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311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23:30:44
第三百一十一章: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開海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牟斌的日子是最不好過的。

  原本瞧著柳乘風那傢伙深得聖眷,也為錦衣衛爭來了不少的利益好處,煙花胡同百戶所那邊照舊會給他送來份子錢,而且隨著煙花胡同那邊越來越熱鬧,這份子錢已是水漲船高,讓牟斌眉開眼笑。

  誰會嫌錢多呢,這錢是他應拿的,同時,身為指揮使也少不得對柳乘風這些人照拂一下,既然懂規矩,還能辦事,更與宮中有關係,不照顧你照顧誰?

  這京師上下哪個不知道牟斌和柳乘風穿的是一條褲子?

  可是誰知這個柳乘風太不厚道了,居然鬧出了開海的事,現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個柳乘風成了天下文武官員的眼中釘、肉中刺,只怕連內閣對這個小子也已經是憎惡無比了。

  牟斌本來就是個謹慎的性子,柳乘風這個傢伙得罪了天下的官員,自己也算是殃及魚池,倒了霉了。

  牟斌在北鎮府司裡琢磨了良久,越來越覺得有點兒不太對頭,隨後宮裡來了旨意,命牟斌即刻入宮。

  牟斌聽得嚇了一跳,可是隨即總算定下了神來,心裡在琢磨,莫不是有人在皇上跟前說了自己的壞話?否則這個時候陛下應當在正心殿批閱奏書才是,叫自己去做什麼?

  帶著狐疑,牟斌也不敢怠慢,連忙入宮覲見,到了正心殿,眼見柳乘風也在,才不由鬆了口氣,先是向朱佑樘行了個禮,道:「微臣牟斌見過陛下。」

  朱佑樘朝他點頭,倒是沒有叫他坐下,牟斌只好側立在一邊,心裡猜測著朱佑樘的用意。

  朱佑樘慢悠悠地道:「廉州已經開海了,聚寶商行也已經籌備在即,商行的生意據說要遍行天下,與各國貿易。這雖只是貿易往來,可終究還是要與天下各國打交道的,商行的牽涉實在太大,朝廷豈能不聞不問?牟愛卿,朕這一次召你前來,是來商討一下在商行之中開設錦衣衛千戶所的事,朕先定個調子吧,這千戶所的職責一方面是監視與各國交易的商賈,這也是防微杜漸,以防有的商賈出了海不知天高地厚做出有辱國體、妄自尊大的事兒……」

  牟斌聽了朱佑樘的話,心裡不由想,什麼不知天高地厚、有辱國體、妄自尊大,其實就是怕這些人出了海之後糾集人手做了海賊,這種事在明初時很是常見,商賈們平時進出港口就是良民,出了海則成了窮寇,甚至有同情張士誠的,居然還在外頭扯旗造反。仗著朝廷不能將他們怎麼樣,四處劫掠,無惡不作,不將朝廷放在眼裡,所以監視商人很是必要。

  朱佑樘繼續道:「除此之外,還可以探聽一下各國的風情,這章程還是你來立吧,北鎮府司這邊多挑一些精壯的校尉補充進去。」

  牟斌大為震驚,陛下居然要在聚寶商行裡開設千戶所,這意味著什麼?他立即明白,宮裡是大力支持廉州開海的,也極力贊同聚寶商行,甚至有可能,這聚寶商行就有宮中的一份,其實在此前,牟斌就收到不少消息,說聚寶樓與宮中息息相關,只是這種事,他不會查也不敢去想,什麼事牽涉到了內宮,就少不得要謹慎一些了。

  只是現在皇上的態度等於是證實了這個流言。

  牟斌不由看了柳乘風一眼,心裡不禁苦笑,難怪這個結果,得罪了這麼一大片人還能如此滋潤,原來是和皇上坐到一條船上去了。

  「牟愛卿,為何不說話?」朱佑樘見牟斌不語,顯得有些不耐煩地道。

  牟斌連忙道:「陛下的吩咐,微臣知道了,回去之後立即讓經歷司擬定章程,絕不會讓陛下久候。」

  朱佑樘頜首點頭,道:「既然如此,今日就說到這裡吧。」眼睛接著落在柳乘風的身上,慢吞吞地道:「朕乏了,待會兒還要批閱奏章,你們退下吧。」

  二人當然不敢再留,一起站著朝朱佑樘拜別,魚貫出了正心殿。

  從正心殿出來,牟斌刻意放慢了腳步,等到柳乘風跟上來,與柳乘風並肩而行,道:「柳千戶,你倒是好大的膽子。」

  他的口吻,倒是沒有太多的責怪之意。

  柳乘風不由微微一笑,道:「大人的話,卑下聽不明白。」

  牟斌嘆了口氣,道:「你豈會不明白?只是和老夫裝糊塗而已,你平時放浪倒也罷了,陛下維護著你,偶爾犯些小錯也無人拿你如何。可是你現在居然去開海,你可知道這一次你得罪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從此與你反目?宮裡就算對你再維護,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從古至今,得罪了朝野的人有幾個能落到好下場的?」

  這番話頗有些語重心長,其實牟斌就是要責怪也不知該如何責怪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說再多也沒有什麼用,眼下當務之急是如何消彌這件事的影響。

  不過這在牟斌看來,這件事難,太難了。

  柳乘風突然駐足不動,他的臉色略帶幾分稚嫩,眼眸掠過一絲不服輸的光彩,與這陽光下的琉璃瓦反私出來的光芒相映成輝,他用一種奇特的口吻對牟斌道:「指揮使大人,開海利國利民,既然如此,為何不能開?文武百官們有私心,或為名,或為之利,所以反對開海。可是柳乘風也有私心,柳乘風也好名利,既然的利益與柳乘風利益南轅北轍,那麼卑下不介意與他們反目,他們若要使絆子、要給卑下出難題,甚至要整垮卑下,那放馬過來就是,卑下奉陪到底!」

  這句話,說得牟斌眼的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連忙左右四顧,道:「你小聲一些,這種話豈能這般聲張?被人聽去了,小心惹禍上身。」心裡卻不由苦笑,這個柳乘風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柳乘風不由笑了,道:「指揮大人的好意,卑下心領了,你等著瞧吧,開海乃是大道,大人豈不聞大道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道理!」

  牟斌便沒有再說什麼了,在他看來,柳乘風這個人很奇怪,有時候比狐狸還狡猾,像是一條泥鰍一樣,又刁鑽又滑嫩。可是有時候卻又像個書呆子,道理誰不知道?開海的好處誰不知道?可是別人都反對,偏偏你去支持,在別人眼裡,你這就是特立獨行,是罪該萬死。這個人果然是說不通,既然說不通,那就只好放任不管了。

  二人出了午們便分道揚鑣,柳乘風今日是坐了車來的,外頭的馬車早已久候多時了,柳乘風踩著腳凳上了車,坐在車廂裡,道:「去東宮。」

  車伕應了一聲,便揚鞭催促著馬兒朝東宮方向過去。

  柳乘風則是靠在顛簸的車廂裡陷入了沉思,今日的奏對和預想的有了很大的差池,內東城的千戶算是沒了,不過柳乘風倒也不是很在乎,或許對整個衛所的千戶們來說,主掌了內東城就等於是一隻腳向指揮使僉事邁了一步,柳乘風卻不這樣想,聚寶商行千戶所雖然是新設,可以施展拳腳的地方卻是不少,向各國派出密探,監督不法的商賈,還有協助太子殿下練兵,事實上,這聚寶商行千戶所比起內東城來說確實是個美差。

  新設千戶所的事,柳乘風現在不急,畢竟這得讓北鎮府司那邊商討一下,章程也不是他柳乘風來拿捏,而現在陛下已經允了讓朱厚照練兵,自己的前程只怕就要落在這練兵上頭了。

  這對柳乘風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機遇。

  柳乘風與太子之間的關係雖然密不可分,雙方也有許多共同的利益,可是要緊緊地將朱厚照抓在手裡,這練兵就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好好地協助太子練兵,出了成績,宮裡自然少不得賞賜,而自己與太子的關係也能進一步地再上一個台階。

  太子練出來的兵將來勢必要佔據軍中要職的,這些人極有可能成為整個大明軍中的骨幹,而太子雖是練兵的正主兒,可是能抽出身的時候卻未必有很多,只怕這練兵的具體事宜還得落在他的肩頭上,柳乘風就相當於是這些未來將官們的教父,這意義可就非同凡響了。

  說來說去,這件事最重要的還是能辦好,只有兵練出來了,才能得到偌大的好處,若是練不出來,不但宮裡失望,太子到時候也會失去耐心,同時也給了朝廷百官攻訐的理由。

  亂七八糟地想著,東宮就已經到了,馬伕喚了一聲,柳乘風在車廂裡回過神來,拉開窗簾,連忙跳下馬車,兩個東宮的們子見了柳乘風,都是認得的,笑嘻嘻地過來見禮。柳乘風對他們也沒有太多的客氣,直截了當地問道:「殿下在不在?」
匿名
狀態︰ 離線
312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23:31:13
第三百一十二章:展翅高飛

    「父皇讓本宮練兵?」

    聽到這個消息,朱厚照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置信的反問一句。

    在他的印象裡,自己的這個父皇雖然對他寵溺,可是一直都督促著他讀書,可是現在,居然讓他練兵。

    這兵是什麼兵,從哪裡來,朱厚照不知道,不過這個消息足夠給他驚喜了。

    「師父不會是騙本宮的吧,父皇當真這麼說?」

    柳乘風微微一笑,慢悠悠的道:「當然是這麼說的,只怕今天就會有旨意下來,不過這旨意多半是密旨,只是太子殿下雖是練兵,可是這件事對誰都不能洩漏,無論誰問起,都只說是操練護衛。」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朱厚照對柳乘風還是很信任的,小雞啄米似得點頭,臉上掩飾不住喜色,道:「是,是,本宮當然知道,軍情不可外洩,否則是要受軍法處置的。」

    隨後柳乘風坐下來,將事情原原本本都和朱厚照說了,朱厚照聽的很認真,才明白了怎麼回事,不禁感激的道:「若不是師父推薦,只怕父皇會肯,父皇一向聽師父的話的,現在好了,本宮要練兵了……」

    朱厚照不禁攥緊了拳頭,惡狠狠的道:「本宮一定練出一支百戰精兵,給父皇瞧瞧。」

    柳乘風道:「說是這麼說,為師問你,這兵你打算怎麼練?」

    朱厚照一下子問蒙了,雖然他愛好行軍打仗,可是真要問他具體的細節,朱厚照也只有傻眼的份。

    柳乘風不由苦笑,天下人都道自己是愣頭青,其實這太子才是真正的愣頭青,這練兵的事,只怕真正的費心的還是自己了。

    柳乘風道:「太子殿下,要練兵,得先要招募壯丁,咱們先招募八百人,這八百人自然要精挑細選,太子殿下,你來說說看,應該招募一些什麼人才好。」

    朱厚照道:「自然是壯士。」

    這還要他說?

    柳乘風不禁無語,掰起指頭給他分析:「其實這一次說是練兵,其實卻是練將,說穿了,咱們就是建一個武備學堂,只是要建武備學堂困難重重,朝野肯定會反對,所以才採取這折衷的辦法,單是招募粗漢是不成的,殿下,要練出一支百戰精兵出來容易,可是要練就一支帶兵的將官來,卻是千難萬難,太子殿下不是整日想著揮師百萬西出陽關嗎?若是沒有這八百的將官,誰能為殿下鞍前馬後,統率各營?所以呢,要招募人手,首要的,不是看他們身體是否精壯,身體不好的,可以操練出來,入了太子殿下的麾下,還怕不能增強他們的體魄?最緊要的,還是招募能讀書寫字的人,能寫字讀書了,才能明白事理,明白了事理才能因材施教,傳授給他們許多帶兵的知識。」

    若是別人敢在朱大將軍練兵的事上指手畫腳,朱厚照多半一個耳刮子扇過去了。偏偏指手畫腳的是柳乘風,朱厚照是一點兒脾氣都沒有,這個少年顯然對柳乘風有一種盲目的信服,在他心裡,若他是天下第二,那麼這天下第一就非柳乘風莫屬。

    柳乘風說的道理,他似懂非懂,不過卻沒有生出什麼懷疑,只是道:「讀書人?那些讀書人肯來當兵?」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他們肯的,這種事,若是不使點兒手段,怎麼把人拉來?」

    柳乘風既然拍了胸脯保證,朱厚照自然也無話可說,隨即又興致盎然起來:「不如這樣,今個兒本宮便寫一份練兵的章程,明日請師父過目,嘻嘻……,本宮現在是威武大將軍,師父便是威武中郎將,你我師徒二人攜手,一起練兵。」

    柳乘風原本心裡已經有了練兵的腹稿,不過見朱厚照興致盎然,便把這些意見全部吞回了肚子裡,心裡想,且看看他有什麼主意,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先把募兵的事解決了再說,除此之外,還有武官的問題也要敲定一下。

    想了想,便起身道:「殿下琢磨琢磨,為師呢,先去募兵去了,過幾日再來。」

    朱厚照是個急性子,說要想練兵的章程,就當真滿腦子開始想了,支支吾吾的道:「師父自管去就是。」

    柳乘風從東宮出來,不由嘆了口氣,太子這傢伙不太靠譜,練兵的事兒還得自己來,全盤謀劃一下,他想了想,出了東宮之後跳上馬車,向車伕吩咐道:「去聚寶商行。」

    聚寶商行緊靠著聚寶樓,是一個不小的門面,佔地也有十畝,為了得到這塊地,聚寶樓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原本這裡的地早就被富商們買下,這裡的土地寸土寸金,別看只是十畝,人家開價卻是紋銀十一萬兩,就這……還不打折。

    其實倒也不是獅子大開口,莫說是十畝地,就算只有一畝,只要在這兒建起個客棧,隨隨便便一年也能掙來上千兩銀子,對商賈們來說,這就是下蛋的母雞,若不是柳乘風保證,願意將廉州府城內的土地優先出售給他們,他們還未必肯割愛。

    如今這聚寶商行的牌子已經掛了上去,門臉兒自然不小,不過現在還不算正式的開業,雖然已經接下了安南的一些生意,可是許多事還正處在籌備階段,所以相比臨近的店舖,顯得有點兒門可羅雀。

    柳乘風徑直走進這聚寶商行,裡頭便有夥計在出來招呼了,見了柳乘風,自然是眉開眼笑,極盡慇勤,柳乘風倒也沒什麼,直接道:「去把大掌櫃請來。」

    所謂大掌櫃,就是這聚寶商行的掌總,按規矩,大掌櫃是各大股東們推舉出來的,此人叫劉鵬,乃是揚州人士,做了些不大不小的生意,不過在商界很有口碑,為人仗義,實誠,一諾千金,所以才被東家們請來,這劉鵬也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在這聚寶商行做大掌櫃意味著什麼,於是連自己的生意也不做了,二話不說就來了這裡。

    劉鵬是個乾瘦的糟老頭兒,清楚這聚寶商行裡別看股東多,可是說話最算數的就數這廉州侯了,見了柳乘風,當然不能怠慢,連忙叫人上茶,請柳乘風去耳房裡就坐,跟著寒暄道:「侯爺,現在聚寶商行百廢待興,所以寒磣了一些,請侯爺勿怪,不知侯爺來,可有什麼吩咐?」

    柳乘風問道:「聚寶樓這麼大的架子,人手是首要的,現在人手招募的如何了?」

    劉鵬不由深看了柳乘風一眼,他是久做生意的人,一聽柳乘風的話,便知道這柳乘風是個做生意的大行家,許多人都以為,做生意靠的是本金,靠的是人脈,其實都錯了,這些東西,其實都是錦上添花的,別看這兩個條件也是不可或缺,可是想把生意做大,最緊要的還是人手。

    有了人手,這生意才好運轉,柳乘風開門見山,直接便問人手的問題,可見柳乘風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他微微一笑,道:「章程是擬定出來的,只是要僱傭的人實在太多,所以商行已經開始派人在天下各處招募各種人手,從小掌櫃、文書、律師、腳伕、水手、夥計還有護衛、通譯人等,都還在慢慢招募,尋常的夥計和護衛倒也罷了,可是小掌櫃、律師、通譯的人選卻要慎之又慎,小人覺得,這些人都要寧缺毋濫的好,只怕要招募完,還要耽誤一些日子。」

    柳乘風頜首點頭,聚寶樓這樣的大商行,本金之多,所涉及的生意規模之大,都可謂是前所未有,這一次要招募的人手,只怕就要超過數萬人,正如這劉鵬所說,其餘的人倒也罷了,可是像跑貨的小掌櫃、通譯、律師人等,卻都必須好好的把關,畢竟這些人才是整個商行的核心,維持著整個商行的運轉。

    律師這東西,已經從聚寶樓出現的新鮮事物,如今在整個大明風靡起來,有不少讀書人因為考不中功名,所以索性去研讀大明的律法,再被商賈們去僱傭,有了這麼個人來,商賈們可以規避許多麻煩。

    所以但凡是商行,都少不得養這麼一兩個人在身邊,只是他們養著的,叫刑律律師,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叫契約律師,契約律師專門研究契約,以防草擬契約時,出現紕漏,在聚寶樓裡,有相當的專職契約律師負責引導商賈們簽署契約。

    柳乘風聽了劉鵬的話,不由鼓勵似得看了劉鵬一眼,管著這麼多的事,這劉鵬只怕有的累要受了,只是他今日的來意不是來檢查工作的,而是有正經事要辦,向這劉鵬道:「除了商行所需的人手之外,你再替本侯招募一些人吧,招募一千個文書來,要求熟讀詩書,有個秀才功名那自是更好,年紀嘛,雙十上下,超過二十二的不要,有妻兒的也不要,身體不要有殘障,對外說,就是招募文書,月餉一月十兩銀子。」
匿名
狀態︰ 離線
313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23:31:38
第三百一十三章:程鵬萬里

  聚寶商行已經開始大肆的招募人手了,雖說自從廉州開海之後,這天下各處,無論到處都在招募工匠,幾乎到了打搶的地步,一開始,條件還算苛刻,只要有些技藝的,只是天下的手藝人只有這麼多,可是各作坊擴大在即,只得把條件一再放低,甚至開始招募學徒工了。
  
  貨物的上漲,雖然帶動了物價,可是同時,也大量的刺激了商賈們擴大工坊的規模,隨著絲綢、瓷器的價格上揚,江南那邊,工坊的擴大已經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與此同時,流民一下子驟減,再加上修築道路所招募大量的勞工,使得勞力也變得尤其緊俏起來。
  
  在工錢的利誘之下,不少佃戶紛紛不再續租土地,寧願進城務工,這就使得江南豪族們一時竟尋不到太多可用的佃戶,田價大跌。
  
  有人歡喜有人愁。不過聚寶商行的大肆招募人手,卻也不可避免的引來無數人的趨之若鶩,這聚寶商行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天下第一等一的大商行,月餉豐厚,誰不願意進這裡頭做事,別看這天下各處都是用工緊張,可是來應徵聚寶商行的各色人等卻是多不勝數。甚至有不少落魄的讀書人,也緊跟著這浩蕩潮流。
  
  大明朝一向揚文抑武,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就導致,這百年以來,讀書人越來越多,至於大頭兵,卻無人問津。讀書人的日漸增多,問題也就顯見了。大家讀書,為的都是功名,是為了做官,可是大明朝的官兒哪裡有這麼好做,一步步考下來,越來越難,越來越苛刻,功名二字重若千斤,可是真正能考取到的都是鳳毛麟角。

  到了弘治朝,這樣的情況凸顯的更為嚴重,只杭州一地,讀書人就已經超過了數萬人,這些人不事生產,一心只讀聖賢書,可是這杭州每年考取到進士,只怕一根手指都能數得過來,就這樣,杭州還算是了不得的文星薈萃之處,天下的進士、舉子,出來的不算少的。

  而對於其他沒有考取到功名的讀書人來說,他們只能重新再考,一次沒有過,還有第二次,還有第三次,可是三次都沒有考過,就令人難受了,對於那些家境優渥的人來說,倒也罷了,反正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放心大膽的在家讀書就是,但凡有萬一的機會,都不能放過。
  
  可是讀書人未必都是家境優渥的,也有不少家境一般,甚至家境貧寒之人,有的讀書人,甚至靠的是妻子整日在家中紡紗掙下一點兒零碎銀子度日,因此每次科舉之後,都少不得有大量失意又徬徨的讀書人,這些人功名無望,又身無一技之長,雖然可以去富戶中教館,可是教館清苦不說,也沒多大前程。
  
  可是自從商賈們開始大肆招募文書和律師之後,才讓這些讀書人漸漸改變了處境,所謂文書,和官府的文吏沒有本質區別,都是埋首案牘的事,要求能讀能寫,最好能寫出一手好字,肚子裡是要有些墨水的,不過在衙門裡,文吏是最底層的工作之一,可是在商賈這邊,文書多少還能有幾個人使喚,再加上薪水也是不菲,所以有不少讀書人走投無路之下,選擇做了文書。
  
  至於律師就更緊俏了,不少讀書人開始鑽研律法,從大明律到各種公文,研究的越透徹,商賈們就越喜歡,薪水甚至能達到每月銀二十兩,比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還多,這種事自然而然也就緊俏了。
  
  聚寶商行需大量僱傭文書和律師,一下子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美夢既然破滅,總要混口飯吃才好,所以讀書人們自然希望能找個好東家,尋個光鮮一些的去處,這聚寶商行乃是天下第一商行,只要進去,將來的前程不可限量,因此大家都卯足了勁,死命想往裡頭擠。

  更何況聚寶商行所招募的人不是一個兩個,單讀書人就需要數千之多,所以機會也是極大,僱傭的消息放出來,就引來無數人應徵了。
  
  商行這邊開始忙活起來,先是尋常的勞力、水手招募起來倒還算快,畢竟這些人沒有什麼門檻,只要有氣力,有些經驗,就可直接錄用,文書、律師也漸漸招募的差不多了,這些人雖然有門檻,可不管怎麼說,大明朝不缺讀書人。

  有聚寶商行這塊金招牌,還真不怕尋不到人,最難的反而是通譯和小掌櫃,小掌櫃的條件更苛刻一些,這個且不說,通譯就更緊俏了,畢竟大明朝這時候出海的人可謂鳳毛麟角,若是精通朝鮮、倭國、安南等國語言的倒也好找,甚至是蒙古語的也還算容易,可是呂宋、南掌,甚至是大食、天竺語的就少了,好在泉州那邊,有宋元時便定居於泉州的大食、天竺人,也有極少的一些人還能保留著母語的,只是口音生澀,也只能將就用著。
  
  護衛的招募也已經開始,商行對護衛的需求很大,畢竟是去海外做生意,護衛若是少了,中途不知多少危險,所以這一次,招募的護衛就超過了三千人,三千還只是個初定的目標,其實未來船上的水手、苦力,從某種程度來說,也擔負著一些護衛之責。
  
  聚寶商行一下子招募數萬人的大手筆,一下子成了所有人關注的焦點,市面上的人手隨著聚寶商行的招募,就顯得更加緊缺了,以至於不少商賈為了和聚寶商行競爭搶人,不得不抬高了工價,也有一些商賈只好偃旗息鼓,等著這風頭過去之後,再行招募的。
  
  不過聚寶商行這邊,在招募滿了人手之後,還是放出了消息,未來幾年,商行的生意一旦步入正軌,可能還要增添人手。
  
  這就讓一些商賈們有點兒欲哭無淚了,哪有這樣搶人的,這不是要人的命嗎?聚寶商行家大業大,叫大家怎麼爭。

  不過正因為如此,倒是讓這天下各處衍生出了一個新的職業,叫做仲介,這些人專門下到鄉里去,勸說佃戶們入城,等到入城之後,再為聯繫商賈尋個活計,而商賈們自然免不了要給他們一些好處費用,如今這鄉間,越來越多這種專門勸說佃戶的人了,氣的不少士紳不得不防火防盜防仲介,但凡是遇到仲介,少不得叫人暴打一頓,只是這種事本就是利益驅逐,就是打了也屢禁不絕,最後也只能乾瞪著眼。
  
  聚寶商行招募了人手,這架子算是搭了起來,在文書之中,一些年紀較輕、身體較為英朗的讀書人單獨聚集起來,這些人全部安排進了京師城外二十里處的一處大莊子,這處莊子本是聚寶商行買下來作為培訓人手用的,人是招募了,可是真正有經驗的人卻是不多,總要進行短暫的培訓一下,才能外放到各處去。

  這些讀書人奇怪的發現,他們居然被安排在侍衛們操練的一處地方,倒是無人讓他們操練什麼,只是好吃好喝的供著,別的人都開始進行了培訓,唯獨他們,似乎無人搭理一樣,暫時也無人理會他們,不過好在,該拿的月餉一個子兒也沒有少,文書拿多少,他們也拿多少,這些人一開始還有些忐忑,可是後來也就漸漸放心了,索性在這兒歇著養著。
  
  就在市面上雞飛狗跳的時候,一道聖旨,也從宮中傳遞出來,宮中責成兵部,立即進行清查,對一些不稱職的武官,直接革職拿辦,清查的主要方向,是大同、錦州一線的武官,宮裡甚至有了明令,這件事關乎社稷,不得有誤。
  
  對於宮裡頭突然遞出來的聖旨,內閣這邊也是一頭霧水,最近皇上可是越來越有主見了,好端端的,突然清查邊鎮的武官,這是要做什麼?莫非是要學京察?
  
  不過內閣這邊,對於這份聖旨,倒是沒有太多的意見,畢竟每年朝廷也要對武官們清查一次,雖然都是做做樣子,其實也就是相互忽悠,可是陛下既然要狠狠的清查一下,也沒有必要反對,請查一下也好。
  
  於是,一支由兵部領頭,錦衣衛、東廠為輔的欽差隊伍便啟程了,直奔大同、錦州一線,這消息傳到邊鎮,立即引起了雞飛狗跳,大家不過混口飯吃而已,朝廷突然要動真格的了,這還了得,只是碰到這種事,也只能老老實實祈禱菩薩保佑,不要查到自己頭上。
  
  這一行欽差雖是兵部侍郎親自領銜,可是陣仗卻也是不小,東廠那邊,派出了理刑百戶,而錦衣衛這邊,規格更高,派出了錦衣衛僉事,掌握著南鎮撫司的溫正,一行人都是殺氣騰騰,氣勢洶洶的直奔第一個落腳點——大同。
匿名
狀態︰ 離線
314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23:32:03
第三百一十四章:虎狼
                  
  大同。

  作為九邊重鎮之首,這裡駐紮著十來萬最精銳的明軍,此時斜陽西下,壯麗雄觀,郭固城堅的大同城顯得格外的高聳,大同乃是九邊之一,是山西、河北通往蒙古的必經之路,因此也向來為朝廷所重,各種防禦設施配套自成體系,乃是京師以北數一數二的重鎮名城。

  向北,就是茫茫的草原,這裡土地雖然肥沃,卻無人耕種,據說早在太祖和文皇帝的時候,外頭都是良田,後來經歷了土木堡之變,蒙古人直抵大同城下,幾次掠奪,都是以大同為突破點,兵荒馬亂的,誰敢耕種?

  如今土地已經荒蕪,變成了肥沃的水草,關下遠遠地可以看到牧人驅趕著羊群放牧,這些牧人並不畏懼明軍,喜愛這裡的水草豐美,幾乎每隔一些日子都會帶著羊群在這附近遊蕩。

  敢向北行的,除了商旅,就只剩下明軍的斥候了。

  這些商旅都是操著山西的口音,自成體系,與其他商賈沒有什麼往來,卻熱衷於出關跑貨,整個蒙古的貨物大多被這些商幫買斷,再加上他們樹大根深,在大同也有關係,所以出關時,都是成群結隊,風風光光的,甚至有的商幫帶著駱駝、馬隊攜帶著貨物出了關,還會有三五成群的蒙古斥候迎接他們,似乎有保護他們的意思。

  與之相比,大明的斥候們出城時就顯得要謹慎得多,一隊斥候出去,往往前哨、後哨、左右兩翼都要放出快馬,隨時做好戰鬥的準備,西出陽關無故人,有的只是世代的仇敵,雖說近兩年關上還算太平,可是斥候被襲的事卻是時有發生。

  夕陽西下,早來的晚風將這關外的水草吹的起伏不定,一隊明軍斥候從地平線出現,上百個騎士放馬狂奔,朝著這關上飛快而來。

  為首的一個將軍身穿著鎖甲,頭戴著一頂遮陽用的銅盔,鐵青的臉上帶著幾分疲倦。

  「將軍帶著弟兄們巡了一圈也是辛苦,待會兒進了關,弟兄們自個兒回營點卯,將軍就先回府中歇下吧。」

  眼看大同遙遙在望,奔馳中的一個小旗朝著那將軍大喊一聲。

  小旗對待這將軍,顯得極為恭敬,其實不只是這些斥候,這整個大同府的三軍將士,哪個會不認得這四旬上下,皮膚黝黑的將軍?此人戰功赫赫,名叫錢芳,據說從前也是個讀書人,卻不知是什麼緣故棄筆從戎,因功升為百戶,此後大獲當時的大同右副都御史的王越器重,王越乃是一帶名將,後升任宣府巡撫,屢屢對蒙古用兵,這錢芳都在王越左右,最後升為游擊將軍。

  只是幾年前,王越病逝,新任的宣府巡撫顯然對錢芳不太器重,道理其實也簡單,一朝天子一朝臣,錢芳靠邊站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因此這些年,錢芳的日子並不輕鬆,宣府這邊給他的差事就是巡邊,錢芳口裡雖沒說什麼,心裡頭卻還是有點兒小疙瘩的。

  錢芳聽了那小旗的話,卻是搖搖頭,道:「耽誤不了多少功夫,且先回營再說,這幾日韃子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越是這個樣子,就越要打起精神,待會兒本官還要去左大人那兒去稟報一下,讓左大人及早做好準備,這個時節也該是韃子準備囤積糧草過冬的時候了,今年草原那邊下了雹子,收成大減,肯定要來犯邊的,得小心提防才是。」

  那小旗聽了錢芳的話,暗暗搖頭,當年王巡撫在的時候,錢游擊可是帶著神機營的,這神機營乃是大同軍中的主力之一,前程無量。現在卻被發配來與斥候們為伍,實在有點兒屈才了。

  其實這倒也罷了,只是這錢游擊到了如今還在琢磨著去和左巡撫倡議做好迎敵的事,也不想想看,左巡撫這般瞧不上他,這些話,人家肯聽嗎?

  小旗不由惋惜地看了錢芳一眼,不敢再說什麼,隨著錢芳打馬朝城下過去。

  大同的城門一日十二個時辰都是關著的,不過吊橋卻會在白日放下,城門邊有個五人寬的小門洞,專門供巡邊的斥候和商賈們通行,不過就算只是一扇小門,防禁也是極為森嚴,三隊百人的城門衛,分三班值守,日夜輪替。

  錢芳率先放馬進了門洞,聽到有人喚他:「回來的可是游擊將軍錢芳?」

  一般情況下,這大同上下的人要嘛稱呼錢芳為將軍,要嘛就是錢游擊,就算是上官,再厭惡他的宣府左巡撫,也得稱呼一聲游擊,畢竟錢芳的資歷擺在這裡,功勞也是不少,口頭上總要尊重一下。

  所以錢芳聽到有人喚他大名,先是呆了一下,隨即發現這門洞的兩側不但有守城的門衛,更是出現了不少飛魚服和褐衫的漢子,為首的一個騎在馬上,臉色肅然,正是指揮使僉事溫正。

  或許是常年在南鎮府司裡公幹,所以溫正一向不苟言笑,今日不知是什麼原因,這臉色就更加唬人了,他上下打量著錢芳,讓錢芳渾身都不自在。

  錢芳只好道:「鄙人就是錢芳。」

  溫正冷笑一聲,道:「錢芳,你已經東窗事發了,你貪墨軍餉,罪無可赦,此次本官奉旨前來清查邊將,這軍中的蠢蟲,你是頭一個,左右,將他拿下,暫且關押起來!」

  褐衫的東廠番子雖然跟了來,可是一動不動,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錦衣衛的校尉們倒不含糊,一齊大喝遵命,隨即便如狼似虎的朝錢芳撲過去,將他拉下馬來。

  錢芳聽到罪無可赦四個字,嚇得魂飛魄散,連忙道:「末將無罪!」

  可是校尉們哪裡顧得了這麼多?將他拉下馬來,拿下了。

  溫正淡淡地道:「有沒有罪,你現在說了也沒有用,這事兒證據確鑿,你若當真有冤屈,將你押回了京師,自然有你說理的地方。」

  說罷,溫正不再理會錢芳,撥馬便走。

  後頭的斥候們趕到,見到錢芳被拿了,一時目瞪口呆,先前那小旗官連忙要上前去問,卻被一個校尉惡聲惡氣的校尉將他截住,大喝一聲:「錦衣衛奉旨辦案,爾等何人,再上前一步,連你也一道拿了。」

  斥候們嚇了一跳,紛紛撥馬後退,眼睜睜地看著錢芳被錦衣衛們押走。

  其實在大同這邊,落馬的武官不只是錢芳一個,足足有數十人之多,其中也有一些惡行昭著的,可是像錢芳這樣遭受無妄之災的卻也是不少,錢芳等人直接被關押在大同錦衣衛駐所裡,偶爾也會有人來探望,都是一些故舊,這些人想必也出於朋友之義,替他打點了一些,只是消息都不是很好,說是宮裡頭點了名要查他錢芳的,這場災禍只怕躲不過去了。

  錢芳也是呆住了,稀里糊塗成了犯官,瞧這樣子,問題還十分嚴重,錦衣衛都動了手,邊上還有東廠的番子,只怕這一次是必死無疑了。

  想到這裡,錢寧在牢中又是難過又是唏噓,萬念俱焚,沮喪到了極點,隨後,錢寧便被裝進了囚車,與許多人犯一道直接被送去了京師。

  這一次欽差巡邊清查,進行得很是倉促,甚至打了邊鎮這邊一個措手不及,大家還沒回過味來,一干犯官就已經啟程押解回京了,時間雖然倉促,可是成果卻是不少,足足四十多個犯官一同押回京師,殊為壯觀。

  邊鎮距離京師並不遠,快馬也就幾日功夫,五天之後,這些人便全部下了詔獄,而錢芳所處的囚室也是烏七八糟到了極點,每日只送幾個窩頭來,便無人理會了。

  事情到這個份上,錢芳倒是不怕死了,怕就怕這些錦衣衛不搭理自己,就算是死也得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豈能這樣不聞不問?

  一開始,他索性不吃食物,決心要等人來審問,不過對付不進食的犯官,這詔獄的獄卒顯然有的是手段,三兩下功夫,倒也沒有讓他受皮肉之苦,只是說了一句:「將軍不怕餓死,難道不怕禍及家人嗎?」

  錦衣衛的凶名可謂宇內咸聞,錢芳雖是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人物,卻也受不得他們這樣恫嚇,只好乖乖地就範,可是內心的不安和煩躁卻是到了極點。

  想他戎馬一生,功勞無數,胸中有百萬雄兵,雖然比不得王越,卻也是大同數一數二的老將,尤其擅長帶神機營出戰,只是不曾想到,今日卻要枉死在這詔獄裡,生又生不得,死又不能死,實在窩囊。

  日子一天天熬下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在這暗無天日的詔獄裡,錢芳只覺得度日如年,終於,有人提審了,來人是個錦衣衛百戶,身材魁梧,按著繡春刀隔著牢門的空隙看了他一眼,面目表情的拿出一份花名冊,隨即道:「可是大同遊擊將軍錢芳?」

  錢芳闔著眼,滿是污垢披頭散髮的盤腿坐在牢中,既狼狽,又顯出了幾分驕傲,眼眸瞪視了這百戶一眼,道:「是!」

  「來,把他提走。」百戶似乎也沒心情計較錢芳的無禮,大手一揮,吩咐了一聲。
匿名
狀態︰ 離線
315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23:32:48
第三百一十五章:劍與百合

  錢芳被校尉們提了出來,只是令他不曾想到的是,他被提去的不是陰暗的刑訊房,也不是用大刑的公堂,而是帶上了一輛馬車,馬車竟是一下子出了城,沿著官道飛快奔馳,錢芳撩開簾子往外看,只見自己的馬車邊上,還有十幾個騎士,都是校尉的打扮,顯然是押著他去某個地方。

  錢芳本就萬念俱灰,倒也不喜不怒,手撐在雙膝上,眯著眼養神。

  在他看來,對方無論如何玩什麼花招,他已懷著必死的心思,倒也沒什麼可怕的。

  半個時辰之後,馬車穩穩的在一處莊子口停下,這莊子佔地不小,而且四周又有了許多新的建築,莊子的門牌上,掛著聚寶商行的旗幡,這旗幡很有意思,黑色的底色,帶著幾分莊肅,旗幡的中央,則是一個交叉的符號,一柄鋒利的長劍與一支百合花相互交叉在一起。

  百合,象徵著和睦,所謂百年好合,便是這個寓意。

  而長劍則代表了武力和野蠻,劍鋒所指,血流漂櫓,戰火燎原,伏屍萬里。

  這旗幟的標誌,乃是太子親自去請皇帝擬准之後才張掛出來的,其實說是太子的主意,真正的慫恿者卻是柳乘風,百合是友誼,長劍是暴力,若是友誼不能解決問題,那麼就用暴力來做生意,這就是柳乘風對聚寶商行的理解,通俗一點的意思就是,你丫的若是給臉不要臉,就煽你丫的。

  當然,做生意講究的是以和為貴,大多數時候,暴力是不能解決問題的,所以旗幡中的百合,比之長劍顯得更顯然了一些。

  看到這旗幡,錢芳一頭霧水,這是什麼?

  這商行倒是聽說過,聚寶商行,在大同那邊,據說不少晉商們也在討論這商行,只是口氣嘛,少不得有些陰陽怪氣,陰陽怪氣的口氣的來由錢芳卻是知道一些,想想看,蒙古人的生意一向是晉商壟斷的,可以說,晉商與蒙人密不可分,大家都指著蒙古人發財,可是現在聚寶商行橫空出現,得了朝廷的認可,背後甚至有宮中支持,與各國通商,這不是擺明著搶晉商們的飯碗?

  所謂晉商,其實也不是所有的晉人商賈,而是一些專門從事與蒙古人打交道的商人,現在聚寶商行雖然還在籌備,可是這些商賈們已經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在這種情況之下,惡語相向都還算是輕的,往重裡說,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這樑子早就結大了。

  原來這就是聚寶商行。

  錢芳一下子出了神,心裡想,這些人,將自己送到這聚寶商行的地頭做什麼?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馬車穩穩的停在一處空地上,這莊子裡頭很是寬大,外頭雖然只是用竹籬笆圍起,看上去簡陋,可是裡頭卻蓋了不少新的屋子,似乎為了節約空間的緣故,這些屋子兵沒有太多的美感,更顯不出太多的大氣磅礡,反而顯得侷促了一些。

  由校尉們領著往裡走,居然還從屋舍裡傳出郎朗的讀書人,那整齊劃一帶著幾分迂腐口吻的聲音一齊在念什麼:「明律:戶律三卷,曰《田宅》,言:田畝交割,需上呈官府,里長、亭長丈量……」

  再往前走,其中一個屋舍中居然傳出劈啪的打算盤的聲音,錢芳做游擊將軍的時候,下頭的軍需官人等倒是需要算數,因此他也略有涉及一些這方面的知識,這裡頭劈啪的聲音,如同有數百人一起撥打算盤,而且手速極快,猶如練兵演武的鼓聲一般,震得錢芳心都隨著這劈啪聲跳躍起來。

  隨即,到了一處花廳,這花廳裡早已有不少人在這裡坐等多時了,有十幾個人,大家或坐或是焦灼的來回踱步,見到錢芳進來,竟有不少人與錢芳是認得的,這些人中,錢芳確實認識幾個,其中有兩個更是他的老兄弟,不成想今日會在這裡與他們會面,不過邊上有校尉在,他倒是故意說什麼,只是覺得今日所見所聞,都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氛,這時候,當然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大家的眼睛只是對視一眼,隨即錢芳便尋了個椅子坐下,校尉們居然對他們還算客套,忙不迭去斟茶去了,其餘幾個校尉,似乎也沒有看守他們的意思,藉機出了這花廳,等校尉們走了個乾淨,整個花廳裡的人就都不由振奮起來。

  從在邊鎮被捉拿的那一刻起,他們這一路有擔心受怕,有心灰意冷,更有不少,早已做了最壞的打算,誰知現在居然發現,事情並不像他們方才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現在終於擺脫了監視,大家都是邊鎮出來的,就算不認識,多少也有些面熟,便紛紛議論起來,錢芳為人謹慎,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在一邊聽,可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了。

  「我在薊鎮的時候,就曾聽說過這聚寶商行了不得,據說不但有錦衣衛支持,還有太子和皇上,更有人說,這聚寶商行多半是皇上辦的。」

  「可是為何卻把我們押來這裡,他們污衊我們是貪贓不法,我吳某人自認是摳過一些銀子,可是比起其他人卻還算好的了,不拿別人卻專來拿我等,這是什麼道理?莫非……」

  「莫非什麼?」

  「莫非是宣府巡撫左大人……」

  不少人面面相覷,連那錢芳心裡也咯噔一下,在座的人都是老將,這老將倒不是說他們年紀有多老,只不過他們都曾是王越王撫台大人時期的老資格,這左巡撫上任之後,為了消除王越的影響,確實對這些人多有排擠,可是偏偏,王越在的時候,宣府一線的邊軍可謂戰功赫赫,跟在王越身邊的人哪個不是軍功卓著的,那左巡撫一時不能下口,說不準,還真是這姓左的藉機報復也是未必。

  原來錢芳也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可是這念頭也只是一轉即逝而已,畢竟左巡撫和他的關係雖然不和睦,可是又不是什麼不共戴天的仇敵,又何必要置自己與死地,可是現在想來,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兒。

  他正亂七八糟的想著,這時候,一個穿著欽賜飛魚服的少年按著腰間的寶劍進來,少年的臉上如沐春風,步伐輕快,腳步還未跨入門檻的時候,就發出了笑聲。

  少年一笑,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停止了議論,警惕的看著這少年。

  少年便是柳乘風,柳乘風自從從廉州回來之後,已是精神大好,歇了好一段日子,臉色更顯紅潤,面對這些屍山血海爬出來的丘八,他非但沒有生出什麼畏色,反而淡定從容,步履輕快。

  柳乘風先是走到一個武官跟前,打量了他一眼:「你叫劉茂,薊縣人,世襲百戶出身,十七歲亡父,接了亡父的差事,成化二十一年的時候,曾調任西南平叛,屢立戰功,此後因功升了千戶,調去了宣府,弘治三年,蒙古人犯邊,你親自帶著一隊軍馬,奇襲蒙人右大營,殺敵九十餘人從容而去,劉千戶,柳某人有禮。」

  柳乘風一邊將這叫劉茂的武官底細都說了出來,隨後深深作揖,畢恭畢敬的樣子。

  大家都不知道柳乘風什麼來頭,都被震懾了一下,不過柳乘風將這劉茂光輝的往事說出來,讓劉茂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手忙腳亂的道:「敢問……」

  柳乘風直接道:「鄙人世襲廉州侯,錦衣衛現職千戶,柳乘風是也。」

  廉州侯,還是錦衣衛千戶,或許在這京城裡,一個錦衣衛千戶不是很值錢,可是在宣府那邊,一個錦衣衛千戶的身份就完全不同了,甚至是宣府巡撫議事的時候,那錦衣衛千戶也只是陪在末坐的,在宣府的排名,也不過是巡撫、監軍之後而已。

  再加上柳乘風又是侯爵,在丘八們眼裡,這就很了不起了。

  更何況人家還只是個少年,小小年紀,就已經身居要職,誰敢小視?

  柳乘風一一走到武官們面前,說出他們的底細,隨即躬身行禮,最後走到錢芳跟前時,柳乘風深深的看了錢芳一眼,道:「錢芳,山東人,少讀書,後投筆從戎,深得王撫台信重,命其掌神機營,常對左右說,錢將軍能文能武,有大才,錢游擊駐守邊關二十年,二十年來,這大大小小的功勞柳某人就不贅言了,真要說,只怕不知要耽誤多少時候,錢游擊,柳某人有禮。」

  柳乘風作揖的時候,錢芳把身子微微側了側,一副當不得柳乘風大禮的樣子。

  這些個丘八脾氣其實都一樣,別人若是對他惡語相向,只怕這些人血充到腦門,什麼事也做得出。可是要對他們言辭客氣一些,他們反而覺得有些慚愧。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諸位將軍皆是我大明棟樑,皇上不久前還曾說過,有諸位將軍在,大明才能相安無事,天下承平,莫看這京師裡歌舞昇平,可是這歌舞昇平,都是諸位用血肉之軀,在宣府在邊鎮一刀一槍拼來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316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23:33:12
第三百一十六章:天賜良機

  十幾個犯官們目瞪口呆。

  來京師不是問罪的嗎,怎麼?這口吻倒像是論功來了。

  事情的變化實在太快,以至於所有人都沒轉過彎來。

  柳乘風坐在椅上,故意停頓了片刻,才微微笑道:「所以說,大明能平平安安,諸位功不可沒。可是話說回來,功是功,過是過,自古以來功過是不能相抵的,歷來多少功勳卓著之人最後因為過失而落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場。現在宣府那邊有人舉報你們貪瀆剋扣軍餉,朝廷也派人去核實了,這一樁樁的事也確有其事。錢游擊……」

  柳乘風的目光落在錢游擊的身上,慢悠悠地道:「七年前,你家境還不殷實,可是現在在山東老家卻有良田數千畝,在當地也算是首屈一指的豪強了,錢游擊,本侯說得對嗎?」

  錢芳連忙分辨道:「末將做事,對得起自己的天地良心,末將絕沒有吃兵血,這些錢……這些錢皆是本地商賈們的孝敬。」

  錢芳說起這話時,口吻中頗有幾分驕傲,整個邊鎮,哪個不吃兵血?

  一般情況下,朝廷發放下來的餉銀若是將官們剋扣三成,而實發七成,這已經算是好的了,有的甚至是剋扣五成、六成,而錢芳卻是足額發放,不貪墨一分銀子,也正因為如此,每每戰事一起,錢芳的神機營往往鬥志最高,錢芳一聲令下,所有人都肯去為他賣命。

  柳乘風卻是冷冷一笑,如墜入囊的眸子死死地盯著錢芳,冷聲道:「是啊,你沒有吃兵血,可是本侯問你,那些商賈們為何要送你銀子?」

  錢芳呆了呆,隨即道:「自然是希望給予他們一些方便,他們經常與蒙人交易……」

  「若是正常交易,按著我朝廷的法度交易,他們何必要送銀子到錢游擊的手上?據我所知,那些商賈們送銀子是在錢游擊離了神機營,而去統領斥候營之後,他們之所以送銀子給錢游擊,只是怕你和你的斥候營搜查他們的貨物而已。錢游擊,後頭的話還要本侯繼續說下去嗎?」

  錢芳的臉色又青又白,抿著嘴不敢說話。

  柳乘風很不客氣地道:「因為他們害怕在他們的貨物中有違禁的貨物,可能有資敵的軍械和糧草,這些東西最後會落到蒙人的手裡,用以洗劫邊鎮,錢芳,你還不知罪嗎?」

  錢芳的額頭上不由冷汗淋漓,若說方才柳乘風對大家表現出來的敬重讓這些老丘八們鬆了口氣,可是現在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

  錢芳在邊鎮還算是清正廉潔的,可是經柳乘風這麼一說,罪行卻是嚴重無比,在座的人的手腳都未必真正乾淨,真要論起來,殺頭充軍都是不可避免的,雖說邊鎮上早已爛得不成樣子,他們這些人其實還算是好的,可是朝廷要治你的罪,還怕沒有口實?

  柳乘風的語氣又淡然起來,道:「接密旨吧。」

  密旨……

  所有人不由動容,一個個七上八下地拜倒在地,紛紛道:「微臣接旨。」

  柳乘風站起來道:「茲有游擊將軍錢芳,游擊將軍張……人等,皆有功之臣,卻自恃其功,目無王法,貪墨錢財,而置家國不顧,可恨,可恨!即命革去官職,剝官去爵,以儆傚……」

  柳乘風念完了聖旨,看著下頭跪了一地的人,慢吞吞地道:「旨意都聽明白了嗎?」

  錢芳等人的心情此刻已經跌落到了谷底,原本還存著最後一絲的僥倖,此時也已經破滅,疆場上廝殺了這麼多年,最後卻是落到這個結局,此時也怪不得別人,只是他們早已習慣了戎馬的生活,現在解甲歸田,連官職都沒了,心裡更是萬念俱焚,強忍著悲痛,叩頭道:「草民們明白了,謝主隆恩。」

  柳乘風將這聖旨收起來,淡淡地繼續道:「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你們犯下的這些事,朝廷自然是要懲處的,本侯問你們,若是有誰不服,本侯可以聽一聽你們的申辯。」

  這時候倒是有人想申辯,可是申辯又該怎麼個申辯法?

  難道要告訴柳乘風,這邊鎮到處都是貪贓枉法,其實自己和其他的同僚比起來,連提鞋都不配嗎?

  大家還是謹慎地閉上了嘴,誰也沒有吭聲。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不過嘛,本侯給你們一個機會!」

  機會……

  所有人都抬起了眼,齊刷刷地看向柳乘風。

  柳乘風又從袖子裡抽出一份密旨,道:「聽旨意!」

  大家本就拜倒,他們這一輩子也未必聽過什麼旨意,可是想不到,今日一聽就是兩份,而且還不帶重樣的,於是紛紛道:「草民接旨。」

  柳乘風朗聲道:「文能治國,武能安邦,萬乘之國,文治武功缺一不可,先祖以降,南伐不臣,北征暴元,而有今日天下。及至文皇,伐安南,三討蒙古,赫赫武功,千古流芳。今天下昇平,朕卻不敢忘武,常念先祖開拓之功,心憂關外環伺虎狼……如今武事鬆懈,朕欲編練新軍,特命廉州侯柳乘風,抽調教頭人等……」

  一紙詔令念下來,大家才算明白了,皇上這是要編練新軍,可是又不想事情洩漏,因此革去了他們的官職,命他們執教編練,藉著聚寶商行的名義先操練出一支骨幹。

  這一下子,所有人又驚又喜,那原本黯然的心思一下子又變得激動起來。

  朝廷居然選中了他們執教新軍,這意義當然非同凡響,說明朝廷對他們還是認可的。

  而現在,這也是他們將功補過的一次機會,若是新軍執教得好,說不準還有官復原職的一天。

  柳乘風收了聖旨,隨即道:「眾位都起來說話吧,聖旨說得很明白,由本侯來挑選教頭,而本侯挑選的就是你們,錢芳,你執掌宣府神機軍,頗通戰法,本侯現在命你為學生軍步軍總教頭,從此以後,需重新做人,再不可貪贓枉法,好好地效命王事,你可明白嗎?」

  錢芳不由呆了一下,他精通神機營的戰法沒有錯。

  所謂神機營,是大明專設的火銃營,不過在宣府那邊,神機營雖是精銳,可畢竟只是輔助,只作為步兵的輔助兵種,這和弓箭隊並無什麼區別,可是柳乘風竟是讓他這精通神機營戰法的人來做步軍總教頭,這意味著什麼?

  錢芳可不是傻子,柳乘風這擺明著是要將神機軍來做主力啊。

  心裡雖然有許多念頭,可是錢芳不敢怠慢,連忙道:「末將遵命。」

  柳乘風頜首點頭,見錢芳面帶幾分疑慮,道:「錢大人似乎有話要說?」

  錢芳沉吟了片刻,很坦誠地道:「大人,末將只知操練神機營,這步軍總教頭之職只怕不能勝任。」

  錢芳說的是實在話,術業有專攻,神機營的戰法和戰術,他很有心得,如何臨陣,如何卻敵,如何操練軍馬,他也懂,可是讓他做步軍總教頭,這就有點兒為難了。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步軍,有神機營就夠了。」

  錢芳不由呆了一下,這話什麼意思?實在是超出了錢芳的常識,難道這新軍就只有神機營?其他刀盾、長矛、弓箭隊都不要了?

  「大人,末將以為萬萬不可。」

  錢芳忙不迭地反對,道:「神機營有神機營的好處,可是弊端卻也不少,若只是操練神機營,這新軍只怕用處並不大,且不說別的,就說這火銃,看上去似乎威力甚大,可是極容易炸膛,裝填火藥起來也很是麻煩,放晴的時候還好一些,一旦遇到陰雨天氣,威力就要大打折扣,神機營只能為輔,豈能用作正途?」

  錢芳還是很厚道的,他覺得柳乘風這個傢伙實在有那麼點兒缺心眼,這傢伙是不是腦子有病?

  拿神機營做步軍的主力,這種話在錢芳聽來,就像是天方夜譚一樣。

  他是曾帶過神機營沒有錯,而且三軍之中,論起對神機營的瞭解,錢芳絕對屬於數一數二的人物,閉著眼睛都知道陣形的變幻,和各種神機營的長處和短處,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提出了相反的建議,單靠神機營來自組成一軍,不成!

  不過柳乘風的態度卻很是堅決,直截了當地道:「本侯說可以就可以,這些爭議暫且放一放,你要想和本侯爭,過幾日再說。還有,往後不要叫本侯為大人,這支新軍,叫學生軍,都是讀書人組成,本侯乃是學生軍威武中郎將,太子殿下乃是學生軍威武大將軍,你往後,直呼本侯為將軍吧。」

  說罷,柳乘風也不理會他們,揚長而去。

  留下這些個一頭霧水的犯官們目瞪口呆,可是很快有人回過神來,呼吸急促地道:「新軍的什麼威武大將軍是太子殿下?」

  這一下子,所有人就如同炸開了鍋,一開始他們以為自己犯了罪,身家不保,此後又革去了官職,讓他們萬念俱焚,可是後來卻又莫名其妙地做了教官、教頭,這教官、教頭不是朝廷的官職,所以他們還是平民百姓,這心裡頭雖然有了幾分希望,可還有些不是滋味。

  直到現在,他們才知曉這新軍的大將軍乃是太子,這意味著什麼?

  這可是天賜良機哪!
匿名
狀態︰ 離線
317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23:33:35
第三百一十七章:虎狼之師

    天氣剛剛入秋,整個京師的城郊落葉紛紛,枯黃的樹葉伴隨著凜冽的秋風,宛如殘雲一般,成千數百地搖曳、飄落。

    就在聚寶商行的莊子外頭,一輛由數百個侍衛擁簇著的馬車抵達這裡,馬車顯得很樸素,卻透著一股莊嚴,一股子肅穆。

    從馬車上下來的正是朱厚照,朱厚照從車簾子後頭探出腦袋,邊上伺候著的劉瑾便過來攙扶他,朱厚照不悅地搖搖頭,直接從車轅上跳下來。

    「瞧瞧,這就是商行了,樣子倒是不錯,就是離京師太遠了一些。」朱厚照背著手,駐足在這莊子外頭打量起來。

    劉瑾在邊上笑吟吟地道:「殿下,遠是遠了些,卻也清靜,再者說了,柳大人還打算在這兒修一條路去京師,往後從這裡到朝陽門也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說快也快得很。」

    朱厚照頜首點頭,打起了精神,道:「走,進去見本宮的師父。」

    一行人進去暢通無阻,不過柳乘風卻沒有出來迎接,進了這莊子,正前方便是一處大堂,叫四海堂,名字雖然俗氣,卻是聚寶商行的中樞,整個聚寶商行大大小小的事務都在這裡決斷。

    柳乘風名為聚寶商行錦衣衛千戶所千戶,不過辦公的地方卻不是千戶所,千戶所那邊是由陳泓宇去辦公,北鎮府司那邊已經下了委任,陳泓宇為聚寶商行千戶所副千戶。

    這副千戶一職是從五品,不過大多在尋常的衛所中多見,錦衣衛這邊,這樣的官銜倒是不多,不過鑑於聚寶商行千戶所事務繁雜,所以特別設立。

    陳泓宇如今也算是修成了正果,跟著柳乘風這麼久,別人做百戶的時候,他還是總旗,陞遷比別人慢,做的活比別人多,如今終於有了機會,一躍成了從五品的武職。

    而柳乘風在聚寶商行裡頭,雖然實職是錦衣衛千戶,可是聚寶商行剛剛籌建,許多事要他署理,而且宮裡頭的意思也很明確,柳乘風必須協助太子殿下練兵。

    這一次太子練兵,其實風聲已經放出去了,大家心照不宣而已,明面上是掛在聚寶商行下頭,可是滿朝文武誰不知道這只是障眼法,是糊弄人的。

    堂堂太子居然去練兵,簡直就是開玩笑,不過這滿朝文武不滿的雖然多,真正站出來反對的一個都沒有。

    原因很簡單,一來嘛,要反對也得有藉口,至少明面上,人家操練的是護衛,跟朝廷沒什麼關係,最多你可以說太子殿下不務正業,疏於管教,其他的,你能怎麼說?

    其次,滿朝文武們都不開口,是因為都在等著瞧笑話,太子殿下是什麼人,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個傢伙最多也就三分鐘的興頭,皇上居然讓太子去練兵,那就練著吧,到時候倒是要瞧瞧該怎麼收場。

    這滿朝的文武一下子都安靜了,似乎都搬了凳子專等看這好戲,既然皇上你不按規矩來辦事,大家只好給你個苦頭吃了。

    其實朝臣們的心思,朱佑樘又何曾不知道?

    心知現在已經是趕鴨子上架了,這兵練得好也得練,練不好也非練好不可,事關著天下人對太子的看法,若是太子威望受損,這就不是練兵這麼簡單了,是很嚴重的政治問題。

    為了這個,朱佑樘屢次三番召問柳乘風,不斷問及練兵的事,其實這也是一種暗示,他不去問太子,是因為知道太子還需磨礪,問他也是白問。

    問柳乘風,一來是告訴柳乘風,練兵的事,朕很在意,你把事兒辦砸了,就要負主要的責任,朕是要收拾的;另一方面,也知道這練兵的事是柳乘風真正主持,所以問柳乘風才是找對了人。

    宮中的態度很清楚,所以千戶所的事,柳乘風只能做甩手掌櫃,聚寶商行的事也只能做個諮議,沒辦法事無鉅細都去過問,真正要重視的是這支新軍,不但要練好,還要讓所有人都信服,讓大傢伙兒知道,別看太子殿下瘋瘋癲癲,可是真要做起事來卻是不含糊的。

    「太子殿下到。」外頭的劉瑾,大叫了一聲。

    柳乘風才從案牘上起身離座,顯然,這兩日他有點兒疲倦,站起來去接了朱厚照進了四海堂,朱厚照打量了四海堂一眼,笑呵呵地連聲叫好,具體哪兒好,只怕他也不清楚,只是「新官」赴任,心裡激動,而讓他看什麼都順眼一些罷了。

    「柳將軍,本宮的將士們呢?」朱厚照倒也是開門見山,一開口,劈頭就問起自己的將士,可見他「入戲」還是很快很深的,真當自個兒是威武大將軍了。

    柳乘風苦笑一聲道:「回稟大將軍,將士們已經待命了,專侯太子殿下前來校閱。」

    朱厚照頜首點頭,難得露出幾分凝重之色,道:「好,柳將軍開路,帶本宮去。」

    靠著聚寶商行的後面就是一片大校場,兩排是屋舍,形成一種四合院的樣子,正中則圈了上百畝的空地,空地上填了沙土,一隊人頂著蕭瑟的秋風在錢芳等人的監視下軟趴趴地等著太子殿下來。

    這支軍馬,柳乘風叫學生軍,意即讀書人組成的軍馬,應徵來的讀書人都是十七八歲大小,頂天了也就二十歲上下,他們大多都是窮苦人家,家貧卻都讀了十幾年的書,有的連秀才的功名也有,只是家境不好,覺得這讀書中舉沒有出路,為了補貼家用,不得不出去做點兒事兒掙點銀子,於是紛紛去應徵聚寶商行的文書,只可惜進了這兒之後才發現他們被忽悠了。

    一開始的時候,不少人想逃,大頭兵,傻子才做呢,結果很快,他們便被抓了回去,倒是沒有打他們,直接將他們關押到黑屋子裡去,接著,以錢芳為首的一群人就開始進行操練了。

    這些讀書人身子板弱,所以一開始別的都不管,只是打熬他們的身體,白日沒命地操練,累得氣喘吁吁,夜裡還要他們抄錄各種兵法,藉著抄錄的機會,增強他們對行軍打仗的知識。

    當然,所謂的兵法並不是孫子兵法,不是說這兵法高深,只是用處不大,畢竟三十六計之類的東西只是運籌帷幄用的,這東西教授了也沒用,也沒指望他們一個個做諸葛亮。

    而柳乘風所用的教材,主要是《將苑》、《百戰奇略》、《唐太宗李衛公問對》之類的兵書,再其次就是明朝以來不少名將的筆記或者是手稿之類,這些書冊的內容就顯得繁瑣了,裡頭大多是一隊人馬,所耗輜重多少,急行十里,需耗時多少,士卒作戰時,如何與本隊聯絡,作戰之中,身為小旗、總旗,又該如何激勵,如何團結士卒。

    別看這些內容都是些細微的東西,似乎和那些波瀾壯闊的大戰沒有多少聯繫,讓人一看就打不起精神。

    可是如錢芳等人建議的那樣,這才是軍中最有用的教材,什麼釜底抽薪、什麼請君入甕,那都是讀書人自個兒意淫出來的,真正的軍隊大戰是一場實力和勇氣的拚鬥,士卒們的心情每日都在變化,有時黯然,有時暴躁,有時貪生怕死,身為武官必須時刻注意他們的情緒,與此同時,充分考慮好補給,在作戰時採取各種手段進行激勵,如何及時補充後備隊,如何在鏖戰之後,換下疲倦的士卒歇息。

    這才是真正的戰爭教材,每個武官最基本的素質不是什麼釜底抽薪或是暗渡陳倉,而是精於計算,部署好自己的人馬,探查對方的實力,然後作出最接近正確的決斷。

    可憐的書生們算是徹底地麻木了,白日的操練可謂嚴格無比,據說操練的內容是柳乘風和教官們親自制定的,清早一起來便是站樁子,先站一個時辰再說,然後用早飯,早飯之後便是長跑,反正漫山遍野地跑就是,正午吃過飯之後倒是能小憩一下,不過也只是半個時辰而已,半個時辰後就是各種演練,幾乎沒有一丁點的空閒。

    柳乘風的宗旨就是,這些人不累趴下,制定的操練科目就沒有一點兒效用。

    雖然在這方面苛刻,可是在吃穿方面,柳乘風卻給了他們極大的優渥,八百人,每日的伙食標準是米飯管夠,每日殺一頭牛,一頭豬,其他的蔬果也是極為豐盛,平時書生們飯量不大,可是操練下來,體力透支的很是厲害,所以胃口也是極好,每人每日有一斤的肉供應,再加上米飯和蔬果,只幾天功夫不到,不少人就顯得身體結實了不少。

    不過這操練的日子卻還真不是人過的,偶爾還有幾個人想逃出去,這個時候還有人敢逃,那就太不給柳乘風面子了,柳乘風也不客氣,對這些逃了的,直接叫人抓回來,當著大家的面,狠狠地抽鞭子,一直打到皮開肉綻才罷休。
匿名
狀態︰ 離線
318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23:34:02
第三百一十八章: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書生們聽話了,而接下來,威武大將軍朱厚照要親自上任,倒是讓這些書生們心裡多了幾分希翼。

  他們可是讀書人,雖說體魄不濟事,可是腦子還是很有用的,太子成了他們的將軍,若是有朝一日,太子殿下登基,那麼他們豈不是成了天子親軍,這天子親軍和錦衣衛那種親軍不同,這個親,是親密的親,而錦衣衛的親,則是親自的親,同樣是一個字,意義卻是不同。

  這可是在大明王朝,皇帝還是很是很管用的,隨便沾點光,這前程可就無量了。

  若是文官,皇帝想提拔誰可不太容易,就算想突擊提拔,內閣和吏部也不會同意,每一次遴選,可都是按部就班的,不但要熬資歷,還得看吏部那邊肯不肯給你個好評,想一步登天,那是痴心妄想,所以在大明,文官若想入閣,就算再受宮中器重,年紀不到五旬,那也是白瞎。

  可是武官不同了,很明顯,內閣對武職一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那種突擊提拔的人卻是不少,那些個勳貴子弟,哪個不是放在軍中歷練一下,隨即直接陞官的。

  有了這一層關係,大家可都算是未來皇上的『門生』了,想來這一次,似乎運氣也不壞,再加上那幾個教官、教頭,似乎也在暗示,大家只要操練的好,大漲了太子殿下和廉州侯的臉面,將來都有前程。

  說的再透徹一點,你一個讀書人,為什麼糊弄著你來投筆從戎,難道真指望你上陣廝殺?

  呸,就你這幾分力氣,你配嗎?

  為何要叫學生軍,為何夜裡的時候,為何讓你們抄錄兵法。到現在,你們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嗎?

  近景淒涼,前程遠大。

  這就是書生們現在的處境,前程是可以期待的,做的好,至少能有個官做,雖然是武官。可是沒有科舉,不必去擠獨木橋,不必萬裡挑一,武官也是官哪,這對他們這些家境貧寒的讀書人來說。還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只是現在的日子嘛,就實在不太好過了一些,雖然大家都是寒門出生。可是這幾日功夫,把自己一輩子的苦都吃過了,讓人難以忍受。

  黑底的旌旗飄蕩在隊伍之前,旌旗上的劍與百合格外的惹眼,突然,以錢芳為首的武官突然精神一振,隨即筆挺的站直了身子,接著一聲大吼響起來:「太……威武大將軍到!」

  這一聲大叫。讓所有人都不由打起了精神。

  只見朱厚照穿著一身明晃晃的臉頰,頭戴羽翎銀獸盔,腰繫麒麟帶。身後是火紅的披風,按著腰間的寶劍,雄糾糾氣昂昂的闊步而來。

  跟在他的身後,是穿戴著與朱厚照同樣鎧甲的柳乘風,只是那羽翎銀獸盔變成了羽翎青銅獸面盔,這幾十斤重的盔甲穿戴上身上,讓他有點兒不太吃得消,每走一步,都像是喪了魂一樣,要是哪個地方有些癢癢,那就更吃不消了。

  「背著這麼重的甲上戰場,這不是找死嗎?」柳乘風心裡腹誹,卻不禁看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這一年來,卻又是長高了,身子更是結實了不少,現在的氣力,想必已經不比柳乘風低了,柳乘風甚至在想,若是自己再冒充高手,只怕未必能打得過這徒弟。

  如此一想,柳乘風心裡有點兒發虛,只希望這徒兒不要記仇的好,打是親罵是愛嘛,不過師父可以愛徒弟,徒弟萬萬不要愛師父才好。

  朱厚照顯得很是激動,按這劍在隊前逡巡了片刻,隨即大喝一聲:「本宮身為大將軍,從今往後,你們就交由本宮操練,本宮往後每日會來一個時辰,爾等切記著好好操練,不得偷懶,本宮是賞罰分明的人,練得好的,有賞,練得不好,自然也要懲罰,都明白了嗎?」

  朱厚照裝起大將軍來,還真有這麼一回事,想必從小到大,早就幻想過這樣的場景,所以這個時候居然也不怯場,大大方方的大叫了一通,還真像這麼一回事。

  書生們聽了,一齊道:「明白了。」

  朱厚照聽到這些人整齊劃一的回答,很是滿意的點點頭,笑呵呵的按劍繼續踱了幾步,走到柳乘風身邊的時候,低聲道:「師父,接下來本宮該說什麼?」

  柳乘風不由目瞪口呆,這傢伙剛才還像這麼回事呢,這才片刻功夫,就露底了。他只好道:「殿下,該說的,末將已經說了,還是讓他們繼續操練吧。」

  朱厚照意猶未盡的舔舔嘴,似乎還想說什麼,偏偏想不出什麼說辭,只好對錢芳等人吩咐道:「爾等繼續操練,本宮待會兒再來觀看。」

  說罷和柳乘風又回四海堂去。

  這太子殿下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太子殿下親自出現,很快證實了這學生軍的傳聞,太子當真是學生軍的將軍,這意味著什麼,無論是教官、教頭還是這些尋常的學生軍卒,一個個都抖擻了精神,無論怎麼說,有了個前程,精神自然要充沛了許多。

  而柳乘風背著這重甲好不容易隨朱厚照回到四海堂,連忙脫下了這重鎧,似乎想起了什麼,向朱厚照道:「殿下,這些鎧甲哪兒來的?」

  朱厚照卻不肯將鎧甲脫下,似乎穿著上了癮一樣,得意洋洋的道:「這是工部為本宮定製的,本宮特意向他們多要了一套,孝敬給師父用。」

  柳乘風卻是微微一笑,道:「殿下,能不能請工部那邊,再多定製一些,來個八百套,讓大家一齊穿上。」

  朱厚照一下子猶豫了,道:「只怕不太容易,這樣的重甲,千戶都未必能穿戴,至少要游擊將軍才能佩戴的,本宮若是去討要,多半會吃閉門羹。」
  柳乘風心裡不禁失笑,不過想了想,也覺得朱厚照說的有道理,工部那邊,十分難纏,柳乘風這幾日就曾和他們打過交道,索要一些軍械輜重,結果這些傢伙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現在還沒有音訊來。

  朱厚照問道:「師父要這種甲冑做什麼?」

  柳乘風倒是不瞞他:「自然是操練。」

  「操練?」朱厚照一頭霧水。

  柳乘風解釋道:「殿下想想看,穿著這數十斤重的鎧甲操練,會如何?」

  朱厚照不禁咋舌,這種重甲,穿著顯擺一下可以,當真拿去操練,這不是要人命嗎。連忙道:「只怕將士們吃不消。」

  柳乘風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可是若是平常讓將士們穿這個操練,等到臨戰時,再解下這身鎧甲,又會如何?」

  朱厚照卻也不是蠢人,眼睛一亮:「師父,本宮明白了,這就如習慣了拿丈八蛇矛的張飛一樣,若是叫他捨了蛇矛,去拿十幾斤重的陌刀,豈不是身輕如燕,如釋重負。」

  柳乘風重重點頭,道:「對,就是這個道理,現在不但皇上在看著我們,朝廷的文武百官都在看著我們,有人希望咱們刮目相看,有人就等著看我們的笑話,眼下時間緊迫,太子殿下必須要練出一支精兵來,有道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咱們學生軍要想比別人精銳,要想比別人更厲害,唯有吃苦,別人不能吃的苦,學生軍要吃,別人吃不消的東西,學生軍也要吃,待到學生軍練成的那一日,便是殿下揚眉吐氣之時!」

  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處處都為朱厚照著想,朱厚照本就是最好面子的人,聽的時而咬牙,時而激動之色溢於言表,有人想瞧他熱鬧,他知道,他當然不是傻子,有人為他擔心,他也知道,他心裡跟明鏡一樣,可是這些話經柳乘風一點透,他精神不由一振,道:「師父說的沒有錯,本宮不會讓人看笑話,也不會讓人失望,這重甲的事,索性就由本宮自個兒掏錢鍛造吧,工部不給,本宮給。」

  朱厚照捨得給錢鍛造,柳乘風倒沒有話說,其實柳乘風也有錢,不過他不願意給,倒不是說他小氣,八百副鎧甲能值多少錢,對別人是天文數字,對柳乘風就是九牛一毛,可是這東西若是給了,多多少少有點避諱,可別忘了,明初的時候大明首富沈萬三是怎麼死的,雖說當今皇帝不是朱元璋,可是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還是少做為妙。

  可是太子的身份就做就不同了,難道還有人敢說太子殿下居心不軌不成?

  朱厚照拿定了主意,隨即又問:「不知這學生軍還有什麼困難,依本宮看,現在這學生軍大致上已經籌備起來了,是不是從現在開始,埋頭操練就成了?」

  柳乘風搖搖頭,道:「事情還多著呢,比如這軍械糧秣,還要和工部那邊斡旋,事情還多著呢,不過殿下放心,這些事,為師來操辦就是,殿下若是有閒,就來督促操練一下。」

  朱厚照顯然也不願意和工部打什麼交道,忙不迭點頭:「有師父在,本宮放心。」
匿名
狀態︰ 離線
319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23:34:28
第三百一十九章:老官油子

  工部衙門距離東安門並不遠,緊鄰著兵部,是一處不太起眼的建築群。

  自從弘治皇帝繼位之後,這工部衙門的門前就門可羅雀起來,再沒有了從前的熱鬧,工部,顧名思義就是個包工頭,不過重要的顧客卻不是別人,而是宮裡。

  往年的時候,皇帝們修宮殿、建陵寢,可謂熱鬧非凡,這工部上下,都像是陀螺一樣的圍著宮裡頭轉,甚至每日都有太監進出,只是現如今,弘治皇帝對修築宮室和陵寢似乎並不太上心,工部的職能也就漸漸的少了許多。

  此外,工部還管著造作局,只是這些年還算太平,也沒有什麼大的戰事,武備鬆弛,內閣那邊,也不願意窮兵黷武,自然而然的,造作局也有些閒置了,就在去年,造作局還辭了一批工匠。

  不過現如今不同了,朝廷要修築道路,這工程量實在不小,從南通州到廉州,那可是上千里的路程,沿途要劈山搭橋,所糜費的銀錢,相當於朝廷往年一年的歲入,發動的勞力有上十萬人。

  工部這邊,開始忙碌起來,為了鋪設這一條道路,所需的青石板子就足夠重建一座北京城,除此之外,大量的粘土、石灰都需大量的投入,工部這邊,還要派出官員帶人勘測路線,拿出許多規劃的章程。

  按理說,現在工部應該滿足了,畢竟閒置了這麼久,總算有一點兒事做,多多少少,也能撈點油水,只是可惜,這些都是癡人說夢。

  修築道路的欽差,是壽寧侯和建昌伯,這二位別看傻乎乎的,可是對修築道路的事尤為上心,修路的錢,他們張家也投入了一份,怎麼肯讓工部的人撈油水?

  於是乎,壽寧侯和建昌伯可謂大包大攬,事事都插手過問,兩個人人手不夠,就直接從聚寶商行抽調人手,聚寶商行那邊,自然也肯用心,畢竟事關著陸路的交通,路若是修的不好,對聚寶商行來說損失極大,不少大股東一個個跳出來,開始指手畫腳,若是想糊弄尋常的百姓,工部自然是信手捏來,可想在這偌大的工程上糊弄這些個精打細算的商賈,可就難如登天了,無論你如何報賬,人家一看賬簿,便能洞察這賬簿裡頭的小九九,壽寧侯和建昌伯再出面恫嚇一下,那僅存一點兒的貪念便立即收起來了。

  所以修築道路對工部來說,實在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路沒修好,他們吃不了兜著走,可是油水,卻一丁點也進不了他們的口袋,壽寧侯和建昌伯那邊都是咋咋呼呼的人,你若是怠慢一下,人家能嚷的滿京城都知道。

  工部尚書徐貫氣不過,索性將這修築道路的事放給了下頭的侍郎、主事們去做。

  其實這位徐貫徐大人也不是個混賬的糊途官,在弘治朝也算是能臣,曾主持過幾次蘇、松河堤的修建,做事一絲不苟,很見成效。

  不過徐大人對河堤上心,那是因為蘇、松一帶水患嚴重,沿途百姓深受其害,徐大人是能臣,當然要悉心治理水患。可是對他來說,這修築道路,為的是商賈們服務,哼,士農工商,商人為何最賤?

  因為這些人都是投機取巧之輩,口舌如簧之徒,徐大人對他們瞧不上眼。再加上壽寧侯和建昌伯的指手畫腳,讓徐貫勃然大怒,索性就眼不見為淨了。

  而負責修築道路的成了左侍郎席敏,這位席大人這幾日的臉總是拉的長長的,可是壽寧侯來交涉的時候,他卻不敢怠慢,只能忍著,怪只怪他只是個侍郎,不是尚書,尚書可以做甩手掌櫃,他侍郎卻是不成。

  眼看天氣已經漸漸涼爽,一大清早,席敏便到了公堂當值,坐上了椅子,倒不急著看公文,而是先撿起學而報來看看,說也奇怪,這聚寶樓和學而報都是柳乘風的產業,偏偏聚寶樓和商賈們紮成一堆,學而報卻是立場鮮明的站在了讀書人這邊,甚至幾次發文,都是斥責一些商賈豪強偷奸耍滑的行徑,雖然不痛不癢,卻讓這位席大人看的很舒坦。

  甚至有人懷疑,這柳乘風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一面鼎力去為商賈服務,一面又辦報刊去抨擊商賈,其實真正瞭解柳乘風的人才知道,這個傢伙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利益,若是順著這個思路去想,就知道這傢伙是個什麼人了,學而報主要的受眾群體是讀書人,當然要站在讀書人這一邊說話,否則這報刊刊印出來,送給誰去看?

  而聚寶樓的受眾群體是商賈,自然要為商賈們排憂解難,否則還聚什麼寶,銅錢都聚不來,柳千戶是沒有立場的,有的只是利益,他永遠站著的,都是銀子這一邊。

  看完了報,席敏便喝了盞茶,慢悠悠的打了個小盹,才慢吞吞的開始辦公,現在工部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尚書大人告了病假,其餘的官員則放出了一大批前往各府各縣帶著人手勘測地形,這工部大堂,就剩下席敏來做主了。

  席敏對修築道路的事不上心,除非是張家兄弟來催促一下該怎麼做,他才慢吞吞的去把事情做好,若是那邊不催促,他就磨洋工,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態。

  有一搭沒一搭的看了幾篇公文,外頭有差役快步進來了,席敏本就心不在焉,所以一聽到腳步聲,眉頭便不禁皺緊起來,一般情況,差役是不會擅自進來的,除非有人拜訪,或者有重要的公文,他不悅的就是這個,多半是那張家兄弟又來了。

  「大人……」差役進來,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

  席敏壓住心裡的不悅,平淡的抬起下巴,看了這差役一眼,慢慢的道:「什麼事?」

  「大人,外頭有人拜訪。」

  想必又是那張家兄弟了,一想到張鶴齡和張延齡,席敏便大感厭惡,這兩個傢伙就是牛皮糖,無論你擺給他什麼臉色,給他什麼暗示,他們都視而不見,一味的說他們修築道路的事,有時候席敏恨不得直接給他們兩巴掌。

  「是什麼人?」

  「回大人的話,說是聚寶商行錦衣衛千戶所的一個司吏,叫王韜。」

  「是他?」

  席敏想起來了,這個什麼司吏倒是來過幾趟,都是催促工部盡快給學生軍供應軍械的事,這什麼勞什子學生軍,真是可笑,堂堂讀書人,卻讓他們去做大頭兵,這倒也罷了,既然他們掛在聚寶商行的名下,那麼就讓聚寶商行養著就是,卻又要向朝廷索要軍械。

  按理說,這什麼學生軍宮裡頭確實發了旨意,讓朝廷供應軍械,不過那王司吏來要的時候,工部這邊也不客氣,直接告訴這王司吏,這事兒不歸工部管,你要索要,就去兵部去要,兵部管著這事兒的。

  把這王司吏打發走了,誰知王司吏現在又來了。

  席敏的心情更加不好起來,沉著臉,對那差役道:「叫進來說話。」

  他沒說請,可見他對這王司吏的印象並不太好。

  過了一會兒,略帶幾分書生稚嫩的王韜便走了進來,他比之從前曬黑了一些,臉上雖帶著稚嫩,可是眼睛卻閃露出一絲老練,跟在柳乘風身邊,經過了這麼久的磨礪,總算有了幾分老吏的精明,進來這大堂之後,他恭恭敬敬的朝席敏行了個禮。

  席敏故意低著頭去看案牘上的公文,裝作沒有看到,隨即淡淡的道:「王什麼……司吏是不是?你怎的又來了,本官不是說了嗎?你要軍械,那是兵部的事,工部只和兵部那邊交涉,兵部下了條子,工部再將所需的軍械送過去,由兵部去和你們打交道,怎麼現在又來了。」

  這種踢皮球的手段,乃是官場上的慣常辦法,做官的,哪個不是經過千挑萬選出來的,都是大明最聰明的人,再經過幾十年宦海生涯之後,都可謂是人精,不想管的事,踢給別人就是,反正有的是理由。

  王韜客客氣氣的道:「學生聽了大人的話,確實去兵部那邊走了一趟,不過兵部那邊卻說,學生軍不歸兵部管,不屬於朝廷的軍馬,所以就算派發,也不必經過兵部,直接到工部來交割就是。」

  兵部那邊,明顯也不太願意與學生軍交涉,又把這皮球踢了回來。

  兵部官員的心思,席敏當然清楚,心裡不由冷笑,這些傢伙,倒是會找借口。他並沒有抬頭,繼續用眼睛看著公文,慢悠悠的道:「哦?是這樣嗎?不過話說回來,工部直接與你們交割,道理上也是說不通,這是朝廷的規矩,你這樣,倒是讓本官為難了。」

  王韜更是恭敬的道:「大人,將士們急需軍械操練,太子殿下和廉州侯此時也急了,無論如何,請大人通融一二。」
匿名
狀態︰ 離線
320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23:34:55
第三百二十章:這口氣,嚥不下

    「通融……」

  席敏的臉色拉了下來,不客氣地道:「規矩就是規矩,朝廷的法度豈能說通融就通融?你當這兒是菜市口,還可以討價還價的嗎?」

  這一通訓斥,讓王韜的臉色也有點兒不太好看了。

  官場裡的伎倆,他今日算是見識過了,先是踢皮球,後來又是拿這種官話來搪塞,弄得他這幾日疲於奔命,四處求爺爺告奶奶,早已身心疲憊,可是學生軍那邊急需軍械,又不能耽誤,王韜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臉色顯得很不好看。

  席敏瞇起眼來,冷冷一笑,道:「要通融是不要想的,這種事,本官怎麼通融?本官只是工部侍郎,又不是內閣閣老,這麼大的事也不是本官能拍板做主,不如你再去兵部一趟,兵部那邊點了頭,工部這邊才好行個方便。」

  方纔打了一棒,現在又給一顆棗子,只是這棗子是甜是苦也只有天知道,席敏又將這皮球踢到了王韜身上,這是告訴王韜,想要軍械,讓兵部下條子,只是王韜卻深知,說是去兵部下條子,兵部那邊又不知會用什麼來搪塞自己,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在兵部和工部之間來回奔走也未必能將批軍械拿到手。

  王韜已經吃過了一次虧,當然不肯再這般像皮球一樣被席敏輕易支使,這時候心裡也有了一點氣,正色道:「朝廷的旨意明明白白,宮裡的意思也清清楚楚,學生這一次奉太子殿下和廉州侯之命特來討要軍械,大人,學生軍與兵部並無瓜葛,說得難聽一些,這兵部就算想管到學生軍頭上,兵部尚書也沒這個膽子,工部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將說好的軍械交割,學生軍操練正急,沒有軍械,如何操練?大人這般推諉,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王韜所說擲地有聲,不過他的底氣還是有的,他奉的可是太子殿下和廉州侯的命令,且不說廉州侯,單說太子,這可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天潢貴冑,未來的大明天子,而且王韜直接說了,兵部沒有權利管學生軍,兵部尚書想管到太子殿下頭上,憑他也配?

  這句話表面上是在輕侮兵部尚書,又何嘗不是警告席敏?

  言外之意是說,你一個侍郎是什麼東西?我可是奉了聖旨,奉了太子殿下來公幹的,你若是再推諉,我也不是怕事的人。

  只是王韜卻是忘了,他越是擺出太子來,席敏就越是不怕,若是這時候席敏服了軟,那才是受人恥笑,說他沒有風骨,諂媚迎上,若是強硬反而能落到一個剛直的美名,弘治朝的官兒,骨頭可都是很硬的,至少這表面上要硬朗,否則如何在當官這一行當裡混下去?

  席敏冷冷一笑,道:「你少和本官扯什麼太子,太子殿下就是你們這些人教唆壞的,現在居然還有臉在本官面前狐假虎威,太子殿下固然是天潢貴冑,可是忠臣不私,私臣不忠。履正奉公,臣子之節。上下雷同,非朝廷之福。善事上官,便是陛下聖旨,臣也不敢奉詔,更何況是太子乎!」

  此話說得大義凜然,大意是:忠誠的臣子不圖私利,貪圖私利的臣子不忠誠。履行正道,奉公守法,是臣子的節操。如果下級對上級隨聲附和,那不是朝廷的福分。現在你要我諂媚迎上,便是有聖旨,我也不敢奉詔!

  席敏說罷,隨即大喝道:「立即給我滾出衙堂去,有什麼話就讓太子親自來說,別以為你們這些人在太子面前搬弄是非就可以胡作非為,工部的規矩就是工部的規矩,你說破了天,不按規矩來辦,這軍械也不會交割給你們!」

  王韜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被這傢伙抓住把柄了,一時氣結,卻又無可奈何,忍不住道:「大人何必如此?大人若要兵部下條子,學生大不了去兵部走一趟便是。」

  王韜當然知道正事兒要緊,這個時候也不是和席敏逞口舌之快的時候,人家學富五車,引經據典,聖人先賢的道理信手捏來,又是混跡官場的老油子,和他爭辯,只怕就是說到口瘡舌爛到最後也是一筆糊塗賬。

  席敏又是冷冷一笑道:「兵部還不夠,還要內閣的條子,內閣大臣們不點頭,這軍械就別想到工部來領,來人,送客!」

  王韜呆了一下,原以為自己後退一步,席敏自然也會行些方便,誰知竟還窮追猛打來了,兵部還不夠,還要內閣,這皮球踢得未免也太遠了一些。

  若是這般下去,這軍械天知道要哪年哪月才能領來,王韜急得跺腳,忍不住道:「席大人何故咄咄逼人……」

  「呸!」席敏朝王韜冷笑,大喝一聲:「就是咄咄逼人又如何,滾出去!」

  王韜這時候也是怒了,不由破口大罵:「狗官,好張狂!」

  席敏卻只是冷笑,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坐下去喝茶,幾個差役已經衝進來要逐客,這時候聽到王韜叫罵狗官,再看看席敏一副淡淡然的樣子,其中一個差役會意,一把揪住王韜的衣襟,狠狠地甩了王韜一個耳光,破口大罵道:「放肆,竟敢罵我家大人,你是什麼東西!」

  王韜被打懵了,就在這工部大堂居然被幾個差役賞了幾巴掌,他畢竟是讀書人出身,哪裡能有什麼反應?接著便被幾個差役提了掃地出門!

  ……………………………………………………………………………………………………

  聚寶商行這邊一下子亂成了一團,王韜剛回來,已是鼻青臉腫,堂堂廉州侯跟前的紅人,相當於柳乘風秘書的王司吏居然被人打傷了,這事兒可就讓人有點兒震驚了,不只是聚寶商行的人,千戶所的校尉也出來圍看了,有人將王韜送入一間寢室,過了一會兒,柳乘風就陰沉著臉和李東棟二人一起來了。

  李東棟回到京師之後去了李家幾天,隨即便搬了自己的鋪蓋到聚寶商行住下,畢竟柳乘風才是他的東家,身為柳乘風的入幕之賓,繼續住在族兄那裡終歸不好。

  李東棟原本還在和柳乘風商量著事兒,這時候聽到動靜,也是嚇了一跳,打人不算什麼事,可是這動手的人和挨打的人都很敏感,這意義就不同了。

  李東棟和柳乘風分開眾人,擠入臥室,柳乘風進屋之後便看到躺在榻上的王韜,床榻邊上還站著陳泓宇和幾個聚寶商行的幾個掌櫃,柳乘風快步過去,什麼也沒有說,先是檢視了一下王韜的傷口,隨即長出了一口氣,道:「只是皮外傷,叫人取冰來敷一敷青腫的地方,再上些藥物也就好了。王司吏,動手的是誰?為何打你?」

  王司吏不敢相瞞,把事情的原委一併說了。

  陳泓宇在旁聽得齜牙裂目,他和老王司吏可是有交情的,在他眼裡,王韜就是他的子侄,現在被打成這個樣子,他身為副千戶,肚子裡憋了一股子的氣,不由惡狠狠地道:「侍郎又如何?在公堂裡指使人動手,錦衣衛莫非還怕了他?」

  柳乘風問道:「席敏沒有開口指使人動手打你?」

  王韜搖頭,道:「席敏只是坐在椅子上,幾個差役便衝進來,似是看了他的臉色,於是就動了手。」

  柳乘風聽了還沒有反應,李東棟已經苦笑搖頭,道:「此人是官場的老油子,怎麼可能授人與柄?咱們就算要追究這件事,只怕也追究不來,總不能拿了那幾個差役來洩憤?更何況人家巴不得把事情鬧大一些,好讓天下人知道他不畏強暴,不懼太子和廉州侯,這清直之名只怕不用多少功夫就可傳遍天下,成為讀書人的楷模。」

  柳乘風狠狠地攥緊拳頭,一拳砸在自己的腿上,腿上傳出的痛感讓他清醒了幾分,心裡也不由暗道席敏老奸巨猾。

  「此人可恨!」

  陳泓宇眼巴巴地看著柳乘風,道:「大人,可要為王韜做主。」

  李東棟卻是道:「大人,切切不可衝動行事,席敏就等著大人去鬧呢!這件事只能暫時先忍著,這樣吧,王司吏辛苦,暫時先養著傷,至於討要軍械的事就交給學生去做,學生一定將軍械要回來。」

  李東棟的冷靜也是情有可原,席敏起先說的話,字字都顯出自己不畏強暴,不懼太子,此後差役動手打人時,他也沒有吱聲,若是去鬧,這件事最後的結果只會越來越僵,他席敏非但無罪,而且還能得來偌大的名聲,只怕到時候內閣也會出面,好好地褒獎他一番,全天下的讀書人也會對他交口稱讚。

  而柳乘風在道理上就已經落了下風,越衝動,影響只會越壞,很有可能授人與柄,藉機反對學生軍的事。

  這些道理,柳乘風豈會不明白?只是這口氣,他嚥不下。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6 04:1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