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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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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17:59:10
第四百八十二章:眉目

  這老吏一開始還有些畏畏縮縮,可是慢慢地,心裡也不緊張了,開始努力回憶起那十幾年前的事兒來。

  柳乘風顯然也感覺尋到了一些東西,只是這東西時而很近,時而有很遠,捉摸不定,不由道:「那你知不知道楊作為何愁眉苦臉?」

  「這個,小人就當真不知了,大人。不過楊大人自此之後就再也不煉丹了,還把那些修道的書一併燒了。」

  柳乘風頜首點頭,既然地道的事已經因為某種原因而終止,那再打這個幌子也沒什麼用了。

  楊作這個人,只怕是很難再查了,不過那個什麼勞什子的仙長,似乎也沒什麼線索,只知道是南昌來的,帶著的是南昌口音,難道是和寧王有什麼關係?

  可是又不對,這個仙長一定是明教重要的人物,因為這條密道干係之大可謂大明開國以來所未有的,柳乘風甚至相信,楊作只是這所謂道長的棋子,真正暗中主持這件事的,想必就是這個木道長了。

  既然是明教的核心人物,絕不可能會與寧王同流合污,或許明教和寧王在某些利益上是一致,可是雙方的根本利益卻是不同,所以柳乘風絕不相信這是寧王指使。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木道士才是這個地道案最核心的人物,也是明教之中最核心的人物,這個人到底是誰?

  柳乘風看著這老吏,見他仍然跪在地上,便道:「你起來坐下說話吧,你現在再想一想,你見的那個姓木的道士還有什麼不同?」

  老吏道了謝,微顫顫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欠身坐下,努力回想了許久才道:「哦,是了,我聽說說那個木道士在京師中結交過不少的大人物,據說他此前也是讀書人出身,後來喪了妻,突然悟道,領悟了不少仙法,其餘的就當真不知了。」

  「是了,還有一次,木仙長還在的時候,左金吾衛指揮使大人突然帶兵到了這裡,說是要查什麼東西,在這兒翻箱倒櫃,是了,就是那一次之後,王仙長差點被那指揮使大人以反賊的名義拿了,自此之後,楊大人便不再煉丹,王仙長也沒了蹤影。」

  這麼一說,柳乘風打起了精神,莫非早在十幾年前,就曾有人查出了那姓王的有問題?他不由道:「還有別的嗎?」

  老吏這時候是當真不知道了,不由苦笑道:「大人,小人所知道的都說了。」

  柳乘風道:「待會兒本官自有打賞,你先到外頭候命,再想起什麼,便立即知會本侯一聲,去把陳千戶叫來。」

  老吏吁了口氣,如釋重負地出去,過了一會,陳泓宇快步進來,道:「大人有何吩咐?」

  柳乘風道:「成化年間,金吾左衛的指揮使是誰?」

  陳泓宇想了想道:「十幾年前,卑下還只是個小旗呢,哦,記得了,當時的金吾左衛指揮使就是現在的親軍都指揮使婁封。」

  柳乘風不由大喜,想不到這案子轉了個圈居然轉到了這位都指揮使大人頭上,十幾年前,婁封在金吾左衛做指揮使的時候一定有什麼發現,此時若是能從他那裡問出點什麼,或許能尋出一些線索。

  他連忙道:「立即備馬,我要去拜謁都指揮使大人。」

  此時天色已黑,柳乘風也顧不得什麼了,眼看著這案子越來越大,若是再拖沓下去,宮裡那邊不好交代。柳乘風帶著一隊人出了太常寺,隨即帶著一撥人飛快去往婁封的府上走。

  婁封是一個很低調的人,便是他的府邸也盡量低調,並沒有坐落在內城城東,而是在城西那邊,城西那邊富戶不少,要嘛就是一些京裡的小官,柳乘風抵達婁府的時候,人家的大門關得緊緊的,想必裡頭的人大多都已經睡下了。

  藉著月色,柳乘風榻上台階,用門環敲了敲門,裡頭才有了動靜,隨即,一個披著衣衫的門子開門探出頭來,看了柳乘風的服色,倒是不敢呵罵,客客氣氣地道:「大人這麼晚……」

  柳乘風正色道:「錦衣衛僉事柳乘風要拜見都指揮使大人,你去和都指揮使大人說,深夜拜謁,實在冒昧,只是事出突然,非要請大人出來相見不可。」

  門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飛快地去報信了,過了片刻功夫,門子去而復返,道:「我家老爺在小廳中見大人,請大人隨小人來。」

  畢竟是都指揮使大人的宅子,別看坐落的地方低調,可是裡頭的佔地卻當真不小,門徑幽深,隨著這門子走了小片刻才到了一處小廳,而此時婁封已經在這兒了。

  婁封見了柳乘風,倒也沒有怪罪,反而是吟吟帶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道:「柳僉事勤於王事,著實讓老夫佩服,這夜半三更的,居然還沒有歇下。」

  柳乘風行了個禮,道:「打擾了大人的清夢,還請大人恕罪。」

  婁封笑道:「老夫年紀老邁,睡得自是早了一些,不過也無妨,反正起來了,來,給柳僉事上茶吧。」

  已經有僕役去上茶了,柳乘風卻忍不住打量起這小廳來,發現這小廳裡竟有不少的字畫。

  柳乘風從前也是靠字謀生之人,仔細打量,竟是發現了不少前代名家的真跡,柳乘風忍不住道:「婁大人好雅興,原來也是好行書作畫之人。」

  婁封不由哈哈一笑,道:「柳僉事取笑,老夫只懂得舞刀弄槍,哪裡知道什麼行書作畫?實不相瞞,這是裝點門面用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當今天子優渥讀書人,咱們這些大老粗若是不附庸一點兒風雅,怎麼投其所好?實話實說,老夫這一輩子雖然認得幾個大字,可是至於這行書……,哈哈……」他摸了摸腦袋,頗有幾分大老粗的可愛。

  柳乘風不禁莞爾,這位都指揮使大人倒是頗有幾分可愛之處,不過往深裡想,他向自己掏心窩子,多半也是想和自己打好關係,看來柳乘風這駙馬似乎在親軍裡頭還算吃得開。

  「不知柳僉事來老夫的府上,可是有什麼事嗎?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還是你們錦衣衛的人手不夠用?若是不夠,老夫無論如何也得抽調一些出來。」

  柳乘風搖搖頭,道:「大人,卑下來這兒,是來向大人打聽一些事的。」

  見柳乘風滿是肅然,婁封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柳僉事但說無妨。」

  柳乘風道:「大人可曾在金吾左衛任職?」

  婁封道:「老夫未就任都指揮使的時候,確實是在金吾左衛做指揮使,那還是成化年間的事。」

  柳乘風道:「那大人可記得,當時大人曾帶人去搜過太常寺嗎?」

  婁封呆了一下,隨即變得一頭霧水起來,不由道:「太常寺?柳僉事,難道太常寺和明教的案子有關?實不相瞞,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很久,老夫一時已經沒了多少印象,請柳僉事容老夫再想一想。」

  婁封變得慎重起來,開始努力回想,柳乘風也不好勸,畢竟十幾年前的事,便是他也未必能有什麼清晰的記憶,總得給人家一點時間。

  良久……

  婁封突然有了些印象,隨即道:「是了,老夫想起來了,確實有這麼一樁事,柳僉事也知道,金吾左衛奉命保護宮裡的,本來這外朝的事和金吾衛沒什麼關係,只是當時老夫聽說一個太監說在太常寺裡有什麼寶貝,說是什麼仙丹被人私藏了,為了這個,先帝聽了之後便命老夫去搜查了,可是到了那裡卻是沒搜查出什麼。當時先帝的臉色很不好看,老夫著實是捏了一把的汗。」

  「太監……」

  柳乘風眼眸中掠過了一絲精光。

  這個太監,怎麼可能知道太常寺裡有古怪?又故意引人去搜索,十有八九,肯定是這太監知道點什麼,更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太監本來就和他們是一夥的,婁封帶人沒有搜出什麼,想必是這太監和太常寺裡的人合謀,早就把那洞穴暫時封住,又用假山填堵,自然搜不出什麼。

  這個太監才是本案的關鍵。

  柳乘風不由追問:「宮中可有檔案?」

  柳乘風所問的檔案其實就是起居注,既然那太監曾說過太常寺有仙藥,先帝又命金吾衛去搜索,按道理,起居注會詳細記載的,以此來作為將來修史的資料。

  「這個……」婁封卻是苦笑起來,道:「這個老夫也是不知,不過勸柳僉事不要報太大的期望,先帝在的時候,宮裡頭亂得很,很多事兒……」他的話點到為止,不便再繼續說了。

  柳乘風自然也明白婁封的意思,成化年間的時候,可以說整個宮裡到朝野都是一片混亂,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都有,起居注有沒有記載,也只有天知道,說到底,什麼事兒查到成化年間,就是一筆爛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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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23:44:39
第四百八十三章:凶險萬分

  越是往下查,牽涉的人就越來越多,柳乘風已經隱隱感覺到,事情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困難。

  明教的內部組織當真是嚴密無比,不只是如此,這明教只怕在成化年間更為猖獗,想要一網打盡,很不容易。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成化年間的太常寺卿這樣的高官居然都和明教有關係,如今又過了十幾年,只怕在京師裡,像楊作這樣的人不只是一個。

  柳乘風喝了口茶,調整了心情,才向婁封道:「大人可還記得此前那個向先帝言說太常寺的人是誰?」

  婁封倒是坦白,道:「老夫依稀記得,是御馬監的一個小太監,姓劉,叫劉昌,哦,是了就是他,他現在如今已經貴為御馬監提督太監,柳僉事不問,老夫幾是忘了。」

  御馬監提督太監。

  在宮裡,御馬監地位僅在尋禮監之下,司禮監負責掌印璽,為皇帝負責奏書和旨意的傳遞甚至是批紅,可是御馬監則是掌握軍馬,負責向各鎮派出監軍,而且還掌握著京師騰驟四衛軍馬。

  騰驟四衛,也是禁軍之一,甚至比親軍更為精銳,在紫禁城裡,親軍是專門負責裝點門面的,說穿了,其實就是顯擺威風,可是騰驟四衛作為宮中直屬的軍馬,乃是守衛京師最重要的一支軍馬,真正保護皇帝的也是他們。

  若說親軍只負責守衛紫禁城各處城門,也有一些負責隨駕,可是在皇上左右真正保護皇帝安全的就是這騰驟四衛。

  由於御馬監職掌御馬,自然有養馬、馴馬人員,由此產生了一支由御馬監統領的禁兵。這支禁軍最初的來源,是從各地衛所挑選的精壯之士,以及從蒙古地區逃回的青壯年男子:騰驟四衛不屬親軍指揮使司所轄的上十二衛但地位顯然高於上十二衛,是禁兵中的禁兵:這支禁兵的職責是「更番上直」,擔任宿衛。

  而掌握這支禁軍的就是御馬監,由御馬監提督太監負責操練,並且安排當值。

  也就是說,騰驟四衛也就是坊間常說的勇士營是一支完全控制在御馬監提督太監手裡的軍馬,他們的人數在三千人上下,分為四營輪番保護皇帝。

  可是現在,提督太監劉昌居然極有可能和明教有染,這讓柳乘風不禁呆了……

  劉昌確實也姓劉,而且在京師之中,也有足夠的能量暗中活動,若是這個人是明教的同黨,那麼……

  柳乘風不禁打了個冷戰,居然發現自己的衣襟都已經濕透了。

  婁封見柳乘風臉色不好不禁道:「柳僉事何故如此,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柳乘風忙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婁封的臉色頓時蒼白無比,不由期期艾艾的道:「這……這……怎麼會這樣,那陛下豈不是已經置身於萬劫不復的境地那劉昌既是明教之人,定會在勇士營中培植親信心腹若過……若是心懷不軌,那陛下的安危……柳僉事,此事事關重大,我……我們速速入宮,告知陛下,否則……否則便是抄家滅族也難辭其咎啊。」

  柳乘風咬著唇沒有說話,此刻他的腦子居然是一片空明,並沒有慌張。

  或許這就是不平凡的人與平凡的人之間的區別,見多了大風大浪柳乘風若是首先慌亂起來,那麼結果反而更為可怕。他心裡告誡自己,不要急,千萬不要急,這個時候任何一個決定,都對造成極大的影響,一個不好,就會陰溝裡翻船。

  他隨即道:「不成。」

  「不成……」婁封驚訝的看著柳乘風,隨即不由大怒道:「你可知道,將陛下置身險地是什麼後果,這件事若是傳出去,就算是亂黨們沒有舉動,陛下安然無恙你也萬死難贖,柳僉事事情緊迫,斷不能再有絲毫猶豫了,無論劉昌是不是亂黨,也要先把他控制住。」

  柳乘風大聲道道:「此時是深夜,現在入宮,不說宮裡已經落了鑰,就算你我能進去又能如何?進去之後,或許會打草驚蛇,讓劉昌以為事情敗露,到了那時候,提前發難,這個責任,大人承擔的起嗎?」

  他這麼一問,倒是把婁封問住了。

  婁封呆了呆,隨即也明白,此時確實不是入宮的時機,按照朝廷的規矩,一旦宮裡落了鑰,任何人不得出入的,就算要傳遞消息,也只能由門縫中夾帶進去,問題是,誰知道里頭接了消息的太監是不是劉昌的黨羽,這個險絕不能冒。

  而且就算皇上肯讓二人吊著宮牆入宮覲見,在探查明教餘孽的風口浪尖上,負責追查此事的欽差深夜入宮,也足夠引起別人的懷疑,這麼做,也確實是打草驚蛇。若是那劉昌提前發動,指使自己的心腹做出什麼對陛下不利的事,單憑他和柳乘風,又如何護駕?

  婁封臉色慘白,一屁股坐在椅上,苦笑道:「這麼說,咱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明知陛下有危險,卻只能無動於衷,柳僉事……我們……我們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

  柳乘風鎖著眉,不由變得焦躁起來,也顧不得再和婁封客氣什麼,從座椅上起身,負著手圍著這小廳裡團團轉。

  眼下的局勢實在是凶險萬分,若劉昌真是明教餘孽,那麼這個人不啻是個定時炸彈,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炸開,說不準,這劉昌就在今夜裡突然有什麼動作也是未必。

  可是現在是夜裡,就算向佈置也不成了,只能乾著急。

  左思右想,他突然抬眸,正色道:「劉昌固然可疑,可是還有一人,也有極大的嫌疑。既然現在查不了劉昌,暫時也不宜打草驚蛇,那麼索性先從另一個人動手。況且這劉昌身居御馬監提督太監多年,就算有所動作,忍耐了這麼久都沒有發作,想必也有顧慮,只要我們不驚動他,他暫時也不敢有什麼舉動,倒不如先從另一個人身上查起。」

  婁封驚詫的道:「怎麼,不知此人是誰?」

  柳乘風道:「那個楊作,乃是大學士劉吉的門生,劉吉在成化年間的時候,又是內閣大學士,劉吉的嫌疑只怕也是不小,或許這件事根本就是劉吉在背後操縱也是未必。」

  「啊……」

  或者是今個兒兒夜裡,聽到駭人的消息實在太多,婁刮整個人不禁驚呆了,眼下最有嫌疑的兩個人,一個此時掌握著皇上的生死,一個卻是內閣大學士,任何一個,都是要命的。

  婁封不由道:「那麼柳僉事打算怎麼辦?」

  柳乘風沉默了片刻,隨即道:「最壞的打算,是那亂黨是劉昌,若是此人是亂黨,那麼陛下和娘娘的性命就落入他手裡了,更為可怕的是,就算明日我們進宮將他拿住,可是這宮裡想必已有他不少同黨,到時候又該如何甄別?一旦有錯漏,那些同黨們狗急跳牆可不是好玩的。」

  「所以……無論劉吉與這件事有沒有關係,我們都必須做出一個樣子來,咬死了他就是亂黨,這樣,才能讓宮裡的劉昌放心。為我們多爭取一些時間,好將事情查明,將這劉昌一網打盡。」

  婁封瞪大眼睛,道:「你……你是說,我們要栽贓陷害,陷……陷害內閣大學士。」

  柳乘風撇撇嘴,臉色很是平淡,道:「這是最好的辦法,且不說劉吉也有諸多的嫌疑,你我又是天子親軍,只對皇上的安危負責,給皇上降低一分的危險,莫說是一個劉吉,就是首輔劉健,我柳乘風也不怕。」

  婁封不由苦笑,道:「這事兒最好還是從長計議才好。」

  婁封可不是傻子,他柳乘風有發瘋的資本,他可沒有,內閣大學士那可是宰相,且不論他的官職,任何一個內閣中任職的學士,哪個手底下沒有一夥的門生故吏,到時候人家一人一口吐沫,也足夠淹死他的。

  到了弘治朝,什麼錦衣衛,什麼親軍都指揮使,其實都不值錢,敢拿內閣人開涮,那是嫌自己的腦袋在脖子上呆膩歪了。

  柳乘風見婁封如此,倒也沒有為難他,事實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強迫也強迫不來,婁封能協助自己到這個地步,已經算很難得了,讓他陪自己去發一回瘋,人家不肯也沒辦法。

  柳乘風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幾上,正色道:「既然如此,那麼卑下也不勉強,只是明日清早,還要請大人隨卑下一道入宮,咱們就裝作是尋常的拜謁,將此事告知陛下,請陛下聖裁,只不過今個兒夜裡,卑下無論如何,也得做這麼一次壞人了,夜深了,大人還是及早歇下吧,卑下告辭。」

  他拱拱手,長揖而去,婁封苦笑,或許是有幾分愧疚,不由道:「老夫送送你。」

  二人出了小廳,趁著夜色婁封將柳乘風送出門去,外頭守候的親信護衛為柳乘風牽來了馬,柳乘風翻身上去,坐在馬上朝婁封行了個禮,道:「大人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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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23:45:07
第四百八十四章:誰比誰狠

  子時三刻。

  夜色暗如濃墨。

  內城裡頭卻是緊張無比,五個千戶所的人手已經全部抽調了出來,不管是當值還是不當值,此刻全部召集起來,除了一部分上街維持之外,太常寺那邊也聚了不少人。

  柳乘風帶著一批人出現在劉府。

  劉吉此前便主持內閣十八年,可謂位高權重,他的府邸在京師裡也是赫赫有名的,數百個校尉才勉強將這府邸圍了起來,柳乘風翻身下馬,朝身邊的校尉努了努嘴,校尉會意,上前拍門。

  門子剛剛將大門開了一絲縫隙,緊接著後頭數十個校尉便一擁而上,將這門撞開,裡頭的門子打了個趔趄,忍不住怒罵:「是誰這麼大膽,你們可知道……知道……」

  後頭半截話,戛然而止。

  這睡眼惺忪的門子看到了一柄柄明晃晃的繡春刀抖了抖,出現在他的眼前。

  柳乘風拾級而上,臉色平淡,走到這門子跟前,淡淡的道:「奉旨緝拿亂黨,你立即去內府,請劉吉出來說話。就說柳某人已在廳中等他,他若是不來,本侯只好硬闖了。」

  隨即大喝一聲:「所有人聽令,守住宮中所有要害,有誰敢私逃、亂動的,殺無赦!」

  「遵命!」

  闔府上下傳出一陣整齊的呼喝聲。

  這一下子,劉府裡頭的人終於驚動了,一間間屋子裡點起了燈,有人趿鞋出來詢問:「出了什麼事,是誰在呼喊,夜半三更的……」

  誰也沒有理會他們,而那門子已經飛快進了內府。

  劉吉的內府裡頭更是金碧輝煌。

  劉吉雖然老邁,可是精神卻一向很好,所謂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便是這個道理,為了尋樂,劉吉特別建了一座絲竹閣,其金碧輝煌的程度,絕對教人咋舌,這裡頭不但圈養著不少的歌姬,甚至還有不少相貌俊秀的男童,一到夜裡,絲竹靡靡,鶯歌燕舞。

  此刻的劉吉,正端坐在琴案之後,雙手撫弄著琴弦,數十個舞姬在這閣樓當中輕歌曼舞,劉吉的兩側,分別站著一對俊美的道童,琴音悠揚,妙曼的舞姿讓人炫目。

  劉吉樂在其中,卻被黑夜中一陣大吼聲驚擾了他的清夢,那琴音霎時戛然而止,發出很是難聽的鏘鏘聲。

  劉吉皺眉,臉上很是不歡快。

  舞姬們也都停止了舞動,一個個驚詫莫名,再見老爺這個樣子,紛紛福身,寰首垂頭,現出慌亂之色。

  老爺的家法是出了名的,尤其是生氣的時候,現在莫名其妙府外頭傳出這麼大的響動,老爺不高興,肯定是要尋人來發洩。因此所有人都不敢做聲,生怕觸了霉頭。

  這裡是什麼地方,是內閣大學士的宅子,是什麼人,居然敢衝撞劉府,莫說是劉吉現在已經重新入閣,就算是致仕的時候,也從來沒有人這麼大膽。

  入閣十八年,劉吉雖然被人戲稱為劉棉花,可是養成的威嚴卻不是什麼人都能褻瀆。

  他方才分明聽到許多軍士的遵命聲,一雙眸子掠過一絲冷鋒寒芒,隨即慢慢闔起來,依舊跪坐在琴案之後,淡淡的道:「人來。」

  片刻功夫,便有一個武士模樣的人飛快進來,不敢去直視劉吉,拜倒在地,保持著一個姿勢紋絲不動。

  「現在是什麼時辰。」劉吉一副壞了興致的樣子,臉色很冷。

  「回主上的話,子時三刻。」

  「外頭是什麼動靜,何故喧嘩!」

  「小人這就去查。」武士惜字如金,雷厲風行,飛快出去。

  劉吉的眼眸中,卻是掠過了一絲淡淡的憂色,那雙眸子裡,同時也掠過了一絲殺機。

  邊上的兩個道童見了,其中一個道:「老爺,快到進丹藥的時辰了。」

  劉吉擺擺手:「不急。且等等。」

  再過片刻,那武士沒有回來,倒是急匆匆的進來個門子,跌跌撞撞的衝進來,嚇得舞姬們發出一聲驚叫。

  這門子帶著哭腔,大聲道:「老……老爺不好了,錦……錦衣衛來了人,廉州侯也來了,帶著不少人,還拿了刀,衝進了府來,說……說是奉旨要拿亂黨,還讓老爺出去……」

  聽了這話,閣中所有人都不禁又發出一陣驚呼,舞姬們本就是女子,哪裡受得了這些驚嚇,個個魂不附體,嬌弱的身軀有的已經徹底軟了下去。

  劉吉臉色平淡,可是眼眸中卻是掠過了一絲冰涼,他慢悠悠的看著這門子,淡淡的道:「劉柱,你進府幾年了。」

  門子期期艾艾的道:「老爺,成化年間的時候,小人就伺候老爺了。」

  「哦,都有十幾年了,時間可過的真快。」劉吉不由感歎了一下,隨即道:「你跟了我十幾年,想不到這府裡頭的規矩你卻是一點兒也沒有記住,你一個門房,居然敢闖入內府來,你可知道驚動了家眷,尤其是在這夜深惶惶的時候,是什麼罪嗎?」

  門子臉色慘白,忙道:「可是……老爺……他們……」

  劉吉站起來,甩甩袖子,看都不看門子一眼,語氣冰冷的道:「人來,將他拿下……」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語氣停頓了片刻,隨即毫不猶豫的道:「打死!」

  他一邊說,一邊甩袖而去。

  在這閣樓外頭,不知暗藏著多少心腹的武士,這些人從黑暗中衝入閣樓的同時,劉吉已經跨檻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絲竹閣裡傳出一陣慘呼和求饒聲。

  另有一標武士,呼啦啦的擁簇著劉吉,劉吉如閒庭散步一般,帶著一大群人信步出了內府。

  先前一個武士恰好迎面而來,在黑暗之中,對劉吉密語幾句。

  劉吉冷哼一聲,道:「豎子安敢欺我。」他撇撇嘴,道:「隨我去正氣堂。」

  劉府廣大,單廳堂就有三個,各有用途,而柳乘風已在正堂裡等候,劉吉卻不去正堂,轉而帶著一隊人,直接去相隔五十丈的正氣堂。

  這正氣堂也是建於成化年間,先帝素愛丹藥,滿朝上下也漸漸對修仙煉丹之術風靡起來,劉吉身為內閣首輔,除了寫的一手的好青詞,更是在府內建丹藥房,聘請許多道士,每日從值房裡回來,便與道士們在這正氣堂裡談玄。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劉吉雖然沒有改掉吃丹藥的習慣,可是因為弘治皇帝很厭惡修道這一類事,所以劉吉早就遣散了道人,這正氣堂也不怎麼來了,而現在,劉吉步入堂中,高高坐在首位,雙眸微張,一列列武士護衛分列兩邊,外頭更隱藏著不少武士。

  劉吉隨即淡淡的道:「廉州侯深夜來拜訪,想必也是有大事相告,來,去把廉州侯請來說話。」

  一個武士飛快去了。

  而在正堂那邊,柳乘風事實上也坐在了首位,他這喧賓奪主的功夫早就練得如火純清,侯了多時,不見劉吉過來,倒是有個校尉匆匆的來稟告,道:「大人,劉閣老已從內府出來了,不過沒有往這邊來,倒是往另一處廳堂去了。」

  柳乘風剛要說話,外頭便有個武士進來,打量了柳乘風一眼,朗聲道:「閣老請廉州侯去正氣堂說話。」

  柳乘風頓時明白了。

  自己是喧賓奪主,佔據了事情的主動權。

  而劉吉則是爭鋒相對,想把這主動權搶回去,他冷冷一笑,道:「你回去稟告,就說本官在這裡久候多時,還是讓李閣老來見本官吧。」

  武士面無表情,道:「我家閣老說,柳僉事深夜前來,便是府上的貴賓,閣老已在正氣堂準備好了茶水,專侯大人前去。」

  柳乘風卻是笑了,道:「茶水就不必喝了,本官奉旨前來公幹,可不是來做客也不是來喝茶水的,來人,去請劉閣老。」

  那武士再沒說什麼,旋身便走。

  緊接著一個校尉飛快去了正氣堂,看到這兩側都是帶刀的武士,再看劉吉倚在躺椅上默不作聲,校尉行了個禮,道:「卑下見過大人,我家大人請大人去正堂說話。」

  劉吉瞇著眼,似是沒有聽到。

  這校尉氣勢頓時不由一弱,只好繼續重複道:「李大人,我家僉事大人請大人前去正堂,有要緊的事要詢問。」

  劉吉嘲諷似得看了這校尉一眼,隨即雙眸又是闔上,慢悠悠的似在養神。

  這麼一來,倒是讓這校尉手足無措起來,走又不是,繼續再說下去,人家又不搭理,不知該如何是好。

  倒是這個時候,一個武士從列中站了出來,看著這校尉,猙獰一笑:「你是何人。」

  校尉不禁道:「卑下錦衣校尉張實。」

  武士毫不客氣,踏前一步,掄起一巴掌狠狠摔在了這張實臉上,啪的一聲脆響:「一個小小錦衣校尉,居然敢在我家老爺的府上大吼大叫,沒有規矩的東西,還不跪下說話。」

  這一巴掌是蓄意為之,打的這張實七葷八素,臉都腫的老高,可是他不敢痛叫,連忙拜倒在地,方纔的氣勢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跪在地上道:「卑下……卑下無狀,還請李大人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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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23:45:32
第四百八十五章:隱情

  劉吉的嘴角上露出若有若無的笑容,淡淡地道:「先帝在的時候,朝野混亂不堪,再有萬貴妃手持國器,任以私人,這上樑不正,下梁也就歪了,以至於這朝野上下,放眼看去都是阿諛迎上的小人,廟堂內外,人人都不思報效,到了最後禮崩樂壞,蒼生塗炭。」

  他的眼眸微微一張,冷冷地道:「到了陛下繼位以來,驅逐那些奸邪的小人,遠離那些方士,讓君子和賢能的大臣來處置國家的大事,陛下更是親自來做表率,廢寢忘食,日夜勤懇,而有了今日的太平盛世。」

  「陛下繼位,第一件事就是立下規矩,宮裡有宮裡的規矩,各部有各部的規矩,君有君道,臣有臣道,則職責分明,三教九流各司其職,因此才能迅速革除掉弊政,還天下一個清靜。」

  「老夫身為內閣大學士,位居六部之上,陛下托庇政事之人。你又是何人?一個小小的錦衣衛,仗著有什麼追查亂黨的旨意,竟敢闖入老夫的府上出言不遜,桀驁無禮,你的心裡可有規矩二字?小小一校尉,蜉蝣撼樹,可笑,可笑!」

  劉吉對著這魂不附體的校尉說了這麼一大番話,天知道這話兒是給校尉說的,還是給那柳乘風說的,多半懷著的就是指桑罵槐的心思。

  他的話若是對柳乘風說,那意思便是:你不過是個錦衣衛,老夫卻是內閣大學士,別以為仗著有個什麼查亂黨的旨意就敢來老夫頭上撒野,蜉蝣不可撼樹,螳螂不可擋車,今個兒你敢來,可要承擔後果。

  校尉已被劉吉的氣勢嚇得動彈不得了,長跪在地,一聲不吭。

  而在這時,外頭卻傳出一陣掌聲。

  緊接著,柳乘風身穿欽賜飛魚服,腰佩著寶劍漫步進來,一邊鼓掌,一邊道:「劉學士高見,讓卑下聽了受益匪淺。」

  柳乘風一邊說,一邊進了這正氣堂。

  其實原本他是想和劉吉耗一耗的,只是現在時間緊迫,再耗下去,天都要亮了,實在不太值當,左等右等,不見正氣堂這邊有回音,索性就來了。

  柳乘風跨入檻中的時候,見烏壓壓的校尉自柳乘風的身後衝進來,如潮水一般拱衛住柳乘風,將劉府的武士推到了一邊。
  
  劉府的武士雖然人數沒有校尉多,卻都是彪悍的漢子,其中一個頭目模樣的人不禁抽刀,將刀抽出半截,怒氣沖沖地道:「誰敢在我家主上面前無禮!」

  柳乘風不去理會他,柳乘風身後的衛士高強不甘示弱,冷哼一聲,也是將刀抽出半截來。

  雙方紛紛要拔出刀來,劍拔弩張。

  劉吉卻是笑了,伸出手道:「陳風,不得無禮。」

  那護衛頭目才惡狠狠地瞪了柳乘風一眼,然後收刀入鞘。

  柳乘風打量著這已被人擠滿的小廳,不由笑道:「本來呢,卑下是想請大人到大堂那裡去坐的,地方寬敞嘛,誰知大人竟是不肯,不得已,卑下只好來這兒了。」

  他皺皺眉,繼續道:「這兒還真是擁擠,罷了,既然大人喜歡,那卑下也只好客隨主便,有話就在這兒說吧。」

  劉吉看著柳乘風,不由道:「廉州侯深夜來這兒,又帶著這麼多人,又是什麼意思?」

  柳乘風卻是笑了笑,道:「方纔聽到劉大人無規矩不成方圓的高論,讓卑下茅塞頓開,怎麼,大人難道不要給卑下一個椅子坐坐?」

  他這句話也是綿裡藏針,若是劉吉不肯給他座椅坐,那就是劉吉自己打自己的臉,自己不懂規矩,不管怎麼說,他的職事雖然不好,不過是個錦衣衛僉事,可是畢竟還是駙馬,是萬戶侯,爵位的品級上,也不比劉吉低太多。
  
  劉吉神色鎮定自若,朝身邊的武士使了個眼色,那武士會意,給柳乘風搬來張椅子,柳乘風不客氣地坐下,劉吉已是有些不耐煩,他一宿沒睡,又沒有服食丹藥,這個時候已經很是困乏了,淡淡地道:「現在柳僉事可以說明來意了嗎?」

  柳乘風毫不客氣地道:「捉拿亂黨!」

  劉吉神色一變,道:「誰是亂黨?」
  
  柳乘風盯著劉吉的臉色,一字一句地道:「現在可說不好。」

  劉吉冷哼:「莫非柳僉事是來消遣老夫的嗎?」

  柳乘風正色道:「消遣卻是不敢,但有幾句話要問一問劉大人。前太常寺寺卿楊作,可是大人的門生?」

  「楊作……」劉吉瞇起了眼,隨即道:「是又如何?」

  柳乘風道:「卑下調查中得出,楊作曾是你的心腹,隔三差五地來拜謁你,對你言聽計從是不是?」

  劉吉很快就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矢口否認道:「他中第的時候,恰好老夫是主考,算起來自是老夫的門生,可是要說他和老夫有什麼親密的關係,柳僉事卻是想岔了,成化年間的時候,老夫的門生沒有數百也有上千,若是再算上故吏,那就更加了不得了,怎麼?楊作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莫非柳僉事查到了他和亂黨有什麼關係?這個人看上去倒是蠻面善的,為人還算老實,若他是亂黨,這倒是真讓人不得不唏噓了,果然是自古大奸大惡之人,往往貌似忠厚。」

  一番言語,就把自己的關係瞥了個乾乾淨淨,不但如此,還故意以旁觀者的口吻評論一番,洗清自己的嫌疑。

  可是柳乘風分明感覺到,方才自己提起楊作時,劉吉的眼中掠過了一絲震驚,整個人的身體都有了微微的顫動。

  柳乘風冷笑道:「劉大人,到現在你還要隱瞞嗎?」

  劉吉臉上升起怒意,怒道:「隱瞞什麼?柳乘風,你深夜到老夫的府上,待老夫如階下囚一般,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以為可以仗著宮中的寵幸,欺到老夫頭上?你可記好了自己的身份!」

  他明裡是向柳乘風挑釁,可是給柳乘風的感覺卻是故意要轉移話題。

  柳乘風瞇著眼,淡淡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劉大人,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柳乘風慢吞吞地繼續道:「成化二十年,京師地崩,有聲如雷。天壽山、密雲、居庸關、古北口一帶,城垣墩台驛堡倒裂不可勝計,人有壓死者,先帝命撥京營軍士二千人修理居庸關樓,而朝廷有人上書,說是此次地崩,乃是上天警示,是太常寺祭天的禮儀出了錯,先帝聽了,要罷免楊作,是你站出來為楊作求情,奏書中還說,楊作與你交從甚密,你知道他的為人,一向敬天地鬼神,不敢有絲毫造次,也正因為如此,先帝才罷了這個念頭,這份奏書,現在還留有存檔。怎麼?劉大人要抵賴?」

  柳乘風既然來了,自然是做足了功課的,至少楊作的所有蛛絲馬跡,都已經讓人查過,錦衣衛裡頭,幾乎所有的高官都有一份記錄,可以隨時取來看。

  柳乘風的疑心已經越來越重,因為以劉吉的老奸巨猾,就算索性承認了他和楊作的關係,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最多也只是說識人不明罷了。可是現在卻百般地推諉,明知道錦衣衛可能查出點什麼,卻咬死了不肯承認,這未免也太不尋常了一些。

  難道他還怕一個小小的楊作能掰倒他一個大學士?就算楊作犯了天大的事,劉吉只要沒有參與,就沒有人動得了他,可是現在,劉吉卻是這般遮掩,卻又是為了什麼?

  柳乘風瞇起了眼睛,正色道:「到了現在,劉大人還有什麼說辭?」

  劉吉顯然已經惱羞成怒,狠狠地拍案而起,似是柳乘風觸到了他的逆鱗,冷笑連連道:「柳乘風,你住口!那只是奏書裡的一些說辭,不過是老夫見這楊作頗有幾分幹練,因此上書保他的烏紗,為了取信先帝才不得已說之,莫非就因為這隻言片語,你就可以說老夫與他有什麼勾結?」

  柳乘風抓住了劉吉話中的一個弱點,道:「你說取信先帝而故意說謊?這不是欺君嗎?」

  劉吉淡然,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欺君,不是老夫說的算,也不是你一個僉事說的算,只有皇上才說了算,你若是誠心要找老夫的茬,儘管去彈劾老夫就是了。」

  柳乘風的心裡不由在想,劉吉和楊作之間到底有什麼?這劉吉寧願被人說是欺君,也不肯承認和楊作有什麼關係,看他這惱羞成怒的樣子,哪裡像是個內閣大學士?

  他心裡更加起疑,只是單憑一份奏書就說劉吉是欺君,告到皇上那裡,只怕也整不了劉吉,畢竟劉吉要欺的也是先帝,先帝雖說是當今皇上的父親,可是這父子二人的關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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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23:45:56
第四百八十六章:真相浮出

  劉吉的疑點,已經變得越來越多起來。原本柳乘風認為堂堂內閣大學士,就算再如何吃了豬油蒙了心,要說他勾結亂黨,難免都有點兒牽強。

  畢竟凡事做任何事,都要有動機,說穿了就是理由,要做這種謀反的事,首先是有沒有好處,任何事有了好處人家才肯做,而劉吉已經貴為大學士,雖然一度致仕,可是年紀也是不小,現在又重新入閣,在大明朝裡位極人臣,這樣的人,又何苦要去與反賊勾結,這樣做對他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可要說劉棉花這種人有什麼理想或者是宏願,那就更加扯淡了,這種不要臉的人,貫穿整個大明朝,歷任的內閣首輔、次輔也未必能有幾個,就說那巨貪嚴崇,人家也是要臉的,雖說人品壞,可是也不至於到他這個地步。

  若說劉棉花能有什麼理想宏願,柳乘風寧可把自己的頭搬下來給人當球踢。

  可是偏偏,此時的劉吉卻讓柳乘風突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很明顯,劉吉一直都在閃爍其詞,含糊他和楊作的關係。其實他和楊作就算有關係,也沒什麼大不了,楊作這個太常寺卿,在朝中呆了這麼多年,朋友和故舊肯定不少,他是亂黨,別人也未必是亂黨。

  可是劉吉這般閃爍其詞,分明是心中有鬼。

  柳乘風冷冷的看了劉吉一眼,慢悠悠的道:「劉大人,實話和你說了吧,楊作涉嫌勾結亂黨,他幾次高昇,都是你舉薦的。況且又和你有師生之誼,大人可知道。亂黨定弦和尚臨死之前,曾說過,這亂黨姓劉,你的門生與亂黨有勾結,又姓劉,只這兩點,卑下就敢現在軟禁了大人,明教亂黨之事,事關重大,任何人有嫌疑。莫說是大學士。便是郡王、藩王,朝廷也絕不會姑息,你再三隱瞞自己和楊作的關係,到底是何居心。」

  聽到楊作是亂黨,劉吉眼眸掠過一絲冷色。反而讓柳乘風有些看不透了,心裡想,劉吉這時候莫不是在掩飾什麼。

  柳乘風沒有再做聲,知道從劉吉這裡已經問不出了什麼,既然如此,那麼自己最重要的是查明劉吉和楊作的關係,等證據到了眼前,看他劉吉又該怎麼說。

  柳乘風冷冷一笑,長身而起,道:「來人,從現在開始,這劉府裡頭任何人都不得出入,事涉亂黨,關係重大,也只能如此。若是劉大人當真是蒙冤,柳某人自會上門負荊請罪,可是凡事就怕萬一,還請劉大人見諒,這件事,臣會請聖旨下來。」

  柳乘風不再理會劉吉,帶著一干校尉退了出去,隨即對校尉們大喝一聲:「所有人全部退到府外去,派一千人輪替在這劉府外頭看著,任何人不得出入。」

  柳乘風又叫來個百戶,低聲吩咐道:「立即去查,無論如何,都要查出那楊作與劉吉之間的關係,楊作雖然死了,不可能他一點兒親朋故舊都沒有,按圖索驥,全部篩選一下,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若是有發現,算你頭功。」

  百戶頜首點頭,作揖道:「卑下明白,卑下這便去,挖地三尺,也一定查出點東西來。」

  ……………………………………………………………………

  錦衣衛們如潮水一般散去,全部在府外頭守著,這劉府裡頭,也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燭影之下。

  劉吉的臉色很難看,他很是不安的背著手,來回在正氣堂中走動,除了最心腹的一個武士,其餘人全部屏退了出去。

  那武士默不作聲,年約四旬上下,一雙眼眸帶著幾分木訥,可是若是仔細去看,卻又發現在這木訥之後,竟有幾分深邃。

  劉吉踱著步,良久,突然駐足,瞥了這武士一眼,淡淡的道:「依著柳乘風的性子,肯定會追根問底,繼續查下去,老……老夫就徹底的完了……」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竟是一下子蒼老了不知多少歲,方才的咄咄逼人和氣勢竟是一掃而空,取而代之是一種深深的忌憚。

  「若老夫是柳乘風,一定會從楊作在京師的故舊那裡著手,這些人,未必知道老夫和楊作的事,可是老夫聽說,楊作死後,有個心腹管事卻是不知所蹤,若是被柳乘風順藤摸瓜查出來,那可不妙。」

  劉吉老臉抽搐,眼眸中掠過了一絲殺機,隨即道:「想辦法,給外頭的人通個消息,盯著錦衣衛那邊的動作,若是當真讓他們發現了什麼,無論如何,也要殺人滅口,明白了嗎?」

  武士道:「外頭現在圍的水洩不通,只怕……」

  劉吉眼睛又眯起來,竟是有了幾分無奈,道:「事情怎麼會到這個地步!」他突然又猙獰著咬牙切齒起來,道:「柳乘風,老夫和你勢不兩立!」

  「來人……取丹藥給老夫。」

  外頭有人端著清水和一顆丹丸進來,劉吉毫不猶豫的先吞了丹丸,隨即喂了清水,坐在椅上,隨即,他那蒼老的臉竟是有了幾分血色,雙眸一張,渾濁的眼眸變得無比的清明,那喜怒不形於色的氣度又恢復在他的身上。

  舔了舔乾癟的嘴唇,劉吉道:「想盡任何辦法,一定要阻止柳乘風繼續查下去,但是行事一定要謹慎,切不可讓人察覺什麼。」

  武士道:「是。」

  ……………………………………………………………………………………………

  夜半三更,騎著馬在這涼颼颼的長街上,柳乘風已是疲憊不堪了,忙活了一夜,整個人像是虛脫一般,身後一隊校尉顯然也已經體力消耗的差不多,腳步變得有些沉重。

  「大人,現在去哪裡。」身後的高強向柳乘風問。

  柳乘風想了想:「弟兄們都乏了,隨我回侯府都歇了吧,人又不是鋼鐵,怎麼可能不眠不歇。」

  眾校尉如蒙大赦,紛紛隨著柳乘風回到侯府。

  侯府這邊,門子見侯爺沒有回來,也不敢睡下,一聽到外頭有動靜,立即探出頭來,一見主人回來,那睡眼惺忪的樣子頓時打起了幾分精神,笑嘻嘻的提了燈籠去接了,一面還道:「兩位夫人方才還打發人問,侯爺回來了沒有,小人還不知怎麼回話呢,侯爺總算回來了,是了,大夫人說為你熬了一碗參湯,叫侯爺一定要進用。」

  柳乘風滿是慚愧的道:「怎麼,她們還沒有睡。」

  門子道:「半個時辰前打發人來過,現在卻是不知,不過方才我還看到公主殿下身邊的小婢碧兒來這裡走了一遭,想必也是二夫人不放心,讓她來看看。」

  柳乘風頜首點頭,道:「嗯,知道了。」

  高強等人,自然各自到外府裡的房間裡各自去歇息,柳乘風則是單獨一人信步進了內府,遠遠看到溫晨曦的閣樓的燈已經熄了,於是便轉道往朱月洛那邊去。

  朱月洛的閣樓裡倒是燈火通明,柳乘風心裡不由生出幾分溫馨,快步過去,剛到閣樓外頭,恰好碰到碧兒紅著眼睛出來。

  見了柳乘風,碧兒驚喜的道:「啊……侯爺回來了。」

  她驚喜的時候聲音不小,柳乘風只得壓低聲音,道:「深更半夜,別擾人清夢,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嗎?」

  碧兒道:「殿下不睡我怎麼敢睡,侯爺回來的這麼遲,殿下一直說再等等,就等到了這個時候。」

  柳乘風莞爾一笑,道:「這倒是我的罪過了,你快去睡吧,這裡不必你伺候。」

  碧兒嗯了一聲,便到隔壁的臥房裡去歇了。

  柳乘風進了房,朱月洛並未寬衣解帶,一直候著柳乘風回來,方才聽到了碧兒驚喜的聲音,就知道柳乘風來了,正要來開門,柳乘風把門推開,二人正好隔著門檻四目相對。

  柳乘風露出幾分歉意,道:「有些公務要忙,回來的遲了一些,恕罪,恕罪。」

  朱月洛微微一笑,道:「只要不是去煙花胡同,你便是一宿不回,也不礙事。」

  柳乘風無語,這朱月洛對這京師的環境倒是融入的快,居然已經知道了煙花胡同,不過話說回來,自從過門之後,她和溫晨曦一對姐妹整日在一起,溫晨曦倒也罷了,晨若那個小妮子幾乎是京師裡的百事通,又素來喜歡嘰嘰喳喳,嘴巴從未閒過,朱月洛知道一些東西,那也沒什麼可驚詫的。

  柳乘風疲憊的打了個哈哈,道:「煙花胡同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為夫都是第一次聽說。」

  朱月洛紅了臉,道:「夫君從前在那兒做過百戶,會不知道那兒是什麼地方,好了,我知道你在外頭辛苦,並不是疑心你,讓月洛來猜一猜吧,夫君今夜這麼遲回來,肯定是為了上次咱們大婚時定弦和尚的事。」

  「那定弦和尚說,京師裡還有亂黨,想必是夫君查到了什麼眉目,而且夫君的腳上,並沒有沾到泥,這麼說,夫君一直都在內東城、內西城轉悠,只有這兩處地方,都是青石磚的道兒,每日都有人打掃,這麼說,夫君現在要查的人,肯定是朝中的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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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黑鍋總要有人背

  柳乘風不禁無語,看著朱月洛道:「還有呢?」

  朱月洛莞爾一笑,道:「夫君要查的是姓劉之人,一查到證據就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深夜追查,想必這涉案之人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否則也絕不可能這般緊張。」

  朱月洛一邊說,一邊端來一盞茶送到柳乘風的手裡。

  朱月洛又道:「劉健身為內閣首輔大學士,素來為天下士人敬仰,是出了名的君子大學士,依著我看,他應當不可能。至於劉大夏,他雖是兵部尚書,可是說他與亂黨勾結,似乎也不對,因為這亂黨在京師裡潛伏了想必也有些時候,至少已經經營了十幾年才有今日的聲勢,可是劉大夏前幾年一直被派去治理張秋鎮的水患,七八年沒有回朝,而且坊間都說,他和王恕、馬文升三人是弘治三君子,多半也不是他。」

  「至於其他人,若他們是亂黨同謀,危害倒是不甚大,就算查出他們有什麼嫌疑,夫君也不會徹夜偵查,我想來想去,夫君莫非是從劉吉那兒查出了什麼蛛絲馬跡?」

  她俏皮地笑了笑,繼續道:「劉吉這個人素來喜歡與方士結交,明教本就以仙道之法約束信眾,我在南昌府的時候經常看一些寧王書房中的書,其中有不少都是朝廷違禁的書籍,裡頭就有不少明教的一些介紹,所以依我看,劉吉的嫌疑是最大的,夫君這麼遲回來,想必是去了劉府一趟。」

  柳乘風不禁咋舌,不由苦笑道:「什麼都瞞不過你,怎麼?你很喜歡看書?」

  朱月洛道:「在寧王府的時候,成日呆在閣中,做女紅又嫌手笨,再加上……」她的神色有些黯然地道:「因此只能看看書消遣時間,寧王府的書房各色的書都有,我便經常借一些來看。」

  柳乘風道:「你這麼說,那下次我也尋些書來,把侯府裡的書房填滿,省得你寂寞。」

  朱月洛笑呵呵地道:「這好極了,前日和晨曦姐姐去麗人坊,那兒倒是有賣書的,可都是些才子佳人,亦或是女四書之類,這樣的書看一本就厭了,反而沒有雜書好看。夫君可是答應了的,不許反悔。」

  柳乘風淨了臉,滿是疲倦地道:「自然,自然,累死了,還是睡了吧,明個兒辰時記得叫我起來,我還要入宮一趟。」

  朱月洛抿了抿嘴,也是看出了柳乘風的疲憊,忙幫柳乘風寬衣,柳乘風擋住她的手,道:「我自個兒來,讓人脫衣服,總覺得有些不好,像是吃白飯的一樣。」

  朱月洛莞爾,隨即二人睡下不提。

  第二日清早,朱月洛辰時將柳乘風叫起來,碧兒給柳乘風端來了些茶點,柳乘風匆匆穿了衣,朱月洛道:「夫君今日又要很遲才回來嗎?」

  柳乘風點頭道:「你們若是在府裡呆得不自在就去麗人坊閒逛吧,年關越是臨近,我反倒越忙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歎了口氣,不知什麼時候能查出真兇。

  朱月洛安慰道:「夫君的難處,我和晨曦姐姐都能體諒,你快些去吧,不要耽誤了。」

  柳乘風點頭,裝束一新之後,提著御劍出了侯府,外頭已經有車馬準備好了,高強快步過來,道:「侯爺,方才衙門有人來稟告,說是劉吉府裡頭有動作。」

  「動作……」柳乘風瞇起了眼睛。

  高強道:「昨天夜裡,咱們把劉府圍了個水洩不通,可是劉府裡頭卻傳出銅鑼聲,那銅鑼聲似乎有什麼規律一樣,像是專門給府外的人聽的。」

  柳乘風不由地想,這莫不是給劉吉在府外的心腹傳達什麼信息?想不到,這個劉吉居然會玩這種花招。

  劉吉這個人已經是越來越可疑了,從他現在的種種動作可以看出,他和楊作之間一定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再結合楊作極有可能是明教中人,而現在事發,劉吉不但千般撇清與楊作的關係,似乎還想打亂錦衣衛繼續調查,結合他的許多小動作,柳乘風不由自主地將這劉吉的嫌疑調高了幾分。

  「派個人去傳令,無論用任何辦法都要查出劉吉與楊作之間的關係,實在不行,可以下條子給東廠,想盡辦法收集證據,再叫個人去請婁封婁大人,昨個兒我們一起約好了這個時候入宮,去覲見皇上。」

  隨即,柳乘風坐上了馬車,直接道:「去午門。」

  昨天夜裡的事,早就在京師裡傳開了,先是太常寺被錦衣衛圍了,接著又是劉吉被錦衣衛軟禁,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一下子讓所有人都不禁大驚失色。

  錦衣衛就是有天大的膽子,圍了太常寺倒也罷了,可是劉吉是什麼人?那可是堂堂內閣大學士!這樣的人,錦衣衛居然說軟禁就軟禁,當真是膽大包天。

  對坊間的百姓來說,他們不過是湊個熱鬧,碰到這種事,議論一番也就是了。

  可是對朝中的大臣們來說,卻都不由暗藏了一肚子的火氣,劉吉是不是混賬那是另外一回事,他便是混賬,那也是大臣們的混賬,現在一個內閣大學士,錦衣衛居然說軟禁就軟禁,這還有沒有王法,今日錦衣衛可以這般囂張的圍了大學士的私宅,讓這大學士今個兒連朝議都沒辦法參加,那明日,這些錦衣衛豈不是要翻了天,可以任意騎到任何人的頭上拉屎?

  錦衣衛的舉動觸動的幾乎是整個文官集團的利益,所謂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這個規矩在太祖的時候雖然是個笑話,可是在弘治朝卻是金科玉律。

  錦衣衛是什麼東西,一群狗腿子而已,他們當真以為現在是在太祖年間,是成化年間?

  清早朝議的時候,整個朝殿幾乎混亂不堪,雪花般的彈劾飛到了朱佑樘的案頭,連李東陽此時都不得不站出來說話,抨擊錦衣衛沒有規矩,要求宮中一定要嚴懲。

  朱佑樘見到事情鬧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也是勃然大怒,當場就在朝殿中拍了御案,聲言定要徹查到底。隨即,便召牟斌覲見。

  在正心殿裡。

  牟斌算是遭了魚池之殃,他這一次算是真正的倒了霉,本來在他的帶領之下,錦衣衛一向是很低調的,因此朝中的袞袞諸公們對錦衣衛也沒有多大的敵意,可是今日,錦衣衛突然做出了這麼大的動作,他這個指揮使卻是不知情,現在是人是鬼都要踩這錦衣衛一腳,他這指揮使就首當其衝,成了所有人發洩的對象。

  牟斌跪在這殿下,而朱佑樘已經大發了一通火氣,把牟斌罵了個狗血淋頭,牟斌很是冤枉,偏偏不敢辯解一句,只是不斷地請皇上恕罪。

  其實牟斌還可以把這事兒推卸到柳乘風的身上,畢竟這件事還真是柳乘風做的,更不必說,柳乘風現在奉命查案,本來就是柳乘風惹下來的禍。

  可是牟斌卻不敢推卸,其實他早就知道皇上之所以對他大發雷霆,是他擔負著主要的責任,非但如此,以皇上的聖明,自然瞧出這是柳乘風的部署,可是柳乘風現在在查欽案,而且這案子之大,也是前所未有,在這種情況之下,若是把柳乘風大罵一通,這案子還要不要查?

  可是滿朝文武那邊總得有個交代,現在全京師對錦衣衛都帶著敵意,沒辦法,只能尋他牟斌來背這黑鍋了。

  牟斌被罵得昏天暗地,魂不附體,卻是一個字也不敢辯,只是不斷磕頭。

  良久,朱佑樘的火氣顯然也已經漸漸地消了,才陰沉著臉道:「從此以後,要好好約束下頭的親軍校尉,不要以為朕姑息你,你就可以胡來,若是太常寺那邊真有什麼案子要查,可也不能拘禁官員,至於大學士劉吉,那也是朝廷棟樑,沒有證據,沒有宮中的旨意,胡亂地圍了人家的府邸,這還了得?」

  牟斌連忙道:「是!是!微臣一定好好約束,再不敢發生這樣的事。」

  朱佑樘於是心滿意足地點點頭,道:「你退下去吧。」

  牟斌卻不敢退,事實上,皇上只是籠統地說不要這樣,不要那樣,卻沒有具體地說現在是不是該把所有的校尉撤了。

  方才皇上的口吻裡還說案子要查呢,既要查案子,又要撤校尉,自己又該怎麼拿捏,這事兒一定要問清楚,若是問不清楚,到時候還是自個兒倒霉。

  只是現在皇上在氣頭上,現在去問,多半又會惹來龍顏大怒,說實在的,他伺候皇上這麼久,還真沒見過皇上發過幾次這麼大的火氣。

  以他牟斌的猜測,估摸著皇上這也是發給文武百官們看的,這是要和文武百官們站在一個立場,可是皇上心裡怎麼想,那就說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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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23:46:42
第四百八十八章:帝心難測

  「怎麼還不走?」

  朱佑樘見牟斌不肯走,顯得有些愕然,隨即不由注視了牟斌一眼,似乎覺得這位一向唯唯諾諾的錦衣衛指揮使今個兒似乎有點兒不太對勁。

  其實牟斌心裡也是叫苦,正猶豫著該不該問,最後咬咬牙,忍不住道:「陛下,那劉府外的校尉要不要撤下去?」

  他這麼一問,倒是讓朱佑樘不禁莞爾了。

  對朱佑樘來說,他既要維護大臣的體面,尤其是對內閣大學士,那更是不能讓人詬病出什麼來。

  對一個皇上來說,刻薄寡恩四個字可不太好承認,更不必說朱佑樘這樣的皇帝,對朱佑樘來說,千秋史筆極為重要。偏偏這筆桿子是握在別人的手裡,若是自己無動於衷,肯定是要遭人詬病。

  可是另一方面,明教所展現出來的可怖實力已經讓朱佑樘無比忌憚起來,他們膽大包天,居然敢行刺皇帝,而且在京師之中的實力不俗,要人手有人手,朝中要人有人,呼風喚雨,若是這一次不將他們一網打盡,誰知他們下一步又會有什麼打算。

  另外,南昌有個寧王,至少在對寧王平叛之前,一定要將明教連根拔起,否則對朝廷很是不利。

  所以這個案子還得查,而真正信得過又有擔當的親軍,柳乘風是最好的人選,這個人雖然做事不計後果,可是有忠心,與明教打過幾次交道,幾次破壞明教的行動,對明教已經有了瞭解,更不必說,他的手段雷厲風行,若是換了其他人主持徹查明教之事,朱佑樘就不太放心了。

  現在柳乘風正在查案子,不管讓錦衣衛包圍劉吉的府邸到底出於什麼本意,只要對內閣大學士毫髮無損,朱佑樘從本心上是不肯干涉的,因為他知道,只有放開手,才能讓柳乘風好好地發揮,把明教之人摳出來,若是今日插手一下,明日又過問一次,反而會給那個傢伙掣肘,對偵辦此案很是不利。

  朱佑樘想了想,看了牟斌一眼,給牟斌的回答是:「你自己看著辦吧。」

  牟斌起先還滿是希翼朱佑樘的回答,只要皇上有了聖裁,他按著皇上的意思去做,總不會出什麼差錯。可是朱佑樘一句你看著辦,讓他差點兒淚流滿面。

  這話兒的意思是說,這是他自己拿主意的事,錦衣衛繼續圍著劉吉的府邸,這是他指揮使膽大包天,敢和劉大學士對著幹,不但會被言官們的吐沫星子淹死,那劉大學士也不是好惹的,遲早要找他算賬。

  可要是他敢撤了那些校尉,到時候查辦明教的案子有了什麼差錯,這就是他身為指揮使放縱亂黨,這個大帽子戴上去是要死人的。

  所以錦衣衛不能撤,可是這黑鍋,他還得背著,不是皇上不肯把錦衣衛撤下來,是他牟斌領會「錯」了聖意,膽大妄為,敢欺到大學士的頭上。

  這……

  只是皇上要他來背這黑鍋,他又能如何?宮裡有宮裡的打算,既然皇上不肯把校尉撤下來,總不能讓皇上被大臣們指責,要不然,要牟斌這些親軍做什麼?親軍不就是為皇上分憂的?

  再者說了,柳乘風既是天家的女婿,又擔負著偵辦亂黨,眼下這個時候也不能去尋他晦氣,算來算去,他牟斌活該倒霉了。

  牟斌見狀,心裡苦笑,卻也不敢說什麼,躬身行禮,道:「微臣知道了,微臣告退。」

  「唔……」朱佑樘對牟斌的反應遲鈍似乎有些不太滿意,宮裡的意思猜都能猜得出,偏偏這傢伙居然還要多嘴一問,若是柳乘風,肯定不問就會明白自個兒想要做什麼,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讓柳乘風那傢伙去背黑鍋,他會肯嗎?

  朱佑樘居然忍不住失笑了,方纔的怒容一掃而空,可是又看到牟斌一副慘兮兮的樣子,突然心頭一軟,不管怎麼說,牟斌畢竟是自個兒的老臣,這麼多年矜矜業業,這一次確實為難了他,他忍不住道:「且慢著走,你任錦衣衛指揮使已有多少年了?」

  牟斌道:「陛下繼承大統到現在,已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不容易啊。」朱佑樘感歎了一句,良久才道:「好好地做吧,朕不會虧待你,是了,你有個兒子,是在龍驤衛裡做事嗎?朕前幾日還見過他在值守,這個傢伙稍稍磨礪一下,倒是可以用一用。」

  牟斌心中一暖,自然明白了朱佑樘的意思,忙道:「臣出身卑微,蒙陛下不棄才有今日,陛下恩德,微臣永生難報。」

  牟斌小心翼翼地退出宮去,不由長出了一口氣,不得不說,陛下待他還是不錯的,雖然方才確實有讓他背黑鍋的心思,可是現在想來,卻也知道宮中現在無可奈何,這個壞人只能讓他來做了。

  牟斌快步出了午門,卻正好撞到了柳乘風,見了這個傢伙,牟斌一陣苦笑,柳乘風連忙過來給他見禮,牟斌不禁指了指他,歎道:「你呀你……只聽說過部下給上司分憂的……」後頭的話說不下去了,只是歎口氣:「來這宮門外頭盤桓做什麼?要進就進,難道還未通報嗎?」

  柳乘風道:「卑下在這兒等婁封婁大人,稟報一下案情。」

  牟斌立即嚴肅起來:「現在案子有了眉目?」

  柳乘風倒是不隱瞞牟斌,點頭道:「若是沒有眉目,卑下豈敢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牟斌覺得有理,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莫非當真是劉吉?」

  柳乘風道:「這個,卑下就不敢武斷了,不過現在看來,他的嫌疑也是不小。」

  牟斌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淡淡地道:「你自管去查,不必有什麼顧慮。有天大的干係,老夫替你兜著。」說到這天大干係的時候,牟斌臉上的橫肉抽搐了一下,說實在的,這干係,他是真不想兜,可是沒法兒啊,他不兜,誰兜?索性賣個好。

  柳乘風說了幾句感激的話,牟斌已經飛快地上了外頭候著他的轎子,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北鎮府司,牟斌立即召集京師中的同知、僉事、千戶人等,一般的情況之下,北鎮府司是極少召集這麼多人的,可是指揮使大人剛剛從宮裡出來就鬧出這麼大的動作,肯定是非同尋常的事兒。

  再聯繫昨天夜裡鬧得驚天動地的事,這些錦衣衛的高級武官們倒是不敢怠慢,紛紛聚集起來。

  大家都在大堂裡就坐,因為地方不大,人又多,所以除了溫正和幾個同知、僉事,其餘的人都是乖乖站著。

  溫正坐在椅上,看著眾人,心裡隱隱有些擔心,昨天的事,他也知道,柳乘風做得還是太過了,內閣大學士是什麼?這可是大明朝最數一數二的人物,莫說是柳乘風,就是親軍都指揮使、錦衣衛指揮使都不敢冒犯的人物,雖說柳乘風是奉旨查案,可是連招呼都不打就把人家軟禁了,這不但把人家徹底得罪死了,而且還惹來了眾怒。

  這事兒肯定沒這麼容易收場,反倒自己這做岳父的,一時也不知該如何下手來幫他,只能乾瞪著眼。

  其實柳乘風在錦衣衛內部的迅速躥升,也確實讓溫正臉上有光,畢竟是自己的半個兒子,從一個校尉,兩三年是功夫,一下子就進入了錦衣衛的核心。

  在錦衣衛裡頭,陞遷雖然沒有朝廷那麼多規矩,既要看資歷,又要看科舉的出身,可是也沒有這般容易,當年錦衣衛裡頭也有一些一飛沖天之人,可是比起柳乘風來還是遜色了許多。

  其實理由也是很簡單,柳乘風和那些寵臣還是有分別的,雖說都有聖眷,可是柳乘風雖然有宮中的信任,可畢竟還有實打實的功勞,這兩三年立下的大功不少,自然而然的更耀眼一些。

  可是溫正心裡頭還是不免有幾分隱憂,柳乘風雖然陞遷極快,但為人太過咄咄逼人了,這樣的性子似乎不是長久之道,他倒是屬意牟斌這樣的性子,勝在穩健。

  他正胡思亂想著,牟斌已經快步到了,牟斌一出現,所有人紛紛站起來向指揮使大人行禮,牟斌抿著嘴,臉色嚴肅,什麼話也沒有說,先是掃視了眾人一眼,隨即在首位上落座。

  良久,牟斌冷冷地道:「現在朝野上下有許多流言放出來,說什麼錦衣衛膽大包天、膽大妄為,想必大家也知道,今個兒皇上將老夫詔入宮中,也是訓斥了一頓,讓咱們錦衣衛立即撤掉劉吉在府外的校尉,向劉大人負荊請罪,太常寺那邊的人也要撤掉……」

  眾人聽了牟斌的話,心裡直冒涼氣,想不到連皇上也插手了,看來有人要倒霉了。

  溫正的心情也降到了谷底,瞧這話的意思,宮裡似乎也是不滿錦衣衛了,當然,更確切的說,是不滿意柳乘風現在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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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洩漏天機

  就當所有人還在暗中猜測的時候,牟斌的眼眸變得更為嚴厲起來,而接下來他要說的話就讓人大惑不解了。

  牟斌正色道:「可是天子親軍,最緊要的是追查亂黨,亂黨未靖,案子查到了一半,怎麼能突然終止,陛下仁德,可是咱們親軍不能講仁義,對亂黨絕不能姑息。所以本指揮使今日在這裡先放個話,太常寺和劉府的校尉一個都不能撤,非但不能撤,還要加派一些,無論別人說什麼,咱們都不必理會,話兒就說到這份上,大家自己斟酌吧。」

  眾人都不由大驚失色,一向穩健的牟斌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實在讓人接受不了,若這話是柳乘風說出來的倒也罷了,畢竟柳乘風那個傢伙不太靠譜,可是牟指揮使卻是極為穩重的人,現在牟指揮使說出這麼番話,這意思豈不是說,皇上的話暫時可以不聽,別人的議論也可以不理會,欽案非但要查,而且還要查到底。

  這可不太像是牟斌的為人,說出這番話,且不說宮裡怎麼想,這朝野上下,也絕不會放過他。

  牟斌冷冷的看著大惑不解的眾人一眼,冷哼一聲:「誰有異議,現在就說出來!」

  無人發言。

  倒不是沒人反對,畢竟這裡頭也有內閣的人,尤其是那同知劉明顯,更是與劉吉休戚相關,可是以牟斌的性子,突然做出這個舉動,在沒有猜測出他意圖之前,倒是誰也不敢站出來聲言反對。

  「既然如此,那麼這事兒就定了,諸位都散了吧。」

  牟斌揮揮手。做出了他平生最大膽的舉動,他當然清楚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從現在開始,他會承受到極大的壓力,會惹到許多不該惹的人,只是現在,他也管不了這麼多。

  在這一點上,牟斌是聰明的,他的身份是親軍,作為一個親軍,任何人都可以不理會。甚至都可以反目,可是有一個人的話卻必須要聽,為皇上分憂是他的本分,若是他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麼他指揮使的位置也就做到頭了。便是有多少人保他也避免不了這個下場。

  這一場會議很是短促,甚至連會議都不是,前前後後都是牟斌一個人說話。眾人紛紛散去,只留下牟斌一人冷著臉坐在這空曠的大堂裡,他一直在掩飾自己的鋒芒,可是現在終於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自此之後,京師裡會出現一個全然不同的錦衣衛指揮使。

  一個書吏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道:「大人可有什麼吩咐。」

  「傳令……」牟斌在短暫的停頓之後繼續道:「坊間再有妄議錦衣衛的,都要拿起來問罪。把校尉們都派出去,天子親軍是他們隨便議論的嗎?」

  「還有,派個人,給東廠下條子,讓東廠也派出人手,這事兒不能讓錦衣衛來,他們東廠也別想瞧熱鬧。」

  書吏不禁道:「東廠那邊未必肯來……」

  牟斌眯著眼,卻是冷冷一笑:「他們會來的,你等著瞧吧。」

  「是,卑下這就去辦。」

  ……………………………………………………………………………………………………………………

  婁封姍姍來遲,他的轎子很是低調,穩穩停在午門外頭,轎伕掀開轎簾子,他彎著腰鑽出身子來,看到了柳乘風,笑吟吟的朝柳乘風打了個招呼。

  柳乘風等的有些不耐煩,這婁封是個武人,居然這般不守時間,讓他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柳乘風心裡頭不禁有點兒火氣,可是看到婁封笑吟吟的,又不好發洩,只得乖乖先給他行了禮。

  婁封下了轎子,含笑道:「抱歉,抱歉,昨夜睡的不好,竟是耽誤了時辰,親軍衙門那邊也有些緊急的事要處置,柳僉事,話不多說,我們立即覲見吧。」

  柳乘風頜首點頭,讓午門這邊當值的太監去通報去了,二人一邊在外頭等候一邊閒聊,婁封問道:「柳僉事,昨夜你去了劉吉那裡,可有什麼眉目。聽說昨天夜裡,你鬧得風聲很大,老夫在衙門的時候,可是聽到了不少閒言碎語。」

  柳乘風心裡想,婁封故意姍姍來遲,莫不是因為昨天夜裡自己的事兒鬧得大的緣故?他害怕被人認為與自己是一夥的,惹禍上身,所以才這個樣子。

  柳乘風心裡不禁有些火氣了,看了婁封一眼,語氣平淡的道:「若是沒有什麼眉目,怎麼可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婁封眼中閃露出駭然,道:「哦?難道當真是內閣大學士?這可大大不妙,堂堂內閣大學士,勾結亂黨做什麼?柳僉事是不是查錯了?」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御馬監的提督太監都有可能,內閣大學士為何不可能,真相沒出來之前,誰都說不好,可是現在,卑下倒是覺得劉吉的嫌疑最大了。」

  婁封頜首點頭,一副震驚的樣子,良久才道:「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柳乘風想了想,道:「不管怎麼樣,先從劉吉查起吧,劉吉雖然是大學士,可是他畢竟好控制一些。至於那個劉昌,如果他是亂黨,只要我們在查劉吉,他肯定能放下心來,至少暫時不會有什麼大舉動。」

  婁封道:「柳僉事說的不錯,先查劉吉,能安撫住劉昌,這樣未嘗不是好辦法。」

  二人正說著,有太監快步到了午門外頭,道:「二位大人,陛下在正心殿見你們,讓你們速速覲見。」

  柳乘風和婁封都停止了說話,肅容入宮,飛快到了正心殿,進去之後見到朱佑樘納頭便拜。

  這一次,朱佑樘沒有說免禮,而是陰沉著臉看著二人,等到二人口呼萬歲之後,朱佑樘才不客氣的道:「你們兩個,朕讓你們去查案,你們就是這樣查的?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還嫌這朝廷不夠亂的嗎?真是豈有此理!」

  婁封嚇得臉都白了,立即道:「陛下恕罪。微臣……微臣……」他看了柳乘風一眼,心裡想說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其實柳乘風當然知道婁封想說什麼,這老東西看來不是很靠譜,多半是想把事兒推到自己身上,不過似乎又打消了念頭。

  柳乘風倒是沒有慌張,而是道:「陛下,案情已經有了眉目。」

  柳乘風這一句話,頓時讓朱佑樘的怒容收斂起來。

  對朱佑樘來說,他最關心的還是這樁案子,明教的餘孽一日不查出,他就食不甘味,聽到柳乘風說有了眉目,便不由道:「你說。」

  這個時候,柳乘風正要出口,誰知婁封卻搶了話,竟是滔滔不絕的將案情說了一遍,這些案情,自然都是柳乘風告訴他的。

  柳乘風此前對婁封的印象一向頗好,可是今個兒他的表現,卻讓柳乘風感覺到了人心險惡,查案的時候,這傢伙做甩手掌櫃,這倒也罷了,出了事他差點就想把所有的責任推卸出去,可是現在邀功的時候,他居然口舌如簧了。

  不過柳乘風只是笑了笑,並不在意,搶功,這天下還真沒有幾個搶得過他的。

  朱佑樘顯然也沒有想到下頭二人的勾心鬥角,只是認真聽著,臉色越來越凝重,等到婁封說完,朱佑樘不由深吸口氣,道:「這麼多,現在兩個嫌疑之人,一個是御馬監的提督太監劉昌,另一個是大學士劉吉了?」

  婁封道:「陛下,正是如此。」

  朱佑樘沉默片刻,隨即看向柳乘風,道:「柳愛卿,你怎麼看?」

  婁封臉色一下子有些不太自然了,原以為這一次是表現的機會,誰知道,自己說了這麼多,這陛下居然還是看向柳乘風,問柳乘風怎麼看。

  柳乘風卻只是微微一笑,道:「陛下,這兩個人,任何一個若是明教亂黨,都會引發朝野震動,微臣以為,大學士劉吉雖然位高權重,可是假若他是亂黨,事情倒是簡單一些,對付他,只需一紙詔令宣佈他的罪行,緝拿查問就是。」

  「微臣擔心的是御馬監提督太監劉昌,提督太監領宮中勇士營,而劉昌在這任上做了這麼多年,難保沒有收買一些心腹,勇士營日夜拱衛陛下安全,若是有人圖謀不軌,則陛下和娘娘就危險了,所以微臣以為,假若劉昌是亂黨,就必須小心處置,不可草率。」

  朱佑樘頜首點頭,其實他哪裡會不明白提督太監意味著什麼,說句難聽點的話,一個提督太監在宮裡頭連個屁都不是,提督太監上頭有掌印太監,掌印太監下頭還有監督太監,這第三把交椅才輪得到提督太監。

  更不必說,御馬監只是十二監之一,像這樣的太監,紫禁城裡不下三四十人,偏偏是提督太監的所處的位置卻是不容小視,幾乎每個提督太監都是宮裡最信得過的人,因為提督太監掌握的是保衛紫禁城的最後一道坊間,若是這裡出了差錯,甚至比寧王造反更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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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章:有擔當的男人

  朱佑樘深吸口氣,這一份密報,讓他不禁警覺起來,天子之所以住在紫禁城,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安全。

  為了拱衛宮中安全,紫禁城的安全措施極為嚴密,最核心的是由太監們率領的勇士營,外圍則是親軍,幾乎每個人,都是精挑細選,而勇士營更是冠絕三軍的精銳。

  但是這個安全體系不是完全沒有漏洞,若是勇士營裡出現了亂黨,那麼後果將會是致命的,莫說這種人有十個二十個,便是只有一個,一個匹夫就足以引發天下大亂。

  提督太監劉昌,是宮中的老人,據說在成化年間,就已經在御馬監裡做事,而他的發跡得益於張敏,張敏乃是朱佑樘的救命恩人,為了在萬貴妃眼皮子底下保護朱佑樘,最後服毒自殺,在宮裡與張敏關係最好的人就是這個劉昌。

  因此朱佑樘對劉昌也極為信任,繼位之後,直接提攜他為提督太監,掌握勇士營,可是現在劉昌卻被疑是亂黨,那麼後果就極為嚴重了。

  因為要處理他,還要顧忌一個問題,劉昌在任這麼多年,肯定會收買不少心腹,就算拿下了劉昌,誰能保證勇士營裡不會有他的心腹狗急跳牆?問題是,短時間要查出他的心腹之人斷無可能,若是大張旗鼓的去嚴查,劉昌和勇士營裡的亂黨,風聲鶴唳之下,也難保他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朱佑柚的臉色有些不太自然了,他可是堂堂天子,現在卻置身於這麼危險的境地,便算他再如何果決,如何聖明,此時第一次有這種性命之憂,還是不知如何是好?

  「柳乘風,你繼續說吧。」

  治理國家,朱佑樘擅長。可是對付亂黨,再沒有人選比柳乘風更合適了。

  柳乘風正色道:「劉昌只是有了些懷疑而已,並非一定是亂黨,而且就算他是亂黨,潛伏了這麼久,也未必就會立即動手。以微臣之見,無論他是不是亂黨,為以防萬一,都要採取措施。」

  「首先,錦衣衛應大張旗鼓徹查劉吉,這樣既可以看看這劉吉是否與亂黨有關,另一方面,也可以麻痺住劉昌,讓他以為錦衣衛並未懷疑到他頭上,暫時先穩住他。」

  「另一方面,陛下不是要組建新軍嗎?不過現在朝中,也有人枰擊新軍未必足夠,何不如讓陛下下一道旨意,讓新軍與勇士營一齊出城操演,至於這防務,暫時交給親軍負責,只要勇士營出了紫禁城,微臣便立即控制住劉昌,待查明甄別之後,再行處置。」

  柳乘風的辦法確實是穩妥,宮裡是容不得沙子的,勇士營還在,對付劉昌太過冒險,那麼索性先查劉吉,讓劉吉麻痺劉昌,再藉著操演的機會,調虎離山,而那劉昌自然而然的便成了光桿司令,只需一道聖旨就可以將他拿下,至於出了紫禁城的勇士營,也可以仔細的甄別,革掉一批劉昌的心腹之後,再重新擔起衛戍的責任。

  眼下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朱佑樘不禁連連點頭稱是。

  婁封一直沒有表現的機會,這個時候忍不住道:「陛下,只是要剪除劉昌尚需要時間,陛下的安危在這段時間內如何辦?」

  朱佑樘眯著眼,顯然也是在猶豫,他居然又一次看向了柳乘風。

  這個舉動,或許只是條件反射,就像他從前一想起有什麼疑難的政事就忍不住看向劉健一樣,這讓婁封很是喪氣,原本是想表現一下,結果人家壓根沒有給他表現的機會。

  柳乘風沉默了片刻,直視著朱佑樘,一字一句的道:「陛下,宮中出了亂黨,萬分危急,微臣懇請陛下果斷處置。」

  這是一句很籠統的話,可是朱佑樘卻聽明白了。

  他的目光變得深沉起來,整個人煥然一新,如盤龍虎踞一般坐在御榻上,朗聲道:「朕乃天子,受命於天、即壽永昌。豈會懼怕區區幾個反賊,朕倒是要和他們周旋周旋,看看到底是誰,竟敢勾結亂黨,欲圖不軌。朕的安危,你們不必懼怕,朕在宮中自有安排,至於你們,只管盡力徹查就是。」

  朱佑樘畢竟是個有擔當之人,此時已經明白,不只是柳乘風等人別無選擇,就是他也是別無選擇,與其懦弱,倒不如顯示出天家的威嚴,更不必說,至少在隨行保護的幾個勇士營侍衛高手之中,都是朱佑樘最信得過的人,就算有人要行刺,也沒有這般容易。

  不過他的話鋒一轉,隨即又道:「龍亭公主出嫁,皇后身為其母后,對她很是鍾愛,在宮中日夜思念,朕念她們母女情深,豈可令她們骨肉相別,放旨意下去,皇后賢德,久居宮中,敕命她出宮去侯府探望龍亭公主,百姓家都可以省親,天家非是無情,也非草木,這一次權當是省親,旨意下達之後,讓皇后即日出宮,讓太康公主也隨著去吧,柳乘風,朕就將皇后和太康公主交給你了,如何?」

  柳乘風想不到朱佑樘竟是打起這個主意,可是話說回來,朱佑樘的這個安排實在有些不太合規矩,歷來沒有皇后去駙馬、公主那省親的道理,若是當真喜歡,把人謅入宮裡就是,可是這事兒雖然不合規矩,卻是勢在必行口他不由看了朱佑樘一眼,頓時覺得朱佑樘地形象高大了許多。

  天家無情,這是經過歷朝歷代總結出來的經驗,所謂的情,對皇帝來說就是個笑話,皇帝擁有四海,嬪妃如雲,就算有情,分到每一個人的頭上那也比紙還要稀薄了。

  而柳乘風相信,朱佑樘是個有情的人,他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卻絕不肯自己的妻女受絲毫的傷害,無論千秋史筆如何評價,至少在柳乘風心裡,他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只是……

  侯府裡突然多出一個皇后一個公主,這也夠添亂的,三個女人一台戲,柳乘風扳指頭算算,自個兒的府裡已有兩個夫人,還有一個幾乎每日都要來走動的小姨子,再湊上兩個,那就是五個女人了,這個……

  柳乘風硬著頭皮道:「微臣遵旨。」

  朱佑樘隨即臉色又是溫和起來:「還有太子,柳乘風,你去和太子打聲招呼,就算朕這幾日政務繁忙,讓他這些時日不必進宮為難了,身為兒臣的,應多承歡母后膝下,讓他往後多去侯府走動,伴在皇后膝下。事兒就這麼定了吧,年關就要到了,年關之前,朕一定要聽到好消息,下去吧。」

  柳乘風和婁封二人一道拜辭出去,到了現在,婁封算是明白了,自個兒雖是都指揮使,可是在宮裡,其實還真只是個協辦的角色,至始至終,他雖然插了那麼幾句話,可走到頭來,卻什麼也沒得到。

  柳乘風與婁封一道出了宮,顯然這婁封暴露出來的嘴臉,讓柳乘風有些不太高興了,因此一路過去,也沒怎麼搭理他,倒是婁刮笑呵呵的和他說了幾句話,柳乘風也只是隨意附和了幾聲。

  眼下事情已經清理清楚,劉吉那邊還在繼續徹查,劉昌現在的辦法只能將他穩住,等聖旨出來,只怕也就這幾日找個由頭讓新軍和勇士營協同操演,柳乘風反倒閒了下來。

  不過旨意馬上就會出來,皇后娘娘協同太康公主出宮省親,自個兒自然還得好好的準備一下,這事兒肯定會遭人詬病,說什麼皇后出宮去看公主,實在是壞了規矩,柳乘風對這些言論不會在意,他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讓皇后和那太康公主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才好。

  等柳乘風要去坐上自己的馬車,婁封笑呵呵的道:「怎麼,柳僉事準備到哪裡去?」

  柳乘風淡淡的道:「自然是回府,準備迎接娘娘和殿下的事宜。」

  婁封不由笑呵呵的道:「這也好,不過案子那邊,是不是要再做些安排。」

  柳乘風道:「劉吉那邊,已經有了安排,先從他那兒查起,若他是亂黨,那麼就可以洗清劉昌的懷疑了。若是劉吉不是亂黨,那麼劉昌的嫌疑更大,不過眼下咱們也動他不了分毫,先調虎離山之後,再行處置口說來說去也沒什麼好安排的口……」

  婁封不由笑了起來,道:「柳僉事說的也有道理,案子查到現在,你我反倒成了閒人了,只是劉吉那邊,能盡快清查出是否與亂黨有關嗎?」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這個可做不得準,不過一個大學士被錦衣衛軟禁起來,長久下去也不是個事兒,現在錦衣衛已經全力追查,總能有點眉目,最關鍵的,只是要查清楊作和劉吉之間的關係,想必也不是太難,多半也就是這幾日的事兒吧,婁大人也是辛苦,待會兒還要去衙門嗎?」

  婁封不由笑了笑:「柳僉事要去躲懶,可是老夫卻躲不得懶,少不得還是要去親軍衙門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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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23:47:57
第四百九十一章:可以託付

    目送著柳乘風的馬車越行越遠,婁封的眼眸中掠過一絲狡黠,隨即冷冷一笑,坐上自己的轎子。

    那轎伕並沒有急於抬轎,而是躬身用耳朵貼著轎簾子,低聲道:「老爺,現在去哪裡?」

    「回府!」婁封十分簡單的說了一句。

    柳乘風回到侯府,門子從來未見過侯爺回來的這麼早,尤其是這幾天,現在午時都沒到呢,一時間也是愣了一下,隨即趕快過來迎了,笑呵呵的幫柳乘風扶著高凳,伺候著柳乘風下了車,一面道:「侯爺今個兒難得清靜,想不到回來的這麼早。」

    柳乘風嗯了一聲,進了府。

    裡頭的家眷們聽說柳乘風回來,也都迎出來,一一與柳乘風相見,這些時日,柳乘風總是半夜回來,平時大家竟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柳乘風與她們都說了話,隨即到內堂裡去說話。

    溫晨曦和朱月洛左右各坐一邊,柳乘風喝了口茶,才道:「待會兒皇后娘娘和太康公主就要到了,是來咱們家省親的,只怕要盤桓幾日,這府裡頭也不要張羅什麼,不過該守的規矩還要守。不要讓別人家說閒話,說我們不懂禮數。」

    柳乘風這一句話,讓溫晨曦和朱月洛都不禁花容失色,溫晨曦道:「怎麼皇后娘娘要來,先前一點兒風聲都沒有?再說到侯府來省親,還要盤桓數日,只怕也沒有這樣的規矩,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朱月洛卻似乎明白了什麼,道:「姐姐,瞧夫君這急匆匆來報信的樣子,估摸著皇后娘娘轉瞬間就要到了,現在問這些也是無益,是了,我們是不是要換了吉服,再叫人張羅一下,開了中門。準備香案?」

    朱月洛對這些規矩,倒也懂一些,溫晨曦畢竟見的世面少。這時候自然全憑朱月洛拿主意,不由點頭道:「這事兒讓月洛做主,咱們呢蕭規曹隨。」

    朱月洛掩嘴一笑,道:「我也只是書上看到的。做不做得準卻是不知,想必就算有什麼怠慢,母后也不會見怪。」

    柳乘風對這什麼禮,其實也是懵懂不知,既然朱月洛知道一些,也只能聽她安排,他心裡估計,這皇后的鳳輦也就這一兩個時辰到,皇上的性子就是如此,打定了主意,再加上宮裡有危險,是不願意讓皇后娘娘和太康公主在宮中久留的。

    整個侯府,開始張羅起來。過了一炷香,宮裡果然來了人,卻是一個太監帶著數十個小太監到了,算是皇后的先遣軍,幫著做好準備工作的,如此一來,倒是讓侯府的人不禁吁了口氣。

  無論如何,有個『專業人士』提點,事情就好辦的多,需要什麼貢品,要焚幾柱香,還有各人穿什麼衣衫,都任這太監安排。

    柳乘風倒是躲了一下懶,這種瑣碎的事實在不是他的長處,跟著去湊合只是幫倒忙,索性到房裡躲個清閒。

    自從進了親軍,柳乘風在房裡待得時間已經越來越少,此時拋去所有的心事坐在這裡,讓柳乘風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那豆大的油燈,閃耀著昏黃,讓柳乘風的眼睛感覺到一絲不適,深吸了一口氣,隨手撿起了一本看,只是沒有到一刻工夫,外頭就有人來稟告了:「侯爺,皇后娘娘到了。」

    「來了……」柳乘風長身而起,快速出了房,到了中門這邊,一家子百口人都穿著禮服守候在這裡,柳乘風傳的是飛魚服,站在最首的位置,身後左右兩側分別是夫人和府裡一些地位較高的人,再後頭就是一些雜役和婢女了,隨著爆竹聲響起,中門大開,張皇后欠著太康公主跨檻進來,柳乘風帶著諸人一起問了安,張皇后道了一聲免禮。

    張皇后的臉色明顯不是很好,板著個臉,看了柳乘風一眼,再顧不得什麼規矩,只留下了一句話:「這些裝腔作勢的就免了,統統撤了,去大堂裡。朵兒,你和姐姐及溫夫人隨意到這侯府走走,柳乘風,隨本宮到堂中去回話。」

    張皇后懿旨下來,誰也不敢說什麼,人群各自散了。

  柳乘風亦步亦趨的跟著張皇后,到了侯府大堂,張皇后剛一落座,就已是忍耐不住,冷冷道:「到底出了什麼事,皇上一副神魂不屬的,你說,別以為你們君臣能瞞得住本宮。」

    柳乘風當然知道,宮裡有危險的事皇上肯定不會說,而張皇后突然收到旨意,說是要出宮省親,心裡肯定也會起疑,皇上那邊問不出什麼,當然要尋自己興師問罪了。

    畢竟這事兒太匪夷所思,張皇后當然覺得不正常。

    她雖是順著皇上的意出了宮,可是心裡不免擔心,自然問到柳乘風頭上。

    柳乘風連忙道:「陛下不過是因為娘娘思念……」

    張皇后繃著臉拍著邊上的茶几,嬌斥一聲打斷道:「本宮叫你來,不是要聽你這些昏話,柳乘風,本宮待你不薄,平時也對你多有回護,你就是這樣對本宮的?哼,你倒是好了,合著皇上來欺瞞起本宮來,你實話實話,到底是什麼事!」

    柳乘風心裡苦笑,要糊弄張皇后,似乎難度有點兒高,今個兒是不說實話是不成了。

    柳乘風沉吟片刻,儘量用平淡的語氣道:「宮裡出了些反賊亂黨,陛下為了安全起見,才……」

    「啊……」張皇后嚇得花容失色,不禁道:「反賊……可是皇上還在宮裡……這……這可不成,就是出了反賊,豈有陛下一人獨守宮中的道理,本……本宮……」她長身而起,冷若寒霜的還要說話。

    柳乘風瞧她的樣子,連忙攔住,道:「娘娘,陛下正是因為擔心娘娘的安全,才下了這道旨意,若是娘娘入宮,一旦有什麼危險……」

    張皇后冷笑:「危險?哼,萬貴妃在的時候,東宮裡也是處處殺機,活了今日不知明日,本宮和皇上一樣熬過來了,難道還怕這個,你休要多言,本宮這便入宮,太康公主就託付給你了,就算反賊們當真不軌,皇上身邊連個人都沒有,可怎麼了得。」她舉步要走。

    柳乘風只得攔住,苦苦勸道:「娘娘差矣,娘娘若是在宮裡,皇上便忍不住會分心,不能一心一意剪除反賊,更何況,微臣和皇上早有了除反賊的辦法,娘娘去了非但於事無補,反而有所妨礙。」

  「請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保護陛下周全,斷不會出現任何差錯,娘娘若是相信微臣,就請在這裡小住幾日,一切由微臣安排,若是陛下有絲毫損傷,微臣願以死謝罪……」

    他這一句話,也算是情真意切,張皇后不由遲疑,看了柳乘風一眼,淡淡的道:「本宮當真能相信你嗎?」

    柳乘風拜倒在地,正色道:「微臣起先不過是個擺字攤的無用生,蒙陛下青睞,才有今日,微臣與陛下休戚相關,本就連為一體,陛下的安危對微臣來說是頭等大事,微臣赴湯蹈火,保護陛下也萬死不辭,請娘娘放心,只要微臣一息尚存,陛下就可無恙。」

    張皇后嘆了口氣,將柳乘風扶起來,慈目打量柳乘風一眼,道:「這些亂黨的事,本宮也是一點兒也不知,你說的不錯,本宮就是入宮,那也幫不上什麼,只是陛下一人在宮中,總是叫人放不下。你跟隨陛下時日雖然不長,可是忠心和本事本宮卻是信的,今日,本宮便將陛下託付於你,請你無論如何保護陛下,知道了嗎?」

    她的話語中多了一個請字,意義非凡。

    柳乘風鄭重其事的道:「娘娘放心便是。」

    張皇后嘆了口氣,道:「在這裡小住,本來是件好事,有空閒呢,散散心也好。只是這個節骨眼上,真是沒什麼心情,本宮乏了,收拾了屋子,讓本宮去小憩一會兒,還有,這事兒不要對太康公主說,對太子也不要說,能瞞著就瞞著。」

    柳乘風應下,叫人安排張皇后歇下,到了府中的花廳,幾個年紀相仿的女子都在嘰嘰喳喳,一副不知愁滋味的樣子。

  那晨若不知什麼時候也來了,倡議大家一道兒去麗人坊,溫晨曦只是莞爾一笑,並不反對,朵朵好不容易放出來,自是拚命點頭,唯有朱月洛,似乎也察覺出了什麼,臉上雖然帶著笑意,眼中卻掠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見了柳乘風,晨若飛快過來,一點兒也不顧忌身份,拉著柳乘風道:「姐夫,我們都去麗人坊,你去不去?」

    柳乘風笑了笑,道:「那是女人家去的地方,我去做什麼,你們去,好好招待公主殿下,知道了嗎?還有,不要和殿下產生口角。」

    晨若咋舌,道:「我哪裡敢。」

    柳乘風道:「好了,你們都去玩,我還有些事,就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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