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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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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23:39:46
第三百三十一章:收狗

  今日,順天府的大獄森嚴了許多,來來往往的獄卒不敢怠慢,三班輪值,沒有絲毫的鬆懈。

  在這順天府來了個重要的人犯,據說此人乃是錦衣衛千戶,還是廉州侯爺,按道理,這樣的官員是不可能關押入順天府的,一般是去詔獄的。

  順天府裡關押的人犯大多都是尋常的兇徒,偏偏這個人現在還沒有定罪,這就意味著此人還有復起的機會。

  面對這樣的情況,這大獄裡自然不敢怠慢,獄卒不同詔獄的校尉,這兒的人膽子還沒有大到隨意敢輕慢犯官的地步。

  再者說了,府丞周泰大人已經打了招呼,這個人犯一定要好生關照,所吃用的飯菜更要先試嘗之後才能送過去,為的就是防止發生中毒,到了那時候,柳乘風若是毒死在順天府,從府尹到他們這些獄卒,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周泰對柳乘風的關照倒是沒有讓順天府的人生出什麼不滿,雖然順天府的官員還真沒幾個對柳乘風有什麼好感的,可是瞧不上眼歸瞧不上眼,人關押在順天府,若是順天府不能保證其安全,連帶的責任可是不小的。

  人家畢竟是太子洗馬,和太子關係莫逆,與皇上、皇后也有著很深的交情,定罪是一回事,出了差錯又是一回事。

  因此柳乘風所關押的牢房是一個獨門單間,還算寬敞,雖然髒亂了一些,可是該有的桌椅也都有,除此之外,竟還有一方油膩膩的屏風,屏風後頭則是出恭的馬桶。比起尋常的囚犯,已經算是很高的規格了。

  柳乘風進了牢房,倒是不像其他人犯一樣天天喊冤,該吃的時候吃,該睡的時候睡,這些獄卒也儘量滿足,儘量少得罪他。

  所謂萬事留一線,若是人家有了復起的機會,這小命還能有嗎?可別忘了,人家可是錦衣衛出身。

  囚室裡有盞油燈,柳乘風託人去買了些紙筆來,每日起來,便是興致勃勃地攤開紙兒,在紙上寫些東西。

  收押期間丈人溫正、妻子溫晨曦、周泰都來探望過幾次。

  柳乘風的表現卻是灑然,只問了一些外頭的事,少不得安慰一下溫晨曦,溫晨曦見柳乘風在這兒住得不算壞,邊上的周泰又在勸慰,說是柳乘風聖眷正隆,現在進來只是做個樣子而已,太子殿下已經在四處斡旋了,想必過不了多久就能出去。

  溫晨曦未必肯信柳乘風的安慰之詞,畢竟柳乘風一向報喜不報憂,可是周泰是順天府府丞,現在柳乘風關押在順天府裡,心裡放寬了一些,可是還免不得淚眼婆挲,讓柳乘風有些無言以對。

  倒是溫正來的時候沒有斥責什麼,只是告訴柳乘風,造作局的事切莫再捅下去了,現在宮裡和錦衣衛都在息事寧人,只要不逼得造作局反彈,事情就還有迴旋的餘地。

  柳乘風的表現很是沉默,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搖頭,只是撇開話題,少不得請溫正照料一下妻子,溫正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小囚室裡也有無聊的時候,不過柳乘風最擅長的就是苦中作樂,有時行書,有時讀書,還有些時候索性和獄卒隔著門閒聊。

  對這個柳乘風,誰也不敢怠慢,尤其是柳乘風經常會叫人去採買些東西進來,有酒肉,也有書籍,所需的銀錢都讓他們到溫家支取,而溫家那邊往往會給不少的好處,幾百錢的酒菜,他們肯給幾千錢。

  因此這大獄裡誰都知道,這位廉州侯是個財神爺,給他跑腿,油水豐厚得很,因此少不得跟柳乘風獻些慇勤。

  管著大獄的牢頭,今個兒心情也是極好,昨天柳乘風叫他去採買最近的學而報,牢頭至少掙了一兩銀子的差遣費,一兩銀子可是不少的,這裡不是詔獄,裡頭的犯人也不是富貴人,所以就算有油水也是極少,往往塞個十文錢就已經算多了。

  這一兩銀子算是牢頭一個月的開銷了。

  剛剛給柳乘風送去了早飯,緊接著外頭就來了人。

  一般探監都是有規矩的,絕不是後世電視裡那樣提著食盒進去,塞給獄卒幾個錢便可以直接去探望,恰恰相反,探監的規矩很嚴,這獄中有個書辦房,需先在這書辦房裡報出自己的身份,還有拿出戶籍憑引,然後再進行搜查,才准放行。

  只是今日卻不同,來探監的人非但沒有去報出身份,而是大剌剌地進來,準確地說,是很拉風地進來。

  最先進來的,是一隊隊的全身甲冑的護衛,一個個按著刀,神色肅然,緊接著佔住了大牢裡的各處津要,反而這些獄卒卻是推到了一邊,這些明晃晃的護衛,直接大喝一聲:「把刀全部解下,跪下恭迎太子殿下。」

  這一聲大呼,將牢頭和獄卒們嚇了一跳,紛紛拜倒。

  隨後,朱厚照才帶著劉瑾等人大搖大擺地進來,直截了當地問道:「柳師傅在哪裡?」

  柳師傅……

  這牢頭一下子呆住,隨即想起來了,道:「廉州侯在最裡面的牢房。」

  朱厚照瞧都沒有瞧他一眼,只是淡淡地道:「帶路。」

  牢頭連忙去取了鑰匙,引著朱厚照到了一處牢房,停下開了鎖,朱厚照對外頭的人吩咐道:「本宮和柳師傅有話要說,你們在外頭候著,誰也不許進來。」

  說罷鑽進牢房中去,朱厚照確實長大了,身段也高了不少,唇邊長了細密的小鬚,進來見柳乘風坐在案前寫東西,打量了這侷促簡陋的牢房,眼眶不禁紅了,叫了一聲:「柳師傅。」

  柳乘風早就聽到外頭的動靜,知道朱厚照來了,抿嘴一笑,道:「太子殿下來了,這裡簡陋,就不請殿下坐了。」

  朱厚照便將父皇的話重新告誡了一遍,勉強擠出笑容,道:「柳師傅不必擔心,父皇已經說了,無論如何也會保住你的性命,你暫且忍耐,想必過些時候就能出去了。」

  柳乘風卻是搖頭,其實事情的嚴重性,他比誰都清楚,若是事情只是到現在這個地步,或許朱佑樘的承還是可以保證的。

  可是柳乘風深信自己現在捅出了造作局,這造作局背後的人會輕易罷手嗎?現在還只是開始呢!

  朱厚照不禁道:「怎麼?柳師傅不信?」

  柳乘風正色道:「殿下的話,柳乘風當然相信,只是事情沒這麼簡單。殿下,眼下最緊要的是學生軍操練得怎麼樣?」

  朱厚照不由呆了一下,隨即道:「將士們都在想唸著柳師傅,因此大家操練起來格外的賣力,只是火銃的操練只怕要停一停了。」

  柳乘風搖頭,道:「火銃的操練仍然要繼續,不過現在這批火銃立即送回工部去,讓工部那邊送一批好的來,太子殿下親自出面去吧。」

  朱厚照道:「怕就怕就算新來的一批火銃也會粗製濫造,到時候若是……」

  柳乘風道:「不會的!實話告訴殿下,工部出來的火銃雖然大多低劣,可是一定囤積了一批上好的火銃,可不要忘了,京師的神機營有時要在甕城演武,甚至陛下也要觀摩,這麼多年,你何曾見到陛下親自觀摩操練時神機營出過什麼差錯?想必工部這邊為了欲蓋彌彰,肯定製造了一批精品,專門用來給皇上看的,現在我帶著人去工部鬧了一次,太子殿下若是這個時候能出面,工部那邊不敢不交出來。」

  朱厚照聽了柳乘風的分析,也覺得有道理,往年他也看過神機營會操,卻從未見過有炸膛的,這當然不是京師神機營運氣好,只是這些都是花架子,專門用來欺上瞞下的而已,雖說欺上瞞下,可是這一批火銃想必是極好的。

  朱厚照點點頭,道:「本宮記著了,明日就去交涉。」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學生軍得趕快練起來了,時不待我,學生軍練得好,為師才能光明正大地出去,太子殿下,我在獄中閒來無事,寫了一些操練的方法,請殿下過目,暫時按著我的辦法先練著,將來我有用處。」

  操練的方法……

  朱厚照不禁狐疑地撿起柳乘風桌上的一沓厚厚的紙來,略略地看過了一遍,隨即滿是狐疑地道:「師父,收狗?」

  「對,就是收狗,反正按著為師的辦法就是。」柳乘風朝朱厚照笑了笑。

  朱厚照對柳乘風有一種盲目的信任,雖然覺得柳乘風的辦法有些不可思議,卻還是壓住了心裡的疑惑,點了點頭,道:「知道了。」說罷將那一沓厚厚的操練方略塞入懷中。

  柳乘風沉默了片刻,隨即端起桌上的茶,牢房裡別看有些髒兮兮的,可是茶卻是獄卒替柳乘風採買來的好茶,上等的武夷茶,柳乘風輕輕喝了一口,淡淡笑道:「殿下,各國的藩國使節快要入京了吧?外頭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些,不過殿下有什麼最新的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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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天下無狗

  朱厚照聞言,想了想,道:「近來父皇倒是有些擔心,瓦刺使節遞交了國書,想讓他們的使節從大明門入宮覲見。要本宮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們想從哪個門入宮就入宮好了,何必為了這點兒小事而鬧到這種地步。」

  柳乘風不禁笑了,朱厚照這傢伙這幾日看上去成熟了一些,不過成熟的也只是他的外表而已,看他說得不經意的樣子,卻不知道這大明門意味著什麼。

  堂堂國門只允許皇帝出入,就是太子也沒有這個資格。

  若是放瓦刺人進出大明門,瓦刺的使者哪裡是以藩臣的禮節來覲見大明皇帝?

  明明是瓦刺的大汗派出使者來約見下屬的藩國而已。

  別看這只是虛禮,可是圍繞著這虛禮卻是一場殘忍的博弈,大明若是讓步,只會助長瓦刺人的蔑視,甚至整個藩國的體系都會土崩瓦解,瓦刺人能走大明門,為何其他的藩國不能走?

  大明堂堂天國上邦,連瓦刺國都敢如此輕視他,又有什麼可以畏懼的?

  柳乘風眯起眼睛,道:「是嗎?瓦刺人膽子倒是很大。」

  朱厚照嘻嘻一笑,道:「柳師傅,現在說這個有什麼意思,眼下當務之急是救你出去才是,過幾日我托母后再為你說說情,你安心在這裡暫住就是。」

  柳乘風撇撇嘴,道:「殿下,今日為師索性教你一堂課吧,這堂課叫做反戈一擊,你等著瞧。」

  「啊……」朱厚照見柳乘風自信滿滿的樣子,道:「師傅,現在可不是說大話的時候……」

  柳乘風笑了,道:「玩笑歸笑話,正經歸正經,師父當然不是和你開玩笑。現在殿下最緊要的是操練新軍,按著我的辦法,一個月之內將學生軍們練出來。從今日起,學生軍的操練還要加重,時間來不及了。」

  說罷,又對朱厚照道:「殿下前來探監,為師感激不盡,不過時候不早,若是時間待得久了,難免會被人說三道四。說到底,為師現在還是罪臣,今日就說到這裡吧,太子殿下往後也不要來了,清譽要緊。」

  朱厚照被柳乘風的這番話感動了,依依不捨地道:「柳師傅。本宮可不要什麼清譽。」

  柳乘風臉色卻是變了,正色道:「你是國家未來的儲君,天下的干係都維繫在你一人的身上,多少隻眼睛在看著你,你豈可無動於衷?我行我素固然是好,像師傅這樣成日惹是生非也不是什麼壞事,可你是太子,卻不能學我。要學,應當學皇上。」

  朱厚照不吭聲了,道:「師傅的話,本宮記著了。」

  柳乘風吁了口氣,蹦起的臉鬆動了一些,看著朱厚照道:「其實為師是有私心的,你想想看,天下人都知道我在教導太子殿下讀書,殿下將來若是做了昏君,你讓師父如何向天下人交代?所以殿下應該發奮圖強。做出一個樣子來。要做個像當今皇上一樣的好皇帝,這樣師傅的臉上也有光了。」

  朱厚照睜大眼睛。口不擇言地道:「本宮若是做了皇帝,有師父在,又有什麼怕的?」

  柳乘風無語……

  這傢伙還是太依賴人了,想想也是,歷史上的朱厚照同樣也是我行我素,可是在國家大事上卻也依賴別人,只是這個人是劉瑾,不是柳乘風。

  朱厚照笑嘻嘻地道:「柳師傅,你為何要做出這種表情?怎麼?難道本宮說的不對?柳師傅能文能武,能掙銀子,又能打仗,有柳師傅在,本宮又有什麼可憂愁的?咳咳……柳師傅,你不要瞪著本宮,本宮又沒說錯什麼,好啦,時候不早了,本宮告辭了。」

  朱厚照被柳乘風嚴厲的目光瞪得落荒而逃,飛快地離開了。

  這囚室裡又恢復了安靜,柳乘風看著朱厚照這小傢伙的背影,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心裡想,若是此時此地是朱厚照做皇帝,自己想必也不會有什麼牢獄之災了,朱厚照對自己的信任已經到了盲從的地步,將來自己豈不是要做一代權臣?

  只是這些事兒似乎太遠了,柳乘風也沒有心思去憧憬這未來,眼下當務之急是脫離困境,並且把那些該死的傢伙都剷除乾淨。

  柳乘風就是這麼個人,不動則以,一旦決心打到了工部,就絕不會含糊,不和他們玩到底,就決不罷休。

  柳乘風想了想,已經有了些頭緒,這時候,牢門外傳進一個聲音,道:「侯爺……侯爺……」

  柳乘風抬眸,正色道:「是誰在說話?」

  這語氣倒像他不是囚犯,而是這順天府大牢裡的牢頭一樣。

  外頭的人似乎並不覺得柳乘風的話有什麼不對,反而笑嘻嘻地道:「侯爺,我是牢頭,只是想問問侯爺有什麼吩咐?若是有什麼差遣,儘管使喚就是,對了,昨天小人為侯爺採買了些東西,還留了不少餘錢,小人原本是要來奉還的,只是一時耽誤了,要不小人這就進來,把這些餘錢退還給侯爺?」

  這牢頭也是個聰明人,本來還想佔柳乘風一點兒便宜,這種便宜不佔白不佔嘛,可是方才太子殿下那陣仗,實在嚇了他一跳,只見太子急匆匆地進了大牢,隨即便鑽入柳乘風的囚室,一說就是半個時辰,牢頭一看,心裡就琢磨了,瞧這架勢,這個柳乘風和太子的交情還真是不小,這樣的人,你敢佔他的便宜?

若是有一日,此人出了順天府大獄,想起了自己貪瀆他的銀錢的事,自己有幾顆腦袋也不夠他砍的。

  想來想去,牢頭還是覺得乖乖地把銀錢還回去妥當。

  柳乘風在裡頭不禁莞爾一笑,道:「這是怎麼說的,勞你跑了腿,這些錢就權當辛苦費吧,不必還的,對了,待會兒我開一張單子給你,你去替我再買些東西來。」

  這牢頭聽說是賞給自己的,立即鬆了口氣,又變得歡暢起來,偷偷剋扣和打賞不一樣,打賞又沒什麼後顧之憂的?於是立即笑嘻嘻地道:「有什麼事,侯爺吩咐便是。」

  …………………………………………………………………………………………………………………………………………

  朱厚照出了牢房,心裡顯得有些悶悶不樂,到了次日清早,便讓人將粗製濫造的火銃送回了工部。

  工部這邊此時最怕的就是有人糾纏這火銃的事牽扯到造作局,現在太子殿下親自來,自然不能讓他說出什麼,乖乖地給他換了一批火銃,這一次是幾個教頭親自檢驗,火銃的質量自是和前一批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比較。

  朱厚照心滿意足地帶著人將火銃運走,又重新開始操練,那錢芳是待罪之身,只是暫時缺少人手,朱厚照便將他放出來,親自督促,聚寶商行外頭的校場上一下子又火熱起來。

  學生軍們經歷了工部的事,現在威武中郎將還關押在大牢裡,因此操練起來也顯得格外的用心,雖說現在操練的強度增加了不少,可是誰也沒有怨言。

  與此同時,在京師裡頭,不少商賈突然冒了出來,他們既不收絲綢,也不收購茶葉,而是收狗。

  據說這狗是一個大商賈要大量採購,已經開出了兩百文一隻的價錢,有人開價,自然就有人心中活動起來,須知在這大明朝什麼都缺,唯獨這狗卻是不缺,許多人家,誰不抱幾隻狗崽子來養?

  反正這狗也不糟蹋糧食,讓他們隨意覓食就是了,好養活,也不費心。

  現在既然有人收購,整個京師便掀起了一場賣狗熱。

  不過很快,所有人就發現,這收購狗的大商賈似乎永遠填不滿窟窿一樣,有多少收多少,只要是活的,就掏出資金白銀出來,這一下熱鬧了,不少貨郎、攤販在沿街叫賣之餘,還同時做著另一個營生——收購各種狗。

  京師裡的狗價貴,便有人索性到附近的鄉里去,反正尋常的鄉下地方到處都是狗,鄉人的要價也不會很高,這京畿附近一時之間居然冒出了不少靠這營生維持生計的人,一輛輛馬車裝載著活狗源源不斷地往聚寶商行那邊運,據說在聚寶商行,每日要用掉數百隻狗,反正大家什麼都不必管,尋了狗來,往聚寶商行送就是,聚寶商行是什麼地方?

  這地方是最講信用的,不怕他們拖欠銀錢。

  許多狗都被安排在臨時搭建的一些狗舍裡,聚寶商行裡頭,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傳出劇烈的狗吠聲。

  與此同時,在聚寶商行外頭,一隊隊軍卒拿著鍬鏟,開始挖坑了,看上去,似乎有什麼大動作一樣。

  聚寶商行的異常舉動,自然引來了商界無數的目光,他們這是要做什麼?又有什麼用意?莫非聚寶商行是要囤積狗嗎?將來的狗價會不會暴漲?不成,得琢磨琢磨,或許這就是一門發財的大買賣也是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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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狹路相逢

        學生軍的操練已經越來越緊促起來,尤其是火銃的練習,每日進行一百輪,往往那火銃的銃管已經燒的燙紅,不得不潑了水降溫之後繼續操練。

      柳乘風之所以看中錢芳,也確實是錢芳在神機營的操練方面有著豐富的經驗,此人曾帶領邊軍數次出關,對戰的經驗也是十足。

      現在錢芳是待罪之身,因此這時候格外的賣力,滿心都是將功折罪的心思,再加上太子每日清早便過來督促,錢芳顯得格外的賣力。

      一大清早,八百個學生軍士卒就已經集結了,和往常不一樣,今早的操練,還來了不少人,都是一些背著藥箱的大夫,據說這些人,都是從京師裡請來的名醫,校場外頭,搭了個涼棚子,大夫們就坐在棚子裡,此起彼伏的發出咳嗽聲。

      倒不是這些『名醫』們得了什麼傷寒,只是坐在正中涼棚的,乃是當朝太子朱厚照。

      朱厚照架著二郎腿半倚在椅上,胸前的案子上擺著時鮮的蔬果,躬身站在朱厚照身邊的便是隨身的太監劉瑾。

      劉瑾這個人似乎永遠都帶著一股子親切的笑容,身子也都是永遠彎著的,朱厚照坐著的時候,他的臉仍能與朱厚照平齊,彷彿生怕朱厚照有什麼事吩咐時自己聽不清似得。

      「這樣的操練方法是柳師傅教的,有沒有成效,就看今日了。那邊都準備好了嗎?若是準備好了,那就快些開始吧。」

      劉瑾嘻嘻一笑,道:「殿下別急,只怕還沒這麼快呢,那錢芳也真是的,明知道殿下性子急,卻還是慢吞吞的。」

      朱厚照顯得有些不高興了:「慢些好,慢一些才少出一些差錯,你這老奴,儘是碎嘴的道人是非。」

      劉瑾臉色一下子繃緊,連忙道:「是,是,奴婢該死。」

      朱厚照顯然沒有功夫理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校場上,這校場上如今經過修葺,已經變了另外一番模樣,在這校場的正中,挖掘了一條足有一丈深的大溝,溝長一百丈,寬五丈,呈一條長方形。

      此時,整個學生軍分為了八隊,每隊一百人,第一隊在教頭的帶領下,走下了溝中。

      「列隊!」教頭的聲音嘶啞,同時也帶著幾分緊張。

      五丈長的大溝,百人隊立即分為五列,第一列二十人並肩站在最前。面朝他們的,是長達百丈的溝塹。

      第一列最左的一個學生軍軍卒此時冷汗不禁冒出來,他叫李志祥,淮南人,此前曾中過秀才,只是秀才雖然容易,可是要中舉卻是難如登天,雖然只考了一次,卻是名落孫山,一時也是灰心冷意,再加上家境貧寒,只得出去尋些教書先生的事做,只是可惜,這教書先生也不是想做就做的,尋常的富戶,見他年輕,自然對他存有顧慮,只有一些中等人家請他去,聘金極少,勉強能混個溫飽罷了。

      後來聚寶商行招募文書,李志祥自然應募,只是陰差陽錯,一個書生卻成了軍卒。

      這學生軍裡有個教頭也是淮南人,與李志祥是同鄉,昨日操練完畢之後,已經和他透露過些消息,讓他今日小心,今日的操練會有些特別,李志祥此時已經感覺有些不妙了,額頭上的冷汗不由自主的冒出來。

      雖然已經操練了一個月,可是畢竟骨子裡還是書生,若是說李志祥面對不可預知的危險時能生出什麼豪氣那才是出鬼了。

      緊接著,真相大白,一隊商行的夥計,牽著三十條狗朝這邊過來,這些狗顯然許久沒有吃過東西,眼睛赤紅,瘋狂吠叫,夥計們將狗沿著一條階梯下了溝,隨便耐心等待。

      而被勒住的狗,此時已經看到了百丈之外的第一隊學生軍,霎時變得躍躍欲試起來,前爪不斷刨著地面,頸上的毛髮根根豎起。

      惡狗……

      這一下子所有的學生軍軍卒都嚇了一跳,而錢芳的臉上,掠過一絲凜然,他揮舞了手中的小旗,高呼一聲:「第一隊聽令,在你們的前方不是惡狗,而是你們的敵人,現在……他們已經舉起了馬刀,隨時準備出擊,你們要做的,就是在他們撲向你們之前,將它們悉數射殺,如若不然……」

      惡狗近身的後果錢芳沒有再說下去,不過很明顯,不會很好受。

      溝子裡的第一隊學生軍們頓時有些慌了,操練是一回事,操練時他們面對的是不動的靶子,可是現在面對他們的可是兇殘的惡犬,一百丈外,雖然惡狗猙獰看不甚清,可是那發自喉頭的吼叫卻足以讓所有人心寒。

      李志祥的手已經捏了一把的冷汗,冷汗順著火銃的銃柄處嘀嗒落下來,他想逃了,這是什麼鬼操練,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只是李志祥沒有動,一個多月的操練,他當然知道臨陣脫逃的後果,長久的操練,已經在他的骨子深處,打上了服從的印記。

      「不要怕,不要怕……」李志祥不斷的給自己的心裡打氣,其實他還算是好的,與他並肩在一起的同伴,大多數的雙腿不禁打起了顫。

      「開始!」

      錢芳面無表情的下達了命令。

      溝中的教頭倒也不慌不忙,畢竟是在邊鎮上見過生死的人,倒是顯得有些臨危不懼,教頭大喝一聲,抽出腰間的長刀,隨即大喝:「掌旗!」

      很快,在溝子裡,旗幟高高飄揚,獵獵作響。

      「第一列,抬起火銃,其餘人等,裝填火藥!」

      得到了教頭的命令,李志祥心安了一些,火銃裡已經裝填了火藥,他與肩並肩的夥伴們紛紛按著平時操練的那樣,平舉起了火銃。

      如教頭們所說,火銃的威力其實並不強大,雖然射程比箭矢遠一些,殺傷也高一些,可是要對付成群的敵人,唯有形成火網才成,所謂火網,其實就是一列列火銃不間歇的涉及,每個人都不得隨意擅自行動,都必須與同伴們整齊劃一。

      這種戰法,其實是沐王爺沐英的舉措,當年沐王爺入雲南,面對當地土著的巨象兵,原先那種散射根本不能對土著的象兵產生威脅,因此沐英改良出了三段擊的戰法,一列射擊,後兩列裝填火藥,等到一列射擊之後,退回隊中進行裝填火藥,第二列上前射擊,如此一來,就能保證火銃社稷的連續性,形成較大的殺傷。

      只是現在學生軍進行的是五段擊操練,這也是從沐英的戰法中得到的改良,沐英面對的敵人是西南土著,象兵雖然強大,可是行進的速度並不快,所以三段擊足以保持有效的火力覆蓋,可是錢芳等人卻是久駐宣府,與他們對陣的是來去如風的蒙古人,這就意味著,三段擊仍然還是有些不夠,因此改為五段擊減短射擊的頻率。

      而現在,惡狗的繩索已經鬆開,這些狗大多已經餓了一天,水米未進,此時一旦鬆開了繩索,猙獰的本性便暴露了出來,前爪狠狠蹲地,四肢隨即彈躍而起,在一陣狗吠之後,瘋狂的朝對面的第一隊學生軍疾奔過去。

      在學生軍的背後,是幾隻野兔。

      正是因為聞到了血腥,令這些家犬露出了狼的本性。

      三十頭狗爭前恐後,張開猙獰的犬牙,似乎要將眼前的一切撕成碎片。

      「所有人不必慌,不要慌亂……」

      教頭的聲音響起來,不斷的安撫著大家的情緒,衝鋒陷陣,那是步卒的基本條件,可是對火銃手們來說,最緊要的是冷靜,甚至錢芳在操練之前,就不求他們勇猛,只求他們能夠冷靜。

      惡犬的距離已經越來越冷靜起來,李志祥發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來,額頭上滴淌的冷汗差點模糊他的眼睛,眼看著惡犬越來越近,後頭的教頭不斷的大吼著什麼,他一句也沒有聽見。

      來了……要來了……

      李志祥的手竟是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轟……」

      一聲火銃聲驟然響起,是李志祥的一個同伴按了扳機。

      教頭怒了,大喝道:「是誰不聽命令,隨意射擊!」

      只是這時候已經遲了,有了第一聲火銃,其餘人紛紛射擊,七零八落,遠處,只有一頭惡犬猛地栽倒在地,可是其餘的惡犬聞到了血腥,有的被鐵丸擊傷,更發瘋狂起來。

      「第一列退後,第二列上前。」

      到了這時候,也只能將錯就錯,第一次射擊,就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也沒有形成火力的覆蓋,讓這教頭已經有了不太好的預感,只是這畢竟是第一次讓大家臨陣,遇到這種情況,也是難免。

      聽了教頭的話,李志祥終於鬆了口氣,疾步後退,將空間讓給了後列的同伴,到了後列之後,便開始從腰間的袋子裡掏出火藥、鉛丸,塞入銃管,又用別在腰間的通條將火藥、鉛丸搗實,平時操練時,裝填火藥只需一小柱香的時間,可是今日因為緊張,時間卻比平時多了一倍,可謂錯誤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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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23:40:56
第三百三十四章:勇敢,靜心,號令如一

  瘋狂的惡犬已是越來越近,幾輪射擊之後,因為緊張和恐懼,學生軍的射擊明顯地亂了,每一輪射擊,雖有幾條惡犬栽倒在地,可是更多的惡犬卻是毫不猶豫地衝刺而來。

  此時已輪到李志祥從第五列回到了第一列,還未開始射擊,眼看著這些惡犬已經到了一丈開外,李志祥已經完全慌了神,教頭還未開話,手裡的火銃已經不聽使喚。

  身側的一個同伴大叫一聲,轉身便逃,有了第一個人往後逃,這隊列頓時紊亂起來,所有人拋下火銃,轉身便走,只是在他們的身後,哪裡有什麼退路?

  兩側都是一丈高的土塹,此時想攀爬也來不及了。

  「迎擊,迎擊!」教頭在這慌亂之中嘶聲大吼。

  只是效果並不明顯,整個隊列仍然是亂成一團。

  緊接著,十幾條惡犬毫不猶豫地撲入人群,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住了一塊血肉,無數的慘呼聲傳出來。

  一百個學生軍居然在十幾條惡犬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只有哀嚎和慘呼。

  其中一隻惡犬咬住了李志祥的褲管,將李志祥拖在地上,李志祥此時已經恐懼到了極點,拽住自己的褲管,撕聲揭底地大叫起來。

  無路可逃,這不大的空間裡,甚至連迴旋的餘地都沒有,人與狗除了搏鬥,沒有任何選擇。

  看到這血腥的一幕,溝上的學生軍們嚇得心驚肉跳,臉色皆是慘白起來,倒是錢芳和幾個教頭的臉色變得鐵青,顯得很不好看。

  不過他們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佇立著,紋絲不動。

  連那棚中高坐的朱厚照此時也飛快地奔過來,看到這場景不由咋舌不已,他雖是好武,可是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殘酷,尤其是看到那惡犬咬出的一塊塊血肉,更是覺得心驚肉跳。

  「撿起你們的火銃,砸死這些狗,狗若是不死,你們也別想活。」一個教頭面無表情地說出這番話。

  而這時候,溝子裡的學生軍們也醒悟了,想逃,往哪裡逃?

  若是不殺狗,只怕被這些狗活活咬死也有可能,李志祥的褲管已經被撕破了,那只盯住他的惡犬作勢欲撲,猩紅的眼睛盯住了他裸露出來的腿部肌肉,前爪刨著地,一副隨時要撲上前的樣子。

  李志祥的恐懼已經到了極點,這時候聽到教頭的話,隨時摸起了一支落地的火銃,火銃有手臂般的長度,因為渾身都是鑄鐵,所以很是沉重,那狗要撲上來時,李志祥不自覺地發出大叫,隨即閉著眼睛,狠狠地用火銃甩了過去。

  撲通……

  惡狗被狠狠地砸了一下,隨即飛甩出去,身體砸在一面的溝壁上,翻了個滾,非但沒有因為痛感而後退,反而更加猙獰起來,猩紅的眼睛掠過殺機,死死地鎖住了李志祥。

  有了方才的反擊,李志祥這時候才發現惡狗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可怕,此時也大起了膽子,倒不是說他有多勇敢,只是這時候不拼命是不成了。

  其餘的同伴,此時在無處可逃的情況之下也紛紛地撿起了火銃開始反擊,惡犬雖然凶惡,可是在拿著火銃的軍卒們面前,幾火銃甩過去,也漸漸地圍打了個乾淨。

  隨著最後一條惡狗發出哀嚎,溝子裡終於安靜了。

  血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甚至還有咬下的皮肉,發出慘然的氣息。

  這一次操練,損傷極為慘重,一百個人裡足足有三十多人受傷,其餘人也都是狼狽到了極點。

  而這時候,涼棚裡的大夫們背著藥箱飛快奔逃過來,溝上的同伴們一個個將溝下的夥伴拉上來,大夫們熟稔地對受傷的人進行包紮,又叫人取了狗腦,替他們敷上。

  敷上狗腦在狗咬過之後的患處乃是扁鵲用於預防狂犬病的辦法,也十分有效。

  柳乘風在操練的辦法中就曾著重地提及,任何軍卒被狗咬傷,必須用狗腦敷到患處,因為辦法雖然古已有之,可是許多大夫並不看重,認為只要上了止血藥之後包紮起來就可無事。

  第一隊的操練可以說很不理想,甚至是不堪入目。

  錢芳冷峻地點驗過損失之後,臉色更加鐵青,將朱厚照和諸位教頭叫在一起琢磨一番之後,便開始用上了柳氏操練法的第二個步驟。

  十幾個教官、教頭,一個個卸下了身上的鎖甲,各自取了火銃,跳下了溝中。

  他們分為兩列,隨即叫了人牽了十條狗下來。

  一百個校尉面對的是三十條惡狗,而十幾個教官、教頭顯然是想面對十條惡狗,這在大家看來已是十分了不起了。

  錢芳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抿著嘴,裝填好火藥之後,在溝上朱厚照便叫人放狗。

  這一次如上次一樣,十條惡犬一旦掙脫了韁繩便瘋狂地朝錢芳等人狂奔而去,帶著吠叫,惡狗們聞到了血腥,猶如瘋了一樣。

  而錢芳等人倒是鎮定自若,畢竟是上陣拼殺過的,連騎在馬上舉著馬刀的蒙古人尚且不懼,更何況只是幾條惡犬?

  在惡犬奔跑的過程中,誰也沒有動,只是第一列舉起了火銃,第二列也裝填好了火藥。

  等到惡犬沖至五十丈時,錢芳的眼眸掠過一絲精光,大喝一聲:「第一列,射擊……」

  第一列的六七個教頭毫不猶豫地射了火銃,緊接著,前方便有兩隻惡犬栽倒在地。

  隨後,第二列出來,在平舉和短暫的瞄準之後,隨著一聲令下,又是整齊劃一的射擊。

  他們的攻擊明顯帶有某種節奏,絕不是那種零散的亂射,雖然每次都只是六七人齊射,可是效果卻比剛才要好得多,第二輪的時候又是兩隻惡犬倒地。

  後隊裝填火銃的教頭明顯沒有什麼驚慌,而是專心致志地開始填裝彈藥,比起方才大家的手忙腳亂,明顯要有效率得多。

  在惡狗接近二十丈的時候,後列的教頭已經裝填好了火藥隨即接替了第一列的位置,朝著前方的惡犬又是一輪齊射,由於進入了有效的距離,這一次惡狗們的攻勢明顯地頓了頓,接著三頭惡狗直接倒地,僅剩下的三條惡狗此時也有些慌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不只是面對人,就是狗也是同樣的一個道理。

  至少對面的三條惡狗,眼見這一聲聲巨響之後,自己的同伴栽倒在地,此時氣勢已大不如從前,甚至其中一條惡狗旋身便向後逃竄,剩餘的兩條雖然仍在衝刺,可是速度卻放慢了許多。

  惡狗的猶豫給後列的教頭們爭取了時間,填實了火銃中的鐵珠和火藥之後,他們接替了前方的位置,一齊發出一輪齊射。

  嗷喔……

  一頭惡狗栽倒,剩餘的一條也好不到哪裡去,渾身的毛發沾滿了血水,顯然傷勢不小。

  最後的一條惡狗,在經歷了槍林彈雨之後,終於衝到了教頭們面前,教頭們沒有猶豫,只聽錢芳大吼一聲:「迎擊!」

  一聲令下,所有人調轉了火銃,在一個呼吸之間,那惡狗便已撲過來,只是和方才不一樣,教頭們什麼也沒有說,火銃如重錘一般砸過去,正中狗頭,這惡狗哀嚎一聲,口吐出白沫栽倒在地。

  完勝……

  十幾人對付十條惡狗,居然沒有一個負傷,教頭們完好無損地爬上地面,朱厚照已忍不住叫起好來。

  錢芳臉色冷峻地將所有人召集起來,開始訓話:「方才的操練,你們都看到了嗎?今日要給你們講的這一課,就是告訴你們如何在戰場上生存,威武中郎將柳大人很早就曾說過,狹路相逢勇者勝,你們若想活命,哭喊、逃跑都無濟於事,今日我教你們幾個口訣,唯有這樣,才能留住自己的性命。」

  錢芳從牙縫中蹦出幾個字來:「勇敢,靜心,聽從號令!」

  「記住這三點,你們也能和本教官一樣,在敵人未衝到你們面前,就可以將他們擊殺,若是手忙腳亂,四處奔逃,我倒要問問,你們跑得過惡狗,跑得過馬上的騎兵嗎?逃,即是死!」

  這一堂課很生動,兩相比較,第一次操練軍卒們所表現出來的慌亂和第二次教頭們表現出來的鎮定自若有著鮮明的對比。

  即將要進行操練的軍卒們牢記了這幾個口訣,反復地咀嚼,不認真不行,因為下一輪就該到他們操練了,若是不記著這鮮血凝成的教訓,下一次流血的就是他們。

  「現在,第二隊下溝!」

  錢芳下達了命令,隨即走到了一邊,按著刀繼續觀摩。

  第二隊的人忐忑不安地下了溝,其實他們的心情比之第一隊更加緊張,此時在教頭的督促之下,只能硬著頭皮下去,這一次仍是三十頭惡狗,看到前方的惡狗,所有人皆是冷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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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天朝上國

  只是有了方才的經驗,第二隊的學生軍顯然明白了一個道理,逃是死,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背水一戰。

  同樣都是緊張,只是心理的活動卻是全然不一樣,當惡犬疾奔而來,雖然第二隊仍然有些慌亂,教頭還未發話,就已經有人緊張的射擊,以至於第一列的射擊紊亂起來,不過等到第二列補充上來,效果明顯好了許多,隨後是第三列、第四列、第五列。

  等到惡狗們撲近時,只剩下了五六隻了,學生軍們沒有猶豫,也沒有人後悔,將這火銃當作了長錘,狠狠砸過去。

  最後的結果,被惡狗咬傷的人只有三個,且受的都是輕傷。

  第二隊的軍卒興匆匆的爬上了地面,顯然他們對自己的表現很是滿意,而此時此刻,錢芳又是將所有人召集起來,開始訓話。

  「第二隊的表現比第一隊好一些,可也只是一些而已,本官再說一遍,神機軍面對敵人,需謹記三句口訣:『勇敢、靜心、號令如一』。第一條你們做到了,可是第二條、第三條還遠遠不夠,記著,任何時候,都要心平氣和,等待教頭命令,否則,現在面對你們的只是三十條狗,可要是五十條、一百條,你們又該如何活下來?」

  「繼續操練,第三隊下溝!」

  第三隊跳下溝中,這一次,大家的恐懼感消減了許多,原本在他們面前,滿以為是不可戰勝的對手,此時才知道,只要肯去面對,不要膽顫,仍舊可以輕鬆應對,這讓他們信中的恐懼消散了許多。

  這一堂課不只是增加了學生軍的實戰經驗,雖說與狗對敵和與人對敵略有不同,可是臨陣作戰本來就是熬煉將士的心理素質。

  至少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個道理,無論遇到任何情況,逃跑只會讓自己死的更快,要想活下來,唯有大家緊抱在一起,才能克敵制勝,才能活命。

  有了這個意識,就不需要去刻意的鼓舞士氣了,因為他們越是害怕死亡,才能爆發出越大的勇氣。

  這也是柳乘風招募書生練兵的最大理由,只有書生,才能在操練中,有很高的消化能力,神機營畢竟不是尋常的兵種,這種兵種,對悟性和知識消化的要求較高一些。

  這一次操練之後,學生軍的作息已經進行了更改,除了清早一個時辰的長跑之外,上午進行的是射擊訓練,所謂射擊,其實以一列五十人的方式,整齊劃一以最快速度裝填彈藥之後對前方的靶物進行射擊。

  這樣做,既鍛煉大家的射擊精準度。同時,也能鍛煉大家的協同能力。

  其實柳乘風最明白,在這個火銃還處於較為原始的時代,協同是多少的重要,只有幾十、幾百、幾千甚至幾萬人協同起來,才能無往不勝。

  恰恰相反,若是逞成個人之勇,一盤散沙,拿著火銃的人還不如拿著刀槍更方便。

  下午就是艱苦的殺練了,只是殺練的強度日漸增加,一開始,是三十頭狗,後來逐漸加到五十頭甚至一百頭。

  除此之外,按照柳乘風的操練方法,各隊之間,還進行殺賽,看哪個隊在操練中殺的狗最多,且能做到自己的損失降到最低,朱厚照親自拿了東宮製的長劍,作為獎賞。

  太子賜劍,這可是極有面子的事,各隊都卯足了勁頭,砝碼也不斷的增加,其中第四隊學生軍,居然做到了一次對陣應對一百四十五頭狗。

  隨後,這四隊的軍卒們,人人腰間佩著一柄麒麟劍,大搖大擺的在其他隊友面前走過,直看的其他各隊既是羨慕又是不爽。

  朱厚照顯然也是樂在其中,很明顯,殺狗的操練明顯要比枯燥的操練有意思的多,這很快吊起了他的興趣,幾乎每次殺練的時候,他都會及時趕到,其樂融融的觀看。

  不過這殺狗的操練,也有副作用,如這商行的伙食,每日都有狗肉,狗肉這東西第一次吃時讚不絕口,第二次時意猶未盡,可是第九十次、一百次連續不斷的吃時,就有點兒索然無味了,商行裡頭,不少人都在腹誹著這件事。

  與此同時,藩國的使節們已經陸續到京了,鴻臚寺那邊,可謂車馬如龍,這鴻臚寺寺卿此時已是忙的腳不沾地,安南國、朝鮮國、南掌國、呂宋國、倭國、蒙古、林林總總,有老實的,也有不老實的,反正哪個都不太好伺候。

  這一次各國的使節,顯然比之從前更有了幾分勁頭,大家商討的再不是從前一樣的納貢賞賜,尤其是南洋那邊,明顯對大明心存了一些憂慮。

  畢竟大明突然開海,雖說現在還在籌備階段,可是據說在廉州那邊,碼頭已經興起,各種大船也在船塢中建造,小小的廉州府,人口已經暴增了百萬人,商賈、水手、工匠絡繹不絕。

  瞧這架勢,擺明瞭是要像當年鄭和下南洋那樣的聲勢,這裡頭對各藩國有利有弊,所以大家此時,都想刺探一下,大明這邊對開海的決心,是像當年鄭和下南洋一樣,浩浩蕩蕩的出海之後,緊接著又銷聲匿跡,還是將這開海當作了國策,保持下去。

  不過也有人聽說,蒙古使節這邊已經有點兒鬧事的跡象了。

  現在的蒙古已經分裂成了瓦刺、兀良哈和韃靼三部,其中兀良哈就是朵顏三衛,如今已經歸服大明,成為大明邊鎮最重要的武裝力量。

  而大漠的西部和北部,則被瓦刺和韃靼兩部,這兩部之間相互攻伐,征戰不休,不過一旦遣使入鏡,兩部的使節卻都自稱為蒙古,並且一同進來,做出一副和睦的姿態。

  往年的時候,這兩部蒙古人也還算老實,畢竟是來求財的,不老實卻是不成。

  不過今年瓦刺所在的西蒙古卻一直沒有遭受過災荒,水草的長勢異常的好,因此今年不像往年那樣困苦,這底氣也就足了許多,甚至提出,要從大明門進入紫禁城。

  這消息早就在各藩國們的中間傳開,其實有不少都是瞧熱鬧的,擺著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安南國派出的使節,乃是安南國的國姓,叫黎武,這黎武來了京師之後,還鬧出了一件事,因為鴻臚寺這邊,一時不慎,將安南國與南掌國的使節安排在相隔的院子裡居住,結果雙方的護衛差點兒拔了刀,嚇了這鴻臚寺的官員們一跳,連忙將二人分開。

  黎武此次來,負有不小的使命,所以一到京師,便四處閒逛,不過與此同時,也有人將興趣放在了他的身上。

  深秋時節,落葉昏黃,秋風刮在面上讓人有絲絲的涼意,此時,有人下了拜帖,來的人黎武卻是認得,乃是鴻臚寺的寺正黃濤,這位黃大人明明是鴻臚寺的官員,跑到這裡卻是隆重的下拜帖,這意思很明確,黃濤此來不是談公務的,而是來說私話的。

  黎武久慕中原的文化,因此對中原的禮儀很是喜愛,連忙將這黃濤迎進來,與這黃濤分賓主坐下,叫人奉茶之後,笑吟吟的打量黃濤一眼,道:「天朝有句話,叫做無事不登三寶殿,黎某乃是番邦小臣,勞動黃大人大駕,想必黃大人有什麼事要說嗎?」

  黎武雖然學了不少禮儀,可是學的卻都是皮毛,真正的精髓卻沒有學到,豈不知這大明的禮,最緊要的是寒暄,先寒暄再慢慢的透露出來意,哪裡有像他這樣一落座就開門見山的。

  黃濤似乎也沒興致和他寒暄什麼,既然他肯開門見山,自己也是明人不說暗話了,沉吟了片刻,隨即道:「安南乃是大明屬國,這些年一直闔目,使節往來絡繹不絕。只是今年,安南國卻與大明引發了衝突,本官聽說,這是你們安南國先挑起來事?」

  黎武聽了這話,當然不能承認,連忙道:「安南一向謹遵藩臣之禮,莫說挑事,便是逾越禮制的事也不曾想過,大人何出此言?」

  「哦?是嗎?」黃濤笑了,輕輕拿起茶盞,漫不經心的道:「你的意思莫非是說,既然不是你們安南國無禮,那麼就是我大明無禮在先了?」

  黎武一時膛目結舌,這個問題不是坑人嗎?點了頭,就是我們安南國無禮,為自己辯解幾句,就成了你們大明無禮,這種事本就不應該說出來,現在說出來,大家的面子上都不好看,黎武只是個使節,這一次是來睦鄰友好的,甚至可以說是來巴結大明的,總不能讓他說大明無禮在先,無故征伐安南吧?

  其實這種耍嘴皮子的東西,黎武哪裡是黃濤的對手,在黃濤眼裡,這黎武簡直和蠻夷差不多,雖然說了口順溜的漢話,讀過幾本漢家的經典,可是至多也只是個沐猴而冠的蠻子,心機這東西,他還差得遠了。

  黎武期期艾艾的道:「大人,這個……這個……」

  見黎武一時吞吞吐吐,黃濤又笑了,一邊吹著茶沫,一邊懶懶的抬眸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這個是什麼?請貴使告之,無論如何,不管是大明還是安南,總會有一個有錯在先的,不是安南就是大明,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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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萬事俱備

  黎武見這黃濤話裡有話,忍不住問:「除非什麼?」

  黃濤不屑的看了黎武一眼,心裡不免生出輕視之心,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這個傢伙也不知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他舔舔嘴,不由莞爾一笑,道:「除非這事兒,是那廉州侯柳乘風的錯,實話和你說了吧,征伐安南,朝廷並無旨意,都是那柳乘風一人策劃,這柳乘風一念之差,就惹來貴國這麼大的災禍,貴國難道無動於衷,此例若是一開,而貴國卻是忍氣吞聲,只怕……」

  說到只怕的時候黃濤端起茶來輕抿一口,淡笑道:「只怕將來這樣的事會越來越多,假以時日,安南國還有立足之地嗎?」

  黎武聽了,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道:「大人的來意到底是什麼,莫非要說的只是這個?」

  黃濤倒是不喜不怒,心想這個黎武倒是能坐得住,到了這個時候,還在試探自己。對方顯然以為自己是來試探安南國心思的,恐怕是大明朝廷生怕這安南心生不滿,想了想,黃濤便坐直了身體,覺得此時應當開誠布公了。

  黃濤正色道:「實話和你說了吧,現在柳乘風已經獲罪,關押在了順天府大牢裡,此人罪大惡極,便是當今皇上,也對他頗有憎惡之心,只是念他平日有些功勞,所以一直不肯下定決心加罪,若是這個時候,貴國能夠在覲見時當著大明皇上的面,揭出這柳乘風為禍安南的種種劣跡,再聯絡各藩國使節,必定能令他永無翻身之地。該說的話,也就說這麼多了,黎大人是聰明人,想必明白我的意思,好吧,老夫告辭。」

  黃濤心裡知道,此時點到為止即可,說再多反而會有相反的效果,於是長身而起,起身離去。

  黎武坐在椅上,顯然沒有想到黃濤居然說出這番話,看來這大明的內部,也並非是鐵板一塊,那柳乘風看上去呼風喚雨,那也只是在廉州,到了這京師,似乎……

  黎武的眼眸瞇了起來,隨即吩咐一聲,道:「來人,去把阮先生請來,告訴他,明人這邊有了變故……」

  「是……」一個隨侍的下人應了一聲,匆匆去了。

  那黃濤從鴻臚寺出來,鑽入了一頂久候多時的轎子,坐在轎子,隨即淡淡的朝轎夫們吩咐道:「去徐府。」

  徐府是工部尚書徐貫的府邸,這位徐大人身為工部尚書,可是作風卻不奢侈,所謂的徐府也不過一進一出的院落而已,左右各是七八間廂房,養著十幾個下人,不過庭院子裡的林木倒是成蔭,很有幾分江南的別致,只是現在秋風蕭瑟,庭院裡頭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木,多了幾分蒼涼。

  黃濤徑直走進這徐府,門房顯然是認得他的,給他報以一個笑容,並沒有引他進去。

  徐府的正堂卻是顯得有幾分氣派,此時徐貫坐在梨木椅上,半瞇著眼,一動不動,似在養神。

  坐在徐貫之下的,是五六個官員,有的大張大開的坐著,還有的微微欠著身,表露出過份的恭敬。

  站在這廳裡的,是一個順天府的官員,此人想必只是個堂官,地位卑微,連坐著的資格都沒有,不過他的話倒是滔滔不絕。

  「最近幾日,除了太子殿下曾去探過監,其餘的就只剩下柳乘風的幾個家人了,對了,壽寧侯和建昌伯倒是也去過一趟,匆匆就走了。太子殿下與他在囚室中密談了半個時辰才出來,不過殿下的樣子,似乎心情比進去的時候好了一些,也不知他們說了什麼。」

  「倒是在順天府裡,府丞周泰和柳乘風走的很近,隔三差五總是去見柳乘風一次,瞧他的態度,對柳乘風甚是恭謹。」

  坐在一側的一個緋紅官衣的人冷笑道:「能不近嗎?也不想想看,這周泰是誰提攜起來的,此人真是斯文掃地,進士及第,卻是給一個武職千戶提鞋,呸……」

  坐在椅上的徐貫只是皺皺眉,並沒有說話。

  順天府的堂官看了徐貫一眼,繼續道:「再然後就沒有了,柳乘風在牢中很安靜,每日只是讀書、寫字,既沒有聯絡人去陳冤,也沒有鬧事。」

  「此人到底是胸有成竹還是做這個樣子出來迷惑我等?」左側的一個官員不禁道。

  坐在兩側的官員開始議論紛紛起來,顯然也猜不透這柳乘風的心思。

  「哎……」徐貫突然長嘆了口氣。

  他這一嘆氣,議論聲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所有人都不禁朝徐貫看去,想聽聽尚書大人怎麼說。

  徐貫一副惋惜的樣子道:「此前老夫是怎麼說的?要適可而止、適可而止,可是你們呢?明目張膽,肆無忌憚,這麼做遲早是要東窗事發的。太子殿下操練新軍,你們居然也敢在這上頭打主意,你們難道就真的以為,別人奈何不了你們?」

  徐貫的臉上露出冷意,雙手一攤:「現在好了,東窗事發,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涉及到了太子,涉及到了宮裡,連內閣那邊也不敢聲張什麼,這是什麼?這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種事只有皇上才能定奪,現在所有人都在看皇上怎麼辦。說句不好聽的話,若是皇上當真聽了柳乘風的搬弄是非,你我這些人,俱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徐貫一番話,嚇得大家都不敢吱聲。

  徐貫冷冷的掃視了他們一眼,目光落處,這些人連忙將頭低下去,不敢去直視徐貫的眼睛。

  徐貫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冷意,隨即道:「可是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老夫再說什麼又有什麼用,說了你們肯聽嗎?」他嘆口氣,捋起了自己頜下的長鬚,慢悠悠的道:「既然沒有了迴旋的餘地,就只有你死我活了,京衛的人已經送了信來,他們說的沒有錯,柳乘風必須死,他多留一日,大家都不安生。」

  「你們呀,總是盯著這個柳乘風,總是在看他做什麼,來猜測他下一步的舉動。可是老夫看,柳乘風不必再教人盯著了,得叫人盯著聚寶商行,盯著學而報,盯著錦衣衛,甚至……」

  徐貫的目光一閃,聲音放低了一些,淡淡的道:「甚至是東宮,是太子,要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才能猜測他們下一步的舉動。」

  「常語說的好嘛,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是這個彼不是柳乘風,是老夫方才說的這些人,柳乘風現在在讀書在寫字,是為了什麼?無非是打消我等的注意力而已。此人一向狡詐,不可小視。」

  說了這麼多話,徐貫便去喝茶了。

  至於其他的官員,當徐貫說話的時候,所有人都是側耳傾聽,連呼吸都帶著謹慎,生怕這呼氣吸氣的功夫打斷了尚書大人的話。

  誰都知道,這位徐大人是三朝老臣,是老資格,他的話誰敢打斷?

  喝過了茶,徐貫咳嗽一聲,繼續道:「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除掉此人,就不能心慈手軟,不過他現在的身份太過敏感,東宮洗馬、錦衣衛千戶,又是廉州侯,這個時候動手,宮中震動,肯定不會輕饒,一定會徹查的。只怕到時候,連錦衣衛和內閣都會不滿,畢竟嘛,刺殺朝廷官員,這種事太犯忌諱。所以眼下當務之急,是將柳乘風的罪名坐實了,工部的吳主事說的好,安南人與柳乘風不共戴天,那就讓他們出頭吧,過幾日各國在紫禁城朝見,若是那個時候安南國使節肯發難,到時候大家再一起彈劾,陛下便是再裝糊塗,只怕也敷衍不過去,革了他的職,剝了他的爵位,事情就好辦多了,其他的,就交給京衛去處置。」

  眾人紛紛點頭,道:「大人說的是。」

  徐貫微微一笑:「你們也就這點兒本事,沒出事的時候呢,一個個目空一切,等到出了事就這點兒膽氣,罷了,老夫該說的也說了,那黃濤黃大人還沒來嗎?」

  正說著,外頭卻傳出一個聲音:「大人,下官來了。」

  黃濤大剌剌的跨檻進來,臉上含笑,進來之後先給徐貫行了個禮,道:「下官見過大人。」

  徐貫壓壓手,道:「別和老夫行這一套虛禮,事情辦的如何了?」

  黃濤微微一笑,道:「已經和那安南使節通過氣了,話說的很明白,只要他們肯動手,柳乘風肯定官爵不保,廢為庶人。」

  徐貫頜首點頭:「這也未必妥當,安南人一向言而無信,只怕他們未必肯盡力。」

  鴻臚寺是專門與藩國打交道的,安南與廉州的過節,黃濤身為鴻臚寺寺正知道的一清二楚,此時卻是信誓旦旦的保證:「大人放心,安南人與柳乘風不共戴天,一旦有機會,一定將柳乘風置之死地。」

  「是嗎?」徐貫卻是一副狐疑的樣子,隨即微微一笑,道:「好吧,且就信你這一次,既然如此,那就等到兩天之後,等那萬國的使節朝見天子的時候吧,你們也都去做些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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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23:42:08
第三百三十七章:柳呆子出擊

  距離藩國們入宮朝見還有一天,在順天府大牢,柳乘風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盤膝坐在榻上,叫外頭的獄卒將牢頭叫來。

  牢頭不敢怠慢,飛快地趕了來,在外頭俯首貼耳地聽候柳乘風的吩咐。

  柳乘風坐在裡頭顯出一副平靜的樣子,可是他的第一句話就讓這牢頭嚇了一跳。

  「李牢頭,這些時日多蒙你的照料,今日柳某人就要出獄了,特給你道一聲謝。」

  這李牢頭大吃一驚,出獄……

  他身為牢頭,可沒有聽到柳乘風出獄的風聲,昨天府尹大人還叫了他去,讓他好生看管呢,怎麼今日就要出獄?

  李牢頭不禁道:「侯爺當真要出獄了?」

  柳乘風坐在囚室裡不由爽朗地笑起來,道:「這難道還有假?本侯說今日出獄就今日出獄,臨行在即,本侯有些事少不得要向李牢頭交代一下,在我的被褥裡有一些碎銀,到時候你自管拿去,還有,李牢頭為本侯買的這些書籍、筆墨以及日常的用具,李牢頭若是覺得合用,就拿去用吧,權當是柳乘風賞你的,你不必客氣。」

  「是,是……」李牢頭帶著狐疑,可是當著柳乘風的面,只能連聲說是,不敢忤逆什麼。

  而且柳乘風的這些用具,價值還真是不菲,人家肯賞他,對這李牢頭也是有好處的。

  「不過嘛,本侯還有幾句話要吩咐,待會兒呢,你去買些糕點來,我這裡的茶也用完了,就秤一兩武夷茶吧,今個兒早餐要豐盛一些。」

  柳乘風一丁點也不客氣地吩咐,隨即又道:「對了,你叫個人到東宮去,不必去見太子,只需和東宮的門房打一聲招呼,就說柳乘風做好了準備,其餘的事拜託太子殿下了。」

  聽到東宮,李牢頭頓時明白了,人家柳乘風是什麼人?

  那可是和太子殿下稱兄道弟的人物,這樣的人,他說他出獄當然能出獄,倒是自己多心了。

  不過隨即,李牢頭又想起了一些傳言,據說這個柳乘風犯下的罪可是不小,太子殿下當真能助他脫困?若是能脫困,早幾日不就已經出獄了嗎?又為何等到今日?

  李牢頭左思右想,更加一頭霧水,不過柳乘風既然吩咐,他也不敢說什麼,連忙道:「侯爺要採買的東西,小人這就遣人去辦,至於給東宮傳遞消息的事,小人親自去一趟。」

  說罷,李牢頭再不說什麼,叫來個獄卒,吩咐一聲,隨即換下自己的公服,穿了便裝,出了這大獄。

  其實出來的時候,李牢頭甚至在想,這個時候是不是要把消息給府尹大人稟告一下,畢竟稟告大人有吩咐,這個柳乘風的一舉一動都要匯報。

  可是很快,李牢頭便打消了念頭,這種事不能說,畢竟是給東宮傳信,若是到時候府尹大人作梗,那柳乘風和太子豈不是要找他算賬?

  得罪了府尹,至多這牢頭不做了而已,得罪了太子,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兩說。

  李牢頭飛快地到了東宮這邊,向門子通報一聲,那門子慵懶地看了他一眼,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這東宮其實也是如此,門口的小太監,誰也不放在眼裡,對這李牢頭自然不會有什麼客氣。

  不過門子聽到是柳乘風叫人遞來的話,倒是不敢輕慢,連忙進去稟告,過了一會兒,對李牢頭道:「太子殿下請你立即進去回話。」

  李牢頭不禁有些激動了,整了整冠帽,小心翼翼地進了東宮,由人引著到了一處小殿,只見朱厚照一副戎裝,似乎即將出征的將軍,見了李牢頭,道:「柳師傅還好嗎?」

  李牢頭當然知道柳乘風和太子之間的一些事,因此對太子稱呼柳乘風為「柳師傅」倒是不顯得驚訝,只是他第一次見這種場面,嚇得連頭也不敢抬,只是道:「回殿下的話,小人不敢輕慢了廉州侯,廉州侯在獄中還好。」

  這李牢頭也是個有些心機的人,這句回話很是妥當,既說明瞭自己侍候柳乘風功不可沒,又報了個平安。

  朱厚照不禁笑了,道:「好,很好,你這個傢伙倒是個懂事的人,劉伴伴,待會兒打賞他。」說罷又向李牢頭道:「柳師傅當真讓你來給本宮傳遞消息,叫本宮現在就動手?」

  動什麼手,李牢頭不知道,不過李牢頭卻知道此事關係很大,連忙道:「小人不敢相瞞,侯爺的原話是:叫小人到東宮來,不必親自見太子,只需和東宮的門房打一聲招呼,說是侯爺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其餘的事就拜託太子殿下了。」

  朱厚照吁了口氣,打起了精神,一下子變得躍躍欲試起來,道:「好,你下去吧,本宮知道了,劉伴伴,領他出去。」

  站在一邊的劉瑾躬身朝朱厚照行了個禮,便引著李牢頭出去。

  朱厚照興致勃勃地叫張永取來一封信,隨即對張永道:「張伴伴,本宮素來知道你的膽子最大,你去鴻臚寺一趟,把這封書信遞交給瓦刺國使,張伴伴,這事兒干係很大,若是有什麼差錯,你也不必再回來了。要是做得好,本宮自然有賞。」

  朱厚照極少會有正兒八經的樣子,今日和往日多了幾分不同,那嬉皮笑臉的神態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莊重肅然,張永當然知道朱厚照話語中的份量,哪裡敢說什麼?連忙道:「奴婢這就去,殿下放心,莫說只是瓦刺使節,便是刀山火海,奴婢也不皺一皺眉頭。」

  說罷,張永接過了書信,連看都不看一眼,飛快地貼身收起來,快步出了東宮,叫人備了馬車,直接往鴻臚寺去。

  到了鴻臚寺,門口的差役要阻攔,畢竟現在鴻臚寺不同往日,這麼多使節進出,防禁自然要森嚴一些。

  張永扯著嗓子大叫道:「瞎了你們的狗眼,瞎了你們的狗眼了,你們可知道雜家是誰?奉了誰的命令來此公幹?快快讓開,再敢阻攔,雜家抽死你們。」

  這些差役一聽張永的話,又自稱雜家,立即明白過來,這位是個公公,能使喚公公的人,整個大明朝半隻手就能數得過來,那囂張的氣焰自然打消了幾分,一個差役換上笑容,朝張永行了個禮,道:「不知公公來鴻臚寺有什麼公幹?小人們也好向堂官稟告一聲。」

  張永臉色鐵青,惡聲惡氣地道:「放肆,宮中有什麼公幹,也是你們能打聽的?快快給雜家引路,去見瓦刺使節!」

  張永越是一副頤指氣使的強硬姿態,越是讓這些差役感覺到事出非常,話說到這份上,他們也不敢再猶豫了,幾個差役對視一眼,隨即一個差役笑嘻嘻地道:「請公公隨我來。」說罷領著張永進了鴻臚寺。

  另外一個差役則是飛快地去稟告了。

  張永隨著差役到了一處院落,在這院落外頭,只見幾個穿著皮裘的蒙古武士正在外頭守衛,打量了來人,嘰裡呱啦地朝著張永說了幾句話,隨即擋住了張永的去路。

  張永嘗試交涉,卻發現這些蒙古武士不懂漢話,正在為難的時候,倒是有一個蒙古貴族模樣的人出來,打量了張永一眼,用著僵硬的漢話道:「你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張永正色道:「雜家奉大明太子殿下之命,有書信一封,要面呈瓦刺使節。」

  那蒙古貴族似乎猶豫了一下,隨即便進去通報了。

  每年蒙古人入朝的時候,瓦刺和韃靼兩部都是一同入京,不過規矩還是有的,就比如這代表蒙古的正使是兩部的人相互輪替的,上一次的蒙古正使是韃靼人,這一次便換上了瓦刺的太傅慶格爾泰。

  無論是瓦刺還是韃靼,都自稱是北元的正統,就連官職也都繼承下來,只是蒙古人在元朝的時候官職繁多,如今勢微,要把所有的官爵全部分封出去,還真有些為難,就比如這瓦刺部的太傅,在元朝的時候,那可是堂堂正一品的大員,可是到了瓦刺,其實只是個稱謂而已,一個太傅,最多每年有三頭羊的俸祿,連正兒八經的權臣都不算是。

  這種情況在瓦刺尤為嚴重,現在的瓦刺雖然人口不過數百萬,可是太傅、少傅、少師之類的官員就已經分封了數百人,瓦刺人喜歡這個,反正也沒人管。

  不過這慶格爾泰卻也不算是一般人,此人乃是瓦刺一支部族的首領,素有勇力,又懂漢話,因此深受瓦刺汗的喜愛,這一次讓他掛帥出使,瓦刺人提出由大明門進宮來為難大明朝廷就是慶格爾泰的主意,慶格爾泰的用意很簡單,拿這個難題逼迫大明在其他方面做出讓步。

  慶格爾泰此時正在後院的校場裡演武,聽到有人匯報說是大明太子傳來書信,便擦了擦汗,將手中的長刀丟在地上,道:「蠻子的太子要做什麼?不過久聞他愛喝我們草原上的馬奶,喜愛住我們草原上的帳篷,或許他是來巴結我們這些草原上的勇士也不一定。」

  說罷,慶格爾泰不由自得地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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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戰書

  張永在外頭等候了一會兒,先前那進去稟告的蒙古貴族去而復返,朝張永打量一眼,隨即道:「你,隨我來。」

  二人一前一後地到了一處小廳,張永不禁皺了眉,按規律,接見貴客一般選擇在大堂,若是在小廳待客,要嘛是對方與自己關係親密,要嘛就是故意表露出輕慢的態度。

  很明顯,張永和這慶格爾泰並不熟,對方這是故意羞辱自己來了。

  張永雖是個太監,可是代表的卻是大明朝的太子,這慶格爾泰倒是夠膽,居然敢在北京城欺負到大明太子的頭上。

  張永畢竟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臉上倒是沒有露出膽怯之意,反而昂首闊步到了小廳外頭,卻是駐足不前。

  那蒙古貴族見他不肯進去,不禁帶著幾分不耐煩地道:「快隨我來,你不是要見我們的太傅大人嗎?」

  張永正色道:「雜家奉太子之命前來遞交書信,代表的是大明太子,豈可屈尊在小廳中讓貴國使節接取信箋?」說罷,一副要拂袖而去的樣子,道:「雜家聽說瓦刺人自稱北元正統,真是可笑,北元雖也是蠻夷,卻久受中原教化,北元前國主孛兒只斤亦是知書達理的人,妄你們還自稱是什麼正統,依雜家看,不過是一群不知禮法的禽獸而已。」

  這句話說得有點重了,可是張永也是沒辦法,若真是被那瓦刺使節羞辱,如何回去交差?

  若是被人知道,肯定會被言官彈劾,東宮裡頭哪裡還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態度強硬一些,諒這些瓦刺人在天子腳下也不敢對他怎樣。

  那蒙古貴族呆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張永的態度如此強硬,沈默片刻,又去通報了,過了一會兒,則是乖乖地請張永到大廳與慶格爾泰相見。

  大堂裡,慶格爾泰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原本想給張永一個下馬威,誰知道這如意算盤卻是打空,讓他處罰大明東宮的太監,他未必有這膽量,最後只好對張永做出妥協。

  張永見到了慶格爾泰,索性光棍起來,也沒有行禮,進來之後大剌剌地尋了個椅子坐下,抬眸看了慶格爾泰一眼。

  慶格爾泰膚色黝黑,如尋常的蒙古人一樣,身材不高,卻是虎背熊腰,一雙眼睛有些狹長,鼻子有些塌,讓人看了,頗覺得有些滑稽。

  慶格爾泰看著張永道:「公公說身負大明太子的書信要親自遞交本使,那麼就拿書信來吧。」

  慶格爾泰也不是什麼繞彎子的人,此時他倒是想看看大明的太子突然給自己送來書信,這書信裡頭到底寫著什麼。

  張永嘿嘿一笑,道:「這個自然,不過嘛……」

  張永一邊掏出書信,卻沒有起身遞過去,而是捏在手裡慢慢地把玩。

  慶格爾泰的臉色變了,張永的意思很明白,這是叫自己去接信了,這個太監倒是和其他的太監不一樣,很有膽量。

  可是在張永看來,太子殿下命他來送信,他代表的就是太子,若是這個時候乖乖地把信送到慶格爾泰的手裡去,難免弱了太子殿下的威風,張永是個有些膽魄的人,慶格爾泰要看信,就得自個兒來取。

  慶格爾泰冷笑一聲,道:「太子的奴才,原來這樣無禮!」

  張永見慶格爾泰發怒,抿抿嘴,笑嘻嘻地道:「非是雜家無禮,只是書信是太子殿下的,你們瓦刺自稱是大明藩國,年年歲貢,照理來說,貴使就是太子殿下的臣子,這世上有身為臣子的等著太子送信來的嗎?」

  張永的一番話讓慶格爾泰無言以對,慶格爾泰冷笑道:「本使是來與大明加深友誼,而你這奴才竟是來消遣本使,好大的膽子。」

  張永就不說話了,和慶格爾泰吵鬧起來沒有任何意義,他的使命只是體體面面地把書信寄出去而已。

  慶格爾泰見張永不言,壓住火氣,對堂中站立的一個蒙古武士嘰裡呱啦地說了幾句話,這武士行了個禮,隨即走到張永身邊接過了信,再呈到慶格爾泰的案上,慶格爾泰當著張永的面撕了書信的封泥,打開信箋一看,頓時傻眼了。

  這是什麼情況?

  「本宮久聞蒙古以騎射勇武著稱,可是瓦刺人既然驍勇,為何屢被本宮先祖太祖皇帝和文皇帝所敗,依本宮之見,瓦刺人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所謂驍勇,徒有虛名,可笑可嘆。貴使若是不服,可敢與本宮列陣於京師甕城,列兵布陣,一決勝負……」

  啪……

  慶格爾泰黑著臉將手上的書信摔在書案上,惡狠狠地道:「好個南蠻子!」

  先前張永的強硬,再加上朱厚照書信中的叫罵,讓慶格爾泰再也忍不住了。

  這群南蠻子居然敢說瓦刺鐵騎只是徒有虛名,又言及朱元璋、朱棣橫掃漠北的事,這可以算是赤裸裸地打他慶格爾泰的臉了。

  本來,慶格爾泰是想擺出強硬的態度,迫使大明朝廷這邊做出讓步的,所以他咬死了要往大明門進宮覲見,一副不容商議的姿態。

  其實真實的目的是希望大明朝廷不得不與他斡旋,讓他為瓦刺爭取更大的好處,好傢夥,現在他強硬,這大明太子更強硬了,幾乎是指著鼻子罵了瓦刺一頓,隨後讓瓦刺與他單挑。

  書信中還有一句話,深深地扎了慶格爾泰一下。

  「大明門乃大明國門,此門乃歷代先帝橫掃漠北從而定京北平而設,爾是何人,區區一手下敗將,也敢奢談……」

  後頭的話,慶格爾泰沒有繼續看下去,不過這意思很明白,你們瓦刺人想從大明門進去,還不配……

  整篇書信洋洋數百言,沒有一句不是挖苦諷刺的。

  氣得慶格爾泰臉色紫紅,隨即,他不由大笑起來,不由冷笑道:「好,好,原來大明太子送來的不是書信,而是戰書,太子殿下既然要教訓咱們瓦刺勇士,那本使倒也要看看,你們明人何德何能,又有什麼本事敢和本使的瓦刺勇士們對陣。你回去告訴太子,這戰書,我收了,太子殿下要對陣,那這對陣的時間就定在十天之後,到時候咱們見個分曉吧。來人,請這位公公出去。」

  張永見了慶格爾泰的反應,也是大吃一驚,信裡的內容,他不知道,可是慶格爾泰這麼一說,他明白了,這書信是太子遞交的戰書。

  張永的心底不由一緊,戰書……戰書……太子爺嘞,您可真是把玩笑開大了,在這節骨眼上,你居然玩這個。

  他的腦海一陣空白,被人請了出去。

  大堂裡的慶格爾泰又將書信撿起來看了一遍,確認了太子朱厚照的意思之後,這一次卻是沒有生氣,反而瞇起眼來,似乎想起了什麼。

  「太傅,這明人未必也太大膽了一些,竟敢如此挑釁瓦刺,我們不如立即出了大明的京城回到國中,借著這個藉口請大王帶十萬鐵騎,踏平明人的邊鎮。」邊上接引張永的一個貴族忍不住道。

  慶格爾泰卻只是搖搖頭,淡淡地笑道:「就算要戰,也得帶著大明的賞賜回去之後再戰。再者說了,不管這太子的書信到底是太子一人所為,還是他們的朝廷授意為之,這對我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們索性趁著這次對陣讓明人見識見識我們瓦刺勇士的厲害,若是得勝,看他們的臉面往哪裡擱,到時候被我們嚇破了膽,還不是乖乖對我們讓步嗎?他們既然要打,那就和他們打一場吧。這件事,你去安排,此次隨本使來的武士都要召集起來,最近好好地操練一下,十日之後和明人見個真章。」

  「是。」

  太子向瓦刺人投遞戰書的消息不消半個時辰就已經不脛而走,整個坊間一下子熱鬧了,瓦刺對京師人來說,印象非常的壞。

  當年土木堡之變,瓦刺人兵圍北京城,燒殺擄掠,到現在還讓人記憶猶新,現在又聽說瓦刺的使節居然想從大明門進入紫禁城,這擺明瞭是要羞辱大明,不少人早已憤憤不平了。

  現在太子殿下居然挺身而出,擺出了一副強硬的姿態,坊間的言論幾乎一面倒的倒向了太子這邊。

  弘治朝承平日久,經歷的戰事少得可憐,勵精圖治之下,國力雖有提升,可是對尋常的小老百姓們來說,所謂久亂思平,久平思亂,意思就是,若是混亂得太久,人心就會思定,希望戰亂盡早結束。

  可是天下太平的太久,大家都沒有經歷過戰亂之苦,反而希望戰爭。這種心理之下,朱厚照的強硬不知引來了多少的掌聲。

  朱厚照的名聲其實並不好,誰都知道這位太子殿下不好讀書,每日遊手好閒,可是現在他上演了這麼一齣好戲,反而讓無數人為之贊不絕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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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柳呆子出獄

  內閣外頭,是一處與宮中隔絕的獨門院落。

  這樣的格局倒也正常,內閣雖設在宮裡,可是相對來說,內閣是較為獨立的,與宮中的氣氛格格不入,所以圍著這內閣值房的,就是一處高高的院墻,院墻將內閣值房與外宮隔開,沿著這高墻,還有一隊隊的禁衛來回巡守。

  想要從外宮進內閣,就必須經過一處不顯眼的門房,這門有些低矮,甚至因為有了些年頭也多年沒有修葺,雖說這紫禁城修葺了一遍又一遍,偏偏這內閣這邊,卻總是個例外。

  從門口這邊,飛快跑進來一個書吏,這書吏看服色就是通政司那邊的,所謂通政司,就是掌收受、檢查內外奏章和申訴文書的機構,裡頭的官吏,配有出入宮禁的腰牌,專門在司禮監、內閣和六部之間走動,交通消息。

  不過書吏的行走範圍也只是這幾個點而已,至於內宮,那是連邊都別想沾的,宮中防禁森嚴,除了太監,沒有特許誰也不得入內苑。

  這書吏腳步匆匆,一臉的惶恐,飛快進了內閣,隨即直入內閣值房,一邊撩著袍裙登上值房前的臺階,一邊大呼:「不好了……不好了………」

  在內閣裡這樣喧嘩,並不多見,書吏飛快進了值房,納頭便拜,道:「回稟諸位大學士,出大事了……」

  聽到這動靜,三個俯首在案牘後的大學士紛紛抬眸。

  劉健最不喜歡的就是那種一驚一乍,遇事就慌亂的人,所以臉色一下子拉了下來。

  李東陽倒是氣定神閒,不過眼眸中分明掠過了一絲驚愕,這個時候,會出什麼大事,這書吏平時也是個頂知趣的人,進出內閣時都是躡手躡腳,怎麼今日情緒這般激動?

  李東陽瞇起眼睛,心裡不由的想:「莫非是順天府的那位,已經不甘寂寞了?」

  謝遷性子急,已是拍案而起,大喝道:「嚎喪嗎?這裡是什麼地方,豈容你這樣喧嘩,天還沒塌下來,就算真塌下來,那也自會有人去頂!」

  書吏的額頭上已是冷汗淋漓,顧不得解釋,連忙道:「鴻臚寺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太子……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在座的三人頓時也有些慌了,當今太子和別的太子不一樣,這太子可是板上釘釘的皇位繼承人,若是太子出了事,這可真不是好玩的了。

  「快說,太子殿下怎麼了?」謝遷嚇得臉都白了,方才還罵這書吏不懂規矩,現在連自己也不太懂規矩起來。

  「太子殿下命人去了鴻臚寺,給瓦刺國國使遞交了戰書,言明十日之後,與瓦刺國列陣對戰,瓦刺國使據說已經放出了風聲,願意應戰,還說,還說要將太子打的滿地找牙……」

  書吏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不禁偷偷看了三個大學士一眼,只見三個大學士俱都是臉色蒼白,尤其是劉健,轉瞬之間,兩鬢竟是多了幾分白髮,那紅潤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老了許多。

  書吏再不敢說話,連忙住了口,跪在這堂下,大氣不敢出。

  劉健這下子真的是呆住了,身軀都不禁顫抖起來,嘴唇子還在打著哆嗦,雙手撐在案牘上,勉強讓自己沒有一頭栽倒下去,好不容易回了點神,才問:「此事當真嗎?」

  「鴻臚寺寺卿親自跑去通政司相告的,通政使大人已經氣昏了頭,現在已經去請太醫了,小人奉命前來稟告,請大人們定奪!」

  「瘋了!」謝遷氣的臉色發青,惡狠狠的道:「真的是瘋了,太子這是胡鬧,社稷之重,在他眼裡就這麼不值錢?萬邦來朝,不知會有多少人看笑話,若是讓那瓦刺人勝了,你我身為太子太傅、少傅,皆是國朝罪人,這是誰出的主意,一定要嚴懲不貸!」

  劉健搖了搖頭,苦澀笑道:「太子殿下素來耿直,此事怪不得他,要怪,就怪我等,名為少傅,卻從未管教,教不嚴師之過也,哎……賓之,你怎麼看?」

  李東陽眼眸一闔,心中生出滔天大怒,可是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憤怒過後,卻只剩下了心中無力的感慨,心裡想:「柳乘風要出順天府了,此人要反擊了嗎?」他權衡片刻,又想到了李東棟,短暫的猶豫之後才道:「劉公,我等在這兒說一千道一萬道又有何用?為今之計,只有立即覲見,請陛下聖裁!」

  「對,沒有錯,來人,立即去通稟,賓之、於喬,你們隨老夫一道去!」

  劉健做了決斷,飛快叫人入內宮稟告,內宮裡頭也慌了,誰也不成想到,太子突然唱出了這麼一齣,先斬後奏,事情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這件事的影響實在不小,可謂震動朝野,朱佑樘聽了稟告,差點兒沒有一頭栽倒在地。

  張皇后也慌了,自家的兒子鬧出這種事可不是好玩的,可是做娘的總是疼兒子,朱佑樘還沒有罵,張皇后就開始為朱厚照開脫了,只是說朱厚照不懂事云云。

  朱佑樘氣的臉色鐵青,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得嘆口氣,想著正心殿那邊還有人等著與自己商議,拂袖而去。

  到了正心殿,朱佑樘和劉健等人都可以看到對方臉上的憂色。

  事情已經不可挽回了,太子發了戰書,在天下人眼裡,這就等於是太子代表了朝廷對瓦刺人宣戰,若是這個時候,朝廷反悔,或者收回戰書,只會讓別人以為大明不敢接戰,徒增天下人的笑柄。

  所以既然已經宣戰,那麼最大的問題就是無論如何也非要取勝不可,若是失敗,這萬國的使節可都在京師裡看著呢,在他們眼裡,大明挑釁在先,結果卻是鎩羽而歸,這簡直就是天下的笑話。

  大明對藩國一向採取的恩威並重的手段,恩德在前,威嚴在後,可是誰都知道,若是天朝上邦失去了威嚴,後果將是何等的嚴重,甚至可能直接導致整個大明的藩國體系土崩瓦解。

  朱佑樘坐上了御椅,良久的沈默之後,才問:「太子的戰書中,可曾言明用哪隻軍馬和瓦刺人對陣?」

  劉健此時已經看過了鴻臚寺寺卿的奏書了,不由苦笑道:「學生軍。」

  「學生軍……」

  朱佑樘的臉色變得更差了,學生軍成軍還不過兩個月呢,兩個月前,他們還是一群只讀聖賢書的書生,靠著他們去和瓦刺的武士對陣,這和開玩笑有什麼分別?

  「胡鬧……」

  朱佑樘搖搖頭,只是嘆氣,這事兒若是別人做出來的倒也罷了,可是做出這件事的卻是自己的獨子,是當朝太子,他就是有火,此刻也沒處發泄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諸位以為,該當如何?」

  朱佑樘目光逡巡了劉健、李東陽、謝遷三人一眼,語氣顯出了幾分無奈。

  「陛下,為今之計,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學生軍非勝不可。」劉健正色道:「否則不知多少人在等著看朝廷的笑話,且不說那些藩國使節,依微臣之見,我大明之中也有許多不法的宵小之徒……」

  朱佑樘搖搖手:「你不必再說了,你的意思,朕知道,朕現在問的是,學生軍能勝嗎?」

  這一下子所有人傻了眼。

  能不能勝只有天知道,且不說他們不同軍務,就算是精通,卻也不相信一群操練了兩個多月的書生可以和瓦刺人的精銳對陣。

  要知道,瓦刺人每次遣使入境,都會帶上一千護衛,為了彰顯瓦刺人的武力,瓦刺汗通常會調撥帳前衛的武士隨行,帳前衛乃是瓦刺三大精銳之一,非同小可,都是瓦刺國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勇士,這可不是好玩的。

  朱佑樘見三人都不做聲,心裡就明白連這三個左膀右臂此時也拿不出主意了,不由苦笑道:「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李學士,你來說!」

  李東陽淡淡的道:「陛下,微臣不敢說。」

  「哦?你為何不敢?」

  李東陽苦笑道:「微臣要避嫌。」

  朱佑樘深看了李東陽一眼,淡淡的道:「朕知道有個叫李東棟的是你的族弟,你說的避嫌,可是……」

  隨即,朱佑樘明白了。

  事到如今,朱佑樘其實只有一個選擇,這個選擇很簡單,學生軍是誰創建的?

  明裡是太子,其實卻是柳乘風,學生軍的操練、武備、給養,幾乎都是柳乘風一手籌辦。那麼眼下要想死馬當活馬醫,唯一的辦法,就是立即放出柳乘風,命他來收拾這殘局。

  雖說勝利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可是能主持這局面的,也只有柳乘風而已。

  李東陽知道,所以他不敢說,因為他的族弟在柳乘風身邊,他說了,就是舉賢不避親,就是偏袒柳乘風。所以他在等,等朱佑樘自己拿主意。

  朱佑樘明白了,心裡不由想,眼下也只能如此,除了柳乘風,還有誰可以增加這微乎其微的可能?

  柳乘風非出獄參贊學生軍軍務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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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奉天承運皇帝制曰

    朱佑樘沉默片刻。

    隨即從御座上霍然而起,臉上帶著幾分激動的紅暈。

    既然已經無路可走,那麼選擇就只有一個,硬著頭皮撐下去。

    朱佑樘淡淡的道:「傳旨意,柳乘風謀殺大臣之事,查無實據,立即放人,命他立即入宮覲見,不得有誤。」

    朱佑樘話音剛落,又補充了一句,道:「柳乘風有功於國,查奸黨,平叛賊,今日獲罪,又是查無實據,令他蒙冤,朕心甚愧,即命柳乘風為威武中郎將,欽此吧。」

    所謂威武中郎將,其實是朱厚照自個兒弄出來的花名,這玩意和藝名差不多,屬於自娛自樂的興致,是沒有朝廷認證的。

    不過現在,朱佑樘卻是直接任命了這威武中郎將出來,這不但是給了柳乘風一個正兒八經的武職官員身份,言外之意,也是認可了學生軍。

    畢竟學生軍從前有些忌諱,所以掛在商行的名下,現在既然已經天下皆知,再裝模作樣也沒有了必要,既然如此,那麼索性光明正大的擺出來。

    現在所有的事都可以擱到一邊,最緊要的是十天之後的列兵對陣,這已經關乎著整個大明的臉面問題了,從前那些看上去很大的事,此時都變得不值一提。

    朱佑樘下了口諭,立即有隨侍太監記錄下來,飛快去司禮監擬定辦法。

    朱佑樘重新坐下,皺著眉,道:「諸卿還有什麼話要說。」

    朱佑樘的當機立斷,倒是沒有遭到劉健等人的反對,內閣既然無能為力,而這學生軍本就是柳乘風倡議籌建的,現在讓他來擦這屁股實在是再好不過。與其眼下追究柳乘風的責任,倒不如等這對陣完了再說。

    劉健淡淡的道:「陛下,操練的事微臣不懂,可是其他方面,微臣會知會一下兵部那邊,學生軍所需的供養、軍械,兵部盡力給些方便。」

    朱佑樘頜首點頭,道:「對,現在手頭上的事都暫時先放一放,要知會各部衙門,學生軍需要什麼,都要給予便利,大家同心協力,無論如何,也不能失了朝廷的體面。」

    正心殿裡正議論不休,與此同時,宮中的傳旨太監已經飛快騎著馬,帶著幾個宮中衛士出了紫禁城,一路直到順天府,順天府這邊中門大開,府尹帶著周泰等人出來接旨。

    這太監扯著嗓子道:「柳乘風,不,去把廉州侯請來,要快,陛下有旨意,是給廉州侯的。」

    太監故意將這個請字加重了幾分,順天府這邊的人當然知道意思,周泰自告奮勇的道:「下官這便去。」隨即飛快前往大牢,迎面撞到那李牢頭,劈頭蓋臉的就問:「廉州侯在哪裡?」

    李牢頭見是府丞大人,嚇了一跳,連忙道:「正在用飯。」

    周泰便道:「快提……請出來,還有,他入監時的衣物給他重新換上。」

    做官的誰都不是傻子,那太監的語氣已經透露出了許多內容,單一個請字,就足以說明柳乘風這罪臣極有可能要重獲天日。

    更何況周泰還是柳乘風的人,既然是去接旨意,當然要體面些的好。

    李牢頭嚇了一跳,這倒不是周泰的語氣嚇壞了他,而是柳乘風今個兒一早,就說要出獄,想不到此人身在牢獄居然神機妙算,看府丞大人的態度,廉州侯是當真要出獄了。

    李牢頭不禁抹了把汗,心裡不由想:「廉州侯還真是神機妙算,今日果然是要鴻運當頭了。」

    於是連忙去開了柳乘風的囚室,一面命人將柳乘風的衣衫來,周泰也快步走入柳乘風的囚室,躬身行禮道:「侯爺,聖旨來了。」

    「哦?」柳乘風朝周泰微微一笑,並不顯得詫異,其實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想好了脫身之策,他也知道,讓太子去送了這戰書,就是自己反擊的第一步,顯然,所有的事都還在他的掌握之中,聖旨果然來了。

    柳乘風呵呵一笑,道:「那好,本侯這便去接旨意,對了,李牢頭,你把我這裡的東西都收拾一下,尤其是這些行書,都要好好的收攏來,到時候我要帶出去的。」

    說罷領著周泰出了大獄,直接到順天府的正門,遠遠看到一個太監正心急火燎的等候著他,看到柳乘風來了,這公公頓時大喜,快步走過去,道:「柳乘風,接旨意吧。」

    柳乘風拜倒,正色道:「臣柳乘風接旨意。」

    太監展開聖旨,扯著嗓子道:「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廉州侯、錦衣衛千戶、東宮洗馬柳乘風,有大功於國,因工部事,蒙不白之冤,押入順天府大牢,飽經刑獄之苦。此朕之不察,而致今日柳乘風之禍也。朕心甚愧,命順天府人等,立即提柳乘風出獄,官復原職,敕威武中郎將,兼操練新軍要務,欽此……」

    到了這個時代,對這個時代的許多潛規則柳乘風都瞭然於心,比如這一次聖旨用的是「制曰」開頭,這就意味著,這份聖旨是皇上親手書寫,或者是皇帝口授,司禮監按著原意擬定。像這樣的詔書,往往語氣並不精煉,很多用詞,都是口頭用語。

    還有一種詔書,若是開頭是「詔曰」二字,這就是內閣擬定的旨意,這樣的旨意都是用八股文寫就,用詞精美,不過意義卻是不同,說穿了,詔曰就是內閣的意思,制曰就是皇帝的意思,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敕曰」的格式,不過這種格式並不常用,主要是在隆重場合用的,比如祭告天下等等。

    所以一封聖旨,要想解讀,首先就要明白,這旨意到底出自誰的授意,再琢磨旨意的內容,一般就八九不離十了。

    柳乘風聽了一遍聖旨,大致就明白了皇上的心思,皇上的意思很明顯,以前的事不再追究,當務之急,是立即官復原職,幫辦操練新軍。

    柳乘風道:「臣遵旨。」隨即長身而起,接了聖旨,一邊的順天府官員一個個有點兒傻眼,這傢伙,前些日子把工部侍郎都差點打死了,今日卻是查無實據,這個還要實據嗎?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目張膽,只要沒瞎眼的人都知道,這查無實據從何所起。

    許多人看向柳乘風的目光,已經有些變了。

    那公公顯然有些急躁,皇上還在宮裡等著呢,這時間他可不敢耽擱,連忙對柳乘風道:「侯爺,陛下還說了,命你立即入宮覲見,不得有誤,咱們走吧。」

    柳乘風道:「能不能容我回家換一身衣衫,你瞧,我這衣衫很舊了。」

    他這一身衣衫舊是不舊,只是存放了這麼久,確實有股子酸味。

    公公急的跳腳,皇上在宮裡龍顏大怒,你還要去換衣衫,陛下可是加重說了不得有誤這句話的,柳乘風這傢伙膽子大,可是他膽子小啊,說不準皇上過問下來,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他。

    這公公很想一耳刮子狠狠煽柳乘風一巴掌,可還是強壓住怒火,笑嘻嘻的道:「侯爺,事情緊急,耽誤不得,這個……這個……沿途的時候買一套將就著穿吧。」

    如今商貿發達,京師裡出了不少成衣鋪子,倒是不像從前,許多人都是扯些布回去自己縫製衣衫了。

    成衣鋪子的出現,自然不是偶然,在這背後,卻有一個大背景。

    從前的時候,女人們大多閒坐在家裡,縫縫補補,自然不必去買什麼成衣,一來成衣往往價高一些,而且也未必合適自家的體形。

    可是現在京師商貿鼎盛,紡織業尤其發達,迎春坊周邊,已經不知開業了多少紡織作坊,都是大量招募女工。

    尋常的百姓人家,女人閒著也是閒著,再者說紡織作坊都是女人,男人止步,所以也不怕出什麼敗壞家風的事,已經有不少女人在作坊裡做工了。

    這樣一來,家裡沒了女人操持,成衣鋪子也就風靡起來,與其讓女人們在家縫縫補補,當然不如在外頭掙點銀錢補貼家用,這成衣鋪子,便彌足了女人不能持家的不足。

    柳乘風微微一笑,雙手一攤,道:「這個,那我也得回家取了錢才是,沒錢,如何購買成衣。」

    公公真的急了,這傢伙居然還槓上了,咬死了要回家一趟,他連忙道:「雜家恰好帶了些錢,雜家給你買吧。」

    柳乘風一副不忍的樣子,道:「怎麼好教公公破費,不過既然如此,本侯便承公公這個人情,咳咳……那我們待會兒去如意居一趟。」

    「如意居……」

    公公呆住了,如意居是什麼地方?

    那兒可是京師最大的成衣鋪,卻也是最高檔的,不少商賈就是在那裡挑選衣衫,據說那裡的布料都是最上乘的,做工精細,穿了如意居的成衣,可是一種風尚,只是價錢嘛,最便宜的也是幾兩銀子,置辦出一套衣衫來,若是專挑貴的,就是上百兩也不是沒有可能。

    柳乘風這傢伙,擺明了是準備宰他一刀了。

    此時,柳乘風笑的很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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