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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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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16:46:34
第二百九十一章:禍水北引

  柳乘風入桂林的消息,惹得這靖江王府又緊張起來,尤其是王府的下人,據說王爺聽說了這事兒,心情很是不好,這時候,誰敢去招惹王爺。

  柳乘風進城的時候,幾乎整個桂林府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去了,這消息,當然沒有人敢向靖江王說起。

  朱約麟的心情很不好,趙先生那邊一點兒音信都沒有,而自己的長子已經押去了京師,雖然還未開審,不過已經有人透出風聲,這一次朝廷是打算嚴懲,要殺一儆百了。

  一個個壞消息,接踵而至,這讓朱約麟更加煩躁,再加那巡撫陳鐮落井下石,苦苦相逼,讓朱約麟頓時有一種龍游淺水的憋屈感。

  想到那柳乘風,想到陳鐮,朱約麟就恨得牙癢癢。可是偏偏,這個時候他只能坐在這王府裡乾瞪眼。

  倒是寧王那邊,屢屢有信傳來,對他好言相慰,才讓朱約麟知道,這宗室的骨肉之間,總還有幾分情誼。

  柳乘風要來的事,朱約麟早已得知,下人們雖然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可是朱約麟也知道一些風聲,想到現在柳乘風和那陳鐮二人正把酒言歡,朱約麟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煩躁。

  他坐在房裡,一盞熱茶由人送進來,卻早已涼了,冉冉的燭火,帶著晦暗的燈光,朱約麟呆呆的坐在檀木椅,直愣愣的發呆。

  到了這時候,身邊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兒子沒了,趙先生也沒有音訊,至於其他人,都不足以托付。

  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感,從心底生出來,良久之後,他歎了口氣。

  外頭傳出急促的腳步聲,朱約麟皺起了眉,今天這個日子,是誰這麼大膽子,居然敢來觸自己的霉頭。

  「王爺……王爺……不好了,那柳乘風還有巡撫陳鐮,帶兵圍了王府……」

  朱約麟先是呆了一下,隨即立即從肚子裡生出一股無名之火,他雙手撐著案牘,咬牙切齒的站起來。

  「立即點齊護衛,隨本王出去!」

  在王府之外,裡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軍馬,不過所有人顯得十分克制,並沒有衝入王府去。而這王府之內,也變得緊張起來,數百王府護衛層層疊疊的出現在王府的中門,王府的護衛分為三班,每個四個時辰輪換一次,只是這王府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事,甚至連刺客也從未見過,這時候突然有官軍圍住了王府,這些護衛們難免捏了一把汗。

  氣氛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幾乎所有人都沒有動,保持著姿勢,圍牆將他們隔開,曲徑分明。

  柳乘風在中門外,穿著簇新的欽賜飛魚服,背著手透過門洞在等待,而陳鐮則是站在柳乘風身邊,與柳乘風的談笑自若不同,這陳鐮其實很是緊張了一把,帶兵圍住王府,雖說天塌下來有柳乘風扛著,而且柳乘風信誓旦旦的說有這靖江王圖謀不軌的鐵證,可是藩王畢竟是藩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不是鬧著玩的。

  良久之後,王府裡有了動靜,嘩啦啦的甲冑摩擦聲傳出來,朱約麟穿著蟒袍,頭戴紫金冠,負著手,很是威嚴的走出來,在他的身後,一隊隊的王府護衛向他靠攏,將他擁簇在中央。

  「柳乘風!」朱約麟沒有泰山崩於前色不變的氣度,此時臉色已是氣的鐵青,眼睛穿過門洞看到了門外負手佇立的柳乘風,便大喝一聲,手指著柳乘風道:「你這賊子,好大的膽子,一次的帳本王沒有和你算,今日你卻自己送了門來,你可知道,帶兵圍住本王的府邸,是什麼樣的罪名!」

  柳乘風笑了,隔著重重的護衛和明晃晃的刀槍,柳乘風放開嗓子道:「本侯身為錦衣衛千戶,有捕風捉影、巡查緝捕之責,王爺便是再如何高貴,可也是我大明的臣子,身為臣子的,若是不忠,則本侯就可就地緝拿,朱約麟,你現在已經東窗事發,到了現在,還要頑抗到底嗎?你若是現在出來,隨本侯進京問罪,本侯自然會給你幾分臉面,可要是給臉不要臉,那可就別怪本侯不客氣了!」

  朱約麟聞言大笑,猙獰道:「好利的口舌,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千戶,也敢問罪到本王頭!」

  柳乘風深深的看了朱約麟一眼,淡淡的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王爺還記得趙先生嗎?」

  聽到趙先生三個字,朱約麟臉色驟變,可是很快,他就強打精神,狠狠的握緊拳頭,對身邊的護衛道:「來人,一個人都不許放進來,誰敢進王府一步,殺無赦!」

  護衛們猶豫了,若是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群草寇,或許他們毫不猶豫的會拱衛王爺的安全,可是在他們的對面,卻是錦衣衛和廣西巡撫,以及大量的官軍,這就有點兒大水沖了龍王廟了。

  恰在這時候,柳乘風大吼一聲:「誰敢為虎作倀,朱約麟勾結山蠻,試圖挑撥蠻人滋事,如今罪行已經敗露,難道,你們還要陪他一起作亂嗎?來人,將這朱約麟拿下,誰敢阻攔,殺無赦!」

  外頭的官軍們聽到朱約麟謀逆,立即氣勢如虹起來,紛紛挺矛衝進去,幾個護衛要阻攔,這衝突便發生了,不過王府護衛們大多數還是不敢輕舉妄動的,那幾個忠心耿耿的護衛被湧進來的亂軍刺死,殷紅的血和空氣中的血腥瀰漫開,更是讓人膽寒。

  朱約麟見狀,心知不妙,連忙帶著幾個護衛旋身進了王府深處,後頭的官軍要追,又遇到不少護衛阻攔,等到一的官軍衝入這王府時,柳乘風下令搜索,而陳鐮連忙又吩咐了一句,不得驚擾了王府的家眷,又調撥了一群自己府的丫鬟,入內搜查。

  陳鐮的小心翼翼,倒也情有可原,朱約麟畢竟是宗親,就算犯了大罪,可是家眷卻還是皇親國戚,若是驚擾了,肯定會惹麻煩的,所以才讓女眷進內府去查女眷,以免鬧出什麼亂子,而其他的官軍,只能在外府搜查。

  過了半個時辰,一隊隊官軍回來稟告,卻都是搜索未果。

  王府外殿的廳堂裡,陳鐮急的團團轉,想不到那靖江王,居然在自個兒的眼皮子底下逃了,現在人又沒拿到,該怎麼辦?

  倒是柳乘風氣定神閒,坐在椅喝茶,李東棟也跟著柳乘風來了,正負手看著牆壁一幅畫作,整個人似乎沉浸在這山水畫的意境之中。

  「侯爺,這可如何是好,現在人都跑了,咱們白來了一場,到時候若是有人為這朱約麟喊冤叫屈,你我豈不是成了罪人?」

  陳鐮顯得有點兒氣急敗壞,當時就說了,應該把王府團團圍住,可是柳乘風卻說,這靖江王走不到哪兒去,卻是把官軍的大部掉到了王府的中門處,誰知現在找不到人,這可就有點兒嚴重了。

  站在一邊看畫的李東棟,臉不由揚起一絲微笑,抿抿嘴,仍舊全神貫注的去看畫。

  而柳乘風卻是笑了,道:「撫台大人,坐下說話,你是一省督府,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陳鐮不禁吹鬍子瞪眼,沉不住氣?人都跑了,還要怎麼沉得住氣,人家畢竟是藩王,這可不是好玩的,一日不能拿住他,帶到京師去問罪,招供自己的罪狀,他這心就懸著一日。這個傢伙,居然還好意思說自己是一省督撫,沒沉不住氣,你這傢伙反正是不要命的,什麼事都敢做,可是自個兒卻不一樣,好不容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一著不慎就要滿盤皆輸。

  「不如現在知會廣西各縣,命各縣設卡盤查,讓那朱約麟插翅難飛,大人是錦衣衛千戶,也可以和錦衣衛那邊打聲招呼,無論如何,也能探聽出點兒消息。」

  對陳鐮的種種措施,柳乘風只是笑,其實這朱約麟在廣西經營多年,就是再愚蠢,卻也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他若是要逃,除非當場將他拿住,誰又有什麼辦法。

  柳乘風卻不急,甚至從內心深處,他是希望這朱約麟逃竄的。只要自己去了京師,將那趙先生招供的供詞呈朝廷,朱約麟這藩王就成了欽犯,天下之大,有他的容身之地嗎?

  柳乘風早就想過,若自己是朱約麟會去哪裡,他思來想去,覺得唯一的可能就是去投奔寧王,畢竟這世上敢收留他的人並不多,就算有人有心收留,卻也未必能躲得過朝廷的偵查,而寧王不同,柳乘風可以想像,這寧王在藩王之中一向沽名釣譽,四處籠絡各地的藩王,以一副藩王的領袖自居,而這朱約麟,想必也是寧王籠絡的目標,這寧王平時沒少給朱約麟好處,朱約麟這時候無處可去,豈會想不到這位遠房的堂兄?

  若是朱約麟真能去投奔寧王,這就有意思了,對柳乘風來說,朱約麟只是一頭豬,可是寧王卻是老虎,他和寧王早已反目為仇,現在將這燙手山芋趕去了寧王那邊,可以想像,那寧王若是見了朱約麟,會是怎樣的哭笑不得。

  若是收留朱約麟,遲早可能事情洩漏,這可不是好玩的,寧王未必會為一個朱約麟承擔這個風險。

  可要是將朱約麟交出來呢?那麼這寧王從前的偽善,只怕要原形畢露了,平時的時候,天天代表著藩王們的利益,現在一見有藩王來投奔,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就迫不及待的將朱約麟獻出來,不管朱約麟犯了什麼罪,藩王們多半都要好好的想想,這個寧王,到底牢靠不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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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天下因我而變

    七月的北京城,天氣乾燥得有點兒不太像話,靠著朝陽門的一牌店舖,那聳拉的酒旗很沒精神地貼在旗桿上,屋簷下頭則是拖著長凳打盹兒的店夥計,這幾個月來,客棧的生意一直都不太好。

    原本這裡的客人最多的是客商,可是現在,客商們卻是不來了,倒不是他們的住宿價格貴,恰恰相反,他們的價錢已是連續跌到了最谷底,可是生意仍是半死不活,只能靠著平時沽些酒水掙點銀子。

    生意不景氣,也不是京師來往的客商少了,一過了五月,今年京師的商賈憑空增加了不少,比往年還增加了一倍不止,只是最近,這聚寶樓又增添了一門生意——住宿。

    客商們到了京城,總要找個地方打尖住下,尋個下榻之所,原來大家還隨意找個客棧住,可是現在不同了,都是往聚寶樓新建的一處叫聚寶「旅館」下榻,為了節省空間,整個聚寶旅館建了七層,磚石結構,房間也不大,這佔地數十畝的一大棟的樓房,有房間五百個,據說在裡頭住宿一夜就要大錢五百,一個月下來,隨隨便便也要花銷十五兩銀子,可是偏偏,願意在這裡下榻的客商可謂是趨之若鶩,熱情不減。

    就算是在旅館裡尋不到空房的,一般也都在迎春坊附近的客棧裡歇下,生意人嘛,隨時都要應酬,有人上門來談生意,現在全京師的商賈都聚在迎春坊,下榻的地方若是遠了,不但會讓人看輕,而且也增添了許多不便。

    生意人雖然都摳門,可是能把生意做到一定程度的,一定是該花的錢一個子兒都不能少,不該花的錢一個子兒都嫌多的那種。做生意講的是便利,住在迎春坊那邊隨時可以去聚寶樓喝茶,與人談生意,與人簽署契約,當然哪裡離得近就住哪裡。

    朝陽門已經漸漸蕭條了,惹來不少掌櫃破口大罵,不過也有不少人開始將目光瞄到了迎春坊,只是已經遲了,這迎春坊面積並不大,如今卻是商旅無數,寸土寸金,一個巴掌大的地兒,也要幾百兩銀子才能買下,據說想租個門臉兒做生意,一個月就要三百兩銀子,而從前朝陽門這邊最熱鬧的時候,也不過七十兩銀子而已。

    朝陽門的沒落,與迎春坊的崛起,所有人都看在了眼裡,那迎春坊每年出入的商賈竟有數十萬之多,南來北往的商人不斷地尋找買家、賣家,甚至有不少商賈連走貨都不走了,而是整日泡在聚寶樓,盯著隨時變動的物價做起了買賣。

    這門生意很時新,其實也很簡單,比如生絲,生絲的價格隨著每年的收成、供求和各地發生的各種天災隨時會有變動,說不準今日是一涓生絲是紋銀三兩四錢,過了幾日,突然走俏,一下子漲到三兩六錢,別看只有兩錢的生意,可若是大量收購,這裡頭的利潤可就不小了,說不準幾天功夫轉個手就能掙來數千兩紋銀。

    因此有不少商賈覷見了這商機,便每日在聚寶樓,盯著物價的變動,什麼貨物價格降低,便立即大肆收購,等到價格上揚時,再毫不猶豫地清倉出去。這樣做的商賈不在少數,倒也促進了一定的市場繁榮。

    想想看,有的貨物因為一時價格暴跌,商賈們把貨物運來,一時無人問津,貨物脫不了手,自然是急的跳腳,畢竟對走貨的商賈來說,流通是最重要的,貨物在自己的手裡流通得越快,就算利潤微薄,至少也還有利潤。可是一旦爛在手裡,就難免有點兒不知所措了。

    不過現在,只要貨物運到,就會有人收貨,收貨的商賈再不是單純地拿去加工或者向各家商舖鋪貨,而是暫時囤積,等到行情好時再兜售出去。

    走貨的商賈沒有時間耽誤,可是轉貨的商賈有的是時間,大家各自互補,使得貨物的流通更是加快了幾分,貨物只要進了京師,便能立即發賣出去,商賈們要做的不再是討價還價,而是不斷地運輸貨物就成了。

    如此,更是大大地刺激了迎春坊的商業,聚寶樓的會員已經增加到了三十萬,這個數字還在瘋狂增長,因為商業的利益雖然並沒有增加太多,可是風險卻是降到了最低,這使得不少地主和鄉紳開始眼紅耳熱起來。

    從前的時候,鄉紳們地位高,商賈地位低,所以鄉紳難免有一些優越感,可是現在商賈的地位也漸漸穩固,尤其是取得了聚寶樓會員資格的商賈,隱隱之間也開始受到官府的保護,官府若是隨意拿人,自然會有商行或是聚寶樓前去與官府交涉,這地位自然水漲船高了。

    從前的時候,商賈雖然掙得比鄉紳要多,可是風險也是巨大,這叫只見過賊吃肉,沒見過賊挨打,行商走貨的辛酸自是常人很難體會,而鄉紳不同,鄉紳置了地,掙得雖少,可是風險也低。只是如今不同了,走貨的商賈風險已經到了微乎其微的地步,除非時運不濟,只要肯生產、運輸,就有利潤。

    這樣的結果就導致不少鄉紳也開始嘗試著讓子弟行商了,商賈的數量一下子激增了不少。

    大量的商賈出現,自然也會出現大量的幫工、工匠,畢竟貨物是要人造出來的,江南那邊的生絲作坊、絲綢作坊、還有瓷器、鐵器,此外還有皮毛、茶葉也開始日益增多,作坊的興起,也帶動了一些紡織機業的興旺,甚至在江南,已經出現了專門製造各種織機、鐵爐、拉絲機之類的木器工坊。

    如此一來,大量的工匠、學徒也變得緊俏起來,工價日漲,大量的佃戶不再續租田地,轉而去城裡尋找機會,這又讓鄉間的鄉紳不得不提高佃戶的工錢,鄉紳、地主的利益大受損害,開明的,索性賣了田地也投入這行商的浩蕩潮流中,而不開明的,自然免不了咒罵幾句。

    工錢的上漲一定程度上加快了商品的流通,人的手裡有了閒錢,當然免不了置辦一些東西,從前用不起的東西,這時候也能用上一用。

    而這一切的核心都圍繞著迎春坊進行,這一塊彈丸大的土地成了這變革的核心。

    柳乘風前幾日就已經在這裡登了岸,回到京師。這位在廣西叱吒風雲的小侯爺,似乎顯得有點兒灰頭土臉,彷彿整個京城都遺忘了他的存在,宮裡沒有動靜,朝廷也沒有動靜,連北鎮府司似乎也當作沒有這號人,來迎接的只有老霍和王司吏。

    登了船,看到這迎春坊的巨大變化,柳乘風不禁又呆了一下,此去廣西足足歷時四個月,四個多月的時間,迎春坊的變化讓柳乘風有點兒接受不了,他興致盎然,倒是沒有理會自己受到的冷落,登岸之後在迎春坊轉了一圈,在這裡,柳乘風可以深切地感受到所有人的精神氣,那種行人步履匆匆,大街上人流如織,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幾分急迫的氣息,很有一番風味。

    靠著河提是一棟棟的磚石屋子,都有六七樓之高,方方正正,一點兒裝飾都沒有,柳乘風知道,這種房子遲早會風靡起來,迎春坊的地價實在太貴了,任哪個商賈,若是手裡有一塊地,都捨不得在這裡弄什麼小橋流水,弄那種巨大屋簷的門臉兒,只有方方正正,盡量地利用土地,用磚石把這房子堆砌得越高,才能更好地利用這土地的價值。

    柳乘風帶著人去聚寶樓轉了一圈,隨即便去百戶所走了一趟,才心滿意足,回到溫府,如今廉州侯位於京師的府邸已經建起來了,不過還未搬過去,只怕還要過一些時日,有了府邸在,柳乘風反而不急迫了,回到溫家見了溫正一面,自然是去見自己的妻子。

    小別勝新婚,幾個月不見,柳乘風和溫晨曦的感情卻是增添了不少,反正這朝廷和宮裡也不待見他,他現在又沒領什麼實職,只是個空頭千戶,所以柳乘風索性靜下心來,整日膩在家裡。

    與此同時,那趙先生已經送去了北鎮府司審問,口供也已經拿到,靖江王的罪狀算是坐實了,宮裡雖然還沒有發落,不過想必結局已經能夠預料。

    這幾日,無人拜訪,無人問津,先是讓柳乘風有點兒鬱悶,不管怎麼說,他好歹也是廉州侯,是錦衣衛的千戶,多多少少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是這番回來就好像被人遺忘了一樣,實在難受。

    倒是日子還算清閒,此時是七月,天氣雖然乾燥炎熱,可是呆在家裡歇息,倒也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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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太子拜訪

  回來了五天,仍然無人問津,到了下午,周泰來了。

  周泰來的時候兩手空空,或許是進了京師,案牘操勞,非但沒有比從前白嫩,反而消瘦了不少。遞了名刺之後,便被安排到了花廳裡喝茶,剛剛吹冷了茶水,柳乘風便到了。

  「周府丞。」

  柳乘風一見周泰,臉上閃露出真摯的笑容,難得,難得,這朝野上下沒一個待見他的,就彷彿他是個空氣一樣,讓柳乘風很是憋屈了一下,按理說,他的人緣應當不會這麼差啊,雖然經常翻臉不認人,可是也不至於到現在這個地步。

  柳乘風思來想去,最後才想通了,現在自己的身份有點兒敏感,說穿了,就是在廣西做的事有點兒過火了,這些事雖然順理成章,或者說有理有據,可畢竟還是有點兒瘋狂,所以現在無論是宮裡還是朝野都不願意與他太過接近。

  還是周泰講義氣,雖然來得遲了些,終究還是來了,看來這過命的交情還是很牢靠的,柳乘風懷著這樣的心思,很是開心地來見周泰。

  周泰一見了柳乘風,便是苦笑,站起來給柳乘風作揖,隨即道:「侯爺……」

  二人也算是老熟人了,不必寒暄什麼,各自落座,柳乘風便問:「周大人現在在順天府做府丞,感覺如何?」

  原以為周泰春風得意地訴說幾句,誰知這周泰老臉一紅,吱吱嗚嗚地道:「侯爺見笑了,尚可,尚可。」

  他說尚可,肯定就是不太如意了,尤其是他一臉慚愧的樣子,擺明了是遇到什麼難事。

  柳乘風靠著椅子,眉頭皺起來,道:「怎麼?周老兄還有事兒瞞著我的?」

  周泰連忙道:「侯爺說笑了,順天府裡有府尹、府丞、典簿人等,下官雖是府丞,可是上有府尹大人明斷是非,下有典簿人等署理細務,這個……這個……」

  周泰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而柳乘風算是明白了,他這個府丞已經被人架空了,上司府尹牢牢抓住了大權,而下頭的典簿唯府尹大人之命是從,他這個府丞看上去名頭響亮,其實順天府上下誰都沒有將他當成一回事。

  其實這也好理解,周泰是外人,從一個外放的知府一躍入了順天府,還出掌府丞這樣津要的職缺,難免會引人嫉恨。

  而順天府府尹往往都是在朝中背景深厚的人擔任,順天府可不是尋常的衙門,背後沒有一個大佬支持著,怎麼可能出任?如此一來,形勢就明朗了,府尹大人大權獨攬,哪裡願意分他周泰一杯羹?而下頭的典簿人等自然是看府尹大人的臉色行事,至於這憑著運氣進京的周泰,誰願意搭理?

  周泰在順天府的地位很是尷尬,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很是鬱悶。這一步步陞遷也未必是壞事,陞遷得太快,反而根基不穩,遭人輕視了。

  只是這些話,周泰原本想敷衍過去,雖說柳乘風是他的後台,可是這後台也就是關鍵時才有用,但凡在外頭做官的,哪一個不得有幾分本事?若是連自個兒的權柄都握不住,難免要被人看輕。現在既然已經袒露出來,周泰也就不瞞了,雖然面帶愧色,還是將在順天府的遭遇說了一遍。

  柳乘風聽得也很是認真,離京這麼久,朝廷發生了什麼變化,雖然已經通過其他的渠道有了一些宏觀的瞭解,可是不可能做到瞭若指掌,一個衙門說不準裡頭就有盤根錯節的利益,這些利益交織在一起,管中窺豹,就能看出一點兒端倪。

  聽了周泰的一番話之後,柳乘風不禁吁了口氣,向周泰道:「原來順天府府尹是吏部尚書馬文升的人,這也難怪你吃不住他了。」

  周泰又是苦笑,道:「下官慚愧。」

  柳乘風搖搖頭,道:「也沒什麼慚愧的,這世上的事本就如此,你剛到京師,又只是府丞,人家肯定要輕視你,不過你從知府到府丞確實升任得太快,根基不穩,現在這狀況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柳乘風沉吟了片刻,道:「不如這樣,到時候若是有機會,我尋個空向皇上給你美言幾句,將你調出順天府,看看其他的衙門有沒有空缺,如何?你在通州立下過汗馬功勞的,陛下現在多半對你還有些印象,這事兒想必也不難。」

  柳乘風打算走的是宮裡的路線,看看能不能給周泰挪個窩兒,好歹周泰也算是自己人,總不能太受委屈。

  別看柳乘風在外頭風光,連藩王都敢鬥,可是面對吏部尚書馬文升,柳乘風卻實在沒有辦法,柳乘風有聖眷在身,可是馬文升若是沒有聖眷怎麼可能坐到吏部尚書的位置?須知吏部乃是天下六部之首,最是重要不過,沒有絕對的信任,宮裡是不會讓馬文升來主掌的。

  更不要說馬文升為官這麼多年,身背後不知有多少盟友和門生故吏了,說不準兒一和他對上,內閣三閣老也會攙和進來,矛頭直指他柳乘風。別看李東棟現在在柳乘風下頭做幕僚,可是一旦柳乘風觸犯到這個集團的利益,李東陽是絕對不會對自己心慈手軟的。

  柳乘風不是個怕事的人,卻也不是個傻子,這種飛蛾撲火的事卻是不做的。所以乾脆走宮中路線,把周泰從苦海中救出來。

  聽了柳乘風的話,周泰有些感激,可是很快就搖頭起來,正色道:「下官在順天府雖然做得不如意,可才剛剛上任,豈能說走就走,徒惹人笑話?況且去了別的衙門,難道就不會有第二個這樣的府尹?這京師裡哪個衙門不是這樣。侯爺好意,下官心領,只是下官還是想在順天府做下去,若是知難而退,這官做得也沒什麼意思了。」

  柳乘風不禁笑了,周泰的這番話不只是拒絕了他的好意,而且周泰向自己坦誠布公地掏心窩子,周泰的意思很明確,有些東西,他要自己爭取,打鐵還要自身硬,柳乘風只能幫扶著一時,總不能隔三差五地請柳乘風幫忙,這個府丞不只要做下去,還要做得很好。

  既然周泰是這樣的心思,柳乘風當然不能潑他冷水,笑吟吟地道:「這樣也好。」

  說罷,二人又談起京師中的一些事,從周泰的口中,這一批隨柳乘風一道入京的文武官員其實都不太如意,京師不比別的地方,這裡是個大雜燴,想要站住腳可不是容易的。

  唏噓之間,當年入京時所有的憧憬都已經打破,已經有不少人開始調整心態,如周泰這樣做好了迎難而上的準備。

  順風順水,哪裡有這麼容易?京師不是通州。

  柳乘風心裡倒是想幫襯一下,畢竟有了這一層北通州的經歷,大家也都算是熟人,平時關係也不錯。可是他知道有些事還真不是說他能幫就幫的,今日可以幫,明日也可以幫,可是難道要一直幫下去?大多數時候,還得看他們自己,柳乘風能做的,無非是錦上添花,或是在人家落難時伸手幫扶一把。

  說了一些話,正在這時候,這門子飛快地過來,向柳乘風道:「姑爺……姑爺……太子殿下到了,已經過了中門,門房不敢攔……」

  柳乘風聽了倒沒有什麼,可是周泰聽了,卻不禁愕然,霍然而起,有點兒不知所措。雖來了京師,可是太子的尊容卻是從未見過,在他看來,太子可是處在雲端一樣的人物,和自己的身份相差十萬八千里的。

  太子居然親自來見廉州侯,看來廉州侯與太子殿下關係莫逆的傳言是一點兒也沒有摻假的成分了。

  正在這時候,朱厚照已經穿著一件尋常的錦衣,手中搖著白扇,踏著皂角鞋進來,這傢伙永遠是個沒正形的樣子,一見了柳乘風,眼睛不由一亮,隨即笑嘻嘻地道:「師父,你可回來了。」

  說罷,朱厚照也不看身邊尷尬不已的周泰,大剌剌地走到柳乘風跟前,笑呵呵地道:「聽說師父在安南還打了仗,嘻嘻……報捷的奏書,本宮也看了,師父,你得和本宮好好地講一講這仗是如何打的。」

  朱厚照酷愛行軍打仗,柳乘風在安南一役就好像破了殼的雞蛋一樣,朱厚照這種蒼蠅當然不能放過。

  柳乘風卻沒有急著和他說,反而拿起了架子,道:「要講也不是不可以,為師和你師生情深,這種東西怎麼能瞞著你?不過嘛,近來你的學業如何?」

  朱厚照聽了,立即搔頭騷耳起來,學業……早就被他忘到爪哇國去了,柳乘風在的時候,時常還能督促一下,可是柳乘風這一趟去了廣西,朱厚照這貪玩的性子哪裡還記得什麼學業?反正也沒人管。這時候柳乘風問起來,朱厚照臉上的春意盎然的笑容立即化作了苦笑,期期艾艾地道:「這個……這個……」

  柳乘風豈能不知朱厚照的性子?這個傢伙一向沒什麼自制力,指望他奮發讀書,太陽早就打西邊出來了。雖然明知如此,他的臉色也就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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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16:47:53
第二百九十四章:人心難測

  周泰看到柳乘風和朱厚照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所談及的內容,既不是之乎者也,也不是朝野發生的大事,偶爾還會爆出幾句粗話,而且……而且……往往是這柳乘風爆出來的比較多些,朱厚照明顯沒有柳乘風這麼多的花樣,有時脹紅臉,眼看就要生氣了,可是下一刻,又嬉皮笑臉著給柳乘風賠不是。

  這樣的場景,實在讓周泰覺得詭異,至少在他的觀念裡,身為臣子的,居然敢在太子面前口吐污穢之詞,而且還這般不客氣,實在有點兒大逆不道,可是偏偏,事實就在眼前,讓他不得不相信。

  他可沒這麼大的膽子,覺得再聽下去,自個兒的心臟都忍不住要跳出來,連忙站出來,起身要告辭。

  朱厚照不認得他,顯然對他也沒有多大的興趣,倒是柳乘風才發覺到周泰受了冷落,聽到他要走,也知道他處境的尷尬,便送他出去,一直送到中門,不忘囑咐他道:「順天府的事,也不必操之過急,慢慢的適應進去,先看看別人怎麼做,等到心裡有了計較,也不怕那府尹專權。」

  周泰點了點頭,感激的看了柳乘風,這時候他的心裡,也不禁有了幾分信心,方才看到太子與柳乘風的關係,雖然瞧的他心驚肉跳,可是事後回想,這柳乘風和宮裡的關係,只怕比他想像中還要更親密一些,別看現在廉州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可是異日的前程卻是不可限量。

  他朝柳乘風作揖,道:「侯爺還是回去招待太子殿下,不必遠送,侯爺的話,下官時刻銘記在心,侯爺放心。」

  說罷,坐上在外頭久候的小轎,放下了捲簾而去。

  柳乘風目送周泰的轎子離開,回到花廳,卻見到溫晨若正翹著下巴聽這朱厚照說話,柳乘風見了,心裡怫然不悅,這小姨子卻是怎麼來了,朱厚照可不是什麼好鳥,可不要被這傢伙蒙了才好。

  柳乘風故意咳嗽一聲,溫晨若朝柳乘風微微一笑,脆生生的叫了一聲:「姐夫。」
  
  柳乘風人五人六的邁著方步,朝溫晨若點頭,道:「怎麼?和太子在說什麼?」

  溫晨若道:「在說公主殿下。」

  公主……

  柳乘風微微一笑,便不再問了。

  接著便開始問起朱厚照近幾日的學問,朱厚照老老實實答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柳乘風早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道:「從明日起,每日寫一篇文章給我,如何?」

  朱厚照其實對柳乘風,頗有點兒畏懼,聽到柳乘風不追究,自然喜滋滋的答應。

  柳乘風皺起眉,道:「殿下,這幾日宮裡頭為何什麼動靜都沒有,你聽到了什麼風聲沒有?」

  朱厚照道:「風聲是有的,說是你剛剛回京的時候,父皇就打算召見你,還說要授你什麼什麼千戶之職,不過有人說,這個千戶是京師的要害,最是津要不過,需找個穩重的人來擔當,還……還說師父年紀還輕,尚需磨礪。父皇聽了,雖然為你辯護了幾句,不過心中也有了幾分猶豫,似乎還有疑慮,昨個兒,倒是召見了劉閣老和李閣老等人前去問詢,據說劉閣老不是很支持,李閣老雖然沒有說話,可是卻有點兒希望師父做這千戶所的千戶,不過這事兒,也都是劉伴伴聽來的,本宮也不是很清楚。」

  要害……

  柳乘風立即明白,所謂的要害,就是內東城千戶所,這內東城千戶所之所以至關緊要,因為內東城的轄區囊括了紫禁城的出入口,而且不少皇家的機構、朝廷的衙門都坐落在那裡,更重要的是,內東城的千戶還有過問大漢將軍的職權。

  大漢將軍,就是紫禁城裡的禁衛,大漢將軍們入了宮,自然由宮裡統一調遣,可是大漢將軍卻不是常駐在內宮的,三班輪替,每天只在宮裡待四個時辰,四個時辰之後就要輪班出宮,而出宮之後,就是內東城千戶來轄制了,所以大漢將軍雖是隸屬錦衣衛,其實卻有兩個上司,一個是內東城千戶,另一個是上直衛親軍指揮使司,與此同時,大漢將軍內部,也有首領官員。

  只這一條,內東城的千戶就有點兒不得了了,這等於是內衛的機構之一,負責拱衛紫禁城的安全,一舉一動,都受關注。

  所以才會有人向皇上吹風,說柳乘風不適合擔任這內東城千戶,畢竟這內東城千戶干係太大,而柳乘風這個傢伙,反對的人提出來的理由是不太靠譜,所謂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再加上柳乘風向來做事不計後果,這樣的人,怎麼能讓他來擔任這最緊要的職務?

  柳乘風聽了,不由哂然一笑,其實這內東城千戶所在別人看來炙手可熱,可是在他柳乘風看來,卻也未必想要爭取。

  朱厚照見柳乘風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不禁道:「師父,怎麼你不生氣?」

  柳乘風道:「師父為什麼要生氣?」

  朱厚照道:「師父當然該生氣,居然有小人說師父的壞話,師父難道不想知道是誰?」

  柳乘風搖頭:「不想。」

  朱厚照倒是想把這小人說出來,可是柳乘風不想聽,卻不禁急了,道:「為什麼不想?」

  柳乘風道:「能在皇上面前說這些話的人,至少也是個皇上信賴的大臣,位居三品以上,這樣的人說了我的壞話,我又不能收拾他,知道他的名字又能怎麼樣,只能徒增煩擾,再者說了,這什麼內東城千戶,我不稀罕!」

  朱厚照無言以對,只好道:「其實本宮這一次來,還聽到一些風聲。」

  柳乘風道:「什麼風聲?」

  朱厚照道:「秉筆太監蕭敬蕭公公,似乎大力推薦師父做這內東城的千戶,好幾次在父皇面前為你美言了。」

  柳乘風聽了朱厚照的話,不禁皺起眉來了,這個蕭敬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推薦自己?自己和蕭敬雖說沒什麼仇怨,可是一直都是各為其主,是競爭關係,上一次北通州,柳乘風就狠狠的擺了東廠一道,柳乘風絕對不相信,蕭敬會這麼好心,不計前嫌的為自己說好話,要將自己抬到內東城千戶的職位上。

  因為這錦衣衛內部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但凡在內東城擔任過千戶的人,只要不出差錯,三五年之後都要升任錦衣衛僉事的,可以說,一旦分派到內東城,就預示著柳乘風一隻腳踏入了錦衣衛的核心,想想看,柳乘風是百戶,是千戶的時候,就讓東廠頭疼不已,若是再能進一步,這東廠還用混嗎?蕭敬絕對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可是為什麼,這麼急不可耐的請自個兒入主內東城呢。

  朱厚照笑嘻嘻的對柳乘風道:「那蕭公公其實本宮也瞧的不痛快,他不是老是和師父做對的嗎?想必這背後,肯定有什麼陰謀詭計,師父要小心了。」

  柳乘風隨即撇撇嘴,驚愕歸驚愕,可是在朱厚照面前卻是不能顯現出來的,聽了朱厚照這一席話,柳乘風不禁道:「怎麼,太子也知道蕭公公和為師的事?」

  朱厚照正色道:「這是劉伴伴和本宮說的,劉伴伴說,蕭敬老是為難師父。」

  柳乘風眼睛不禁瞇起來,心裡不由苦笑,這京師裡頭,果然是複雜無比,自己任職,卻牽動了這麼多的人心,內閣那邊態度曖昧,朝廷裡又不知有誰在皇上跟前說自己的壞話,蕭敬卻是鼎力在支持,不曾想,就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在東宮裡,那劉瑾也藉機生事了,這劉瑾說這麼多話給朱厚照到底有什麼意圖柳乘風不知道,柳乘風只知道這劉瑾一定別有所圖,據說劉瑾還是蕭敬看上的,特意推薦劉瑾去了東宮,而現在劉瑾這麼做,似乎在做取代蕭敬的準備工作。

  一朝天子一朝臣,每個宮裡的大太監,一般都是皇帝最為親近的太監,劉瑾現雖只是東宮的一個小伴伴,只怕這時候,已經野心勃勃了,而他的目標,顯然是欣賞並且保舉過自己的蕭敬。

  人心,果然難測……

  柳乘風很想告訴朱厚照,要小心劉瑾這個爛JJ的東西,不過隨即一想,別看朱厚照平時對劉瑾吆五喝六,這劉瑾畢竟是看著朱厚照長大的,這麼多年的感情不可謂不深厚,現在自己說這些,只會起到反效果,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柳乘風心裡翻江倒海,臉上卻露出了笑容,對朱厚照道:「殿下和劉伴伴都誤會了,其實為師和蕭公公倒也不至於到劍拔弩張的地步,蕭公公是為皇上效力,為師也是為皇上效力,只是我們效力的方法不同而已,談不上誰耍弄陰謀詭計。」

  朱厚照卻是不信的樣子,想了想,道:「昨個兒本宮的兩個舅舅來過,說是過幾日請我們去吃酒,師父可記得要去,這京城裡的消息,本宮打探不出什麼,倒是本宮的兩個舅舅似乎能打聽出不少東西,到時候藉著赴宴的機會,師父可以問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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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又有大動作

  七月中旬,京師降了一場暴雨,雨水將天地徹底清洗了一遍,空氣多了幾分涼意,到了第二日,火熱的太陽當空,不過卻阻擋不住迎春坊的熱情。

  今個兒是個大日子,聚寶樓已經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每月的十五,但凡是駐留在京師的大商賈都要來聚寶樓聚一次,不過能有機會來這閒坐的,卻必須是金牌的會員,聚寶樓的會員雖然已經超過三十萬,可是金牌會員卻不過數千人而已,要成為金牌會員的條件實在苛刻,再加上巨額的會費,足夠讓人望而卻步。

  不過正因如此,才顯示出金牌會員的重要性,一些規模不小的商家都曾為成為金牌會員而絞盡腦汁,畢竟金牌會員的好處實在不少,有了金牌會員的資格,做生意就能順暢得多了。

  在聚寶樓,大家都熟知一句話,叫做投入越多,回報越大,整個聚寶樓宛如一個吸金機器,可是同時又給無數人帶來了無限的商機。
  
  聚會所在的廳堂叫聚寶廳,這是整個聚寶樓最大規模的建築,佔地數畝,內部是四十根大柱,裡頭的陳設簡單,卻可以容納上千人閒坐。而今天,聚寶廳裡聚集的金牌會員商賈比從前更多了不少,足足來了三千多人,因為前幾日聚寶樓就放出了消息,廉州侯今個兒要來。

  雖然聚寶樓的真正東家乃是太子,可是知道內情的人卻是不多,大多數人仍然認為柳乘風才是真正的東家,而柳乘風確實不愧是聚寶樓的核心人物,聚寶樓開張到現在,幾乎每隔一段時日就會增加一些服務項目,而這些服務項目處處都為商賈們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尤其是錢莊銀票的發行更是給商賈們帶來了便利,更重要的是,聚寶樓發行的銀票並不會貶值,這半年以來讓不少對錢引、銀票懷有疑慮的商賈打消了顧慮,開始直接持有銀票進行交易了。

  甚至是一些商舖也開始用銀票進行交易,前些日子,錢莊已經發行了小票,這小票只有巴掌大小,每張值十文,小票的問世,等於是讓只進行大宗貿易的銀票開始進入了尋常的交易市場,尤其是在京師已經開始風靡起來,不少人到商舖中購買米面、布料,索性就用小票來交易,畢竟銅錢攜帶實在不方便,尤其是在這炎炎夏日,身上的衣物本就不多,再帶上笨重的銅錢,真不如帶上小票便利。

  聚寶樓的許多東西都已經深入人心,甚至開始流入尋常百姓家了。

  而今日,廉州侯說有事要宣佈,這一下子居然帶動了近來各種商品的大幅度漲價,比如絲綢,這幾日就已經漲了四錢銀子,原因無它,因為商賈們對柳乘風有信心,柳乘風說有事宣佈,勢必帶動整個商業的發展,這是利好消息,已經有不少大商家開始囤貨了。

  剛才進來的時候,不少的商賈們還在喜滋滋地談論最新的行情,自從有了這聚寶樓,在座的人未必生意做得如何好,能掙多少銀子,最重要的是,這生意做得舒服,只要坐在這茶樓裡喝喝茶,就能輕鬆地將生意做完,這種愜意的感覺,是商賈們從未體驗過的。

  不過商賈們雖然主要討論生意經,可是也有不少人偷偷地探討起柳乘風這個人來,據說廉州侯進了京城,宮裡一直沒有召見,這倒是讓不少商賈心裡有點兒發急了,在他們看來,有廉州侯就有聚寶樓,聚寶樓與廉州侯休戚與共,柳乘風若是沒有了聖眷,聚寶樓勢必會受到影響,大家早已習慣了依賴聚寶樓,以後還怎麼做生意?

  聚寶廳裡竊竊私語地議論起來,此時,外頭傳來一個聲音:「廉州侯到。」

  這四個字似乎有極大的感染力一般,幾乎讓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目光齊刷刷地看向大門,緊接著,柳乘風穿著一件便衣笑吟吟地踱步進來。

  「侯爺好……」

  「恭喜侯爺……」

  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來,無論是多大的商戶,見到了柳乘風都是前倨後恭地作揖,這熱情可比平時見到其他的官老爺更加火熱幾分。

  人們讓出了一條通道,柳乘風快步到了大廳的正中央,正中央處有一方圓形的高台,站在高台上,可以讓所有人都看到,不過這高台上沒有桌椅,這正是為上去說話的人準備的。

  眾人見柳乘風仍然光鮮,那心中生出的一點兒擔心終於煙消雲散,廉州侯的年輕也讓不少第一次與柳乘風相見的商賈暗暗吃驚。

  柳乘風站在高台上,倒是沒說什麼官話、空話,和這些商賈打交道,寒暄什麼都是假的,有這功夫和他們客氣,倒不如直接了當地說出自己的意圖。

  柳乘風臉上帶著笑容,到了這裡,他才感覺到自己是真切的存在,這裡的一切都是他一手創造,一點一滴,一磚一瓦,都是慢慢地積攢,柳乘風相信,聚寶樓才是他將來最大的依仗,所以他不管任何時候,都不會忘記為聚寶樓規劃,每一個步驟都是深思熟慮,而今日,他覺得時機已經成熟,已經可以推進另一項業務了。

  「諸位的生意都還好嗎?若是聚寶樓讓大家有什麼不滿意之處,盡可以提出來,諸位應當知道,聚寶樓有一面專門的建言欄,柳某人歡迎諸位到這兒建言,俗話不是說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聚寶樓畢竟是草創,許多細節還要改進,少不得要有勞諸位提點了。」

  柳乘風的第一番話很和氣,讓所有人聽得心裡暖暖的,原以為廉州侯架子大,誰知第一句就是求人倡議,聚寶樓確實有一塊很大的黑板,若是誰有提議,便可以寫在建言欄裡,而後頭的商賈們若是覺得這個倡議可行,就可以拿炭筆在這建言欄下頭加一個正字的筆畫,如此一來,建言支持的人越多,聚寶樓就越會重視。

  這樣的做法其實真正的用處並不大,因為商賈們提出的建言都不是很成熟,甚至有些建言讓人有點兒啼笑皆非。

  不過柳乘風的這個手段卻有更深一層的用意,雖然這些人提出的建議用處不大,可是如果事關到無關痛癢的事情上,聚寶樓是可以接納他們的建言做出改變的,而這麼做卻讓所有人對聚寶樓多了幾分歸屬感,在他們看來,聚寶樓不再是柳乘風一人的,而是大家的,每個人對聚寶樓都有了熱情。

  一點十分細微的動作就增加了大家的歸屬感,讓大家緊緊的與聚寶樓聯繫起來,又何樂而不為?

  「侯爺言重,聚寶樓實在再好不過,小人們哪裡有什麼建言?」

  眾人亂七八糟地說起來,就算是有建言的,只怕在這個時候多半也不會當著柳乘風的面來說,畢竟這是基本的禮貌問題。只是柳乘風的這個姿態更是增加了不少商賈們的好感,

  柳乘風微微一笑,等到亂七八糟的聲音漸漸消停下來,才慢悠悠地道:「本侯說話一向開門見山,今日請諸位來,自然是有事要商量,這件事關係重大,單靠一兩個人是辦不成的,所以才請諸位來,眾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一起把這事兒辦成了,一起掙銀子!」

  柳乘風說掙錢,絕對是能讓人信服的,這個傢伙不知是怎麼回事,滿腦子的鬼主意,什麼生意到了他手裡都能大賺特賺。且不說學而報,只說聚寶樓,一開始的時候,不過投入數千兩銀子,可是現如今一月的利潤就有紋銀上百萬兩,所以當柳乘風說一句一起掙銀子,所有人的心臟似乎都要跳出來,豎著耳朵鴉雀無聲地傾聽,生怕錯漏了一個字。

  整個聚寶廳落針可聞,只有那數百上千人的呼吸聲,柳乘風對這樣的結果很是滿意,他不曾想到自己在商賈之中竟有這麼大的號召力,咳嗽一聲,柳乘風隨即道:「咱們聚寶樓要建一個商行,這商行專門負責走貨,大家若是有興趣盡可以入股,願意注入多少銀錢沒有限制,願意給多少就是多少,這商行的名字,柳某人也已經想好了,就叫聚寶商行,一個月後正式掛牌成立,現在商行募集資金,可有人有興趣入股嗎?」

  柳乘風掃視大家一眼,意猶未盡地繼續道:「那柳某人就先以身作則嗎?這一次,柳某人願入股白銀五十萬兩,算是給大家起個頭,不怕大家笑話,這五十萬兩銀子已是柳某人的家底了,再多,就拿不出來了。」

  柳乘風說了一句輕鬆俏皮的話,可是意味也很明顯,柳某人可是把家底都掏出來了,等於是拿這家底來做賭注,大家若是信得過柳乘風,入股就是,若是信不過,那也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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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開海

    柳乘風的一席話卻讓所有人一頭霧水。

  商行?

  商行有什麼用?在這京師的商行還少了嗎?有規模巨大得已伸入到江南去的,也有規模中規中矩的,這時候柳乘風卻還要建一個商行,豈不是多此一舉?

  不少人有疑慮了,倒不是不相信柳乘風,實在是現在的商行已經太多,現在廉州侯拿出五十萬兩銀子來做本金,若是大家再入股,這本金的規模會有多大,實在有點兒罕見了,這麼大的規模靠什麼做生意?

  不過也有對柳乘風完全信任的,在這部分人看來,柳乘風就是財神,誰和他搭了關係,發財倒是未必,至少不會虧本,於是有人在人群中道:「鄙人入股一萬兩。」

  有了人起頭,便有人跟隨著一起叫嚷起來,這個八千,那個五千,這廳中有三千人,不少人心中打著主意,廉州侯都出了五十萬兩不怕折本,自個兒隨便出點銀子權當捨命陪君子了。

  除了一些手裡頭沒有閒錢周轉的,其餘人紛紛報出了數目,這一下子倒是忙壞了兩排坐在案牘邊的律師,這些人聽到有人報了數目,便立即登記下來,也不是說一定叫人付錢,只是暫時先大致地算一算能吸引到多少銀子。

  柳乘風朝他們笑了笑,壓了壓手,讓大家安靜下來,朗聲道:「本侯倒不是現在就讓你們入股,這商行的籌措還要一個月呢,咱們一步步慢慢地來,諸位可以先回去想一想,若是覺得合適再入股也不遲。」

  大家這才醒悟,也不禁失笑起來,做了這麼久的生意竟是連瞭解人家的商行到底做什麼生意都忘了,便急不可耐地投銀子,實在有點兒可笑,世上哪裡有這樣做生意的?

  說來說去,只是因為柳乘風這個金字招牌實在太響亮,柳乘風既然入股,大家也就不自覺地跟著入股了,這是出於對柳乘風的信任。

  有人不禁在人群中問道:「侯爺,不知這商行到底做的是什麼生意?」

  柳乘風聽到有人問,倒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地道:「走貨!」

  走貨……

  這一下子不少人緊張起來,在座的可有不少是走貨的大商賈,現在柳乘風弄出這麼個大商行來,不是搶人生意嗎?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有人也不禁發出疑問:「侯爺,走貨倒是能有些蠅頭小利,可是現在走貨的商賈已是不少,就算大夥兒一起合股出一個大商行來,每年也賺不了幾個錢,這世上賺錢的行當多的是,又何必拿這麼多銀子投入到走貨中去。」

  這人的話讓不少人不禁點頭,大家都是生意人,滿肚子的生意經,在他們看來,要掙錢倒是容易,門路也多,只是這走貨最是辛苦,雖然也有利潤,若是拿個幾千兩銀子投進去,這生意倒也做得,可是一下子投入幾十萬幾百萬兩銀子去做,就有點兒不值當了。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商行雖是走貨,可是走的地方卻是不一樣,本侯要走的是數千上萬里之遙的貨。」

  柳乘風的話雖然沒有說清楚,可是不少人已經明白了什麼,所有人的臉色不由一變。

  數千上萬里,那麼就是朝鮮、安南、甚至是北方的韃靼,南掌、呂宋等國了,若是再遠一些,據說還有天竺、大食等國。

  一些消息靈通的商人也知道,其他的地方倒也罷了,可是天竺和大食國那可是遍地黃金的地方,現在的天竺國似乎是韃子掌權,有百姓億兆之多,富人亦是不少。還有那大食就更加了不得了,那大食據說也有萬里江山,人民殷富,且商貿亦是發達,更重要的是,天朝的瓷器和絲綢在那兒素來大受歡迎,一匹絲綢能換回同等重量的黃金。

  其實他們說的天竺和大食就是印度的莫臥兒王朝和橫跨歐亞非大陸的奧斯曼帝國,這兩個帝國都曾盛極一時,人口並不比大明少,都如大明一樣是雄霸一方的霸主,莫臥兒雄踞天竺人口眾多,奧斯曼橫跨三洲,佔據整個歐亞大陸的中心,中亞、西亞、東歐、中歐、北非都是他的管轄範圍,此時他們的艦隊甚至已經游弋在地中海,稱霸一時。

  除了這兩個帝國,其餘還有南洋無數林立的小國,北方有朝鮮、倭國、蒙古諸國,這柳乘風,果真是野心勃勃,居然打起了這個算盤。

  很快,已經有聰明人明白了柳乘風的意圖,柳乘風之所以要建大規模的商行,確實也有道理。其實這世上的事本就是弱肉強食,尤其是商賈們出海去做生意,就算人家是你的藩國,也照樣欺負你,這幾年可有不少的商賈運了貨物去朝鮮等國,不過真正能掙回銀子來的卻不多,畢竟人在他鄉,藩國可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柳乘風的意思很明白,建立一個超級商行,這個商行擁有極大的能耐,擁有了數十上百萬的本金,那些藩國,誰還敢隨意欺負?你不去欺負他就不錯了。

  聽了柳乘風的話,所有人都不禁沉默了,柳乘風的意圖很明顯,他要建的商行將是天下第一商行,其規模極大,甚至一支商隊出行,貨物將數以萬計,單護衛只怕就要上千,大量的絲綢、瓷器、鐵器都將運到數千上萬里之外,得來同等價值的黃金白銀。

  若是如此,那商隊的風險就等於降到了最低,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有人不禁大聲問道:「侯爺,你說將貨物運到萬里之外,只是不知這商行要走的是陸路還是海路?」

  這才是所有人最關心的問題,陸路的成本實在太高,走一走關外或者是朝鮮或許可以,去安南、南掌也成,可要是去大食和天竺,你總不能走陸路,而且還有呂宋、倭島等國,沒有海船是過不去的。

  問出這句話的人明顯是個極為精明的老商賈,一眼就看出了要害,若是商行只能單純的走陸路出關交易,就算是貨物價值再高,收益只怕也不大,而且耗時極大,所需的人力也是不少,只有走海路才能掙來白銀無數,這利潤只怕就是數倍數十倍之多了。

  可是問題又出來了,想走海路是不成的,原因很簡單,朝廷禁海,在禁海的條件之下,雖說有人偷偷摸摸出海,可是這麼大的商行如此大張旗鼓的卻是一個都沒有。柳乘風就算是廉州侯,想要開海只怕也絕無可能,既然不能開海,又如何走海路?

  柳乘風瞥了一眼那人群中問話的商賈,不由淡淡一笑,道:「陸路要走,海路也要走,自然是雙管齊下才有利潤!」

  海路也要走……

  所有人又不由地目瞪口呆,廉州侯瘋了嗎?禁海可是祖制,這麼多年來也不是沒有人提出過開海,可是最後的結果卻都是被朝廷的文武官員群起圍攻,這不但涉及到了祖宗的制度,更涉及到了錯綜複雜的利益,莫說柳乘風只是廉州侯,就算是皇上,只怕也承受不起開海的壓力。

  可是也有人不禁直抽涼氣,如果……只是說如果,如果柳乘風真的有開海的途徑,這商行若是當真建起來,如此大規模的開海貿易,只怕每年所掙來的利潤絕對不在聚寶樓之下,這商行只要肯投資,那將會有多大的利潤?

  幾乎所有人心中都是駭然,因為柳乘風所承諾的東西將會改變整個天下的格局,尤其是對商賈來說影響極大。

  只是這件事也只是想想罷了,柳乘風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倒是讓人有些疑慮,不是大家不相信柳乘風,實在是這件事實在太過聳人聽聞,若是別人說出來,只怕會引起哄堂大笑的結果,這還只是因為說這話的人是柳乘風,才讓人沒有發笑,只是生疑而已。

  柳乘風倒是沒有再說什麼,他當然知道商賈們還需要考慮的時間,柳乘風微微一笑,道:「反正時間不急,大家先斟酌斟酌吧,不過本侯的話先放在這裡,陸路、海路都可以走,若是將來行不通,大家入股的銀錢,本侯願意如數奉還,好了,該說的也說了,諸位,柳某人還有事,今個兒壽寧侯和建昌伯請本侯吃飯,就不奉陪了!」

  柳乘風說罷,從高台上下來,分開人群,揚長而去。

  而在聚寶廳裡,人群卻一個都沒有散去,所有人還在消化柳乘風的話,這個傢伙承諾的話到底算不算數?若是不能走海路,就將入股的銀子一併奉還,可要是真能走海路,這其中有多大的利潤可就不得了了,真能入股,三五年之後,只怕入股的銀錢至少要翻個十倍、百倍的價值。

  只是這個柳乘風憑什麼敢保證朝廷能開海?

  所有人的臉上都不由地閃露出幾分激動之色,大家不由地議論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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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赴湯蹈火也幹這一票

    當日的正午,從聚寶樓出來,柳乘風直接打馬到建昌伯張延齡的府邸,而在張府早已張燈結綵,四處懸掛起燈籠,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

    張府的管家親自在中門外頭張望,一瞧見柳乘風帶著高強、顧長東遠遠地勒馬過來,管家不禁喜上眉梢,低聲說了句來了、來了,便歡天喜地地迎上去,給柳乘風拉了馬,才喜滋滋地道:「侯爺,我家老爺久候多時了,快請,快請。」

    柳乘風也不囉嗦,下了馬,徑直進了張府,至於高強和顧長東二人則在門房這邊止了步,由人領著去另一邊吃酒了。

    今日是張延齡做東,不過張鶴齡和朱厚照都到了,算是聚寶樓的股東們小聚,這張家兄弟如此氣派了許多,每個月都能從聚寶樓裡拿到上萬兩銀子的分紅,比起那點兒田莊的歲入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區別,二人本就不是什麼安分之人,如今有了錢,便鮮衣怒馬,這建昌伯的府邸比往昔不知華麗了多少倍,據說建昌伯請的酒席便花費了一千兩銀子。

    能奢侈到這個份上的,也只有這一對傻乎乎的兄弟了。其實他們也沒有什麼大志向,無非只是愛奢華而已,如今如願以償,心中對柳乘風不免有著敬佩和感激,因此柳乘風一回京師,張家兄弟便琢磨著無論如何也要請這位「恩人」好好地吃一頓酒。

    柳乘風一到花廳,張鶴齡、張延齡便立即站起來,笑嘻嘻地請柳乘風坐下,朱厚照笑呵呵地在旁道:「師父上坐,今日你才是主角兒。」

    柳乘風笑了笑,坐在首位,隨即便有僕役人等開始上菜,柳乘風倒是吃膩了平常的酒菜,尤其是酒席,第一次吃還有些味道,吃得多了,反而有點兒膩味,柳乘風反而懷念起當年擺字攤時的炊餅之類的食物,只是雖是這樣想,他卻不敢去買來吃,因為他心裡清楚,懷念從前的這些吃食只是心裡作怪而已,真要吃了,連懷念的東西也都沒了。

    這種心理說來可笑,偏偏這就是人的本性,和葉公好龍的心理差不多。

    張鶴齡笑呵呵地道:「柳兄弟這一趟來遲,待會兒上了酒菜,非要罰酒三杯不行,你瞧瞧看,拜帖裡叫你午時來的,你卻偏偏耽誤了半個時辰,害得我們久等,你來說說看,該不該罰。」

    柳乘風也笑了,道:「好,壽寧侯吩咐,莫說三杯,便是十杯也奉陪了。」

    張鶴齡在旁大笑道:「說話算數,那就十杯!」

    一旁的朱厚照顯是餓得有些不耐煩了,突然道:「對了,師父方才是不是去了聚寶樓?怎的耽誤了這麼久?」

    聽說柳乘風去了聚寶樓,張家兄弟眼睛一亮,張鶴齡道:「聚寶樓?柳兄弟去聚寶樓做什麼?是查賬嗎?柳兄弟透個底,這個月的分紅還會不會漲?」

    說到錢,這張家兄弟就兩眼冒光,這也沒辦法,這對兄弟沒啥追求,就好這個。或者是因為從前窮怕了的緣故,所以說人不能受窮,受了窮的人一朝富貴,胃口就比別人要大。

    柳乘風笑道:「倒不是去查賬,只是有一筆生意想要和商賈們搭個伙。」

    這一下,張家兄弟眼睛更亮了,二人對視一眼,柳乘風做生意的能耐,他們真真切切地見識過的,當年他們一千兩銀子入股,到現在一本萬利,幾乎每一個步驟都是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過來的,他們一輩子都想不到,這世上居然還能這麼賺錢,而且掙得如此輕鬆。

    對柳乘風的本事,兩個人算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時候聽到柳乘風又有生意要做,都不禁問:「不知是什麼生意?柳兄弟,這可是你不仗義了,你做生意為何不拉上我們?」

    語句中有著責怪的意思,不過又不敢太過責怪,所以張延齡和張鶴齡在小小地責怪之後,一起露出笑容,這意思是說,我們是開玩笑的,並沒有見怪的意思。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怎麼?兩位國舅也要入股嗎?要入股倒是可以,不過這一次入股的本金可就多了一些,這門生意仍舊是老規矩,太子殿下肯定是五成的,其餘的五成,才算入股,這個規矩到時候我會向所有要入股的人講明白。」

    直接給太子五成,張家兄弟倒是沒有話說,畢竟是自個兒的外甥,而且他們也知道,這種事沒有太子攙和,生意未必能做得下去,柳乘風的生意肯定是有天大干系的,不拉上太子,怎麼讓人放心?

    朱厚照笑嘻嘻地在旁道:「還是師父疼我。」

    柳乘風白了他一眼,隨即正色道:「不過你們真要入股,倒也加緊一些,將來肯定虧不了你們。」

    張鶴齡問:「不知柳兄弟入股了多少?」

    柳乘風伸出五根手指,笑呵呵地道:「我入股了五十萬兩。」

    五十萬兩……

    這對兄弟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柳乘風這個傢伙倒是夠狠的,不過柳乘風肯投入如此之大,足見這門生意的利潤,張家兄弟又是對視一眼,似乎在詢問對方的意思,隨即張鶴齡道:「柳兄弟的生意準是錯不了,不過本侯的家裡並沒有太多閒錢,不如這樣,先入股十萬兩吧。」

    張延齡見狀,也放出話來,願入股十萬兩。

    敲定了入股的數額,柳乘風又笑了,慢悠悠地道:「先別急著說入股的事,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實話和你們說了,這生意若是做成,將來的盈餘未必會比聚寶樓少,只是還有一個麻煩,若是不能敲定,這入股的事還是不要談的好。」

    麻煩……

    張家兄弟不由地皺起眉,聽到這生意掙得只會比聚寶樓多而不少,他們兩個早已怦然心動了。錢,誰不喜歡?自然是越多越好,而聚寶樓的盈餘是多少,兩個兄弟知根知底,既然還有這麼好掙的銀子,便是有天大的麻煩也得解決了才是。

    張延齡不禁道:「柳兄弟,有什麼麻煩直說無妨,大家一起掙銀子,禍福與共,看看我們兄弟能不能幫襯一二。」

    柳乘風微微一笑,手撫著書案,慢悠悠地道:「開海!」

    開海……

    這一對傻兄弟呆住了,方才一副蠻有把握的樣子,此時臉色也變得又青又白起來,他們這對兄弟雖是張皇后的嫡親弟弟,一等一的皇親國戚,別的事到了他們手裡至少還有幾分把握,可是開海這件事,他們卻知道,簡直想都別想。

    這事兒已經不是宮裡點個頭這麼簡單了,阻力之大,可謂人盡皆知,這不是開玩笑嗎?

    兩個人都不禁洩了氣,只能默默苦笑。

    連朱厚照對開海的事也有耳聞,不禁咋舌道:「師父,開海的事還是別想了,莫說父皇不答應,就是真答應了,這一條也施行不下去的。」

    柳乘風卻只是淡淡一笑,道:「我若是有辦法呢?」

    張家兄弟的眼中不由地生出了些許的希望,若說柳乘風的鬼主意,那可真是不少,人家說有辦法,說不準兒還真有辦法,想到那巨額的利潤,二人不禁眼紅而熱,都忍不住道:「柳兄弟有什麼辦法,說出來聽聽,若是可以效勞的地方,咱們兄弟赴湯蹈火也幹了。」

    這時候酒菜已經全部上來,柳乘風朝他們笑了笑,道:「來,先不要急,我肚子餓了,大家先吃過酒菜再說。」

    張延齡和張鶴齡都是急性子,見柳乘風不溫不火的樣子,都有點兒著急上火,可是人家不肯說,只好耐住性子一起乾笑,陪著柳乘風心不在焉地吃酒。

    倒是朱厚照放得開,這個傢伙生來就是富貴命,雖然偶爾缺銀子花,可是對他來說,只要手裡的銀子夠就能得過且過,至於明天的事,他是不想的,因此反而豪邁了許多,沒這一對舅舅這麼多小九九,聽到柳乘風要吃酒,頓時來了精神,笑呵呵地道:「師父,不如我們比一比酒量如何?」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賭注是什麼?」

    這就是柳乘風的特別之處,也是柳乘風最吸引朱厚照的地方,換了自己的父皇或者是文武大臣,自己若是說出這種話,對方肯定要拉下臉來的,給朱厚照好好說一說這喝酒的害處,讓朱厚照頭昏腦脹。可要對方換做了劉瑾、張永等人,聽了朱厚照這樣說,便會立即諂媚的表示自個兒怎麼是殿下的對手,再狠狠地拍一記馬屁。

    唯有柳乘風聽了他的話,非但不會板下臉來訓斥,也不會堆起笑來大獻慇勤,一句賭注是什麼,立即激得朱厚照血脈噴張,攥著拳頭道:「若是輸了,明日寫三篇文章給師父,可要是師父輸了如何?」

    柳乘風道:「為師不會輸,不過要是為師輸了,索性讓你三天之內好好地玩玩,不必交功課!」

    朱厚照一拍桌案,豪氣萬丈地道:「好,來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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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皇上嚇著了

    朱佑樘是急性子,屬於今日事今日畢的那種,清早通政司送來的奏書,朱佑樘往往清早之前就要署理完畢,才吃了碗米粥,在正心殿裡舒展了筋骨,此時一縷陽光透過紙窗照入殿中,朱佑樘深吸了口氣,隨即叫來一個隨侍太監問:「近來宮外有什麼事嗎?」

  這隨侍太監一頭霧水,什麼事兒?他哪裡知道。載忙期期艾艾地道:「陛下,奴婢不知。」

  朱佑樘撇撇嘴,隨即道:「那柳乘風呢,柳乘風近來鬧了什麼麼蛾子沒有?」

  柳乘風入京,別看所有人都對他冷眼相看,可是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其實都蠻受人關注的,這隨侍太監想必也在宮裡聽到一些傳聞,便笑了笑,道:「陛下,好像並沒有鬧出什麼事,廉州侯每日在自己家裡,要嘛就是會一會好友,要嘛就閉門不出,不過具體如何,奴婢也不知道。」

  朱佑樘頜首點頭,不由哂然一笑,隨即道:「能沉得住氣就好,好好地磨礪一下才能成材,他性子太火了。」

  說罷,朱佑樘不再說什麼,負著手,走了幾步,才道:「擺駕坤寧宮。」

  隨侍太監連忙出去傳了朱佑樘的口諭,正心殿外很快停了步攆,朱佑樘上了步攆,帶著一隊人直往坤寧宮去,朱佑樘的作息時間如今還算準時,這個時候,大多數是要到坤寧宮去的,所以坤寧宮這邊也有準備,並沒有顯得慌張,見到聖駕過來,便有太監、宮人跪於兩道迎接,朱佑樘從步攆中下來,從容不迫地進了正宮,卻恰好撞到了張氏兄弟。

  張氏兄弟出入宮禁是經常的事,畢竟是張皇后的嫡親兄弟,朱佑樘也是怕張皇后寂寞,因此並不禁止,張家兄弟見了朱佑樘,如老鼠見了貓一樣,乖乖地要跪下行禮。

  朱佑樘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錯,虛扶了他們一下,道:「都是自家人,就不必多禮了,起來說話吧,什麼時候入宮的?」

  張鶴齡低著頭道:「回皇上的話,辰時進來的,陪著娘娘說了幾句話,這就回去。」

  朱佑樘頜首點頭,不由微微一笑,道:「有勞你們了,近日皇后身體有所不適,你們是皇后最親近的家人,往後出入宮禁要勤快一些,朕案牘繁忙,許多事顧不過來。」

  張鶴齡和張延齡一起道了一聲是,二人眼珠子亂轉,不敢抬眸去看朱佑樘。

  朱佑樘見他們這個樣子,也沒興致和他們再說什麼,揮揮手,道:「罷了,朕先進去了。」

  說罷,朱佑樘走入坤寧宮,那張家兄弟對視一眼,都是捏了一把汗,忙不迭地出宮不提。

  張皇后聽到外頭的動靜,朱佑樘一跨入門檻,張皇后便迎面來行禮,福了福身,道:「陛下萬安。」

  朱佑樘扶起她,語氣溫和地道:「你近日不是染了風寒嗎?不要多禮。朵朵人呢?今個兒為何不在這裡?」

  張皇后嫣然一笑,任由朱佑樘扶著到榻上坐下,道:「讓周公公拿了去督促學琴了。皇上,今個兒臣妾有些話要說。」

  張皇后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倒是讓朱佑樘笑了起來,搬了個錦墩坐在塌下,手握住張皇后的柔荑,道:「夫妻一體,自然是什麼話都能說,皇后何必如此肅穆?倒是叫朕有些不自在了。」

  張皇后哂然笑了,隨即道:「陛下,方才臣妾的兄弟進宮,和臣妾說了一件事,那個柳乘風又要做生意了。」

  「哦?」

  朱佑樘一下子來了興致,柳乘風說要做生意,這生意必定不小,朱佑樘對柳乘風早已刮目相看過幾次。

  尤其是聚寶樓,簡直是神來之筆,在朱佑樘心裡印象深刻,記憶猶新,一樁茶樓生意,如今每月宮裡已能得到上百萬兩銀子分紅,而且將來這個數字還會增加,這個月初步估計能有一百五十萬兩,這就意味著,一年將近有兩千萬兩銀子的分紅,這可比糧稅的十倍,現在宮裡已經有了餘錢,許多事做起來方便得多了,這個皇帝做的,還真比以前有滋味了。

  從前的時候出現了災荒,宮裡要憂心,倒不是怕災荒得不到控制,大明朝建朝到現在,哪一年沒有災荒?只是錢從哪裡來?

  還有邊軍,邊軍的軍餉一向都是拖欠的,豐年的時候還好些,至多拖欠三個月也就是了,可是若是遇到年景不好,只怕拖欠個半年也是常事。因此邊鎮那邊屢屢會有兵變,雖然不至於傷筋動骨,可是這麼下去總不是辦法。

  現在有了錢,一切都好說了,連一向節省的朱佑樘也開始漸漸變得大方了一些,宮裡的用度增加了五成,手頭寬泛,也沒有這麼多煩心事。

  張皇后看出了朱佑樘的心思,隨即抿嘴一笑,道:「陛下,臣妾還聽說,柳乘風這一次做的生意,將來的收益只怕不在聚寶樓之下。」

  朱佑樘的眉眼兒不禁跳了跳,臉色微變,現在聚寶樓一年為內庫增加白銀兩千萬,若是再來這麼一樁生意,宮中的盈餘豈不是會超過四千萬?四千萬哪,這是何其大的一筆數字!

  張皇后又笑起來,繼續道:「柳乘風已經放話了,這一筆生意一半的股份仍是給厚照,其餘的呢,都靠商賈們入股,瞧瞧人家,滿腦子想著的就是為朱家掙銀子,忠心體國到這個份上,世上有哪個能做得到?柳乘風這個人就是厚照的福星,有他在,咱們厚照的日子就好過了。」

  這句話,朱佑樘是完全認同的,朱厚照的日子自從有了柳乘風確實好過,想想看,若是他朱佑樘一朝駕鶴西去,就算朝廷的稅賦增加到了三百萬卻又如何?

  朱佑樘節省到這個地步,尚還是捉襟見肘,朱厚照的性子,他知道,不是那種甘於寂寞的人,朱佑樘從前還擔憂天下交給了朱厚照,遲早會出大事。可是現在,朱佑樘完全放心了,所謂的治國,說來說去永遠都繞不過一個錢字,錢糧充足,若是外敵入侵,則迎面痛擊就是,若是發生災荒,就地賑濟就是,若是有流民滋事,征討安撫並用就是。表面上看,似乎說起來容易,可是這些哪一樣不要錢的。

  柳乘風能來錢,對這江山、社稷助益無窮,朱佑樘深有體會。

  「只不過呢……」張皇后見朱佑樘意動,不由莞爾一笑,道:「只不過這門生意有了點兒小麻煩。」

  朱佑樘笑了,豪氣萬丈地道:「有什麼麻煩,儘管說就是,他忠心體國,朕當然也要體恤他,難道還會讓他為難?」

  張皇后瞥了朱佑樘一眼,本心上,他是大力支持柳乘風的,沒別的原因,柳乘風現在做的事對太子有好處,她這為娘的,也只有這麼一塊心頭肉,她不希望朱厚照像自己的夫君一樣節衣縮食,做個中興的君主,反而更希望朱厚照能做個無憂無慮的守成之君也就是了。

  正是這個心思,她才體會到柳乘風做生意的必要性,這生意真要做好了,自家的孩子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更何況無論是聚寶樓,還有柳乘風正在準備籌辦的生意,張家兄弟也都有一份,張家畢竟是張皇后的娘家人,自然也希望他們過得好,這事兒,她非要出力不可。

  張皇后的眼角兒察言觀色地瞧了朱佑樘一眼,隨即道:「皇上,柳乘風這門生意,要開海禁……」

  海禁……

  朱佑樘呆了一下,臉色即刻有點兒不太自然了。

  海禁的事,實在事關重大,弘治二年,就有大臣上書請開海禁,可是很快就讓滿朝嘩然,不只是六部反對,內閣反對,連各地的督撫也都紛紛上書,朱佑樘剛剛登基,第一次見到這種架勢,竟是有點兒手足無措,這件事對他的陰影極大,也讓他深刻明白,開海禁是萬萬不能的,這件事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見朱佑樘的臉色拉黑,張皇后關切地看了朱佑樘一眼,道:「陛下,你這是怎麼了?」

  「朕……朕無事……」

  朱佑樘搖搖頭,露出苦笑。

  其實以他的洞察力,豈會不知道開海禁對朝廷的好處?可是他知道這件事絕不可能完成,原因很簡單,裡頭牽涉的利益太多了。

  在江南,不知多少世家大族,這些世家大族與朝中大臣們的關係尤其親密,再加上相關聯的名士人等,這些人早已組織起了一支龐大的利益集團。

  正是因為禁海,尋常的商賈是不能下海的,下海既匪,以謀反論處,對商賈們來說,這是制約,可是對這些江南的世家大族來說,所謂的海禁其實就是個空話,別人不能做的事,他們能做,別人不能下海,他們卻能,下海的貨船只限於這一些世家大族,這也就導致他們完全壟斷了航運的巨大利潤,可是一旦開海,那麼天下不知商船要下水。到了那時,競爭日益激烈,他們憑什麼控制價格,吃這獨食?

  這些世家大族如今已是連接成了龐大的利益集團,整個朝野到處都是他們的傳聲筒,尤其是江南出身的官員,幾乎都與他們息息相關,或者說,這些人的親戚朋友早已參與其中,不能自拔。

  這個時候,朱佑樘若是要開海禁,定必立即會招致全天下的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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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豐功偉績

  一邊是巨大的好處,一邊是無窮大的阻力,朱佑樘沉默了。

  他是個急功近利之人,只是他的急功近利和別人不一樣,他深知國事艱難,絕不是一言兩語、一朝一夕就可以中興他的王朝,所以他的急功近利更多地表現在他的態度上。

  廢寢忘食,日夜不綴,所為的就是開創萬世基業,成就千古明君。

  為了這個理想,朱佑樘掏空了他的身子,從繼位到現在,他已是形如枯槁,才三旬上下,兩鬢就已生出了絲絲華髮。

  這就是朱佑樘的急功近利,在他看來,他的時間緊迫,只爭朝夕,所以他並不對一道政令,剷除一兩個奸佞就能國泰民安的想法抱有什麼希望,他是個持之以恆的人,一步步朝向自己的目標邁進。

  只是時間還是不夠,尤其是今年以來,朱佑樘漸漸覺得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前了,他才顯得更加急迫,時間有些來不及了。

  不過他所追求的府庫豐盈、四海平升,這看上去似乎遙不可及的夢想,卻在聚寶樓締造出來的那一刻起,居然奇蹟般地實現了,柳乘風的出現確實讓朱佑樘的眼眸一亮。

  這個傢伙,大局觀和決斷未必比得上劉健,謀略未必比得上李東陽,口才未必比得上謝遷,軍事未必能與劉大夏齊肩,選賢用能更不能和馬文升相比。可就是這麼一個傢伙,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居然只是開設一間茶樓,就將朱佑樘的許多問題都迎刃而解。

  朝廷終於可以鬆了口氣,朱佑樘似乎也鬆了口氣。

  只是很快,朱佑樘感覺還是不夠,人的慾望是無窮的,朱佑樘從前所想的只是府庫豐盈而已,可是現在當內庫的銀錢已經堆積如山,甚至不知該如何花銷之時,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麼。

  他所想的,是秦皇漢武那樣的基業,是先祖文皇帝那樣的赫赫武功,這樣的心理就好像是當一個人滿足了溫飽,就有了更大的目標一樣。

  只是要成就偉業,仍然少不了銀錢的支撐,聚寶樓的銀錢不能動,這是留給子孫後代的,若是柳乘風那邊……

  朱佑樘不由眯著眼,一動不動,這個想法冒出來,他的整個人都不禁變得有點兒激動起來,所謂的漢武其實不過是文景之治的厚積薄發,他沒有漢武帝那樣好運氣,接過江山時,府庫早已堆積如山,他恰恰相反,繼承祖業之後,得到的卻是滿目瘡痍。

  而現在……

  想到這些,朱佑樘整個人變得激盪起來,可是很快,他的神情又轉變成了沮喪。柳乘風說的話,他信,可是要開海又談何容易?這件事就算是先祖文皇帝在世也未必能成功。開海的阻力實在太大了。

  「陛下為何不語?」張皇后見朱佑樘陰晴不定的樣子,柔荑不禁反手握住了朱佑樘的手掌,含情地看著朱佑樘。

  朱佑樘長嘆道:「柳乘風這一次真是給朕出了一道難題了,哎……」

  張皇后不禁笑了,她貴為皇后,當然也知道所謂的開海會有多大的影響,張皇后輕聲道:「若是這件事讓陛下為難,那索性……」

  朱佑樘搖頭,道:「若是不知道此事倒也罷了,可是現在既然已經知道,若要放棄,卻哪裡有這般容易?哎……朕今夜只怕又要睡不著覺了。」

  張皇后抿嘴笑起來,朱佑樘的性子,她再瞭解不過,朱佑樘和太子朱厚照簡直就是兩個極端,一個今朝有酒今朝醉,一個卻是恨不得一天做完三天的事,一個對什麼都抱之以無所謂的態度,可是另一個卻帶著極強的責任感,發了水災,朱佑樘無法入眠,邊鎮嘩變,朱佑樘又是寢食不安,這樣的性子,就算做為皇帝也有點兒過了些。

  張皇后想了想,道:「不過柳乘風說他有個折衷的辦法……」

  「折衷的辦法……」朱佑樘不由地呆了一下。

  張皇后低聲在朱佑樘的耳邊輕語幾句,朱佑樘的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這個傢伙原來早有了盤算,這肚子裡竟有這麼多鬼主意。」聽完了張皇后的話,朱佑樘又是苦笑,道:「好,那就權且試一試吧。」

  張皇后嫣然一笑,道:「就算是鬼主意,那也是為了宮裡,陛下,臣妾本來是不管宮外的事的,婦人干政是本朝的大忌,不過有些話卻忍不住想說一說。開海對宮中有利;禁海,對百官有利,百官們可以為一己之私而堅決反對開海之策,陛下難道就不能為厚照而開放海禁?」

  這一句話讓朱佑樘不由意動,厚照,厚照……可以說,朱佑樘今日所做的一切,為的都是朱厚照,為了王朝血脈的延續,為了自己的嫡親血脈可以少一分擔子,這肩頭的重擔,朱佑樘獨自扛了起來,一扛就是十幾年,風雨無阻。

  朱佑樘的眼睛眯了起來,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臉上的苦澀隨即收斂得無影無蹤,那一雙眸子散發著銳利的光芒。他輕輕地捏了捏張皇后的柔荑,沉穩而有力,鎮定自若地道:「朕知道該怎麼做了。」

  說罷,朱佑樘不再提及這件事,轉而道:「皇后的身體還是要多保重,朕這幾日,只怕沒有功夫來看你了,太醫開的藥方切記著要按時服下。」

  張皇后寰首道:「臣妾不過略染風寒,陛下不必掛念。」

  ………………………………………………………………………………………………………………

  次日。

  朝廷百官們聽到了一個傳聞,說是在聚寶樓,有人公開議論起開放海禁的事了。

  原本只是聚寶樓的一些商賈,倒也沒有引起袞袞諸公們的注意,士農工商,商賈是什麼?商賈就是賤民!這些人能有什麼話語權?想開海?那是做夢!太祖先皇帝和文皇帝定下的祖制還在呢,難道還能翻了天了?

  不過這一番議論也讓不少人為之惱怒,商賈們現在是越來越大膽了,居然敢議起國事來了,這是他們該議的嗎?簡直豈有此理!

  一些衙門裡已經開始瘋傳起消息來了,起先還只是商賈們議論,現在據說一些年輕的官員似乎也開始議論起開海了,甚至在衙門裡引發起了一場爭議。

  一下子,包括許多朝廷的大佬們似乎也警覺起來,他們清楚記得十幾年前,皇上剛剛登極的時候也曾有過開海和禁海的辯論,這場辯論雖然是一面倒地是禁海派取得了優勢,可是話又說回來,這樣的爭議不是什麼好事兒。

  正如上一次開海、禁海的辯論一樣,起初的發展也是有人偷偷議論,最後才擺上了檯面,很明顯是有人打起開海的主意了。

  開海……就意味著江南世家大族們的利益受到最嚴重的損害,朝野上下,那些江南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員不在少數,有的就算不是世家出身,也和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可不是小事了,這不是要人的命嗎?

  京師各部衙堂,一下子變得肅然起來,緊接著,吏部尚書馬文升終於站了出來。

  國子監是大明的最高學府,也是大明朝廷正兒八經的治學機構,能進入國子監的讀書人要嘛才學極高,要嘛非富即貴,而朝廷對國子監也一向重視,畢竟這是大明的人才基地,不可小視。

  因此每隔一段時間,一些朝中享有才名的官員便會被請去國子監中講學,雖然只是講一個時辰,不過官員們似乎也喜歡講,以顯示自己的才學淵博,而學子們也喜歡聽,畢竟跟他們講課的人可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因此這個不成文的規矩便堅持下來,七月十八,這一日風和日麗,國子監這邊早已放了榜告示國子監中的監生,今日吏部尚書馬文升會來國子監授課,授課的地點如往常一樣,都是在彝倫堂進行。

  聽到吏部尚書大人親至,這滿監的監生們都有點兒興奮,監生們遲早要出來做官的,而當朝吏部尚書是什麼人?那可是手握天下吏治的人物,若是聽聽他的課,再能琢磨琢磨他的性子,實在受益匪淺。

  所以消息一放出,監生們便都興匆匆地到了,濟濟一堂,都在翹首盼著馬大人出現。

  馬大人如期出現,沒有穿官服,而是一身儒衫打扮,進了彝倫堂左右張望了一眼,臉上很古板,宛如一個迂夫子一般。

  眾監生紛紛行禮,馬文升只是微微頜首,勉強回禮,隨即在人群中掃視一眼,開始講起了課業。

  一般官員來授課,都是即興而發,隨便從四書五經中摘抄一些內容開講就是,所以馬文升也沒有免俗,所講的乃是詩經小雅篇,詩經小雅對監生們來說可謂耳熟能詳,不過馬文升講起來倒也不枯燥,三言兩句,便將大家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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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來勢洶洶

    馬文升授課雖然古板,可是引經據典,言辭優美,彝倫堂裡,所有人鴉雀無聲,聽的如痴如醉。

    一晃眼的功夫,一個時辰很快過去,馬文升的嘴角,升起了一絲冷笑,隨即他拋下手中的戒尺,慢悠悠的道:「諸位乃國之棟樑,今日雖是後生晚進,可是異日遲早是在這天子堂下,佔據一席之地。」

    馬文升的手撐住了身前的案牘,古井無波的臉上,似笑非笑的繼續道:「所以諸位要好好用功,將來為朝廷效力,澤被蒼生。至於近日的許多流言,不要去聽,也不要去議論,身上大好的前程,和一些商賈們計較什麼?」

    「開海禁……」馬文升臉上露出厭惡之色:「只要內閣還在,六部還在,海禁之策就斷不會廢除,一些人用心險惡,打著聚天下財富於大明的幌子,四處遊說,上串下跳,可恥可憐,我大明的朝堂上有的是忠貞的義士,有的是耿直的臣子!聖人若存之於心,則祖法斷無廢黜之理,爾等謹記這句話,莫要被小人所誤。」

    說完了這些,馬文升似乎有些疲倦了,捲起了袖子,淡淡的道:「老夫有感而發,叨擾了……」

    這一句話很客氣,可是馬文升的臉色很不客氣,拂袖而去!

    留下這彝倫堂裡一干監生面面相覷,一時還沒恍過神來。

    隨即,低聲的議論斷斷續續傳出,有人預感到,馬文升絕不是無的放矢,只是因為一些商賈流言,就惹得吏部尚書大人「有感而發」,這簡直是荒謬,尚書大人之所以如此做,更像是放出一些風聲,警告這朝廷裡的某些人,不要想上串下跳,走可恥可憐的事,更直截了當的警告,內閣和六部,都傾向海禁,誰要是不怕死,儘管放馬來試試。

    這明顯是挑釁哪,明著是向監生們喊話,其實卻是向某人發出挑釁。

    想玩?你還嫩著呢,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還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馬文升在國子監的消息,立即傳了出去,一時間議論紛紛,到處都是議論此事,不少人已經察覺,馬文升這是警告了,而且後果很嚴重,因為他說的很明白,他的背後是六部,是內閣。

    大家議論的焦點倒是不在馬文升的警告是什麼意思,而是馬文升為什麼要警告,若當真只是一群商賈在議論此事,身為吏部尚書,難道還會為了一群無關緊要的人發出如此嚴厲的詞句,甚至把內閣和六部都抬出來?

    這個人,一定十分可怕,或許已經讓整個朝廷感覺到了危險,以至於有了馬文升在國子監的一席話。

    越是分析下去,這裡頭的意味就越是深長,因為能讓整個內閣、六部都緊張起來的人,世上還真不多,宮裡的太監?他們還不夠格。錦衣衛,那更是差的遠了。有一個人,一個人可以讓內閣和吏部尚書緊張——皇上!

    事情明了了,有人翻出了一份前幾期的學而報,便恍然大悟,因為學而報裡,確實有一篇文章,是關於開海禁的,文章倒是沒有直截了當的要開海禁,只是介紹了一些海禁若是打開,會得到的好處,只是這麼一篇文章,讓有心人明白怎麼回事了。

    學而報雖是報紙,可是千萬不要小看了學而報,因為學而報的背後,如今已經被人揭露與東宮和錦衣衛有揪扯不清的關係。而學而報在這個風口浪尖刊載這篇文章,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一篇文章,是東宮和錦衣衛默許的。

    更有趣的是,學而報出來之後,為了防止學而報出現一些誹謗朝議和褻瀆宮室的文章,所以宮裡特意建了一個報局,這報局不同於內宮二十四衙門,獨立於內宮之外,除了校閱文章之外,還負責給當今皇上呈送報紙。

    開海禁可是祖制,是國策,本來嘛,是不允許討論的,可是偏偏學而報堂而皇之的刊載出來,不但刊載了,而且報局那邊,似乎一點兒動作都沒有,無動於衷。

    那麼事情就明朗了,這件事宮裡並沒有反對,甚至皇上甚至可能採取了默許的態度。

    皇上的態度,自然引來整個朝廷的不安,可是皇帝就是皇帝,皇帝的曖昧態度,你還能反對不成,所以才有了這一樁指桑罵槐的事,內閣、六部,甚至整個朝廷將馬文升推出來,明著是告訴監生要好好讀書,其實是警告那些商賈,不要自誤。

    只是在這句警告的背後還有一個警告,第一個暗示是警告商賈仔細自己的腦袋,第二個暗示卻是告訴宮裡,皇上你不要胡來,從內閣到六部再到各衙門,大家都做好了準備,別想著再重蹈十年前的覆轍。

    這才是真相,馬文升所做的,無非是敲山震虎而已,只是給皇上打下預防針。當然,皇上是天子,大家是臣子,君君臣臣的條條框框大家還是要遵守的,這樣的警告至少相當程度是給那些商賈,對皇上,只不過是一個暗示罷了!

    馬文升從國子監回去,隨即便上了奏書,說自己年紀老邁,近來舊疾發作,請朝廷准假,告養幾日。

    原以為這奏書遞進宮裡去,皇上會極力挽留,甚至有人在想,若是皇上挽留,就等於是宮中示弱,到了那時,這所謂的海禁的爭議只怕很快就能消彌乾淨。

    可是事情卻出人預料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宮中居然准了,奏書裡還有皇上親自批寫的朱語,大意是說,馬愛卿既然染疾,朕不敢挽留,准予病假,賜予人參、鹿茸等物,望馬愛卿好生調養,待身體康健之後,再為朝廷效力。

    看客們呆住了,皇上這玩的是哪一出啊,傻子都知道,馬文升這是一種姿態,皇上會不清楚?可是現在准了假,這意味著什麼?

    馬文升二話不說,直接在家「養病」了。

    只是事情才剛剛開始,馬文升只是個前奏,其實堂堂吏部尚書之尊,來做這馬前卒,就足見朝中大佬們對這件事的重視。緊接著,六部尚書、侍郎紛紛告假,理由都是一樣,病了!

    宮裡的態度明顯發生了轉變,這一次不再痛快的答應,六部是朝廷的骨幹,若是這些人都罷了工,皇上便是有三頭六臂,只怕也得歇菜。

    宮裡把所有的旨意都留中了,所謂留中,就是說皇上對這些病假條兒並沒有批准也沒有反對,沒批准,你還得乖乖的來衙門上工,沒反對,就是說皇上似乎也沒有太多挽留的意思。

    這一下真的捅了馬蜂窩,皇上怎麼可以這樣,這不是逗人玩嗎?

    而且經過這一次試探,朝野上下已經確認,皇上是當真站在了開海那一邊,態度已經十分明朗。

    內閣值房裡,出奇的安靜,此時正是七月二十,夏日炎炎,不過轉眼就要入秋了,值房外的林木枝葉已經可以見黃,進出的書吏都是躡手躡腳,似乎生怕觸怒了值房裡的幾位大學士,而值房的大門也出人意料的禁閉,這是很少出現的狀況,除非幾位閣老有密事要商量。

    昏暗的值房裡,點起了一盞燈籠。

    劉健一直不發一言,沉默著坐在椅上,手肘靠著身側的茶几,手指頭輕輕摳著茶几的漆面。

    李東陽藉故在看奏書,只是一向穩重的李東陽,此時似乎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試探的主意是他出的,人選也是他選好的,甚至連國子監放話也是他出的主意。

    讓馬文升來說這些話再恰當不過,一方面,馬文升是內閣之外最緊要的人物之一,是朝廷的核心大臣,這個人出來說的話,誰也不敢輕視。

    另一方面,也可以藉著馬文升探聽一下皇上的心思,學而報的文章,到底根本就是皇上主使,是下頭人揣摩上意,又或者只是有人無心發出的文章,報局那邊在審核的過程中產生了疏忽,這些可能性,只要試探一下就能明白。

    可是現在已經很明朗了,這學而報的文章分明就是皇上主使,甚至文章本就是皇上親自書就的,皇上在這件事態度十分堅決,一點兒沒有商討的餘地,從馬文升告假被批准的時刻,皇上所表現出來的態度來看,宮裡這一次明顯是有備而來,看上去似乎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其實是來勢洶洶,凶險到了極點。

    李東陽不由輕嘆了口氣,皇上別看對大臣一向優渥,可是一旦決定了某件事,有時候脾氣倔的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看這架勢,宮裡頭是鐵了心了。

    而謝遷則顯得很憤怒,似乎剛剛與人發生爭吵一般,拳頭攥著緊緊的,充滿了血絲的眼睛格外猙獰,不過這時候,又似乎停止了爭吵,呼哧呼哧的喘氣。

    就這樣的沉默,誰也沒有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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