、他”心理遊戲歷練下,竟然已經隱隱有了幾分深邃,更如此清晰的折射出周圍一切的眼睛,看著他以自己為目標,一步接著一步的走過來,這個從小就受盡寵溺,所以的心高氣傲,學員竟然有了一種扭頭避開風影樓目光的衝動。

    不知道為什麼,風影樓的這雙眼睛,竟然讓他想到了動物世界欄目裏,那些仰天長嘯,就能百獸震惶的虎!就是這種感覺,讓他緩緩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因為他清楚的明白,如果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麼在這場無法言喻,卻正在進行的心靈對決中,他已經先輸了第一陣!

    “不愧是種子學員……”

    風影樓真的沒有聽出對方的話中,已經少了一份穩操勝券的自信,多了幾分敬重。對方甚至已經將“種子大人”、“班長大人”這兩個絕對沒有半點尊敬成份在內的稱謂換掉,風影樓只是認真的盯著對方,直到他走到對方面前,才突然開口問道:“我哪得罪你了?”

    面對這個絕對意外的問題,那個學員愣了足足七八秒鐘,才回答道:“沒有!”

    “那你為什麼欺付我?”

    那個學員的臉上終於忍不住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風影樓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只有那些膽小懦弱的軟骨頭,被高年級的學生欺付,甚至是被校外的小流氓勒索後,才會抖抖索索的問這樣一個充滿討饒意味的問題。

    你什麼時候見過一個敢做敢為的爺們,一個血性十足,路見不平一聲吼,為了男人的尊嚴與傲骨,更可以血濺五步在所不惜的漢子,被人用力接二連三的當眾在屁股上猛踹了幾腳後,還會先客氣而禮貌的問上一句:“我得罪你了嗎,你幹嘛踹我?”

    真遇到了那種情況,哪里還需要廢話,直接掄起拳頭,先把敢向自己挑刺的人揍得連他媽都不認識了才對!

    就是在這個學員一臉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風影樓第二次把籃球放回到對方的手中,“我真的不會打籃球,你找別人一起玩吧。”

    風影樓真的不知道,他剛才的氣勢,已經壓倒了對方,他直接把籃球砸回到對方的臉上,哪怕是用最冷漠的態度,把籃球隨意丟到地上,再甩過去一個充滿警告意味的眼神,那個學員都不會再繼續挑釁。

    但是在這場還沒有摸清彼此實力的氣勢角逐中,已經佔據上風的風影樓,竟然退讓了,而他明明知道對方是在挑釁,仍然第二次把籃球送回對方手中的行為,更是毫無爭議的示弱甚至是討好。

    事實上……

    一個在家裏被教得見到任何人都要露出笑臉,被人揪左耳朵就要學豬叫,被人揪耳朵就要學雞叫,被人按鼻子,就要立刻蹲在地上扮小狗,已經被他爸訓練得猶如小丑般滑稽而可笑,小小的自尊心不要說是被人踐踏,而是根本沒有生長土壤的八歲大的孩子,你能指望他去做什麼?!

    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氣風平浪靜!

    吃虧就是佔便宜!

    這些就是風紅偉的處事之道,也是他強行加在風影樓身上的哲學。

    問題是,風紅偉從來沒有想過,到了刀鋒入骨,背水一戰的時候,你還退得了,還能忍得了嗎?!

    就算是你能退,能忍,你的對手,為了取得最大的勝利果實,也不會給你退的機會!

    在氣勢此消彼長之下,迅速恢復勇氣的學員,看著風影樓竟然真的要轉身走開,他脫口叫道:“等一等!”

    這位挑釁者打量著風影樓的背影,道:“我知道班長大人您每天要做的大事實在太多,每天光去向幾位天王級教官請安問好,也要用掉你相當多的時間,在這種情況下,不認識我這個每天上午,和您在同一間教室裏上課的上角色,也是無可厚非。但是我說班長大人啊,和班裏的每一個同學搞好關係,讓我們這些差等生,也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也是班長大人您的工作嘛!”

    身為一個班長,已經開學三個月了,至今仍然沒有記住全班的每一個同學,這的確是風影樓的失職。

    風影樓無論是在托兒所,還是讀小學一二年級時,他有點懦弱沉默寡言的個性,實在不怎麼討人喜歡,而且有一群孩子總喜歡一起欺負他。風影樓的老爸風紅偉,在軍區裏外號叫“賴蛤蟆”,他在學校裏的外號,就是“小二賴子”,在這種情況下,不要說是班長,就連小組長都從來沒有當過。

    缺乏當“官”的經驗,而在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文化課上的班長,也不過就是一個虛掛在那裏的名頭罷了,根本不需要風影樓去幫助老師整頓課堂紀律,也不需要每天去點名,看看有沒有人遲到早退,老師不在的自習課上,更沒有人敢到處裝滿了內部閉路監視系統的教室裏開小差,做一些校規不允許的行為。

    所以風影樓這個掛名班長,根本就沒有什麼工作好做,每天都是和普通同學一樣,上課時來,下課後即走,最多就是從各個小組長手中,收齊他這個數學課代表,每天要代老師收的作業本。由於他也真的實在太忙,從來沒有刻意留在教室裏,和大家說說笑笑打成一片。

    佔據“高位”,即沒有展現出足夠服眾的能力,也缺乏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圓滑,風影樓想不被大家聯手排斥都難!而他現在留給同班同學的印象,就是……高傲,牛逼得令人討厭,面對同學時眼角就翹到天上,對教官就點頭哈腰小心巴結狂拍馬屁的超級變色龍!

    “班長大人,你不會玩籃球是吧,沒有關係。”

    挑釁者丟掉手中的籃球,他伸手指著校區裏,一群分成兩支“人馬”,彼此對撞,玩成一片,撞成一片的同學,道:“金教官教我們的‘攻城’遊戲,班長大人你總會做吧?您再忙,不會連和同班同學一起玩一會的時間也沒有吧?!”

    攻城遊戲,固名思義,就是一種雙方彼此派出兵力攻打對方的“城鎮”,再想方設法守好自己老窩的遊戲。

    這個遊戲的規則很簡單,雙方各劃定一個長方形區域,作為自己的“國土”,而外面就是廣闊的戰場。雙方的騎士,就要在戰場上生死角逐,直至其中一方,突破封鎖沖進對方的國界,佔領對方的大本營。

    因為是騎士,所以在戰場上彼此角逐的人,都必須屈起一條腿,用小孩子都喜歡玩的“拐子馬”彼此對撞,誰被對方用膝蓋撞得失去平衡雙腳同時落地,就算是戰敗落馬,需要退出戰場。

    在場所有人中間,只有負責守護老窩的兩名大將,可以雙腿站在長方形國界以內。但是他們不能沖出國界,只能被動防守。一旦有人成功突破層層防守,沖進國界,雙方就要在國界內,像打橄欖球一樣,通過推、撞、擠、摔、絆等方式,把對方強行驅逐。無論是敵我雙方,一旦被迫離開“國界”就算是光榮陣亡。

    這個遊戲很簡單,但是卻能訓練學員們的團隊合作精神,更在考核學員的身體抗擊打能力和爆發力。尤其是負責守護國界的大將,也許會同時面對幾名沖進國界的敵軍,想要守住自己的根據地,更必須是近戰能力超強的角色。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金擇喜就是通過這種遊戲,來選拔能力出眾的學員。要知道,在人人都心高氣傲的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有資格被同學推選為大將,鎮守國界的學員,絕對是個人能力和親和力,都堪稱超級精英的人物。

    風影樓還在猶豫,那個同學已經不由分說,把風影樓硬拖到了那片熱火朝天的“戰場”上。他突然打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吸引所有人注意後,他伸手指著其中一方國界,道:“班長大人今天心情好,也來陪我們玩攻城了,讓班長大人當藍方的大將,大家應該沒有意見吧?”

    這個同學明顯在班裏擁有相當不錯的人氣,他這樣強行插進來,中止了別人玩到一半的遊戲,但是卻沒有人抗議,站在藍方國界的裏大將,更是立刻把大將的位置讓了出來。

    在把風影樓送到“國界”,站定大將位置後,那個同學大聲道:“班長大人,您可是免試入學的種子學員,又天天跟著幾位天王級教官,我們都知道您絕對倍牛逼,但是千萬別客氣,都使出來讓我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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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過河小卒 第三十一章 碎魂(下)

    這是一場雙方“軍隊”在戰場上彼此交逐互不相讓,最終攻入國界的戰爭遊戲!

    雙方拼的就是意志,拼的就是不服輸的精神,但是當風影樓站到藍方國界的大營裏,擔任了大將那一刻開始,最奇異的一幕出現了。

    無論是敵人還是己方的騎士,看似氣勢洶洶,但是在即將“交火”的一刻,他們中間卻有幾個人錯身而過,面對這種絕對意外的情況,風影樓還沒有反應過來,幾個敵方的騎士,已經如入無人之境,用最快的速度突破火線,沖進了他必須嚴防死守,否則就代表“戰爭”失敗的國界!

    風影樓根本只來得及把雙手抬起,以那個用籃球砸了他兩次,又強行把他拖進這場遊戲的學員為核心,兩個學員已經一左一右,用橄欖球比賽般的野蠻,狠狠撞擊到風影樓身上。

    “砰!”

    風影樓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兩柄重磅鐵錘同時砸中,那種遠超他身體承受極限的可怕撞擊力,讓風影樓只想放聲痛叫。而他總算及時抬起護住頭住的雙臂,根本無法和對方身體全力撞擊形成的可怕慣性抗衡,竟然不由自主的反撞回來,直接砸得他鼻血長流。

    看到風影樓雖然被撞得嗞牙咧嘴鼻血長流,但是依然站在大將的位置上,站在他右側的挑釁,眼睛裏突然閃過一絲和他年齡絕不相符的陰冷,他踏前一步,對著風影樓狠狠推出一掌。

    在攻城遊戲裏,一旦攻入國界,雙方彼此用力推對方的身體,把對方強行驅逐出境,本來就是最基本的動作,誰也不會說這個學員做錯了,但是他這一掌絕不普通!他這一掌,竟然是由下至上,就像是一根木樁般,以四十五度角狠狠撐到了風影樓的下巴上。

    這赫然是他們從金擇喜教官那裏學到的空手道手部攻擊技巧……熊掌!

    熊掌可是日本極真流空手道中,由於殺傷力太強,而被明令在比賽中禁止使用的手部格鬥技術。使用這種攻擊技術,它唯一的目標就是讓對方瞬間失去戰鬥力,如果力量足夠的話,甚至可能一擊讓對方斃命!

    雖然這一記熊掌還沒有練到家,無論是力度,角度還是時機的把握,都絕對稱不上完美,但是那種比右勾拳更悍狠的力量,卻毫無保留的全部傾注到風影樓的身上。風影樓兩排牙齒之間,傳來一陣“喀啦、喀啦”的可怕聲響,如果不是他習慣了挨打時不呻吟,不哭叫,剛才他很可能會生生咬碎自己的舌頭。

    最可怕的是,在牙齒劈劈叭叭的震盪聲中,一股以下巴為起點,一路向上刺入的震盪波,竟然毫不留情的灌入了他的大腦。

    拳擊中的溝拳,攻擊的只是目標的下巴,而極真流空手道中的“熊掌”,卻是在攻擊完下巴後,再把穿透力直接灌入目標的大腦,這就是雙方在實戰中殺傷力不同的最根本原因!

    “轟!!!”

    沒有通過耳朵,風影樓清楚的聽到自己大腦中傳來的一聲轟鳴,他的眼前更像是同時點燃起幾十個禮花般,無數朵金色的星星,幾乎占滿了他所有的視線,而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更讓他覺得天旋地轉,就連在金星亂舞中,眼前那幾張臉,還有遠方的群山,似乎都一起扭曲變型,變得不可思議起來。

    風影樓還沒有從這種震盪中清醒過來,那位挑釁又伸腳一勾,先是受到高速撞擊,又結結實實挨了一記熊掌,小腦受到過度震盪,已經無法保持身體平衡的風影樓,毫無抗拒的用最狼狽的動作,狠狠撲倒在地上。

    風影樓在學校時,由於性格懦弱,不止一次受過欺負,當然也不只一次挨過打。但是學校裏打架,那些小霸王就算是再蠻不講理,再喜歡欺負人,也沒有這樣下手狠辣,占上幾下便宜就自然會放過他,哪像是眼前這兩個人,他們分明恨不得一下就把風影樓活活撞死!

    四周響起了一片輕笑。

    風影樓仰面看著那一張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看著他們臉上那絕對稱不上善意的笑容,看著他們眼睛裏,那無可掩飾的興災樂禍,風影樓突然明白,這場遊戲,無論他手下有多少“騎士”,也是他一個人的戰爭。

    因為……看著眼前這一張張臉,他竟然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和雷洪飛初識的那個夜晚。

    在那天的夜裏,雷洪飛也是這樣的孤立無援,也是這樣的四面楚歌,所以他才會那樣放肆的笑,他才會長歌當哭。但是風影樓真的不明白,雷洪飛是殺了人,而那些圍觀是不相干的路人,他們才會對雷洪飛露出那樣的眼神與表情,可是現在圍在他身邊的,卻都是同一所學校的同學,更可能是將來並肩作戰的戰友啊!

    一雙腳走到了風影樓的身邊,順著他穿的皮靴一點點往上去,風影樓看到了那個挑釁的臉。在這個時候,他居高臨下的望著風影樓,在他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強之間對峙的小心翼翼,但是他竟然還能一臉的微笑,一臉的尊敬,竟然還能體貼入微的替風影樓解釋:“大家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班長大人。班長大人可是種子學員,他肯定是在讓著我們呢!”

    “你說是不是啊,我的班長大人?”

    沒有人可以形容,這句充滿尊敬意味的話,對著一個躺在地上,幾乎無法重新站起來的人,恭恭敬敬的說出來,是何等的諷刺。

    風影樓盯著挑釁的臉,直到這個時候,風影樓才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笑面虎”,他用力晃著自己的頭,直到耳朵裏不再“嗡嗡嗡嗡”的響個不停,才低聲問道:“你是誰?”

    “呀,同學三個月,班長大人總算想起問我的名字了。那就請班長大人記好了,我姓陳,陳徒步!”

    看著風影樓慢慢掙扎著重新爬起來,陳徒步用理解的口氣道:“我們兩個人一起沖進來,嗯,班長大人當然對付不了了,這樣吧,我們輪流進攻,一對一,好不好?”

    風影樓一個“好”字剛剛說出口,他就覺得身體一輕,竟然被陳徒步身邊那個幾乎比他要高出一頭,體重起碼也要多出十公斤的學員,抓住他的衣襟,用柔道中最常見的過肩摔狠狠甩到地上。

    “喂,龍王誰讓你出手了?”陳徒步連連搖頭,大家都是剛入校的學生,但是在短短三個月時間裏,他在同學中間,竟然已經可以當眾“斥責”那個長得牛高馬大,綽號叫“龍王”的學員,“你沒看到班長大人比矮了一大截子嘛,你這樣不是欺付人嗎?”

    “斥責”完龍王,陳徒步看著再一次掙扎著爬起來的風影樓,問道:“你說是不是啊,今年全校唯一免試入學的種子學員大人?”

    風影樓第三次倒在了地上。

    這一次把他擊倒的,是身高、體重、年齡都幾乎和他相等的陳徒步。

    陳徒步扣住風影樓胸前的雙臂,猛然向後躺倒,站立在那裏早已經搖搖晃晃的風影樓,根本無法抗拒這種拉扯力量,不由自主的跟著向前撲倒,陳徒步在他肩膀接觸到到地面的瞬間,右腿狠狠向上撐起,直接踢到了風影樓的肚子上。

    就是以兩個人緊緊扣在一起的手臂為圓軸,風影樓整個人竟然被陳徒步這一腳蹬得在空中轉出一道一百八十度大弧線,然後就像是一個麻袋似的,平平展展摔到了地面上。而到了這個時候,陳徒步的進攻竟然還沒有結束,他整個人在地面上玩出一記漂亮的後滾翻,直接騎坐到風影樓的身上,居高臨下對著風影樓的臉一拳重重砸下。

    面對這根本無可抗拒,就連雙臂都被對方壓住在身體下面,就連最基本自我保護都已經不再可能的致命一擊,風影樓不由自主的閉緊了雙眼。

    他在等著對方的拳頭,重重砸到自己的臉上,可是足足過了半分鐘,陳徒步的拳頭也沒有落下來。

    眼睫毛輕輕跳動了幾下,風影樓猶豫的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了一隻就停在自己鼻尖前方不足一寸位置的拳頭,更看到了陳徒步臉上,那濃濃的不屑與嘲諷。

    陳徒步慢慢收回了拳頭,他盯著風影樓的雙眼,揚聲道:“我現在真想給你找一張鏡子,讓你看看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

    風影樓現在是什麼表情?

    一個九歲大的孩子,眼看著拳頭就要落到自己的臉上,他會是什麼表情?

    在風影樓的臉上,鼻血、汗水和塵土混合在一起,看起來已經是說不出來的滑稽與可笑,而在它上面,畏縮,恐懼,還有不由自主流露出來的哀求,這些代表人類懦弱一面的情緒,更是那樣明顯得無可置疑。

    陳徒步之所以沒有把最後一拳砸到風影樓的臉上,就是想讓風影樓臉上的表情持續得時間更長一點,就是想讓更多的人,看清楚這一幕。

    “班長大人?種子學員?”

    陳徒步慢慢從風影樓的身上爬起來,他從龍王的手裏接過那只曾經砸過風影樓兩次的籃球,這一次他沒有再用力去砸,他托著那只籃球走到了平躺在地上,接二連三遭到重創,再也沒有辦法憑自己的力量重新爬起來的風影樓面前,他手微微一傾,那只籃球,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那麼……

    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加速、慢慢的墜落,直到第三次,輕飄飄的落到了風影樓身上。

    這一次籃球落到身上,真的不重,也真的不疼,但是當籃球落到身上的瞬間,風影樓的身體卻不由自主的蜷縮起來,他真的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這一隻籃球給生生砸碎了。

    “我們的班長大人,這一界學員中,唯一免試入學的種子學員,能讓那麼多教官另眼相看的風影樓……”陳徒步的話,在這個時候,如此清晰的傳送進了風影樓的耳朵:“也不過如此!”

    明白了,風影樓終於明白,他被這只籃球砸碎的是什麼了。

    他在這三個月時間裏,受盡了寵溺,他春風得意,他努力學習,無論是颳風下雨,還是天氣已經漸漸轉涼,他都堅持著睡在那個四面通風的鴿子籠裏,他努力做著每一個教官教他的事情,他享受著付出後,得到認可的快樂,他更從一開始混身不舒服,到漸漸習慣了跟著雷洪飛,跟著海青舞,他們三個人無論出現在哪里,都會成為眾人關注焦點的感覺。

    這一切的一切,終於緩緩催生出他的自信,可是,他三個月的辛苦努力,他三個月的奔波,就被一隻迎面落下來的籃球,輕而易舉的給砸碎了!

    “哼,原來我們的種子學員,已經九歲了,竟然還在玩這種女孩子才會喜歡的玩藝兒。”

    聽到陳徒步充滿不屑意味的輕哼,躺在地上的風影樓努力睜大了雙眼。陳徒步彎下腰,從地板上拾起一隻手工並不怎麼出眾,但是針腳細密,明顯下了一番心血,更融入一份感情的小布偶。

    那是風影樓臨走前,他的媽媽為他親手縫製的“母盼回”。

    根據她們老家的習欲,每當遊子遠行的時候,母親就會為他們親手縫製一個寄託了母親殷殷盯囑與關愛的布偶,她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把這個布偶帶在身上,用她們的愛來保護孩子平安,更希望用這個布偶提醒遠離故鄉的遊子,還有親人在思念著他們,最好能早一點……回家!

    “難怪剛才動手時,我覺得你動作軟綿綿的像個女孩,原來你就喜歡和女生一起玩布娃娃。”

    陳徒步把那只“回盼回”拋到了地上,“但是在我們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不需要這種東西!”

    當著所有人的面,陳徒步抬起了他的右腳,準備重重在布偶上踏上一腳。他是勝利,他當然有這樣的資格,而且,他現在還微微有點生氣,他在生氣,剛才用籃球砸了風影樓兩下的時候,為什麼迎著風影樓直勾勾投射過來的目光,就連他的心裏,都忍不住有了一種下意識的畏縮。

    風影樓眼睜睜的看著陳徒步的腳重重踏向那只對他而言,擁有太多特殊含意的布偶,在三個月前,跟著風紅偉走出家門時,母親那隱隱的低泣聲,依稀又在耳邊響起……

    陳徒步的腳在距離布偶只剩下最後兩寸時,他的動作突然凝滯了。

    為什麼會這樣?!

    陳徒步疑惑的瞪大了雙眼,他從小到大,無論是在托兒所還是在學校,都是老師心目中的寵兒,都是萬眾關注的焦點,可是來到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他所有的光芒都被風影樓搶得乾乾淨淨,他比任何人都恨風影樓!他真的沒有打算半途收腳,他也絕對不會放過當眾打擊風影樓的機會!

    可是他的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頓在了那裏,而一股說不出來的涼意,在瞬間就刺入了他的心臟。

    沒錯,就是涼意,絕對的涼意,凍徹心扉的涼意!

    而這股涼意的來源,就是來自那個應該已經無法再掙扎著爬起來,更像女孩子一樣軟弱,軟弱得根本不敢和他正面角逐的風影樓。

    風影樓仍然沒有辦法完全支撐起他在短時間內,連續遭遇重創的身體,他仍然彎著腰,他的眼睛就直勾勾的盯著被陳徒步拋到地上,眼看著就要一腳重重踏上去的布偶。他現在臉上仍然沾滿了鮮血汗水和塵土,不知道什麼時候,淡淡的淚花更已經在他的眼眶裏不斷翻滾聚集。

    但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卻讓現在連腰都直不起來的風影樓看起來,就像是一頭……狼!

    一頭孤獨的沒有朋友,重傷垂死卻欲瘋狂而陰冷的狼!

    雖然不可思議,可是能在短短三個月時間,不是班幹部,卻成為全班同學代言人的陳徒步,他的年齡太輕,還讀不懂風影樓,但是他遠超同伴的本能直覺,卻讓他生生制止了那一腳。因為他的本能,他的直覺,清楚的知道,一旦這一腳踏下去,他要面臨的,必將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決鬥!

    陳徒步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心裏會湧出這種不能自抑的涼意,他更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這一腳踏到了半空,硬是不敢再踏下去。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又怎麼能突然收回這一腳?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憤怒到極點的狂吼猛然在所有人的耳邊炸響:“住手!”

    就是在這個最要命的時候,得到消息的雷洪飛終於來了!他遠遠的看著因為玩了一場“遊戲”就倒在地上的風影樓,看著那個用趾高氣揚的姿態,站在風影樓面前,就差一腳踏下去的陳徒步,他的眼睛猛然瞪圓了。

    沒有人可以形容雷洪飛奔跑的速度有多麼快,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憤怒,清楚的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敵意,面對一個憑自己現在的力量,根本無法對抗的對手,不知道為什麼,陳徒步卻在心底,輕輕籲出了一口長氣。

    為什麼會這樣,陳徒步不知道,他也不願意去想。

    “砰!”

    雷洪飛就像是一輛飛行的坦克,一路飛跑過來,他一拳就把陳徒步打得倒飛出四五米遠,然後他一把撈起陳徒步,反反正正就在他的臉上扇了二十幾個耳光。

    二十幾個耳光扇下來,陳徒步已經滿臉是血,臉龐更迅速紅腫起來,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卻對著盛怒如狂的雷洪飛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容,然後用他變得有點嘶啞的聲音,道:“呀,班長大人的保鏢來了!我們玩的‘攻城’遊戲,可沒有邀請十六歲的大哥哥來參加啊!”

    沒錯,他們剛才玩的,不過是同年級學員之間的一場“攻城”遊戲罷了,他們不是打架,他陳徒步當然更沒有去欺負一位從理論上來講,絕對應該比他強上幾倍的種子學員!

    面對這樣的陳徒步,就連雷洪飛都無法再繼續把耳光重重扇到對方的臉上。海青舞能壓制高年級學員,但是因為校規所限,卻無法干涉低年級學員之間的事情,而他這個大哥,已經十六歲了,面對一群最多不超過十歲的孩子,他何嘗沒有這方面的煩惱?!

    就是在一片沉默中,風影樓走過去,重新拾起了那只布偶,拍掉上面的灰塵。

    看著他的動作,看著他那雙再也沒有靈氣了的眼神,雷洪飛的心臟不由自主的狠狠一顫。

    “風影樓要麼激流勇進,成為全校公認的強;要麼……爬得高摔得重,就連六年後的初級學科畢業考試都不可能通過!”

    在這個時候,海青舞曾經說過的話,如此清晰的在雷洪飛的耳邊響起,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剛才生的一切,但是雷洪飛明白,風影樓摔下來了!

    他不但被打回了原形,而且摔得夠重夠慘,摔得可能再也無法重新掙扎著站起來。

    在離開這片“戰場”時,陳徒步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手裏捏著布偶,呆呆站在那裏一聲不吭,仿佛自己也變成了一個布偶的風影樓。

    真的,在場這麼多人,大概只有陳徒步清楚的知道,如果雷洪飛能早來三分鐘,或晚來哪怕十秒鐘,可能今天的一切,就不會再以這種方式收場。

    但是不管怎麼樣,他陳徒步贏了。沒有了風影樓這塊頂著“種子學員”稱號的絆腳石,老師們會注意到他,教官們也會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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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9 23:26:41
第三卷 過河小卒 第三十二章 界線

    風影樓病了,他的身心在最短的時間內,遭遇最猛烈重創,他不可能不生病。

    風影樓發了整整三天高燒,他天天說著胡話,他甚至把雷洪飛當成了他的爸爸。

    “爸,陳徒步打我,我知道他是故意整我,可是他怎麼打我,我都沒有還手。”面對坐在床前,正在用毛巾幫他擦拭額頭的雷洪飛,風影樓臉上揚起的,分明就是渴望獲得認可,渴望獲得更多關愛的小心翼翼,“你說過,要我在學校要努力和教官,和同學,和老師處好關係,無論發生什麼都絕不能和他們打架。你還告訴我,別人把口水吐我左臉上,我就應該把右臉也伸過去讓他再吐一口,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咦,爸爸,你的要求我都做到了,你怎麼還不高興啊?!”

    看著被人打成這樣的結拜兄弟,看著他一臉渴望與小心翼翼,雷洪飛他怎麼高興得起來?!

    “天哪!”站在床邊的海青樓發出了一聲低歎,“我說風影樓怎麼會輸得這麼慘,原來他根本不敢還手!”

    雖然風影樓腳傷剛剛治好,但是在這三個月時間裏,他跟著金擇喜,可是學習了三個月空手道中,以殺傷力最強悍而智稱的神道自然流“修羅刀”手刀技術,雖然修練的時間不長,但只要他敢放手去拼,別說是陳徒步,就算是那個比風影樓高上一頭的“龍王”,也未必能是他的對手!

    “爸,你要不高興的話,就揪我耳朵,按我鼻子嘛。”

    雷洪飛根本沒有辦法拒絕風影樓,當他把手輕輕按到風影樓的鼻子上時,風影樓雙手雙腿同時縮成一個滑稽的動作,“汪汪~汪汪~汪汪汪~”

    他學的好像,就連狗向主人討好時的表情,他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當雷洪飛把手落到他的耳朵上時,風影樓更伸長了脖子,他兩隻手臂在那裏不停撲騰,好像是在扇動翅膀,他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面對朝陽打鳴的公雞:“勾勾勾~~勾勾勾~~~”

    海青舞已經轉過了臉,她真的不忍再看到眼前的風影樓。她真的無法理解,一個父親,一個身為軍人的父親,為什麼會給孩子這樣的教育,為什麼會把孩子訓練得猶如一個小丑。

    “爸,我學得這麼像,你怎麼不笑啊?”

    聽著風影樓充滿哀求意味的低語,雷洪飛扯起嘴角,對這個結拜兄弟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十倍的笑容。當雷洪飛扭頭想要借此舒解一下自己的情緒時,他的目光和海青舞不經意相遇到一起,兩個人幾乎同時扭頭……他們真的不想看到對方眼睛裏,那一股相同的無奈與悲傷。

    三天后,當風影樓終於可以掙扎著爬起來的時候,他第一個選擇,就是去喂龍建輝教官的老鼠,和清洗朱建軍教官的鴿子籠。

    風影樓慢慢穿過學校的校園,一路上每一個遇到他的人,都對他側目而視,都在對他指指點點。

    老鼠已經喂過了,鴿舍也打掃乾淨了,這些天,雷洪飛幫風影樓完成了這些工作。

    風影樓站在鴿子籠前,和那些在三個月時間裏,已經彼此熟悉起來的鴿子們彼此對視,真的,在這間學校裏,大概只有雷洪飛,海青舞,邱岳和周玉起,外加這些鴿子和龍建輝養的老鼠,是風影樓的朋友。

    沉默了半晌,風影樓又轉身走向了金擇喜教官的單身宿舍,他已經三天沒有幫金擇喜教官清洗道袍了。

    在經過單身宿舍的水房時,風影樓清楚的看到,一個比他年齡略大的學員,正在那裏用力磋洗著一件剛剛從訓練場上換下來的白色空手道道袍,當他敲門得到金擇喜教官允許,再次踏進這間熟悉的單身宿舍時,沒有出乎預料,臉盆裏需要清洗的衣服已經不見了。

    剛才那個學員,洗的就是金擇喜的衣服。

    風影樓呆呆的站在金擇喜面前,面對這一切,他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做,或者應該說上些什麼。

    一對有過三個月情誼的師徒,就這樣彼此靜靜對視著,只剩下單身宿舍裏,那只上發條的小鬧鐘,秒針一下下有節奏跳動時,發出的“嚓嚓”聲響。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金擇喜終於開口了,“風影樓,以後你不要來幫我洗衣服了。”

    “嗯!”

    風影樓木木的點頭,他機械般的轉過了身體,其實,這個答案,在他經過水房時,就已經猜到了。

    “等一等。”

    金擇喜知道風影樓受傷了,他望著風影樓小小的背影,低聲道:“你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如果我再繼續讓你每天過來,只會讓更多的人對你不滿,我只是希望你……”

    把一卷寫滿字,裏面還有十幾幅插圖的紙塞進了風影樓的手裏,金擇喜低聲道:“這是我為你量身定做的一套格鬥技巧,只要你能天天不間斷練習,三年之後,等你能保護好自己的時候,再回來找我。”

    風影樓沒有回頭,他只是捏緊了手中那卷紙。上面的每一個字,每一幅插圖,都是金擇喜親手寫上去,畫上去的。看金擇喜眼圈烏黑,就連精神都有點不振的模樣,分明是得到消息後,用了三天時間,把這些東西連夜趕制出來。

    風影樓低聲道:“謝謝!”

    聽著風影樓低啞中,再也沒有原來的生氣與活力的聲音,金擇喜輕輕的吸著氣,他目送風影樓離開了自己的宿舍,他聽著風影樓一步步走出了單身宿舍樓,直到再也捕捉不到半絲痕跡,他才扭過頭,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輕聲道:“金擇喜,你不是只喜歡夠強勢的學生嗎,你不是最討厭弱者嗎?你不是說,在這個世界上想往裏爬,就應該心狠手辣臉皮厚嗎?為什麼看著一個打架時,連一拳都不敢回的垃圾離開,你竟然***這麼……難受?!”

    在走出單身宿舍樓時,風影樓迎面遇到了同樣住在這間宿舍樓裏的龍建輝。

    龍建輝沉聲問道:“怎麼樣,病好些了沒有?”

    風影樓點頭。

    左右打量了四周一番,確定沒有人注意他們之後,龍建輝走前一步,低聲問道:“我教你的‘懶驢打滾’,動作細節,還有身體重心的調整方法,你都記住了沒有?”

    風影樓再次點頭。

    “以後你就不要幫我喂老鼠了,”看著自己一句話出口,身體隨之狠狠一顫,卻咬緊嘴唇,總算拼盡全力沒有哭出來的孩子,龍建輝輕輕歎了一口氣,他伸手撫摸著風影樓的腦袋,低聲道:“我們這是不想害你啊!我剛才已經和朱建軍,李向商,薛寧波教官商量過了,以後我們必須和你劃清界線,也只有這樣,才可能避免第二次學員之間對你的聯手反彈。”

    “還有,記住,我送你的那根‘弱音哨’絕不僅僅是一件玩具那麼簡單,我們不會制止你和鴿子、老鼠之間的接觸,我們相信遲早有一天,你會發現‘弱音哨’和它們之間的聯繫。”

    龍建輝深深的望著眼前這個靈魂已經蜷曲到內心最深處的學員,他用力揉按著風影樓的頭,似乎想要用這種方法,把他的勇氣與鼓勵,毫無保留的傾注到風影樓的身上,“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本來就是一條大浪淘金的獨立橋,而經歷了這一次大起大落之後,你在未來人生的路上,要經歷的坎坷,要面對的迷茫,也必然比其他人多得多,但是,我希望你能堅持下來。直到你能發掘出,一個和現在絕對不同的自己!”

    風影樓的眼睛裏,總算恢復了一點點生機,他迎著龍建輝充滿鼓勵的目光,最後重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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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過河小卒 第三十三章 孤獨(上)

    “種子學員”的身份,曾經的大起大落,註定風影樓在這間學校裏,再也無法輕易結交下新的朋友。半年後,在第二次選舉中,以“零”張選票的成績,風影樓交出了代表班長身份的臂標。而接任,當然就是……陳徒步。

    一個失敗走下了台,而一個意氣風的接任,走上了台。而就是在這新舊交替之際,全班同學之間,揚起了一片猶如潮水般的掌聲。

    面對這種情況,清楚的感受著這種被所有人排斥的孤獨,風影樓更加沉默了。從此以後,他幾乎沒有在課堂上再說過話。他總是一個人坐在教官的最角落,他默默的聽講,默默的離開,而其他人也對風影樓抱著一種視而不見的態度,雙方就好象是生活在兩條彼此永遠不會交集在一起的平行世界裏。

    一年後的年級考核中,無論是文化課,還是軍事技能課,甚至包括金擇喜的格鬥課,風影樓的成績,都排到倒數十名以內。

    按照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規定,像風影樓這種沒有一項特長,而且成績過於落後,幾乎沒有什麼培養價值的學員,已經可以被直接開除了。

    在討論開除名單時,幾名重量級教官坐在一起,他們看到風影樓的名字時,所有人一起沉默了。過了很久,第一個開口的,竟然就是一向強調自己只喜歡強,絕對討厭弱的金擇喜教官。

    “我看風影樓每天的訓練比別人都刻苦,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聽著金擇喜教官有點明知故問的問題,其他幾個教官都沉默著。

    說到刻苦,風影樓的確是全校學員中間,最拼命的一個。朱建軍的鴿子籠不能睡了,他就乾脆睡在了鴿子籠外面,他一個九歲的孩子,硬是在露天環境下,度過了整整一個春夏秋冬。

    由於沒有住在宿舍裏,不必受學校作息時間的限制,他每天晚上都會用近乎自殘的方法,訓練到深夜。

    只要你晚上走到校園裏,只要沒有超過淩晨兩點鐘,你永遠可以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那裏不聲不響的在地上反復打滾;你永遠可以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對著包了一層麻繩的楊樹,在那裏練習近距離格鬥;你永遠可以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手裏端著一根削成步槍形狀的木棍,在那裏又跑又跳,嘴裏還不時出“噠噠噠”的聲響。

    而一條全身是傷,已經難掩衰老的狗,在這個時候,總會靜靜的站在一邊,看著這個孩子,在校園裏揮汗如雨。

    在這種情況下,風影樓的基本功應該比任何人都扎實,但是在實戰考核中,面對上百雙眼睛的注視,風影樓一次次失敗,他的成績比任何人都糟。

    “雖然他的成績不怎麼樣,但是……”金擇喜說到這裏,不由在心裏輕輕歎息了一聲,這麼多教官,每一個人都喜歡風影樓,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第一個開口為風影樓保駕護航的,竟然是他自己!但是金擇喜還是繼續道:“不管怎麼說,風影樓肯刻苦學習的精神值得提倡,要不然,我們多觀察一年,看看情況再說吧?”

    第一次,學校幾位重量級教官,沒有在同一個問題上產生分歧,隨著金擇喜的提議,幾乎所有人都在同時點頭,用全票同意的結局,決定了風影樓第二年的命運。

    時間就是在這樣不知不沉中迅速劃過,當幾位重量級教官再次坐在一起,討論這一年不合格學員的淘汰名單時,風影樓赫然還在上面。

    “他的基本功相當扎實,但是在實戰中,卻幾乎沒有勝率,所以成績才會這麼糟糕。嗯,這其中也不排除,我們這幾個教官,都私下裏教了他一些東西,同時要學習的東西太多,反而和其他人拉下距離這種事實。”

    這一回是龍建輝教官開口了,“風影樓能在操場的角落裏,每天忍受風吹雨打,一住就是兩年,試問別說那些孩子了,就算是我們這些教官,在十一歲時,沒有教官的嚴令,只是出於自自覺,有誰能夠做到?”

    周圍的幾位教官一片默然,龍建輝當著所有人的面,輕描淡寫的挪走了風影樓的檔案:“所以,我建議再觀察一年,最起碼,我們不要將來後悔。”

    五個教官一起點頭,就是這樣,風影樓又默默迎來了在學院的第三年。

    而在這三年中,雷洪飛卻已經在學校裏嶄露頭角,他用了三年時間,就學完了六年初級軍事訓練,以無可非議的成績,沖進中級培訓班,更成為學校著重培養的種子學員。在他成長的路上,當然也會遇到和風影樓相同的事情,但是幾次三番的嘗試後,再也沒有人敢輕易去挑釁雷洪飛,這樣一個無論是性格還是做人的態度,都和風影樓絕對不同的強勢人物。

    面對挑戰,雷洪飛手狠手辣,甫一出手,就必然是破釜沉舟式的重擊,很多人還沒有出手,就被雷洪飛身上那股野獸般的瘋狂震懾。

    只有海青舞明白,雷洪飛之所以拼得這麼狠,就是因為他心裏悶著一團火,他沒有保護好風影樓,他看著風影樓一天比一天沉默,看著風影樓每天晚上,都在那裏揮汗如雨,可是成績卻從來不見好轉,他如果不能把這股火洩出來,他真的會生生把自己悶死。

    面對同樣不懷好意的挑戰,雷洪飛又怎麼會客氣,他又怎麼可能不是一出手,就像一頭看到紅布的西班牙鬥牛般,對著敵人起最野蠻的撞擊式衝鋒?!

    如果說,成為強,就必須經歷這一切的話,風影樓摔下來了,而雷洪飛,卻成功的沖上去了!

    到了第三年的中期,學校裏生了一件大事。

    劉偉,也就是三年前,風影樓去找金擇喜教官時,經過水房看到的那個正在為金擇喜教官洗衣服的學員,在和新招入的一個學員練習格鬥時,被一名年齡比他大五歲,但是從來沒有學過近身格鬥術,剛剛踏入校門三天的學員戰俠歌徒手擊倒,在已經演變成生死相搏的對決中,已經被一名空手道黑帶三段高手徹底打蒙了的戰俠歌,就是憑著一股血氣,一股永不服輸的瘋狂,搶到了最後的勝利,更直接補上一腳,把劉偉踏成重傷,導致一名擁有相當不俗展潛力,更得到金擇喜幾年悉心教導的學員,直接被淘汰出局。

    和風影樓定下三年之約的金擇喜教官,因為這件事情,竟然選擇離開了學校。說他是笨也好,說他是傻也好,說他是癡也好,直到這個時候,學校裏的人才明白,原來金擇喜竟然是這樣的外冷內熱,說到對學生近乎護短的關愛,他絕對是所有教官中,最強烈的一個。

    或,就像是金擇喜對著鏡子曾經說過的那樣,想成大事,就要心狠手辣臉皮厚,而他在這方面,明顯還沒有修練到家!

    聽到了這個消息,正在對著白楊樹拳打腳踢的風影樓,只是略略一頓,又繼續對著眼前的目標開始猛擊。

    ……

    到了第三年學期結束,只剩下四個主教官坐在一起討論學員的去留,而風影樓的成績,依然是在最後十名之內,依然沒有展現出任何特長,所以他依然在淘汰範圍之內。

    連續三年成績倒數前十名!

    面對這種情況,所有人的目光都自然而然落到了李向商的身上。沒有了金擇喜這個競爭對手,第五特殊部隊掌門人的身份,十有會落到他的口袋裏,風影樓是留是走,他這個未來掌門人,也應該話了。

    而且在場的幾個教官真的想看一看,李向商會用什麼態度,來面對風影樓,這樣一個他和金擇喜,共同教導過的學生。

    “大家覺得,我們曾經一起看好的風影樓,就應該這麼弱,弱得只能永遠排名在最後面,永遠要面臨被淘汰的危險嗎?”

    李向商伸手取走了風影樓的檔案,斷然道:“我覺得不是!”

    就靠這一句話,風影樓留下來了。

    “風影樓,你別練了。”

    說話的人是海青舞,她看著那排小樹林,她只覺得鼻子酸。

    四年,四年時間了。風影樓已經快十三歲了,每天不間斷的訓練,讓他身上的稚嫩氣息一天天的減少,他的身高,也突飛猛進的漲到了一百四十八公分,至於那排小樹林,已經有二十多棵樹被風影樓生生踢得內部脈絡斷裂,水分無法正常供應日漸枯萎,學校必須每年都重新在裏面補種上新的樹苗,可是風影樓依然在格鬥考核中,依然是倒數十名以內。

    時間並沒有治療好風影樓內心的創傷,也沒有重新修補好他曾經擁有過的自信。

    面對“敵人”,風影樓木訥得就像是一塊木頭,他的進攻更軟弱得像是一頭綿羊,只要台下傳來一陣輕笑,他的攻擊會更加軟弱無力起來,直至在教官連連搖頭中,被敵人毫不留情的清掃出場。

    現在風影樓已經成了整個學校中一個特殊的案例,一個烏龜無論如何奔跑,哪怕兔子在前面美美睡了一覺,也無法取得這場龜兔賽跑勝利的特殊案例。更成為如果一個軍人沒有了勇氣沒有了鬥魂,就什麼也不是,這種理論的最直接證明。

    看到風影樓依然機械性的對著一棵早已經不勝負荷,每當他的右腿狠狠抽上去,就會出一聲痛苦呻吟的楊樹猛踢,海青舞終於忍不住走過去,扣住了風影樓的肩膀。“我叫你別練了,你聽到了沒有?你這樣練下去,有什麼用,你這樣練下去,會生生把自己練成一個傻瓜的!”

    海青舞真的無法相信,眼前這個目光呆滯,只有看著那棵白揚樹,才會隱隱透出一分狠意,已經長得和她齊肩高的男孩,就是當年那個收了她一根拐杖,就可以回送她一封情書,天真無邪中,透著一股浪漫情懷的小男孩。

    在那封海青舞至今依然小心保存的情書上,風影樓畫出來的那個大大的笑臉,依然在眨著眼睛,把風影樓當真的天真未小心未泯,當時自真心的快樂,毫無保留的釋放出來。讀著他在情書中,用圈圈叉叉修補起來的“偶然”那詩,一種說不出來的衝動,一種說不出來的酸酸澀澀,讓海青舞突然從背後抱住了風影樓:“你不要再練了,你這樣一直傻傻的練下去,我看得……好難受!”

    海青舞這一輩子,還從來沒有和父親以外的男人,這麼親密的接觸過。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現在她的心態,究竟是憐憫,同情,友誼的關懷,還是真的已經對眼前這個男孩,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清,卻已經真實存在的異樣感覺。

    她只知道,她真的不想看到風影樓這樣。

    風影樓的身體終於停下了,他真的沒有辦法掙開一個真正關心他的人,用雙臂,用感情,形成的束縛。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低聲道:“我不練,還能幹什麼?”

    海青舞真的聽呆了。

    風影樓沒有新的朋友,每一個人都對他側目而視,現在他的生命中,唯一剩下的,不就是訓練,訓練再訓練,他不就是想用這種方法,重新找到自己在這間學院裏的價值,但是無論如何努力,卻依然靠每年教官們對他的憐憫,才能僥倖過關?!

    他已經沒有了自信,沒有了尊嚴,如果再放棄這種變態的自殘式訓練,你又要他如何繼續留在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如何面對那一雙雙審視中透著顧作姿態的不屑一顧的眼睛?!

    “風影樓,我和雷洪飛都要走了,你怎麼辦,你這個樣子,我們怎麼放心得下啊?!”

    海青舞已經二十三歲了,她需要用兩年時間,去接受山地、沙漠、叢林和雪原地形適應訓練,在未來的兩年時間裏,她註定要和風影樓完全絕緣。而雷洪飛,一路以驚人的成績不斷跳級,也馬上要進入第五特殊部隊下轄技工學校,學習初級鉗工知識,學習完成後,他更需要用一年半時間,到各個軍工廠分部,通過實踐學習各種武器組合和理論知識。

    也就是說,未來的兩年時間裏,海青舞和雷洪飛,都不會在風影樓的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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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過河小卒 第三十四章 孤獨(下)

    “不是還有邱岳和周玉起嗎?”

    說到這裏,風影樓指了指蹲在小樹林一角,靜靜望著這一幕的軍犬黑梭,還有臥在它身邊的鴿子和軍鼠,道:“再說了,我還有它們。”

    信鴿的壽命是十五年,而老鼠的壽命卻只有兩年,在這四年時間裏,和風影樓相伴的軍犬,已經換了三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沉默不語的風影樓,已經沒有糖豆去喂那些軍鼠,卻和它們依然保持了良好的關係。

    看著這些動物,海青舞卻覺得自己更難受了。四年了,別人在學校裏四年,已經是朋友遍天下,可是風影樓的朋友,竟然只有他們四個人,剩下的就是不會說話,只能默默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他的動物。

    “風影樓,我們做一個約定好嗎?”

    海青舞低聲道:“無論你面對什麼,一定要堅持下來,最少,也要堅持到我回來。我希望當我兩年後,接受完所有特殊地形訓練,終於可以回來的時候,我還能在人群中找到你,我還想看到風影樓四年前的笑容,我還想收到你送給我的情書,我……我,我不希望這就是你我生命中,最後一次見面,最後一次說話。”

    他們是第五特殊部隊的軍人,他們的未來,並沒有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風影樓被淘汰,而海青舞繼續留在部隊中,這真的會成為他們之間,最後一次相逢。

    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海青舞突然雙臂用力,把風影樓翻轉過來,在風影樓還沒有明白她要做什麼之前,海青舞已經低下頭,在他的唇上留下了一個蜻蜓點水點的吻。

    只是輕輕的一觸,但無論是已經二十三歲的海青舞,還是只有十三歲的風影樓,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同時輕輕一顫。

    同情,鼓勵,期盼,不舍,還有淡淡的**,只是短短的瞬間,風影樓就在他人生如此突如其來的初吻中,品嘗到了如此眾多的酸甜苦辣,讀懂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以這個吻為誓,你必須堅持到我回來!”

    說完這些話,海青舞突然用力推開風影樓,大踏步走向學校另外一個方向,送他們去軍用機場,再直飛沙漠訓練營,直接跳傘進入號稱生命絕壁的塔克拉瑪幹大沙漠的汽車,早已經停泊在校園外的空地上了。

    海青舞知道風影樓在看著自己,她真的想回頭,再一次看看風影樓那雙曾經清澈得一塵不染,更清澈得讓她突然有了一種為之沉淪感覺的眼睛,她真的想再一次看到風影樓那天真中透發自靈魂深處的浪漫與灑脫的眼睛,她甚至還想再次輕吻一下風影樓,再次品嘗一下那種讓她心跳突然快得幾乎難以自抑的感覺,但是她不敢。

    她怕自己會失望,她更怕這一回頭,她就再也沒有了自己身上,那股遇強則強,就連天塌下來,都敢獨立支撐住的霸氣!

    風影樓爬得高摔得狠,只是一次失敗,就變成了這個樣子。而她海青舞,更是天才中的天才,所有人眼中遙不可及的強者,一旦她摔下來,那她更是永超生,這一輩子絕對不可能再有重頭再來的機會!

    “對了,”海青舞突然腳步略略停頓,但是她仍然沒有回頭,“有時間就去看看莫天教官,他最近的身體很不好,一直在咳嗽。他的身體裏有兩塊彈片一直沒有取出來,有一發子彈更嵌在他的脊椎骨裏,醫生曾經說,他能再活十年就是一個奇跡,可是我看,以他的現狀,他也許連兩年都支撐不住了。”

    海青舞最終還是頭也不回的走開了,當她走到風影樓看不到的角落時,她對著輕倚在牆角的雷洪飛低聲道:“輪到你去道別了。還有……再見!”

    就是在當天晚上,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消耗得乾乾淨淨,重新爬回那個他住了四年的窩裏時,抱著每天夜裏都會來陪他,用它無言的安慰,消除著他的孤獨與寂寞,靜靜撫慰著他那顆受傷心靈的軍犬黑梭,風影樓突然淚流滿面。

    “對不起,海青舞姐姐,對不起,雷洪飛哥哥,”風影樓死命抱住了那條對他來說,亦父亦師亦友的軍犬黑梭,他低聲道:“我讓你們失望了。可是……我真的已經盡力了,我真的已經盡了全力了。”

    在這個已經是淩晨兩點鐘的時候,夜深人靜萬賴俱寂,只有晚秋的風,依然襲襲吹來,而他們頭頂的滿天星斗,依然在恆古不變的輕輕眨動著眼睛,用一種淡然而灑脫的態度,打量著這個藍色星球的某一個小小角落,正在上演的小小小小的故事。

    黑梭伸出舌頭,在風影樓的臉上輕輕的舔著,而幾隻軍鼠,也在風影樓的腳邊挨挨擦擦,想方設法的想要風影樓重新開懷起來。可能是感受到風影樓的心情,明明到了夜晚,什麼也看不清楚,但是仍然有一隻信鴿,飛出了鴿籠,憑藉氣味就準確的落到了風影樓的肩膀上。

    但是它真的太困了,趴到風影樓的肩膀上,只是咕嘟了幾聲,就再一次閉上眼睛,陷入了甜美的夢鄉。

    就是在這些朋友的勸慰下,訓練了一整天的風影樓,也終於掛著淚痕,緩緩閉上了自己的雙眼。當月光傾灑在風影樓的身上,在這一刻,小心偎依在風影樓身邊的鴿子,軍犬黑梭,幾隻軍鼠,似乎已經隨著風影樓,一起映成了一條唯美的風景線。

    就是在這一年,風影樓的名字,再次出現在淘汰者的名單裏。

    朱建軍沒有廢話,他伸手掂起了風影樓的檔案,順手把它丟出了討論席,“我喜歡這小子,就算是真的徇私,我也要給他開一次綠燈!”

    李向商、龍建輝、莫天,還有剛剛補充進來,接替金擇喜的位置,成為第五個重量級教官的薛寧波,一個個的表情,仿佛就沒有聽見朱建軍剛才說的話,更沒有看到他剛才做的事。

    就是在這種氛圍中,風影樓迎來了他在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的第五年。

    就是在這一年,已經把半生奉獻給國防事業的龍建輝教官離開了主校,進入第五特殊部隊在青藏高原上設立的雪山訓練營,在那裏擔任主教官,同時負責壓制日益活動囂張的東突恐怖組織。按照他的計畫,五年後他就會放下身上的重擔,回歸平民身份。

    “兩千零四年的奧運會,是在悉尼舉辦,我算了再算,這兩千零八年的奧運會,輪也應該輪到我們中國北京了。我希望到時候,能以一個普通國民的身份,在北京親眼目睹這種世紀典禮,我更希望能夠在觀眾席上,為中國體育健兒呐喊助威,而不是二十四小時待命,隨時準備撲出去,和破壞奧運會的恐怖份子刀兵相見。嘿嘿,所以呢,我得從現在就開始一步步撒手了。”

    這就是龍建輝臨走前,給風影樓說的話:“對了,如果可以的話,本來應該著落在我身上那一份奧運會安保差事,就交給你小子去完成了,記得,放機靈點,千萬別給我這個師父丟臉。”

    沒有人知道,到了這個時候,為什麼龍建輝對風影樓,仍然如此有信心,他最後輕輕拍了拍風影樓的肩膀,然後背著一個小小的軍用背包,帶著他一慣的乾脆與瀟灑,離開了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趕向新的工作崗位。

    第五年,幾乎已經成了慣例,綜合各科成績後,依然每天拼命訓練的風影樓,再一次出現在淘汰名單上。

    把風影樓當成“種子”學員,帶進第五特殊部隊的莫天依然沒有說話,薛寧波咬著嘴唇,猶豫了片刻,她這個剛剛加入核心陣營一年時間,無論是能力,聲望,還是資歷都明顯不足的教官,終於伸出手,把風影樓的檔案挪開,“風影樓已經在學校裏堅持了五年,他的努力我們都是有目共睹,他的缺陷,我們也心知肚明。我看這樣吧,明年就是第六年了,他們這一界學生,會接受畢業考試,如果他再不能順利通過,我們這些教官就算是想抬手放行,也絕不可能。是留是走,就讓我們看看明年的結果吧!”

    當然,所有教官都沒有反對。

    但,這也是他們最後一次為風影樓放行了。因為六年學業結束後的考核,本身就是一次最大的分水嶺。

    六年後,他們這批一邊學習文化知識,一邊接受軍事訓練的學員,才算是真正進入特種作戰領域,而他們每一個人接受的訓練,更會針對性的出現職業差異,建立優勢互補的團隊形態。

    到了那個時候,無論如何,他們這些教官也絕不能讓一個能力不足,更無法合群的學員過關,因為那樣做,就是對其他學員生命極度不負責任!要知道,一個能力不足的隊員,在戰場上出現哪怕是最細小的失誤,都可能導致整支部隊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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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過河小卒 第三十五章 天地神兵(上)

    第六年,風影樓的畢業考試,仍然一塌糊塗,這一次,他甚至落到了整個年級倒數第五名之內!風影樓的淘汰,已經無可避免

    不,還有最後一個機會!

    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最少接受完六年基礎培訓的學員,如果面臨淘汰,可以選擇在“紅色信箱”裏留下自己的名字,也會因此獲得一次補考的機會。

    紅色信箱,它擁有平常人無法想像的特殊含意。在這個木頭做成的信箱上,有兩行雷震校長,當年親筆寫下去的字:寧做戰場亡魂,不做亡國之奴!

    這只信箱,雖然被小心保養,但是經過了幾十年的風霜洗禮,它表面的木板,仍然無可避免的出現了裂紋,就連上面那兩行字跡,都已經開始變得模糊了。但是,曾經到過雷震校長的“機要作戰室”,讀過他留在裏面的那段話的學員,面對這樣一隻紅色信箱,又有誰品嘗不到,已經迫在眉睫的淩厲殺氣,又有誰不明白,這只紅色信箱中,那一縷縷無怨無悔的軍魂?!

    一旦把寫著自己名字的卡片丟進這只歷經幾十年風霜,早已經殘破不堪,就連上面的字跡,都有點模糊的信箱中,就已經留下了自己的無悔承諾……我們就算是被淘汰了,但是在未來十五年時間內,我們願意成為第五特殊部隊預備役成員。一旦強敵入侵,一旦戰火燒到了家園,無論我們在做什麼,無論我們在自己的領域,取得了什麼樣的成果,只要國家需要我們,軍隊需要我們,我們就會無條件立刻重新入伍!

    多少年過去了,信箱裏的卡片,一層壓著一層,一代壓著一代,就那樣層層鋪墊,層層增高。可以想像,當這只信箱終於被打開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西裝革履的老闆;不知道有多少每天無所事是,坐在辦公室裏玩著電腦遊戲,每個月定時領著薪水,在別人眼裏就是一個二世祖的國家公務員;不知道有多少喜歡探險,喜歡四處遊歷的冒險者;甚至包括一個坐在電腦前,每天敲打著鍵盤,用碼字為生的網路小說作者,都會毫不猶豫的拋下自己身邊的一切,重新握緊久違的槍!

    風影樓也把一張寫著自己名字的卡片投進了那只信箱中,和他一起把卡片投進信箱的,還有十一個同齡的孩子,他們都是這一界中,因為無法順利通過初級考核,而要面臨淘汰的學員。

    至於他們要面臨的考試,規則很簡單,學校後面的群山就是他們的戰場,教官會在裏面留下各種線索,只要他們能夠依據線索,找到教官在裏面藏的中級學員臂標,並成功戴著它沖出戰場,“活著”出現在教官面前,就算是通過了考核。

    這個規則聽起來簡單,但是真正瞭解它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場敵我不分的超級混戰!

    在這種戰場上,不但會有兩支由同年級優秀學員組成的隊伍,對他們進行追殺,他們這批同樣面臨淘汰的隊員之間,也會彼此對視,甚至可能會暗下殺手,因為“臂標”只有三個,最終能通過這場考核的人,只有三個!

    所以十二名淘汰者,絕不可能一起行動,他們必須要根據自己平時和朋友相處的關係,組成聯合小隊,他們不但要抵擋兩支優秀學員組成的隊伍銜尾追殺,他們更要提防其他小組的暗中偷襲,當然了,如果發現其他小組已經獲得了臂標,他們就算是為了那一個寶貴的名額,也要立刻把自己變成偷襲者!

    這是一塊真正的試金石,更是在給那些擁有滲透、潛伏等特殊才能,卻不能在常規領域發揮出來的學員,一個展現自己的機會……哪怕是一槍不發,哪怕是身邊一個戰友也沒有,能在所有人之前,找到教官留下的臂標,並成功把它帶出戰場,也是一種成功的方式!

    就是因為明白這種考核規則,十二名已經打上淘汰烙印的學員,在彼此對視中,眼睛裏已經露出了濃濃的敵意。

    按照中國特種部隊慣用的三三制小組作戰,十二名學員,正好可以組成四支作戰小組,事實上,只有三個臂標,也註定了他們不可能組出四人以上的隊伍。但是經過一番根據作戰能力,還有個人交情為主導的自由分配組合後,在操場上,卻分出了五支作戰小組。

    第五支作戰小組,當然就是單獨站在那裏,迎著上百道目光,依然面無表情,仿佛身邊發生的一切,都和他無關的風影樓。

    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他已經習慣了每一個人對他的輕視,他已經習慣了每一個人對他的排斥。

    面對這一幕,以全年級成績第三順利通過初級考核的邱嶽,沉默了很久,才對風影樓道:“兄弟,努力!”

    到了這個時候,邱嶽真的不知道除了這些,他還能再對風影樓說上些什麼,事實上,就算讓邱嶽站到風影樓現在的位置上,他都不敢保證自己能夠順利通過考核。

    十二個要參加最後一場考核的學員中,相對能力最強的學員,組成了第一小組,然後依次排下來,到了第四小組時,留下的已經是班裏成績最差,人緣也最差的兩個同學,就算這樣,他們仍然不願意邀請風影樓,所以他們兩個為第四組,風影樓一個人為第五組。

    換句話來說,追殺他們的三十六名全年級最優秀學員,還有身邊的十一名參賽者,四十七個人,他們全是風影樓的敵人!

    面對這一幕,站在風影樓身邊,曾經說過最多四年就要離開軍校,但是已經六年了還死皮賴臉的沒有走,竟然依仗聰明靈活的頭腦,也跟著邱嶽一起通過初級考核的小狐狸周玉起,已經急得用雙手在腦袋上亂抓,他的嘴裏更在不停的重複著同一句話:“這下可糟了,這下可糟了,這下可糟了……**,敵眾我寡,孤立無援,這可真他娘的算是兵家絕地了!”

    但是,這一切的一切,和風影樓又有什麼關係?!

    六年,風影樓已經在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整整呆了六年,他已經快十五歲了。他在鴿子籠旁整整睡了六年,他在學校的操場上,每天晚上拼命訓練到淩晨兩點鐘六年,他被人排斥了六年,他沉默了整整六年。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被人用幾杯兌了優酪乳的啤酒,就能收買的小蘿蔔頭,已經漸漸長大。充足的營養攝入,超越同班同學近乎一倍的高強度訓練,還有每天無論多麼累,都必須直接面對風霜雨雪的生活環境,無疑是一個男孩成長的催化劑,單從外表看,只有十五歲的風影樓,就擁有了一百七十四公分的身高。

    雖然高強度體能訓練,註定他不可能像“龍王”那種學員一樣,長得虎背熊腰,往那裏一站就像是一尊鐵塔。

    但是他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卻散發著小麥般的健康色澤,隱隱透露出一種隱忍而沉默的動感。總是沉默寡言,總是喜歡抿起嘴唇,更讓風影樓臉部的線條,徹底拋開了一個孩子的柔和,擁有了一種稜角分明的強硬。在深深的眼眶裏,他的那雙眼睛,總是喜歡長時間凝視在同一個位置,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看著什麼出了神,還是大腦中正在思考著什麼。

    但就是因為這種近乎“傻”的凝視,卻讓風影樓的目光中,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東西,如果沒有必要,絕對沒有人願意和他彼此對視。因為那是一種太過消耗精神與體力的行為!

    六年的時間,讓風影樓徹底變了。他就像是一個遺世獨立的個體,就連邱岳和周玉起這兩個朋友,都無法再輕易進入到他的內心世界中。但是聽著這兩個朋友的話,感受著他們對自己發自真心的關懷,風影樓低聲道:“謝謝!”

    “有什麼好謝的,反正你這個小丑,怎麼也逃不掉被淘汰的命運了。”

    聽到這句話,邱岳和周玉起一起轉頭,那個毫不掩飾臉上的不屑與快意,用貓戲老鼠般的目光,盯著風影樓的人,不就是這幾年時間裏,在同學中間迅速嶄露頭角,不但能力出眾,更是一呼百應,當真是春風得意不可一世的陳徒步?!

    “我真的好奇,當年你憑什麼,能被莫天教官看中,甚至給你按了一個種子學員的稱號,讓你免試入學。”陳徒步盯著風影樓,享受著高高在上的感覺,和他現在應有的權力:“種子大人,說句實話話,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不是免試入學,就憑你這種給我擦皮靴都不配的垃圾,有沒有踏進學校門檻的資格!”

    “還有……”陳徒步霍然轉身,他望著邱岳和周玉起道:“你們兩個,一個是年級考核第三名,一個是十七名,都算是能力出眾的優等生,最好不要和風影樓這種垃圾混在一起,要知道,近墨者黑,這樣下去,對你們自己沒有好處!”

    這算是提醒,還是教訓?

    面對陳徒步指著鼻子的喝斥,邱嶽捏緊了自己的拳頭,感受到他的敵意,從一進學校就和陳徒步形影不離的龍王,也隨之向前踏出一步。

    就在這個時候,學校操場上突然揚起了一陣小小的波動,在李向商教官的帶領下,學院裏幾個重量級教官,一起走出了教學樓,這一場決定十二名學員最終命運的考核就要來了!

    六年過去了,李向商教官身上的威嚴與日俱增,他展現出來的大將風度和睿智,已經足夠支撐起第五特殊部隊下一代的重任;而朱建軍教官依然冰冷得的像是一塊石頭;薛寧波教官依然帶著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英姿颯爽;只有莫天……在這六年時間裏,因為體內的傷不時發作,他就像是中了時間加速魔法般,迅速衰老下去,才四十多歲,他的發梢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灰白,在他的臉上,更已經有了不能掩飾的虛弱,但是他的腰,卻依然挺得像劍一樣直。

    在走出教學校的瞬間,幾位教官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一起落到了風影樓的身上,但是很快,他們又一起挪開了目光,因為他們不想讓風影樓看到自己眼睛裏的濃濃失望……看風影樓現在的狀態,不需要去看結果,他們這幾個教官就清楚的知道,風影樓根本不可能通過這最後一次測試!

    風影樓就這樣默默跟在所有人的身後,走到了學校後方的大山密林前,默默的看著一輛載滿各式各樣武器,已經對他們敞開大門,允許他們任意挑選的武器展列車,就在他準備走上去,隨意挑選出一件,然後正式進入戰場的時候,他的耳後,突然傳來了一聲熟悉而又陌生的低叫:“風影樓,你等一等!”

    風影樓的身體猛然凝滯在了那裏,不用回頭,他也知道,那個以驚人高速飛跑過來的人,就是已經闊別了兩年之久的海青舞。風影樓幾乎再也沒有情緒波動的臉上,突然揚起了一個怪異到極點的表情……他終於堅持到了,這一場考試,無論是勝是負,他總算是堅守住了和海青舞之間,以彼此的初吻發下的誓言。

    當海青舞終於飛跑到風影樓身後時,看著海青舞軍裝的衣領上,那三枚緊密排列在一起的黃銅勳章,所有人,包括在場的助理教官,都齊齊倒吸了一口氣。這些勳章,只可能獎勵給在各個訓練營中,表現最優異的一名學員。如果不是身為一個女兒身,在一些體能考核項目中,無可避免的被拉下了分數,連續獲得了大地、沙漠、勇氣三枚勳章的海青舞,真的可能是繼龍建輝之後,第五特殊部隊有史以來第三顆全能特種作戰專家……“獠牙”!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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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9 23:28:17
第三卷 過河小卒 第三十六章 天地神兵(下)

    海青舞先是對著幾位教官立正敬禮,然後當著所有人面,不由分說一把拉住風影樓,“你跟我來!”

    把風影樓帶到一個大家看不到的角落,海青舞把風影樓狠狠推到一棵大樹上,她瞪著風影樓的眼睛,厲聲道:“你已經在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呆了六年了,我可以實話告訴你,你爸已經升職了,他現在已經是雷仁擇將軍身邊最器重的左膀右臂,他已經插上了翅膀披上了鐵甲,再也不可能有什麼東西擋住他的直上青雲了。反正你已經挺過了和他約定的時間,你為什麼還不走,還要死皮賴臉的呆在這裏,甚至還要裝模作樣的在紅色信箱裏,投下自己的名字?”

    “不要用這種眼神盯著我,龍建輝教官已經調查清楚了一切!”

    海青舞踏前一步,她伸手揪住了風影樓的衣襟,“說,你已經完成了你爸交付給你的任務,你已經可以功成身退,回家去理直氣壯的享受太子爺的身份了,你為什麼還賴在這裏,為什麼還要每天把自己不當人的訓練?!”

    “或者,你是因為和我的約定,才繼續留在學校?”海青舞的目光銳利得幾乎可以看穿風影樓的思想,“那你現在已經再次看到我了,你已經完成我們彼此的約定了。所以,不要再參加那場對你沒有任何意義的考核,卷起你的鋪蓋,立刻滾蛋回家吧!”

    風影樓仍然靜靜的站在那裏,靜靜的迎視著海青舞的雙眼。

    “你還是不想走,還是想繼續參加考核,甚至想贏取勝利,最終留下來,對不對?!”

    海青舞放聲道:“我告訴你,其實你自己想留下來,你不甘心這樣落荒而逃,不甘心一個小小的陳徒步,就能對你指手劃腳,就敢對你耀武揚威!你其實早就喜歡上了第五特殊部隊,你其實根本不願意,更不捨得離開這裏!否則的話,單憑幾個一錢不值的誓言,能支撐著你,一直用變態的方法,自我訓練了整整六年,能支撐著你,頂住了別人不屑一顧的眼神整整六年?!”

    面對海青舞根本不容他逃避的銳利眼神,面對海青舞一波接著一波,幾乎不容他喘息的逼問,風影樓的臉上露出了掙扎的神色。

    在這一刻,他真的想哭。

    “我努力了,我每天都在拼命的努力,可是……我真的追不上他們,我每一次都是最後幾名,我每一次都是差等生,我,我,我,我……我想不想這樣啊!”

    “你真的是差等生嗎?”海青舞伸手捏住風影樓的下巴,強行帶著他看向陳徒步他們,她沉聲道:“你真的覺得,你比他們差嗎?!”

    “別人的父親,把孩子送進學校,是希望他們能成為最優秀的軍人,而你的父親,把你送進學校,是希望你幫他架起升官的雲梯!所以和身邊的同學陛,你自卑自憐又可恨,就是因為這樣,你總是逃避戰鬥,你總是對著所有人,展現出你最懦弱的一面。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的勇氣,你自己的信念?還有,你有沒有想過,把你列入‘種子’學員,免試帶入學校的莫天教官要面對的壓力?!你懂不懂,選出一名‘種子’學員,對教官代表了什麼?!”

    風影樓不懂,他真的不懂,莫天從來都沒有和他說過種子學員的意義。

    “種子學員,可以免試入學,那是因為挑選出這名學員的教官,有充足的理由堅信,這個學員是優秀的,將來必然能夠在學校裏大放光彩,成為不可多得的棟樑之材。當一個教官,願意為自己挑選出來的學員,做出這種保證的時候,他的名字,已經無可避免的和學員聯繫到了一起。種子學員不負眾望,教官當然是識人有方會受到誇講,但是如果種子學員變成了你這個樣子,那就說明,莫天就連最基本的判斷力都沒有,而在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一名主教官身上,是絕不允許犯這種不可原諒的錯誤!”

    風影樓的眼睛瞪大了,因為海青舞後面的話,實在太過尖刻:“看到你這個樣子,所有人就算是不說,暗中也會猜測,莫天教官是不是在你家裏拿了什麼天大的好處,收了什麼巨額的厚禮,才會不惜用‘種子’學員這樣一個身份,把一個根本不可能通過入學考試的垃圾,硬拖進了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你一個區區‘種子’學員身份,就糟到那麼多的排擠,那麼你為什麼不想想,莫天身為學校的五大核心教官之一,在和平時代,他這種最純粹的軍人,又要面對多少嫉妒的眼光,又要因為你這個不成才,不爭氣,垃圾到極點的‘種子’學員,承受上多少壓力?!”

    “你看看現在的莫天教官,你認為他還能活上多久,你認為他還能像把劍似的,把自己的身體釘在地上多久?”

    海青舞厲聲喝道:“風影樓你還想脆弱多久,你難道真的想這樣被人當成垃圾一樣淘汰,讓莫天教官生命最後的時間裏,因為你這樣一個學員,背上了一個絕不光彩的結局?讓他一生的光輝中,最後抹上一道你這樣的污點?!”

    風影樓的嘴角在不停的輕顫,他真的不知道,莫天為他做了這麼多,他更不知道,莫天為他承受了這麼多。

    沒有莫天這位師父拼死抗住所有壓力,沒有龍建輝、李向商、金擇喜、朱建軍、薛寧波教官這些人,每年輪流替他開脫一次,他早就被淘汰了!

    “海青舞姐姐……我,我,我應該怎麼辦?!”

    面對風影樓的問題,海青舞還沒有回答,一個聲音就從他們的身邊響起,“還能怎麼辦,打他娘的回去!讓那些烏龜兒子王八蛋們看看,你風影樓究竟憑什麼,被莫天教官另眼相看,成為了一名種子學員!”

    在風影樓面對生命中最嚴重挑戰的時候,就連雷洪飛也想方設法的趕回來了!

    他大踏步走到風影樓面前,低聲喝道:“張嘴!”

    風影樓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一股辛辣極點的液體,就猛然灌進了他的喉嚨,轉眼就化成了一道道暖流,在他的身體裏不斷流竄。

    雷洪飛灌進風影樓嘴裏的,赫然是小半壺高純度烈酒!

    “酒是英雄膽!”雷洪飛把手裏那只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來的扁酒壺塞到了風影樓的懷裏,“但是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用酒壯膽,因為我雷洪飛的兄弟風影樓,本身就不是一個膽小鬼,你需要的,只是一次把自己的膽氣,把你被壓抑的真正性格,完全釋放出來的機會罷了!”

    “你知道莫天教官為什麼會把你選成種子學員嗎?也許別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雷洪飛盯著風影樓被灌下去小半壺烈酒,已經騰起一片豔紅的臉,沉聲道:“就是在我們第一次相識的那天晚上,在我外公家裏,你看著我被莫天教官一次次擊倒,你想幫我,你甚至準備不顧一切,點燃屋子裏的半桶汽油。在那個時候,無論是我,莫天教官,還是楊天,或者是我的外公,都清楚的感受到了你身上的殺氣!一個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甚至沒有打過架,才八歲大的小屁孩身上的瘋狂殺氣!就是因為你的殺氣太強烈,強烈得讓人根本無法忽視,所以莫天教官才會在制止你犯傻時,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道,一腳踢斷了你幾根肋骨。”

    “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眼前那個屁大點的孩子將來可是不得了啊。你天生就應該是最勇敢的戰士,因為你為了勝利,敢不擇手段,八歲的時候,就能用同歸於盡,逼得一位身經百戰的職業軍人,對你傾盡全力進攻!”

    “就是因為看到了你的本質,看到了你在狗屁家庭教育壓抑下,那個最瘋狂的靈魂,莫天教官才會選擇了你。他和我都堅信,遲早有一天,當你擺脫家庭教育造成的影響的時候,你就是最瘋狂的狂龍,就是仰天長嘯,什麼狗屁陳徒步,什麼狗屁龍王,都會在你面前驚惶不安的鬥虎!”

    雷洪飛鼓勵風影樓的話,聽起來真的太過於誇張,海青舞一開始還在輕輕搖頭,但是漸漸的,漸漸的,漸漸的,她的臉色卻變了。

    因為在這個時候,風影樓的眼神變了。

    如果海青舞最早認識的風影樓,眼睛清澈而純潔的像是一塵不染的天空,後期的風影樓,眼神木訥得就像是一潭萬載不動的泉水,那麼現在風影樓的眼睛,就是火,可以燃燒一切,燒盡一切,毀滅一切,讓天地都為之變色的燎原怒火!

    再也沒有了膽小畏縮,再也沒有瞻前顧後,當風影樓終於重新挺直了自己的腰時,雷洪飛和海青舞,突然覺得鼻子發酸。

    因為他們突然看到了一把劍,一把也許還沒有磨練完成,但是六年的壓抑,六年的悲傷,六年的不甘,六年的積壓,如今終於爆發出來,終於展現出他最重,最狂,最利,最悍氣勢,真的可以蕩盡萬里塵埃的天地神兵!

    就是在海青舞和雷洪飛的注視下,風影樓一步步走到了莫天的面前,他深深看著這位把他帶進第五特殊部隊的男人,最後風影樓對著莫天,深深彎下了他的腰。

    “大壞蛋,謝謝。”

    聽到這五個字,莫天的臉色也變了,就連他的全身,都開始無法自抑的抖動起來。

    雖然只是這短短的五個字,但是等待了六年,期盼了六年的,莫天又怎麼會不知道,那個曾經讓他為之動顏,哪怕是賭上自己的名譽,也要帶進第五特殊部隊的孩子,那個年僅八歲,身上就能爆發出如此強悍殺氣的孩子,終於回來了?!

    風影樓挺直了腰,他的目光,緩緩從在場幾個教官的臉上掠過,只是一場淘汰學員之間最後的選拔賽,真的不需要他們這些重量級教官到場的。但是今天他們全來了,風影樓知道,他們是為誰而來的。

    對著這幾個教官,風影樓再次誠心誠意的彎下了自己的腰,“謝謝。”

    李向商笑了,薛寧波笑了,朱建軍笑了,在場這幾位重量級教官都笑了。相信龍建輝和金擇喜在這裏的話,他們也會開懷的歡笑起來。

    真的,他們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眼光,他們這群重量級教官,平生閱人無數,又怎麼可以看不到風影樓內心深處,那個如此狂放而不馴,就算面對死亡,都能無所畏懼的高傲靈魂?!

    今天,就在他們幾乎要為之放棄的時候,他們終於看到了自己最希望看到的一幕……

    小卒子,終於開始嘗試過河了!

    “哼,不就是一個垃圾嘛,和教官的關係再好,垃圾還是垃圾。裝什麼裝啊?!”

    風影樓的耳邊隱隱傳來了陳徒步的低語,每天和鴿子混在一起,習慣了側耳傾聽鴿子在天空飛翔時,那若有若無的鴿哨聲,風影樓的聽力,早已經遠超常人。

    風影樓轉過身,他的目光毫無花巧的直接到了陳徒步的臉上,他看著對方臉上那個在瞬間變得有點僵硬起來的笑容,當年,陳徒步就是靠這種“友善”的笑容,贏了全班同學的支持,更用這種“友善”的笑容,把風影樓徹底孤立起來。

    如果笑容,只是為了增進人們之間的感情,當然是好的。但是如果笑容已經變成了離間旁人關係的武器,那它,就未必是好東西了。

    “你笑得好討厭啊。”

    沒有人想得到,一向膽小如鼠的風影樓,一向沉默寡言的風影樓,竟然一步步走到了陳徒步面前,他直勾勾的盯著陳徒步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我想看到你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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