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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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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49:31
第六百三十二章:風暴
               
  與王司吏說過了話,柳乘風便自己在這案發的地方踱步走動起來。

  屠殺的現場,大多數並不是在官道上,顯然是周成和周成的家人們遭受襲擊之後,隨即便棄了車馬朝官道的東側樹林跑過去。

  可是誰知,在那裡明顯已經埋伏了人手,將他們堵了個正著,在距離官道兩百多丈的地方,將他們全部殺死。

  柳乘風檢查過這附近的樹林,發覺樹林裡的草叢雖有被人碾壓過的痕跡,可是卻沒有想像中的凌亂,有血跡的地方也較為集中,這麼看來,這些殺手顯然極為訓練有素,早已將這些人的逃生之路封死,擺成了陣勢,隨即將他們聚攏在一起,以非常短的時間內全部殺死。

  能做到這一點的,已經不是尋常的軍伍之人能辦到了,京師裡有這本事的,除了勇士營,就只剩下新軍,至於其他的親軍,柳乘風絕不相信能如此的訓練有素,能做到號令如一。

  不過這勇士營乃是內宮禁衛,莫說調動這麼多人,就是調動十人,宮裡也必須有報備的,手續極為繁瑣,至於新軍,新軍牢牢的控制在柳乘風手裡,就算有人擅自行動,柳乘風也不可能不知道。

  柳乘風此時預感到,在這京師裡,未嘗沒有一支暗中的力量,只是這支力量,卻是誰培養出來的?

  要培養出一支這樣的死士隊伍,沒有足夠的財力,沒有足夠的後台是萬萬不可能的,可是京師裡又有誰有這般的財力,有這樣的實力呢?

  柳乘風蹲在草叢中,手不由摘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手裡揉搓,左思右想,卻總是想不到可疑的人選,他不由站了起來,突然發覺這個案子。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樣簡單。

  他又在這附近努力搜尋了一會兒,接著,一個校尉突然在遠處的草叢中叫了一聲:「看。這是什麼?」

  柳乘風連忙趕過去,卻看到校尉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一樣東西來,這是一個香囊,香囊裡似乎放著麝香。柳乘風接過來聞了聞,仔細打量了片刻,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原本柳乘風的預料是,這香囊應當是周成家眷遺落下來的,可奇怪的是,這種香囊的樣式很奇怪,絕對不是京師裡較為常見的樣式,更重要的是柳乘風知道,那周成據說有個孫媳即將生產,在這種情況之下,大戶人家是絕不會家中有孕婦的情況之下,允許有人佩戴麝香香囊的。

  理由其實很簡單,據說還在漢朝的時候,皇后趙飛燕為了保養自己的皮膚,經常在自己的皮膚上抹上麝香,因此這趙飛燕從未誕生過子嗣,再加上這麝香本就有催產的作用,所以在古代,許多人都認為麝香是致人流產的藥物,連許多醫書裡都曾是這般的記載。

  家裡有孕婦,像麝香這種東西肯定是絕對禁止的東西,且不論這麝香當真是否有令人流產的功效,最重要的是,這鐘成規誰也不敢觸犯。

  這香囊上,還沾著一絲血跡,中央是個圓形的香包,兩頭則是細繩,明顯是方便主人將其懸在腰間,可是這細繩上捆綁的結子還在,卻是生生被擰斷了,這就意味著,是有人將這香囊從人的腰間扯下來的。

  這香囊,很有意思……

  柳乘風翻來覆去的看著這香囊,既然香囊不是周家人佩戴的,這麼說佩戴之人應當是其中的一個刺客,而這香囊的做工很是粗糙,甚至可以用低劣來形容,尤其是中間的香包,所用的材質並非是絲綢,而是麻布,這種布在現在只有較為貧瘠的家人才會用。

  偏偏像這樣的死士,未必能大富大貴,可是每月的薪俸必定豐厚,這是很順理成章的事,畢竟人家過的是刀頭舔血的生活,為主人殺人賣命,難道一個月掙得銀子會比尋常的工匠要少,這樣的人,一年有個幾十兩銀子都算不得什麼,以這樣的身家,便是在市場上買數十個上等的絲綢香囊也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偏偏,他佩戴的香囊卻是個粗劣無比的貨色。

  還有一個解釋,就是這個香囊對這個殺手有著很大的意義,比如是親眷或者是朋友所贈,可是這又有點解釋不通,理由也很簡單,一般的習俗,尋常的親朋好友,怎麼可能會贈香囊,香囊一般是作為信物存在,莫非送香囊給這個殺手的是個女子,而這個女子就是這個殺手的情人?

  柳乘風背著手,繞著一棵楊樹轉了一圈,身邊的人見他陷入了沉思,誰都不敢打攪。

  突然,柳乘風駐足,不由抬頭看了眼這樹上茂盛的枝葉,不由喃喃道:「可這又有些不對,且不說眼下的風氣如此,尋常人家的女子,又怎麼可能私會情郎?雖說許多才子佳人的故事裡,倒是誕生了不少這等雅趣的事,可是所謂的才子佳人,其實就是讀書人和妓女,只有妓女才會如此。可是妓女……妓女會送這種粗糙的香囊嗎?更不必說,這個殺手也算不上什麼才子了。」

  柳乘風想來想去,竟是發覺自己鑽進了死胡同,越往這方面想,越是解釋不通,蹊蹺的很。

  柳乘風只好將這香囊收起來,將王司吏叫來,道:「王司吏,今夜只怕你得留在這裡了,再到這裡搜一搜,看看還能不能尋到其他的東西,夜深之後,就去京縣縣城留一宿吧,我只怕還得回京師去,若是有什麼消息,立即派人來稟告就是。」

  柳乘風不由將手壓在王司吏的肩上,嘆了口氣道:「這一次,要有勞你了。」

  王司吏眼眶有些泛紅,老淚模糊道:「大人怎麼說這種話,學生若不是大人的知遇之恩,只怕現在還是個一錢不值的小司吏,學生的兒子也蒙大人提攜,如今已經襲了伯爵,學生這把老骨頭本就是大人的,有勞二字談不上。」

  柳乘風點點頭,也沒有再說什麼,再多說什麼客氣話,反而顯得有些矯情了,他只是拍了拍王司吏的背,朝王司吏點點頭,隨即快步去解了自己的馬,翻身上去,招呼陳泓宇、高強等人,坐在馬上看了一眼散佈在四周的校尉,隨即飛馬離開。

  事情已經越來越撲簌迷離,重重的疑點,讓柳乘風的頭緒像是打了死結一樣,柳乘風現在急需一根繩子,將所有的疑點全部串起來,而這時候柳乘風確實值得慶幸,當時他向宮裡的承諾是三天,而皇上給了他十天的時間,現在看來,三天時間顯然太短了。

  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一邊勒馬奔馳,柳乘風一邊心裡開始想著,時間自然是不容耽誤,可是現在,似乎也不必急於一時,回到京師之後,倒不如索性先歇一歇。

  原路打道回府,等回到京師時,天色已經黑了,柳乘風與陳泓宇道別,隨即帶著高強等一干護衛直接回了公府。

  其實這個時候,京師早已是滿城風雨了,文武百官們聽了這消息,紛紛上書彈劾,要求立即嚴懲兇手。

  這個兇手是誰已經不言自明,那些朝中的大佬們還好些,他們畢竟沉得住氣,突然發生這麼大的事,令他們始料不及,現在還在權衡此事是否對他們有利,可是下頭的那些官員們卻不同,有不少年輕的翰林、言官、給事中口沒遮攔,連繞彎子都沒有興趣,直接就指名道姓要求嚴懲柳乘風。

  宮裡到現在沒有一點反應,所有的奏書全部留中,既沒有發旨意袒護,也沒有做出嚴懲的姿態,對於宮中的態度,倒是恰好吻合了皇上的性子。

  朝中如此,坊間的議論就更多了,各大報紙此時也是紛紛譴責,畢竟周成無論如何都是朝廷命官,就算致仕,那也是士紳,現在被滅了滿門,這是何等駭人聽聞的事,而種種跡象來看,這柳乘風確實是最大的嫌疑人。

  甚至有不少報紙,直接將柳乘風與周成的恩怨,還有周成的案子好好的梳理了一番,最後得出來的結果,就差是指著柳乘風的鼻子大罵了。

  倒是學而報此時卻是盡力秉持著中立的態度,不斷放言,說是事情還未有結果,朝廷必定在徹查,等結果出來再做定論不遲,現在指摘廉國公,未免有失偏頗。

  不過學而報的立場,直接導致了銷量的下滑,許多讀書人和鄉紳,對學而報偏袒柳乘風已經有了不少的怒意。

  事情很是緊張,這種緊張也感染到了廉國公府。

  公府裡頭,幾乎所有人都顯得有些沮喪,甚至有人在私下議論,國公爺只怕這一次逃不過朝廷裁處了,於是不少人顯得有些惋惜,畢竟這柳乘風平時待他們不錯,能在公府裡做事,既體面薪俸又不低,若是柳乘風獲罪,他們且不說受牽連,可是這等好差事只怕是要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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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49:55
第六百三十三章:有了眉目

    柳乘風回了家,自然也看出了這府邸裡的緊張氣氛,卻是沒有聲張。

    溫晨曦因為有身孕所以在後園裡靜養,朱月洛迎出來,卻是裝出一副無事的樣子。

    柳乘風微微一笑,心知外頭滿城風雨的事這位公主想必早已得知,只是不動聲色而已,生怕給自己什麼壓力。

    朱月洛問柳乘風用過飯沒有,又說起溫晨曦今日的起居的事。

    柳乘風頜首點頭,道:「孕前三個月,確實不宜多動,好好歇息才是。需要些什麼,自然是讓下頭們去採買,可是你若是有閒,還是在榻下多陪陪她,有個人說說話,也不至於胡思亂想。待會兒用過了飯,我們一起去瞧瞧她。」

    朱月洛應了,抿嘴笑道:「這個不必夫君吩咐,我也曉得的,還是先用了晚飯吧。」

    說罷吩咐了廚子,過了一會兒親自端了飯菜來,晚飯她已經先用過,所以只是撐著下巴看柳乘風吃用,待用過了飯,便有人收了碗筷,柳乘風坐著喝了口茶,才道:「走,瞧瞧晨曦去。」

    他剛站起來,卻又想起什麼,從自己的懷中掏出那個粗糙的麻布香囊,道:「這裡頭是麝香,雖說麝香未必會引人早產,咱們還是避避嫌,這東西,暫時就收在你這裡,等會兒我再拿回去,明日清早去當值,我放到值房裡去。」

    「香囊?」朱月洛仔細打量,不禁問:「這從哪兒來的,這香囊很是破舊,咦,這繩子似乎是馬尾做的。」

    柳乘風苦笑道:「是一個刺客身上留下來的。香囊我也不甚懂,只是覺得很是古怪,打算再琢磨琢磨。」

    朱月洛嗔怒道:「你不甚懂,為何不來尋我,我來瞧瞧吧。」

    她小心翼翼的拿在手裡把握。隨即想了想,道:「這香囊定是定情信物。」

    柳乘風道:「我也曾有這些猜測,只是到底是不是,卻又拿捏不準。」

    朱月洛抿嘴笑道:「這其實很簡單,麝香本就是年輕未婚的女子佩戴的。若是嫁人成了婦人,誰會佩戴來著?就如在麗人坊那邊,香囊店裡麝香香囊是專門放在一處獨室,尋常的婦人呢是不會問津,只有一些未婚的小姐,因為喜愛這香氣才會買一些。想必夫君也知道,這麝香有催產的作用。哪個婦人會用這東西?」

    「你再瞧瞧,這香囊是用針縫製而成,不過所用的針未免太粗大了一些,看上去縫製的人很是貧寒,不過這女孩兒手巧的很。雖說巧婦無米,可是針法卻很是縝密,若不是女子,如何有這樣的細心?一個女子贈予了這刺客這種東西,不是定情信物又是什麼?只是古怪的很,現在一口針。價格也並不昂貴,是誰家的女子,連針都買不起了?」

    「還有就是。就算家中貧寒,可是左鄰右舍之中,誰家沒有備齊這些東西,就是去借也能借到,這個女子想必是對這刺客殺手有情,可是這刺客呢。也對這女子難以忘懷,您瞧。這馬尾搓成的繩子都已經磨爛了不少,否則也不會隨手被人扯下來,如此看來,這殺手應當佩戴香囊有不少時候了,或許是三年,或許是五年,一個男子肯這樣收藏一樣東西,自是心中有情了。」

    朱月洛說著、說著,臉上不由泛起一絲嫣紅,道:「只是不知他失落了這香囊,會不會傷心難過,四處找尋,哎……若是我遺落了世上最重要的東西,想必也很是難過。」

    柳乘風聽罷,先是失笑,道:「你倒是同情氣那個刺客來了。」隨即臉色一緊,陡然想起什麼,道:「你說這個刺客一定會四處找尋這香囊?」

    朱月洛似是也想到了什麼,道:「應當會四處找尋,這香囊定是那刺客最珍貴的珍寶,否則一個大男人,豈會日夜佩戴?以至於連馬尾搓成的繩子都已經磨損不堪了?還有,這香囊的表面也磨損頗多,這定是它的主人經常拿出來把玩,用以來思念自己的情人,一個人失去了生命中最緊要的東西,又怎麼會無動於衷,對這刺客來說,這香囊就是他的情人唯一的寄托,或許是因為他做刺客的緣故,甚至一輩子再也不能和情人相會,一旦這信物遺落,又怎麼可能不去找尋?」

    柳乘風臉色頓時激動起來,道:「你這麼一說,我終於有了頭緒,不錯,這香囊對那刺客來說,確實是世上最珍愛的寶物,便是用千金未必肯與人交換,這案子,只怕要有眉目了。」

    朱月洛是何等聰明的人,道:「夫君是不是想引君入甕,在遺落香囊的地方布下埋伏,等那刺客前來找尋香囊的時候,再將他拿住,只要拿住了他,事情就好辦的多了?」

    柳乘風點點頭,喜悅的不由刮了刮朱月洛的翹鼻,道:「你在這兒等一等,我出去吩咐一聲。」

    說罷飛也似得跑出去,一旦有了眉目,這種心情可想而知,柳乘風有些時候,激動起來倒像是個孩子。

    飛快去把高強叫來,高強今個兒困乏的不行,本已經去睡了,如今被柳乘風叫醒,睡眼惺忪的給柳乘風行禮,柳乘風才吩咐道:「要辛苦你一趟,你先別急,喝一口熱茶吧。」說罷讓人斟茶來。

    高強吃了茶,精力恢復了一些,不由精神一振,道:「大人有何吩咐。」

    柳乘風道:「你立即去京縣一趟,通知王司吏,告訴他,從明日開始,不必叫人大張旗鼓去搜查案發現場了,撤出所有的人手,一個都不要留,不過……安排一些有經驗的校尉,潛在那附近,隨時盯著可疑的人等,記住,一定不要打草驚蛇,告訴王司吏,一旦拿獲了人,立即押到我這裡來。」

    高強不由道:「刺客難道還會趕回去自投羅網?」

    柳乘風不由瞪了高強一眼:「讓你去便去,囉嗦個什麼。」

    高強咋舌,道:「去就是了,大人放心,我連夜趕過去。」

    柳乘風把事情吩咐下來,心情才鬆弛了不少,可是心裡又有些怕那刺客不回去尋香囊,難免有些惴惴不安,回去尋了朱月洛。

    朱月洛見柳乘風這憂心忡忡的樣子,拉住柳乘風的手,笑吟吟的道:「怎麼,事情吩咐下來了?你不必太過憂愁,這麼大的案子,肯定有許多蛛絲馬跡,慢慢的來,我一直相信夫君的,從前夫君遇到多棘手的事,還不是一樣順利緝拿了真兇,現在也一樣能。」

    「夫君的心思我明白,現在天下人都懷疑你,都說是你殘忍的殺害了那周成一家老小,哎……這些人聽風是雨,夫君就更該證明自己的清白,夫君也是累了,我們去見溫姐姐好不好,和溫姐姐說了話,再好好歇一歇。」

    一番體貼的話,讓柳乘風心裡暖暖的。

    柳乘風此刻心裡不禁在想:是啊!自己急什麼,來到這個世界,自己經歷過多少事,經歷過多少風雨,那一個個難關,又何曾難住過自己,現在只是事情牽扯到了自己,難道就亂了方寸?柳乘風啊柳乘風,你有兩個妻子,你的孩子也遲早要出世,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你現在所作所為,也不再是為了自己的身家榮辱,為的更是一份責任,這個難關,自己一定要趟過去,找出幕後的兇手,將他們繩之以法,證明自己的清白,決不允許自己被人栽贓陷害。

    柳乘風這般一想,不禁抓緊了朱月洛溫熱的手,微微笑道:「好吧,今日就聽你的。」

    二人手牽著手,倒頗像是後世如漆似膠的戀人,與這個時代的風氣相悖。

    二人到了溫晨曦的臥房,溫晨曦自有了身孕,緊張的不得了,連地都不敢下,生怕動了胎氣,這緊張的心情,倒也可以理解,在她肚子裡懷著的,是柳乘風第一個血脈,溫晨曦又是初次有喜,自然是小心翼翼。

    見柳乘風來了,溫晨曦要起身,柳乘風快步過去壓住她的香肩,不由笑道:「起來做什麼,好好躺著,身體怎麼樣,若是哪裡有不適,定要說出來。」

    朱月洛也進來,尋了椅子讓柳乘風在榻下坐著,自己則是坐在床沿,不由笑道:「我聽大夫說,姐姐偶爾也要走動一下,明個兒我陪姐姐到花園裡走走罷。」

    溫晨曦比從前豐腴了一些,柳乘風給她加了個頭枕,讓她半躺下。

    溫晨曦精神氣倒是不錯,對朱月洛道:「嗯,一起走走也好。」

    溫晨曦說罷又朝向柳乘風道:「像我這般每日躺著,還能有什麼不適,夫君也不必擔心什麼,聽說你近幾日公務繁忙,你是男人,在外頭要撐起一個家,也不必來時常來看我,晨若呢偶爾會來探視我,和我說說話。月洛呢,也隔三差五會過來,有她們相陪,我不妨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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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50:24
第六百三十四章:洞察人心

    清晨,柳乘風一早醒來,用過了糕點之後,便準備動身,他現在急於知道,京縣那邊到底有沒有消息。

    朱月洛也醒了,見柳乘風一副忐忑的模樣,莞爾笑道:「夫君不必焦慮,要放手去把案子查個水落石出,就更該沉得住氣才好。至於宮裡,明日我進宮去瞧瞧,探探口風。」

    柳乘風應下來,便當值去了。

    ………………

    劉吉的府邸,今日卻甚是安靜,劉吉今個兒清早便告了假,並沒有去當值,坐在書房裡,劉吉隨手翻閱著案牘上的書籍,一邊喝著茶。

    坐在書桌下頭,乃是劉府的老管家,這老管家坐在椅上,一動不動,他伺候了劉吉半輩子,對老爺的脾氣熟的不能再熟,劉吉此時的樣子,只怕心情不錯。

    看了一會兒書,劉吉拋下書,突然歎了口氣。

    管事的見了,不禁問:「老爺何故歎息?」

    劉吉道:「原本以為,周成一死,柳乘風必死無疑,可是現在宮裡卻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這倒是奇了,反而是錦衣衛那邊四處稽查,現在看來,老夫還是小視了那柳乘風。」

    管事的不禁道:「老爺,周成全家被滅了口小人倒是知道一些,可是小人聽說,那柳乘風聖眷正隆,權柄又重,皇上對他青睞有加,就算這柳乘風的嫌疑最大,想必這事兒到了最後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劉吉哂然一笑,看了這一頭霧水的管事一眼。道:「你懂個什麼,若是其他時候,這不過是件小事,說的難聽一些,皇上就算要處分,以皇上和柳乘風的關係,多半也就是個罰俸而已。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你可知道,當今皇上已經病重了?」

    管事聽了劉吉的話,滿是駭然。不禁道:「病重?」

    劉吉笑的更冷,道:「韓信是誰?漢高祖待他有知遇之恩,與他親若兄弟。拜其為大將軍,從未有過猜忌,此後就算獲罪,高祖也沒有考慮過殺死他,可是高祖皇帝一病危,這韓信便立即被高祖處死。且不說遠的,就說本朝,這麼多的開國元勳哪個不是功勳卓著,與太祖同生死、共患難出來的。這些人,與太祖比手足更親近幾分。可是你道是為何,太祖皇帝要誅滅他們?」

    劉吉自問自答的道:「若太祖皇帝能長壽,這些人自然好說,可是太祖深知,自己的壽數已經不多。一旦他駕崩,這些功勳們在軍中都有極大的威望,若是有人心懷異心,這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怎麼辦?若太祖皇帝的儲君是燕王,已燕王之能,太祖皇帝或許也不會對這些功臣們動手。可惜的是,太祖皇帝的儲君不是燕王,而是太孫,太孫年紀幼小,性子孱弱,怎麼可能對付的了這些開國的勳貴呢?於是太祖皇帝自知自己壽數將近之時,大開殺戒,將那些稍有心機的勳貴盡皆處死。」

    「有一句話叫做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現在陛下的處境和太祖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區別,老皇帝自知活不了多久,而儲君孱弱,他們要做的,就是挑選出可以托付的大臣以保證大明的社稷能得以延續,而這些托孤之臣,最重要的就是忠厚老實。而對一些位高權重卻又得不到宮中信任的大臣,就要剝奪掉他們的權利,甚至可能直接處死。這柳乘風深得皇上信任,原本應當是托孤大臣的人選。可是周成一死,這事情就沒這麼簡單,身為一個臣子,只因為有人曾反對他,便毫不猶豫殺了他們一家老小,這種人,還算忠厚?還算是老實嗎?一個不老實的人,位列中樞,權柄又這麼重,與太子更有莫逆之交,這樣的人將來若是作亂,會是什麼後果?」

    「因此嘛,這柳乘風縱然再深受信任,皇上再如何袒護他,如何相信他,就算明知極有可能是有人栽贓陷害,可是皇上也絕不可能對此事不聞不問,你可知道為什麼嗎?」

    管事的道:「還請老爺賜教。」

    劉吉冷笑一聲,道:「因為社稷之重,如若泰山,宮裡絕不敢拿國器去承受這個萬一,假若真有這個萬一,柳乘風當真殺了那周成滿門,那麼這個人,豈不是就是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外忠內狡之徒,陛下若是依舊信任他,將儲君托孤給他,將來的他權勢勢必滔天,這樣的人,若是不能做周公,那麼就是第二個王莽,陛下在臨死之前,定會將這個禍患徹地剷除掉。所以老夫所料不差的話,陛下的心裡未嘗沒有這個想法,他之所以不動聲色,將所有抨擊柳乘風的奏書留中不發,應當是念著舊情,給柳乘風一個自辨和洗清冤屈的機會,這個時間不會太久,若是柳乘風不能查出點什麼,證明自己的清白,那麼……」

    劉吉冷笑連連:「那麼柳乘風必死無疑!」

    管事不由深吸了口氣,原本他看這件事,又聽坊間說起此事,本來也只是霧裡看花,可是老爺這麼一番深切的話,讓他一下子豁然開朗,原來這麼一件事,居然涉及到了如此深厚的背景。

    管事的想了想,不禁有了追根問底的心思,道:「那麼此事對老爺又有什麼好處呢?」

    劉吉捋鬚一笑,道:「我若是陛下,這陛下原本的心思嘛,想必也是簡單,這托孤的幾個大臣,多半就是劉健、李東陽、謝遷三人,除此之外,再加上柳乘風和成國公,陛下的心思也是簡單,柳乘風和劉健幾個關係雖然還算和睦,可是雙方的利益卻是不同的,所以一旦儲君繼位,這內閣和柳乘風、成國公,勢必會相互制衡,唯有這樣,儲君才能坐穩江山。可是一旦柳乘風垮台了呢?單憑一個成國公能制的住內閣?」

    管家恍然大悟,道:「小人明白了,沒了柳乘風,陛下也絕不會讓劉健這幾人獨大,縱觀其他人,除了一個成國公,又沒有能制服劉健著這些人的力量,那麼陛下定然要挑選出人選來,秉筆太監蕭敬算一個,成國公在軍中頗有威望,如今又主掌南京都督府,也能算一個,可似乎蕭敬畢竟是個太監,外朝的事插不上什麼手,而成國公王輔影響卻是太低了一些,且又遠在南京,如何能與內閣相抗?只要柳乘風一垮台,那麼陛下就不得不考慮到老爺了。」

    劉吉不禁微微一笑,道:「你隨了我這麼多年,也算是開竅了,不錯,只要柳乘風垮台,這天下還能制衡劉健等人的,也唯有老夫了,現在老夫拭目以待的就是這個,老夫倒要瞧瞧,這柳乘風有什麼本事,能討還自己的清白,只要他不清不楚,就是老夫發跡之時。」

    管事的連道了幾句高明,可是心裡頭卻也不禁膽戰心驚,老爺的這一連串計劃,可謂是機關算盡,這樣的人實在可怕,就連他自己,甚至都有一種錯覺,自家的這位老爺能夠洞察人心,自己的心思呢?老爺是否也看穿了?

    劉吉疲倦的伸了個懶腰:「現在外頭亂的很,老夫還是那句話,這府裡的人這幾日都不得隨意滋事,老老實實在府裡呆著。」

    管事道:「小人知道了。」

    劉吉突然瞇起眼,冷冷的道:「那個萬通未必可靠,此人很是狡詐,卻也不得不小心提防,讓個人,去盯著他,他去拜訪過誰,近來都在和誰打交道,都要報過來。」

    …………………………………………………………………………………………………………………………………………

    萬府。

    萬通顯得很是焦慮,背著手在廳中團團的轉,現在周成確實是死了,可是周成的死,卻讓他高興不起來,原本那劉吉再三保證,只要周成一死,柳乘風必定垮台,可是現在……柳乘風非但沒有垮,反而帶著校尉四處活動,這事兒若是真查出一點眉目,等於是給了宮裡收拾他的把柄,自己的身家性命可就完了。

    「老爺,人來了。」外頭一個僕役飛快進來,聲音急促的道。

    萬通背著手,眼睛不由一亮,像是那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道:「在哪裡?」

    「就在府外,片刻功夫就來了。」

    萬通精神一振,道:「快請,請他們進來。是了,還去斟茶,上茶來,讓人在府外頭盯梢著,想必這府外頭有廠衛的暗探也是未必,給我盯住了。」

    「是,小人這就去辦,老爺還有什麼吩咐?」

    萬通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隨即整了整衣冠,臉色也變得從容起來,隨即尋了個位置坐下,深吸口氣,這喪家之犬的惶惶不安,總算是被一股子氣定神閒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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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50:50
第六百三十五章:落網
               
  一個清瘦的老者,六旬上下,蓄著山羊鬍子,他年紀雖大手腳卻是靈敏,毋須人攙扶便飛快的步入了花廳。

  屁股挨著了椅子坐下,這老者隨即便笑了。

  他的笑聲很古怪,彷彿是有人扼住了他的脖子發出的聲音一樣,從進來到現在,他的眼睛根本就沒有朝萬通看一眼。

  萬通笑吟吟的請人斟茶過來,老者卻是用手擋了擋,慢悠悠的道:「你們的茶我喝不慣,今日來這裡,我是想問一問,那柳乘風是怎麼回事,不是他必死無疑嗎?皇帝定會撤職拿辦,可是現在為何他非但沒有撤職,反而還如此生龍活虎,似乎查探。」

  老者語氣很是不客氣,惡狠狠的道:「你要記住,若是讓柳乘風查出點什麼,你就是夷族的大罪,自己掂量著吧,不要誤了自己。」

  萬通嚇得冷汗淋漓,道:「我……我……我只是誤信了那老狐狸劉吉之言……」

  老者冷笑:「是不是誤信了那劉吉可和我沒什麼關係,力是我們出的,你想要獨善其身,我們則是奉主人之命,除掉柳乘風。至於那劉吉是什麼如意算盤,可和我們沒關係。」

  「是,是……」萬通在這老者面前,居然低聲下氣,大氣都不敢出。

  老者的語氣才緩和下來,道:「不過想必那柳乘風也查不出什麼來,我的武士都是乾脆利落之人,應當出不了什麼差錯。你也不必太急躁,慢慢等待消息吧。其實……」

  老者眼眸中掠過一絲狡黠,慢悠悠的道:「我們急,那柳乘風未嘗不急,他若是找不到兇手,那皇帝也絕不會放過他。」

  萬通這才鬆了口氣,不禁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這老者微微一笑,隨即又道:「劉吉那邊說,皇帝已經病重。此事是真還是假?」

  萬通想了想,道:「這個……我也分辨不出,劉吉這個人。狡詐的很,說不準當時是誘騙我們殺人滅口,所以才故意用這言語來哄騙我們也是未必。可是話又說回來,這世上的事從來沒有空穴來風的,這劉吉既然敢說,說不準還真有點兒蛛絲馬跡。」

  他的話說的模棱兩可,讓老者很是不滿。老者皺皺眉,道:「這個消息,一定要確認出來,其實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皇帝死的太早了,他若死的太早了,對我家主人那邊來說未必是什麼好事,可是他病重,對我們還是有些好處。我家主人有囊括四海之意心併吞八荒之志,遲早是要與大明為敵的,當今皇帝頗有幾分聖明,於我家主人並無好處。」

  這老者說話也有些矛盾,頗有幾分盼著皇帝死,可又覺得這皇帝若是死的太早。未嘗對他們有利的矛盾。

  老者眼睛眯起來,道:「所以無論如何,我們也要試探一下,那個劉吉,你須讓人時刻盯著,看看他的舉動。至於我們,現在就不好出面了,還是避避風頭的好。」

  萬通臉上卻顯得頗為不情願,道:「此事還是從長再議的好,現在廠衛那邊,只怕也已經盯上了老夫,這……」

  老者冷笑連連,看著萬通道:「這是你的事,咱們各司其職,動手的人是老夫出的,現在讓你探聽一下消息你也不肯嗎?就這……也敢奢談你願為我家主人效忠?」

  萬通臉色霎時變了,既是沮喪又不敢頂嘴,卻不得不道:「是,是,我另想主意……京縣。

  縣衙的後院花廳裡,王司吏與縣丞王茂二人對坐著,中間是一個棋枰,二人分別執子,觀棋不語。

  王司吏駐在這京縣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本來指揮使的意思是讓他好好的搜查案發地點,可是突然又傳出了個命令,讓他立即撤走無關人員、守株待兔。

  如今守株待兔已經有兩天多的光景,王司吏已經顯得很是心焦了,雖然已經挑選出了一隊精幹的校尉在那兒埋伏,可是等了這麼久,卻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人倒是抓了兩個,不過細細審問,才發現只是幾個路人,北鎮府司那邊,每日都有人來催問,可是王司吏總是交不了差,其實他的心裡又何嘗不是憂心如焚。

  可是守株待兔這種事,沒有兔子來就是沒有,你又能奈何?越是毛躁越是打草驚蛇,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京縣與人下下棋,閒聊幾句。

  縣丞王茂說起來也算是本家,都姓王,這王縣丞性子還不錯,因為不是正途出身,所以品級也不高,因此也沒有那些進士出身的官員那般頤指氣使的毛病。再加上二人都愛下棋,王茂公務之餘,這二人便對弈上了。

  其實這王茂何嘗不知道王司吏的心思,這個錦衣衛裡頭的人物,表面上是氣定神閒,其實是滿腹心事,這下棋要的就是棋逢對手,王司吏的棋藝還算可,就是心不在焉,結果王茂總是能勝,不過這樣的贏法,卻讓人有些不痛快。

  而王司吏這憂心忡忡的樣子,今日更是寫在了臉上,以至於王茂不禁道:「老兄,這棋還下不下?」

  「啊……下,自然要下……」王司吏回過神,又打起精神,重新去看棋枰上的佈局。

  王茂卻是搖著頭不由懊惱苦笑,道:「依我看,還是不下了吧,哎,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現在是擔心著你的指揮使是嗎?」

  王司吏立即變得謹慎起來,他一向不太願意透露太多東西給王茂,二人近幾日關係雖然不錯,可是錦衣衛裡的東西,他卻是極少給人聲張的。

  王茂見他一副警惕之色,又不禁笑了,一副灑脫的樣子,道:「王司吏,這裡雖是京師郊縣,可是京師裡的動靜卻早已傳的沸沸揚揚了,就算你不說,我卻是知道一些。廉國公這個人且不論好壞,可是這一次出了事,也實在讓人想不到。其實說句真心實意的話,我是不願意看著廉國公摔跟頭的。」

  王司吏不吭聲,默默無言,只是伸手去撿棋枰上的棋子。

  王茂嘆了口氣,道:「縣尊對廉國公頗有些意見,這是為何?這是因為縣尊是清流,他的前程遠大,看不慣廉國公。可是我這小小縣丞看來,這廉國公所引導的許多風尚,對一方百姓卻是有大大的好處。京縣現在沒有通馳道,可是你自己瞧瞧,現在有多少作坊,京縣這邊,前幾年的時候還有不少流民,都是從京師和天津衛那邊湧來的,為何湧來?無它,失去了土地而已,現在天下到處都是人滿為患,可是百姓的土地越來越少,他們無地可耕,甚至連佃戶都輪不到他們去做,因此稍稍只要遭了些災,他們就得餓肚皮了。有了工坊就不同了,那聚寶樓裡頭有什麼道理我王茂不知曉,也不知是如何變出這麼多銀子給人花的,可是有一條我卻是知曉,工坊能吸引流民,能給流民發薪俸,人有了生業,就會安份,能填飽肚子,就能守己。說句實在話,本縣的一些商賈現在也在議論,都在說若是廉國公摔了跟頭,他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我瞧你的樣子,只怕是案情還沒有什麼眉目,哎,這世上哪裡有這麼多順風順水的事呢?王司吏也是讀書人,想必也明白這個道理。」

  王司吏終於動容了,苦笑道:「你既然知曉,那麼又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生業是倚靠在廉國公身上的?且不說別人,就說我這糟老頭子吧,沒了指揮使大人,我還能為誰賣命去?我與廉國公,早已是一體了,若是廉國公出了事,我這糟老頭子,只怕……」

  想到這裡,王司吏竟是打了個冷顫,搖頭又不肯繼續說了。

  王茂臉色肅然,慢吞吞的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多少人的生業維繫在這位國公身上,這上天有好生之德,也一定不會讓廉國公出事的。」

  勸慰了幾句,王司吏臉色才好看了一些。

  正在這時,外頭卻傳出急促的腳步聲,王司吏臉色又不太好看了,他心裡在琢磨,是不是京師又有人來催問消息……

  而這時,進來的卻是個百戶,是隨王司吏一道來辦案的。

  這百戶滿臉喜滋滋的,飛快朝王司吏行了個禮,道:「拿到了,人拿到了,有一個人在案發之地搜尋什麼東西,一開始弟兄們還不知此人身份,不敢貿然驚動他,可是後來瞧他在草叢中四處翻找,弟兄們見狀,埋伏在附近的人一擁而上已經將他拿住,這個人孔武有力,體魄強健,想必與指揮使大人吩咐要拿的刺客定有關聯。」

  「啊……」王司吏呆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狂喜,不由猛拍桌案道:「那還愣著做什麼,把人提來,先過審一遍,確定身份之後立即押赴北鎮府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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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章:汗王有喜

    北鎮府司衙門。

    好消息終於遞了過來,不過這消息還處於保密的姿態,只有少數的人知曉,人犯正在京縣秘密押來,柳乘風抖擻精神,案情有了眉目,這是好消息,如今已過了三四天時間,這三四天時間裡,案情再不似從前那樣一點頭緒都沒有了。

    為了以防萬一,柳乘風命陳泓宇帶著一隊心腹趕往京縣,前去與王司吏會合,以保證人犯絕對的安全。

    柳乘風坐在值房裡,心情也好了不少。

    李東棟也在值房裡喝茶,這幾日他主要在查宮裡的事兒。按柳乘風和他的預計,刺客們在宮裡一定有個內應,這個內應也肯定時常陪侍在皇帝身邊,對皇帝的身體狀況一清二楚,李東棟要做的,就是把這個人篩選出來。

    不過李東棟這邊,倒是沒有什麼頭緒,畢竟錦衣衛查宮裡的事,難免有些鞭長莫及。

    若是拜託東廠,說句實在話,東廠的蕭敬,也在柳乘風的嫌疑名單中,柳乘風防備都來不及,怎麼還可能委託東廠去做什麼事。

    柳乘風和李東棟正說著話,外頭出來有人傳報,起先柳乘風還以為是京縣那邊的人到了,誰知傳報消息的人道:「大人,外頭有個商賈求見。」

    「商賈……」柳乘風不禁微微愣了一下:「哪裡來的商賈?」

    「瓦刺來的商賈。」

    瓦刺……

    柳乘風不禁有些奇怪,瓦刺人和自己那是什麼關係?這天下誰人不知。又誰人不曉?他們來尋自己做什麼?

    柳乘風與李東棟對視了一眼,李東棟微微笑道:「不妨請進來瞧一瞧。」

    柳乘風點頭,道:「讓人進來吧。」

    進來的是一個身穿著漢服的瓦刺商賈,其實說他是瓦刺人,卻也有點兒不妥,這人雖是黑髮,可是眼窩凹陷,鼻樑高聳,倒像是大食人。

    柳乘風知道,瓦刺地域廣闊與大食人交往不少。甚至有一些大食人為他們傳遞消息,交通有無,許多事讓這些人來辦。確實比土生土長的瓦刺人要方便的多。

    這人恭恭敬敬的朝柳乘風行了個禮,隨即微微一笑,道:「小人李志,見過都指揮使大人。」

    李志多半是此人的漢名,他看了柳乘風一眼,微微一笑,道:「大人,小人奉命前來,不知大人能否讓人迴避一下。」

    此人說話倒是直接的很,讓人迴避,其實就是讓李東棟迴避。

    李東棟不禁啞然失笑,看了柳乘風一眼,柳乘風朝他點點頭,李東棟只得站起來,道:「我出去走走。」

    不過門外的高強卻是穩穩的站著不肯走,生怕李志有什麼出格的舉動。

    等到李東棟走了,柳乘風看著李志,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嗎?」

    李志見高強離得遠,倒也沒有再要求高強離開,只是壓低聲音道:「小人奉的是郡主之命前來。就在數日之前,郡主率諸部軍馬,在瓦兒貼打了一場勝仗,殲滅了汗帳軍馬一萬七千人,我家郡主雖遠在大漠,卻時刻關注關內的情形,她讓小人向大人轉告一句話。」

    柳乘風對那李若凡的手段,早已熟知無比,這樣的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加可怕,只是他沒有想到,只是這麼月餘的功夫,李若凡就已在旗開得勝。

    這一場勝利,對剛剛在大漠裡立足的李若凡尤為重要,她剛剛得到漠南諸部的領導權,能夠約束漠南諸部的也唯有從前的舊情,還有諸部對賽刊王的懷念,單憑感情去籠絡別人是不能長久的,只要稍稍遇到一丁點的挫折,李若凡就極有可能陷入眾叛親離的局面。

    可是那所謂瓦兒貼的一場大捷,不但鼓舞了人心,也能迅速的讓諸部對這個新的統治者產生認可。大漠的規矩永遠是強者為尊,這一次勝利,對李若凡意義很大。

    柳乘風此時感情上,卻很是複雜。

    一方面,他也希望這李若凡能在大漠立足,可是他深知這個女人的危險,別看只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卻是野心勃勃,若是照這個趨勢下去,這個女人未嘗不會統治整個瓦刺,而以她的野心,勢必會繼續東進,一舉吞滅韃靼人,到了那時,這大明朝所要面對的,豈不是這個空前強大的蒙古?

    可是隨即又想到,李若凡縱然厲害,可是要吞滅整個蒙古,對現在的李若凡來說卻是個笑話,自己雖然已經改變了歷史的進程,將這個女人放虎歸山,可是自己未免還是多心了。

    柳乘風沉吟了片刻,隨即道:「郡主想說什麼,你不妨直言相告吧,不必賣關子。」

    李志道:「郡主現在已經自封為賽刊汗,在漠南一言九鼎,她命我來,是有兩件事需實言相告,這第一件,便是汗王殿下有喜了。」

    有喜……柳乘風不禁呆了一下。

    李志別有深意的看了柳乘風一眼,慢悠悠的道:「不錯,如今已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一個月前,正是柳乘風回程的時候,而返程之時,柳乘風與她……

    柳乘風此時的心情,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自己與兩個妻子這麼久,現在溫晨曦才勉強有了身孕,誰知這李若凡,竟只是一次就有喜,這……

    見柳乘風的臉色很不自然,李志又繼續道:「汗王雖然有喜,可是軍務繁忙,卻只得暫時封鎖消息,生怕影響到軍心士氣,汗王的意思是,若是大人在京師不如意,所以隨時到大漠來,汗王從前曾與大人為敵,那也是情非得已,現在汗王懷了大人的骨肉,身為一個懷孕的女子,只靠一己之力懾服各部,已經有些力不從心,若是大人能入大漠協助汗王,那是最好不過的事。大人放心,汗王和大人本為一體,只要大人肯出關,汗王自然極盡禮遇,絕不在這大明皇帝之下。」

    這一番話,更是讓柳乘風心亂如麻,自己在大漠居然有了孩子,而懷了孩子的女人卻又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這還不算,現在這個女人居然前來招攬他。

    李若凡確實是個很聰明的人,連招攬人都完全不一樣,她不會無故派遣人來,而是在柳乘風遇到了難關時,再以腹中的子女用來感化,此時的柳乘風,還真有幾分心動。

    這李志繼續道:「汗王還說了,以她對大人的瞭解,大人並不是久居人下之人,在關內,大人最多只是個臣子,便是位極人臣,也不過是臣下而已,可是大人願出塞,汗王寧願相夫教子,而大人自顧自去創自己的大業。漢人有句話,叫做寧為雞首不做鳳尾,大人何不早為自己考慮?除此之外,汗王還說,大人已有兩個妻子,大人若是出塞,也可將她們一併帶去,汗王願與姐妹待之。」

    李志的一番話,讓柳乘風頓時變得警惕起來,不得不說,這李若凡確實是最瞭解自己的人。

    面對如此優厚的條件,柳乘風在短暫沉默之後,隨即哂然笑了起來,對這李志道:「你家汗王的盛情,柳某人銘記在心,只是柳乘風身為漢人,出塞的事,是從未做過考慮的。」

    李志聽了,微微愕然,可是隨即,臉色又恢復了正常,笑道:「既然如此,小人也不敢勉強,大人若是什麼時候有這考慮,可隨時出塞,汗王曾說,漠南蒙古諸部,隨時歡迎大人到來。」

    柳乘風歎了口氣,道:「你若是回去見了你家汗王,請替我問候她,讓她多注意身體,切莫動了胎氣。」

    李志一一記下,才告退而出。

    送走了這李志,柳乘風的心情卻是無比的複雜。

    那李東棟見李志一走,便快步過來,道:「大人,這瓦刺人說了什麼?」

    柳乘風對李東棟從不隱瞞,將那李志的話全部告知了李東棟。

    李東棟不由驚訝的道:「怎麼,那個郡主竟懷了大人的孩子?」

    柳乘風的臉上,卻忍不住冷冷一笑道:「這個女人實在厲害,這一次,她是勢在必得,非要逼得我出走大漠了。」

    李東棟的臉上,卻忍不住浮現出一絲狐疑,道:「大人,此話何意?」

    柳乘風淡淡的道:「在這個風口浪尖上,有一個瓦刺人前來招攬我?此事若是傳出去,別人會怎樣想?他們必定會想,我現在已經山窮水盡,因此狡兔三窟,難免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因此勾結瓦刺人,懷有了二心。這個女人是在逼著我出塞啊。」

    柳乘風不由感歎了一句,看著滿是駭然的李東棟一眼,隨即笑道:「李先生,你認為我會出塞嗎?」

    李東棟道:「如今國人相疑,大人此刻的處境確實危險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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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順藤摸瓜
               
  李東棟臉色凝重起來。

  這廉國公在外頭有了女人孩子,而這女人如今在關塞之外已經號令諸部,其權勢不在瓦刺汗庭之下,再加上現在焦頭爛額的事兒加在一起,這廉國公說不準在走投無路之下還真會選擇出塞。

  從那女人的許諾來看,柳乘風只要願意去漠南,必定受到重用,尤其是那女人還許諾只要柳乘風願意,她寧願相夫教子,所謂相夫教子,就等於是將大權全部交給柳乘風,而她願意去做柳乘風的助手。

  如此豐厚的條件,若換做從前,廉國公是絕不可能出塞的,可是現在在這風雨飄搖之下,未必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將心比心,就算換了是他李東棟,也難免會怦然心動。

  李東棟緊張地看著柳乘風,無論柳乘風做出什麼選擇,他都不可能阻攔,但他只是希望廉國公能留下來。

  「不知國公爺現在作何打算?學生索性說開了吧,國公若是當真要出塞,學生也無話可說,畢竟眼下國公這個境地,出塞未嘗不是什麼壞事。可是學生卻希望國公能留在這裡,學生竭盡所能,無論如何也會與公爺共度時艱。」

  李東棟哂然笑了笑,繼續道:「說句實在話,跟了公爺這麼久,學生學到了不少東西,比起從前閉門讀書也不知快活了多少,公爺是成大事的人,學生這兩年目睹公爺做下的許多事,心中敬服不已。只希望公爺能繼續留下來,就算再難,咱們這麼多人也甘心情願和公爺站在一起。」

  李東棟的話發自肺腑,飽含著不捨。他的思想很矛盾,以他的智慧當然能意識到柳乘風現在面臨的困難有多大,柳乘風若是出塞,對柳乘風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可是情感上,李東棟不希望柳乘風走,只要還有一分希望。也要拚一拚。

  柳乘風聽了李東棟的話,不由笑了起來,道:「李先生以為我會出塞?」

  李東棟默然無語,算是默認。

  柳乘風卻是呵呵一笑,道:「我為什麼要出塞?在這大明不知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指在我的身上呢,有一句話叫人亡政息,我若是苟且偷生,叛逃出塞,那新軍怎麼辦?聚寶商行怎麼辦?還有你們這些人又怎麼辦?我豈能為了自己一人而連累了所有人?」

  李東棟想不到柳乘風不出塞的理由居然是這個,不過柳乘風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的,柳乘風若是出逃,對大明將產生極其嚴重的影響,一切和柳乘風相干的人都將遭受滅頂之災,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畢竟柳乘風在新軍、商行甚至錦衣衛之中影響太深,朝廷肯定是要消彌掉這個影響,那些曾經擁護柳乘風的人自然都要倒霉。

  柳乘風繼續道:「再者說,我柳乘風乃是漢人。自古漢番有別,柳某人自認自己有幾分本事,難道讓我出塞之後去和番人同流合污,一齊謀奪漢室?那個女人派人來招攬,就是想逼迫我出塞,無論她的心意如何。我柳乘風也絕不會走。」

  「更何況,這京師裡頭居然有人栽贓到我柳乘風的頭上,我若是叛逃走了,豈不是正好遂了他們的心願?我柳乘風豈會做仇者快親者痛的事?這件事,李先生休要再提。」

  李東棟忙道:「是,是,是學生糊塗。」

  柳乘風打起精神,道:「眼下我們最重要的,還是把這案子理清楚,京縣那邊已經有了頭緒,那不是很好嗎?人犯立即就要押來,這個刺客一定知道一些東西,只要能查出幕後主使之人,事情就好辦了。李先生可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嗎?」

  李東棟激動得臉都紅了:「學生願與公爺共進退、同甘苦。」

  柳乘風走過去,將手壓在了李東棟的肩上:「你最大的願望就是做出一番大事業,你放心,我柳乘風沒這麼容易垮台,將來你我必定能創立偉業,來,咱們喝口茶吧,只是不知陳泓宇和王司吏那邊把人犯押來了沒有。」

  說曹操,曹操就到,柳乘風話音剛落,就有人來稟報,說是陳泓宇和王司吏來覆命了。

  柳乘風精神一振,坐回自己的原位,正色道:「把人提來。」

  被提來的是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那方方正正的臉帶著幾分不屈,被幾個校尉壓在肩膀跪在柳乘風腳下的時候,他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一副不屑於顧的樣子。

  柳乘風先是打量這壯漢一眼,此人個子不高,卻很是精悍,那一雙大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很是桀驁不馴。

  「你叫什麼名字?」

  「……」

  「你不說話?」

  「……」

  「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進了這裡,你便是想不說話那也不成?」

  「哼……」

  「看來是非要先用刑不可了,你叫什麼名字!」

  「要殺便殺,多說何益?」這漢子用著嘲弄的口吻朝柳乘風道。

  柳乘風不由笑了,端起茶盞輕輕吹著茶沫,良久,才慢悠悠地抬起頭來,將茶盞放下,手肘壓著茶几,道:「想死?這世上想死的人多了,可是有時候死哪裡有這麼容易。我奉勸你還是老實說了吧,你是誰?來自哪裡?去那案發之地做什麼?」

  漢子猶豫了一下,終於開了口,道:「我姓曾,單名一個超字,是從蘇州那邊來的,我……我……去……」

  漢子的口吻變得吞吞吐吐起來,欲言又止。

  柳乘風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香囊出來,朝漢子揚了揚:「你去那樹林裡,要找的是這個吧?」

  叫曾超的漢子的眼眸不由一亮,直勾勾地看著那香囊,艱難地道:「我……」

  「你想要?」柳乘風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詭異,慢悠悠地道:「你若是想要,倒也容易,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吧。我再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曾超。」曾超猶豫了一下才道。

  「你來自蘇州?」

  「是。」

  柳乘風翹起了腿,誰也不能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什麼來,他繼續問道:「幾日之前的刺殺,你是否也參與了?」

  曾超猶豫了……

  良久,他點點頭,道:「不錯,有我的份。」

  柳乘風繃著臉繼續問:「像你這樣的刺客有多少?」

  「一百餘人。」

  一百餘人……這個數字比柳乘風預想的數字要少一些,不過對方號令如一,有這一百餘人倒也足夠了。

  柳乘風點點頭,繼續問:「是誰主使你們?平時又是誰操練你們?你說實話,若是老實交代,我可以留你一條性命,只要你不再助紂為虐,甚至今日就可以將你放走。這個香囊,也還給你。」

  柳乘風開出的條件足以讓人心動了,曾超眼睛看著香囊發呆,柳乘風見他這樣子,倒是想不到這麼一個魁梧漢子居然是個多情種。

  曾超似乎左思右想了很久,最終還是禁不住誘惑了,他道:「到底是誰主使,小人並不知道,只是知道在蘇州的時候,有人花了錢雇了我們,每日在一處田莊裡操練,隨後又讓我們入京,打著行商的名義在一處貨棧裡下榻,那一日,突然將我們召集起來,令我們埋伏在京縣與京師接壤之處,等周成的車隊一到,我們的首領便走出去,用火銃擊殺了一個護衛,隨即眾人一擁而上,將他們盡數殺死。大人,小人起先只是謀個生業,並沒有想到會殺人,只是到了後來……後來……」

  這曾超說著說著,竟有了幾分悔意,隨即又道:「等我回去之後,發現香囊不見了,因此便偷偷溜出來前去找尋,此後便被你們拿住,大人開恩,小人知道自己犯了十惡不赦之罪,只求大人將香囊還給小人,小人任由你們處置。」

  曾超這一番話,乍聽之下倒是合情合理,連一些殺人的手段也和現場頗為吻合。

  柳乘風精神抖擻起來,道:「那我問你,其他的刺客都在哪裡?你若是願意帶我們去,便是大功一件,算你戴罪立功,這香囊也自然交還給你。」

  誰知曾超卻是搖頭,道:「殺人之後,我們的首領說官府肯定會四處緝拿我們,咱們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容易引人懷疑,所以大家換了一身衣衫之後,便每人發了一個張字條,比如小人,發來的字條裡就寫著同福客棧二樓辰號房的字樣,小人獨身一人到了同福客棧,才知道早在幾天之前,就已經有人為我開好了房間,等我入住進去,床鋪下頭又有個字條,讓在這同福客棧住下,等待消息,到時自會為我們做好安排?」

  柳乘風的臉不由拉了下來,原以為這是一個很有用的線索,誰知道卻是撲了場空,組織這一次刺殺的人果然厲害,居然採取這樣的辦法徹底地將這些刺客化整為零散落出去,既可以擺脫官府的追查,同時這些刺客都是單獨行動,也沒有其他同伴和首領的消息,就算錦衣衛拿住了一兩個刺客,也不可能順藤摸瓜找出幕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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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55:03
第六百三十八章:有目的的入宮

  柳乘風見問不出來什麼,倒是沒有著急,隨即將王司吏叫來,對王司吏吩咐道:「再細細審問,無論如何也要審出點東西來。」

  柳乘風壓低了聲音,故意不讓跪在下頭的曾超聽見他的話,又對王司吏道:「若是當真審問不出什麼,就把人放了吧。」

  「放了?」王司吏像是頭上澆了一盆冰水,要多沮喪就有多沮喪,好不容易抓到個人,怎麼能說放就放?

  不過柳乘風吩咐下來,王司吏在這個場面又不好多問,只得拱手作揖,提了那曾超下去繼續查問去了。

  王司吏帶著人一走,柳乘風滿是失望的臉色頓時變得興致勃勃起來,李東棟不禁覺得奇怪,明明這刺客口裡什麼話都沒有問出,公爺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一副喜滋滋的樣子,實在有點兒有悖常理。

  李東棟忙道:「公爺何故發笑?」

  柳乘風卻是先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之後,道:「案情有了眉目,自然該笑一笑。」

  李東棟道:「還請公爺賜教。」

  柳乘風道:「其實很簡單。你發現沒有,這個叫曾超的刺客自稱自己是蘇州是不是?可是他的官話,明顯不是南人的口音,反而更像是遼東亦或是山東、宣府的口音,有一句話叫做鄉音難改,他方才的話,分明就是想誤導我們?」

  李東棟這才想起了方才的細節,仔細琢磨了一下,柳乘風的話確實沒有錯,方才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此人的口供上頭,倒是沒有注意此人的口音。現在想想,此人的口音確實是北地無疑。

  「這麼說,這人說了謊話,可是他為何要說是蘇州人呢?」李東棟被柳乘風一點撥,立即想起了什麼。

  柳乘風含笑看著他:「不錯,他為何要謊稱自己是蘇州人呢?若我猜的沒有錯的話,這些刺客在行刺之前。就已經有人教唆過他們,一旦被捕,該如何應對。這些話,絕不是曾超這種無頭無腦的大漢能隨口想出來的,必定是這幕後的主使之人教導。」

  「這幕後之人故意教導他們自稱是蘇州人,其實理由很簡單,朝廷這幾年屢屢破獲明教的案子,有許多的蛛絲馬跡可以表明,明教的許多骨幹份子都來自於蘇州,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些人是想把事兒栽贓到明教頭上,好教我們錦衣衛將重心放在明教。」

  李東棟深吸口氣,道:「他們這是故意調虎離山?」

  柳乘風點頭,道:「沒有錯,可是如果順著這個方向去想,那麼我們首先就可以排除,這些刺客應當和明教無關。」

  李東棟頜首點頭,道:「大人反其道而行。如此去想,似乎也有道理。」

  柳乘風繼續道:「若是繼續推斷,這個武士,應當和東廠也沒關係。蕭敬這個人,做事一向謹慎。就算是派了刺客來殺周成等人,以他的實力,絕不會將這些刺客繼續留在京師,他只需下個條子,就可讓這些刺客冠冕堂皇的打著任何一種理由離開京師,並且在一處絕對安全的地方安頓下來。既然如此。又怎麼會發生刺客殺人之後,卻還藏匿的京師的事?」

  柳乘風的分析是很有道理的,刺客留在京師危險極大,若是蕭敬指使的,殺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將這些刺客安頓到一處好去處,要知道,東廠可是與錦衣衛齊名的特務機構,他們要遮掩一點事,或者是給刺客們重新安排一些身份光明正大離開京師,還不是輕而易舉?

  蕭敬是個很謹慎的人,這樣的人絕對不能產生如此大的疏忽。

  那麼柳乘風就可以推斷出,蕭敬應當不是幕後的主使者,至少可能性微乎其微,暫時可以不做考慮。

  李東棟深吸了口涼氣,道:「既不是明教,又不是蕭敬,那麼能蓄謀組織這麼多訓練有序的刺客之人,只怕也只有寧王了。」

  柳乘風卻又是搖搖頭,道:「到底是不是寧王,我現在也拿捏不準。不過寧王的可能性也是不小,以他的能力潛伏一隊武士在京師不算什麼難事。而寧王對我也是恨之入骨,只怕也早想將我除之後快了。不過眼下我們且不必管這裡。」

  李東棟更加一頭霧水了,現在好不容易排除掉了這麼多人,柳乘風卻又說不必理會寧王,卻不知又有什麼主意。

  只聽柳乘風道:「無論是不是寧王做的,至少我們還有一點可以肯定,在宮裡,肯定有幕後主使的內應,而且這個內應頗為得寵,否則又如何得知陛下的病情?」

  「現在蕭敬既然可以暫時排除在外,那麼宮裡的內應就好查的多了,我得去宮裡一趟,只要能打聽出這個內應,這案子就算徹底告破,至少也能告破出一半來,還自己一個清白。」

  李東棟終於明白柳乘風的心意了,他先是從刺客的口中,排除掉一些嫌疑人,尤其是排除掉蕭敬之後,就可以從另一個方向動手,先把這最關鍵的宮中內應找出來。

  查到了內應,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李東棟見柳乘風要走,不禁問:「那叫曾超的刺客又該怎麼辦,難道真放走他?」

  柳乘風笑吟吟的道:「要放就放吧,我估摸著這種人口裡也撬不出什麼真話來,且讓他再苟延殘喘幾日,到時候再將他們一網打盡。」

  李東棟道:「是不是要讓人跟著他,或許能查出點眉目來?」

  柳乘風卻是搖搖頭:「不必,這種人很謹慎,一旦盯梢,反而會讓這伙刺客風聲鶴唳,甚至可能冒險出京。現在不是打草驚蛇對策時候。我之所以將這人放回去,就是想穩住這些刺客,讓他們心裡有底。」

  李東棟卻是不以為然,道:「可是大人就不怕這叫曾超的刺客回去之後稟明情況?雖說咱們沒問出什麼,可是對方肯定會有警覺?」

  柳乘風呵呵一笑,道:「若是你擅自出來,去尋找自己的定情之物,結果卻鬧出這麼一樁子風波,回去見了你的首領之後,你會說出來嗎?」

  李東棟算是徹底的明白了柳乘風的心思,道理其實很簡單,任何一個人若是出於私心而為自己的團隊惹來了什麼麻煩,這個人一定會心懷僥倖,認為事情已經過去,絕不會說出來,否則肯定要受到團隊的責罰。

  更不必說,作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刺客,偷偷溜出來尋自己的定情之物,這種事就算講出來,那也是很羞恥的事。

  正在李東棟琢磨的功夫,柳乘風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衣冠,精神抖擻的朝李東棟吩咐了幾句話,隨即便出了北鎮府司,到了午門之後,通報了一聲,便在午門外頭等候。

  幾日沒有到宮裡來,再看這巍峨的宮城,柳乘風的心境已經大大不同,不過這時候他也沒有多想,這幾日的事兒實在太多,壓得他有點透不過氣來,尤其是李若凡有孕的事,讓他心裡不知是該歡喜還是憂愁。

  正在柳乘風愣神的功夫,已有太監快步過來,道:「陛下說了,請廉國公立即入殿覲見。」

  柳乘風朝這太監點點頭,飛快隨著這太監進去,一路過了金水橋,見太監往武英殿那邊去,柳乘風不禁問道:「怎麼?陛下不在正心殿?」

  這太監卻是道:「今日這個時候,本來陛下是在武英殿聽諸位翰林、言官諫議,聽到公爺入宮覲見,便暫時停了諫議,先在小殿裡先見公爺。」

  所謂的諫議,其實就是除朝議和集議之外的另一種會議形勢。

  一般情況下,每年舉行幾次的朝議是朝廷裡最大規模的朝會,基本上都是在特定的時間舉行,參加的官員、貴族極多,所議論的內容也不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多是總結近來執政的得失,還有朝廷的國策得失等等。

  這種朝會規模很大,次數卻是很少。

  再有就是集議了,其實集議就是平時的早朝,都是一些重要的大臣,向皇上做工作匯報,哪裡患了水害,哪裡出了盜賊,這些匯報之後,由皇帝做出決策。

  至於這諫議別看規模更小,只允許翰林和言官參加,可是意義卻是不小,所謂「諫」本義就是規勸君主,諫議自然就是給皇帝行為和決策提意見,專挑毛病和不足。

  到了大明朝,諫議的規矩算是固定了下來,反正從太祖到弘治,無論皇帝是開明還是昏庸,每隔月餘功夫總要舉辦一次,開明的皇帝倒是想聽聽自己的不足,藉以自省。

  可是那些昏庸的皇帝呢,雖然不想聽這些烏鴉一樣的言官和翰林們嘰嘰喳喳挑你的錯處,可是這東西就像是皇帝的新衣一樣,只要舉辦了讓人說了幾句,你就能留個好名聲,省的被人在背地裡說你不廣開言路。

  到了弘治朝,這諫議的規格越來越大,再加上皇上將這種朝會看的很是重要,所以每次舉行諫議,都是不容人打擾的。

  可是柳乘風的覲見,居然直接讓朱佑樘中斷了諫議,這也算是一件稀罕事,想必這個時候,武英殿裡的那些言官和翰林已經憋了一肚子的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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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君臣

  武英殿是紫禁城西側的殿落群,靠著西華門,由一條筆直的磚石道路連接,兩側並木有太多的建築,除了主殿之外,附近還有各種小殿、閣樓數十間。在明初的時候,這裡是主要的皇帝辦公場所,所以武英殿的佈置顯得很是富麗堂皇。

  柳乘風從拐過了主殿,隨即在緊鄰的一個偏殿裡停下,領著他的太監已經進去回稟了,柳乘風站在這外頭,幾乎可以聽到主殿那邊傳出來的嗡嗡議論聲。

  顯然那些個翰林和言官很不滿,這一次破天荒的被打斷了諫議令他們義憤填膺。

  尤其對於翰林們來說,諫議何等神聖,豈是說中斷就能中斷?因此留長髮明顯可以聽到幾句嗚呼哀哉的聲音,這聲音淒慘極了。

  這時候,柳乘風的心情居然陡然好轉起來,人就是如此,別人笑,自己不是滋味,別人哭,尤其是平日裡這些高高在上的翰林、言官們哭,柳乘風感覺很愜意。

  過了一會兒,進去傳報的太監走了出來,朝柳乘風作揖行禮,低聲道:「陛下請廉國公入見,廉國公,請進吧。」

  太監側開了身子,柳乘風快步進去,著小殿想來許久沒人來,雖然很乾淨得體,也燒了檀香,可是空氣中卻總是有一股散不去的霉味,今個兒若不是柳乘風覲見,只怕皇帝也不會在這裡接見他。

  裡頭的光線合適晦暗,柳乘風來不及觀察坐在椅上喝茶的朱佑樘是什麼表情。乖乖行了個禮,垂頭道:「微臣柳乘風,見過陛下,吾皇萬歲。」

  「你……來了……」陰暗角落裡的聲音顯得很是蒼老,也不知是什麼緣故,這聲音嘶啞的柳乘風有點兒心酸。

  「是!陛下,微臣來了。」

  朱佑樘笑了笑,不過這笑容會讓人覺得有些勉強,他淡淡的道:「朕這幾日怕見光,或許是真的老了,哎……這把老骨頭……來,賜坐吧。」

  朱佑樘話音落下,便有一個太監乖巧的搬了椅子來。

  這太監眉清目秀,柳乘風卻是知道,這是皇帝跟前隨侍的太監鄭秋,很是乖巧的一個人。

  這鄭秋搬了椅子來,柳乘風不禁打量了這鄭秋一眼,身為隨侍太監,這個人一直都陪侍在皇帝身邊,皇帝的身體如何,想必是瞞不過他的。

  被柳乘風銳利的目光盯著,鄭秋的心就虛了,身子更加佝僂了幾分。

  柳乘風突然道:「鄭公公,你好。」

  很隨和的一句招呼,卻讓鄭秋感覺到了異樣,連忙手忙腳亂的道:「公……公爺好……」

  他信口說了句話,隨即忙不迭的離開,而這時候,柳乘風已經坐在了椅上,看了看陰暗中的朱佑樘。

  此時的皇上顯得有幾分神秘,顯然柳乘風對鄭秋的招呼引起了朱佑樘的注意,朱佑樘不由道:「怎麼?鄭秋這奴婢你也認得?」

  柳乘風道:「回陛下的話,平時總是他給微臣搬椅子,漸漸的也就面熟了。」

  朱佑樘陷入了沉默,聲音漸漸有些冷了,長歎一聲道:「諫議……諫議……,朕平時縱容他們,讓大家暢所欲言,朕自認自己不是十全完人,所以願意廣開言路,讓大臣們挑挑朕的錯處,也好檢驗朕的施政得失。可是這些人……真是胡鬧……」

  朱佑樘突然發出這麼一句牢騷,柳乘風不禁問:「怎麼?翰林和言官們惹陛下不高興了?陛下,不管怎麼說,這些人諫言也是為了陛下好,無論他們說的對不對,這本心卻是好的,他們說對了話,陛下從善如流,可他們要是說錯了話,陛下一笑而過就是。」

  二人說話,談不上熱絡,卻也沒有表現的太過生疏。

  朱佑樘聽了柳乘風的一番話,道:「你倒是為他們說起好話來了,你知道不知道,他們今日是如何說你的?」

  柳乘風當然清楚,周成的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那些個清貴的言官和翰林豈會甘於寂寞,趁著今日的諫議,肯定是要逼迫朱佑樘嚴懲的。

  想到這裡,柳乘風雖然很是灑脫的笑了起來,道:「是非曲直,微臣自然會給他們一個公道。」

  朱佑樘陷入了沉默,突然,他站了起來,從陰暗中一步步走出,光線射在他的臉上,他的臉上竟是有些發青,臉上生出不少痘子,便是一向有神的眼眸,如今似也被渾濁遮掩住。

  柳乘風連忙從椅上站起,不敢在朱佑樘的身前坐著,朱佑樘卻是搶步上來,一把壓住他的肩膀,他的手佈滿了皺紋,很是枯瘦,力氣卻是不小,讓柳乘風只得繼續坐著。

  朱佑樘打量著柳乘風,眼睛不動,良久,突然道:「朕年輕的時候,也和你一樣,也想像你這樣,放肆又大膽,自管去做自己的事,無論別人怎麼說,無論別人怎麼看?可是朕不能,朕……不能……」

  朱佑樘抖擻精神,道:「所以你無論做什麼事,只要不傷大雅,朕都袒護著你,因為朕知道,你雖喜胡鬧,實則卻是誠摯無比,朕信得過你。」

  那晦暗的眼眸,突然閃掠過一絲光亮,眼睛似是看破了虛空,朱佑樘背著手,一動不動:「明教謀逆,妄圖弒君,是你保護在朕的身前,外面四處是喊殺聲,群臣莫不變色,是你橫劍擋在朕的面前,鎮定自若,帶人彈壓。」

  「親軍都指揮使心懷不軌,調出勇士營,妄圖劫持聖駕,居中作亂,是你看破他的陰謀,帶著新軍勤王,一舉破賊,保全了宗廟和社稷。張皇后中毒,也是你悉心醫治,才總算康復。你的功勞,何止這些?朕捫心自問,朕若沒有柳卿家,真不知會到什麼境地。」

  柳乘風連說不敢,心裡卻在想,若是沒有我的穿越,沒有自己的蝴蝶效應,那些亂黨賊子,又何至於狗急跳牆?

  既然如此,那麼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這些亂黨,雖然心懷不軌,可是在沒有外力的刺激,他們至多只是在幕後搞些小動作,正是因為自己的出現,使得他們無處可逃也無處可藏,才不得已破釜沉舟。

  從本心上,柳乘風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功勞,只是覺得他做下的這些事,都是理所應當,是盡自己的本份,僅此而已。

  朱佑樘又是歎了口氣,道:「那一日,朕看了奏疏,說來慚愧,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你,只覺得那周成的死定和你有關。可是事後想來,又聽了皇后的勸解,才知道這是朕一時糊塗,你若是那種睚眥必報、心機深沉,圖謀不軌之人,這天下還有誰可以托付大事?」

  「這兩日,朕一直在尋思,是不是召你入宮,可是想了想,有覺得不妥,周成之死,定要水落石出,這並不是朕要你給朕一個交代,而是讓你給朕一個向天下人交代的理由。」

  「你現在心裡不必有什麼壓力,無論這周成的案子能不能查出來,朕也不會加罪於你,你放手去做吧,去告訴天下人,朕沒有看錯人,朕不是瞎子,還是有識人之明的。」

  一番話說出來,朱佑樘顯得心裡好受的多了。

  柳乘風咀嚼著朱佑樘的話,心裡也不由輕鬆了許多,連忙道:「君憂臣辱,微臣死罪。」

  朱佑樘卻是笑了,道:「死與不死,不是你說的,是朕的決斷,你要活著,朕還有大事要托付。是了,你這一趟入宮,到底為了什麼事?」

  柳乘風先是道:「微臣原本有一件事不想說,可是陛下都已經開誠佈公,微臣若是藏著掖著就是萬死莫贖了。微臣……微臣……」

  柳乘風顯得很是猶豫,倒不是在考慮是不是該老實交代,只是在思考到底用什麼言辭說出來。

  朱佑樘一見他這樣子,便不禁鼓勵他道:「你說吧,在朕面前,又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你做的那點兒好事,你當朕都不知道?」

  柳乘風老臉一紅,倒是一下子放下了負擔,直截了當的道:「陛下還記得那李若凡嗎?便是那微臣拿住的瓦刺細作,賽刊王之女。」

  朱佑樘道:「朕當然知道,宣府那邊送來了密報,說是此女已經牢牢掌控了漠南蒙古諸部,前些時日,她率漠南諸部數萬鐵騎與汗庭軍馬對戰,大獲全勝,此女倒是厲害,竟也是巾幗豪傑。」

  柳乘風苦笑道:「微臣剛剛得知,她懷了微臣的孩子……」

  朱佑樘頓時愕然,連臉色都不由微微變了,可是隨即,不由長歎口氣道:「朕就知道的,你……哎……」

  柳乘風仍舊苦笑道:「微臣此前也並沒有想到,此時要返程時,那李若凡卻是突然到微臣的帳篷裡,微臣一時意亂,才做下了這等事來。幾個時辰之前,那李若凡派來了密使,請我出關,微臣斷然拒絕。這件事微臣本想隱瞞,可是想到陛下早晚會知道,索性還是自己老實承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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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章:源頭在宮裡

  朱佑樘似乎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不過對李若凡也開始警惕起來。

  這個女人出了關塞,便如龍游大海,片刻功夫就在大漠立了足,隨後又打了一場勝仗,如今倒好,又開始琢磨招攬自己的心腹愛將了。

  朱佑樘不由看了柳乘風一眼,見柳乘風否決的態度倒是堅決,不禁鬆了口氣,隨即背著手道:「此事,你自己拿捏吧,朕不會干涉,若是你當真願意出塞,朕也絕不會從中作梗,可是朕心裡卻是希望你能留在這裡,太子年少,少不更事,朕是老了,能不能熬過這弘治十五年卻還是個未知之數,政務上的事,朕交給謝遷、李東陽……」

  朱佑樘在這裡沉默了一下,隨即又加了一個名字:「還有劉健劉愛卿,將政事交給他們,朕放心得很。」

  朱佑樘說到這裡的時候,柳乘風心裡已經明白,劉健要復起了,若不是因為現在朱佑樘身體不好,只怕旨意早已傳了出來。

  只是現在朱佑樘的身體出了岔子,所以才繼續壓著,以柳乘風的估計,這道旨意應當是在新君登基之後放出去,讓太子朱厚照來做這個好人。

  朱佑樘繼續道:「至於宮中內事,蕭敬雖然老邁,卻還算勤儉,為人也頗為忠厚,他歷經數朝,從未出過什麼差錯,朕可以托付給他。南京那邊,成國公朱輔奮先祖余烈,頗為其祖朱能之風,忠心勤勉,性子穩重,有他在南京,既可預防寧王,又可穩定江南半壁,也值得托付。」

  朱佑控一個個道出人選這些人選可謂是陣容豪華,無論是劉健、或是李東陽、謝遷還是朱輔亦或者是蕭敬,這些人無論是品性或是能力方面前是當世冠絕天下的人物。

  「除此之外,兵部尚書劉大夏、吏部尚書馬文升,此二人曾與王恕並稱為弘治三君子,王恕據說前年已經病逝,可是有劉大夏掌兵部,有吏部尚書馬文升為天官此二人也可堪大任。只是……朕雖安排了這麼多人選,仙……朕說句不好聽的話,便是將來太子昏聵,碌碌無為,有他們的輔佐,這大明的天下也出不了什麼亂子。」

  「不過……朕想來想去,還是差了一個人,若是將來寧王謀反誰可為太子執牛耳?若京師再出反賊,誰可以再擋在太子身前彈壓叛亂?太子素來頑劣,朕也是知道,其實他幼時倒是頗懂禮儀大家都誇他聰明,想必是東宮那邊的人太過寵溺他朕和皇后又頗多愛護,所以才致如此,朕也希望在他身邊有人時常提點和勸阻他。」

  朱待樘說過一大番話後,目光落在柳乘風身上:「因此,朕只好將這些事托付給你,想必你也能為朕分憂,罷了,朕和你說這番話,倒像是要給你遺命一樣晦氣得很。」

  他又看了柳乘風一眼,便將這個話題移開,道:「你進宮來,想必還有事吧,來說說吧,武英大殿那邊,大臣們已經等急了,朕也不能讓他們空等,再過一炷香時間就得回去繼續聽他們的諫議。」

  想不到這一次入宮聽到的竟是皇上一番掏心窩的話,柳乘風的心情也好轉起來,不過案子當然還是要查下去,他看了一眼朱佑樘的隨侍太監,隨即道:「事關重大能否請陛下讓大家迴避一下?」

  朱佑樘點點頭,揮揮手這小殿之中的太監紛紛躬身退了開去。

  等這小殿裡只剩下了柳乘風和朱佑樘,柳乘風才道:「陛下,周成一案事關重大,無論此事對微臣有沒有影響,微臣也必須盡快結案,只是微臣越是查下去,就越是心驚肉跳,尤其是在這宮裡,居然還有這些刺客的內應,微臣想知道,這宮裡到底有多少人知道陛下的病情?」

  朱佑樘也變得嚴肅起來,經柳乘風這麼一問,便開始回憶,良久才道:「蕭敬是一個,除此之外,還有太醫院的王太醫也知道,不過朕已將他流放了出去,想必他也不敢信口胡說。是了,還有朕的隨侍太監,其餘的,連皇后都不知曉,朕授意過幾個太醫院的醫正,命他向外宣傳,說朕近日染了一些風寒,所以才如此憔悴,因此這宮裡大多數人都還蒙在鼓裡。」

  柳乘風不禁振作精神,那個太醫直接被趕出了京師,只怕也來不及將消息散佈出去,至於蕭敬,柳乘風已經將他排除在外了。如此看來,這唯一的嫌疑之人,就是朱佑樘的隨侍太監鄭秋了。

  柳乘風問道:「既然如此,微臣能否請陛下准許微臣盤問一下這位鄭公公,微臣認為,陛下患病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早已被有心人得知了消息……」

  聽了這話,朱佑樘也變得凝重起來,道:「既是查案,自然可以讓你便宜行事,鄭秋這奴婢若是犯了錯,也任你處置吧。」

  朱佑樘站起身來,又吩咐道:「你若還有什麼難處,只管讓人告訴朕,朕自然給你恩准,時間不多,朕也不能和你在這裡說太多閒話,朕先去了,你就在這裡問鄭秋那奴婢吧。」

  朱佑樘說罷,便腳步匆匆地走了。方才說的話太多,以至於耽擱了不少時間,本來暫停諫議就已經惹來了不少大臣的不滿,朱佑樘雖是一言九鼎,卻也不好把那些翰林和言官惹翻了。

  想必朱佑樘出去的時候已經吩咐了那鄭秋什麼,過了一會兒,鄭秋便一臉苦兮兮地進來,別人或許不知道,可是宮裡的這些太監,有誰不知道柳乘風威名?這個傢伙可是心狠手辣的主兒,比起上一任的指揮使牟斌手段要狠辣得多。

  鄭秋一進來倒也乾脆得很,直愣愣地跪倒在地,朝著柳乘風匍匐過來,哭喪著臉道:「廉國公,奴婢不知犯了什麼過錯,還請公爺擔待則個。」

  能在皇帝跟前伺候的人,哪個不是八面玲瓏?皇上一吩咐他進來聽柳乘風問話,這鄭秋便頓覺不妙了,柳乘風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特務頭子,人家突然來尋自己,還能有什麼好的?

  認清了這一點,鄭秋自然不敢在柳乘風面前擺什麼譜兒,他心裡清楚,只要柳乘風稍微說他一句壞話,他就完了。

  先帝在的時候,隨侍太監何等的風光,在宮裡便是各監的大太監見了這種人都得笑臉相迎的,也只有到了弘治朝,這隨侍太監最是低賤,除了能在皇帝跟前使喚,幾乎得不到任何好處,就這樣,朱佑樘還怕鄭秋會藉著他的名義在外頭狐假虎威,屢屢給鄭秋一點教訓,所以鄭秋很能擺正自己的位置。

  柳乘風坐在椅上,仔細打量這個細皮嫩肉的太監,鄭秋的臉色很不好,一看就是平日操勞的時候多歇息時候少的人。

  這其實也和皇帝是分不開的,作為隨侍太監,皇帝若是熬夜,他也得跟在後頭盯著,皇帝要連夜批閱奏書,他得負責掌燈、磨墨等事務,偏偏朱佑樘這個人經常日夜顛倒,一做起事來就沒完沒了,以至於身為皇帝隨身太監的鄭秋只能跟著倒霉了。

  柳乘風想到這裡,對待鄭秋的態度就顯得溫和了許多,他輕聲道:「鄭公公不必多禮,起來說話吧,我找你來,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你不必害怕?」

  鄭秋這才膽戰心驚地站起來,低著頭道:「公爺要問什麼,儘管問就是,奴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定不敢誤了公爺的大事。」

  柳乘風頜首點頭,道:「這便好,其實這個問題也很簡單,我只是想知道,陛下的病情,你可曾對人說過沒有?」

  鄭秋驚呼一聲,之前朱佑樘就有囑咐,不許他將這事聲張出去,鄭秋一向謹慎,怎麼敢和人胡說?更何況洩漏陛下病情的大罪,他也吃受不起,幾乎不用考慮,鄭秋便撥浪鼓似地搖頭,道:「廉國公明鑒,奴婢膽兒小,哪裡敢對別人胡說八道,陛下的病情,奴婢一個字也不曾透露出去,請大人明察。」

  柳乘風自然早已預料到他會矢口否認,一邊打量著鄭秋,一邊道:「可是消息已經走漏了,難道你不知道?」

  「啊……」鄭秋嚇得面如土色,期期艾艾地道:「這……這……別的奴婢不知,可是這消息走漏的事兒,當真與奴婢一點兒干係都沒有。」

  柳乘風歎了口氣,道:「你這麼說的話,那我就再提點你一下吧,陛下的病情,現在宮裡知道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蕭敬蕭公公,一個就是你,既然你矢口否認消息是你走漏的,這麼說來,你認為走漏消息的人是秉筆太監蕭公公了?」

  「不,不……」蕭敬是誰?那可是宮中的一尊大佛!絕不是鄭秋能惹得起的,說得難聽些,只要鄭秋在這裡稍微說蕭敬一句不是,明日著敬就可以收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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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又是線索
               
  柳乘風笑了,語氣中增添了些許的嚴厲,繼續追問:「知道此事的也就兩個人,不是你就是蕭公公,現在你抵死不認,自然是說蕭公公嘴巴不嚴,對外洩漏了這機密大事。」

  鄭秋給嚇得實在不輕,手心都已經捏出冷汗了,忙道:「公爺,蕭祖宗是什麼人?這種宮闈之事豈會隨意向人言說?可是奴婢也實在不曾向人洩漏,要不……要不奴婢再想想……再想想……」

  想從這種八面玲瓏的太監口裡問出話來,若是不步步緊逼卻是不成的,柳乘風心裡清楚,鄭秋絕對不敢冤枉到蕭敬的頭上,可是自己也要撇清關係。

  柳乘風倒是想知道,這鄭秋到底能想出什麼來。

  柳乘風也不急,慢悠悠地道:「你要想便想,不過時間不能耽誤,我就坐在這裡等著你慢慢地想,只是我現在口裡有些干了,這裡有茶水嗎?」

  「有……有的……」面如土色的鄭秋連忙去端了一盞茶水來,送到柳乘風的手裡,隨即乖乖地側立在下頭,一副搔頭搔耳的樣子,可是一時之間似乎也想不出什麼,急得豆大的冷汗都流了出來。

  柳乘風倒是不急了,對他來說,宮裡這個內應是最好入手的,知道的人不多,洩漏消息的也就這麼幾個,順藤摸瓜把這人揪出來,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柳乘風再三催促,眼看時間已經過去了不少,柳乘風做出一副拂袖而去的樣子,這鄭秋連忙將柳乘風扯住,無論如何不肯放柳乘風。

  鄭秋不是傻子,廉國公今日不在他這兒問出點東西來,他不拿出點理由出來推卸自己的責任,等廉國公一走,下次來尋他的就不是廉國公,而是錦衣衛親軍了,大家說話也不可能是在這裡,而是在詔獄了。

  「公爺……公爺……我想到了。」鄭秋一邊扯住柳乘風的袖袍,一邊大叫,因為太急,腦門上的青筋也顯露了出來。

  柳乘風扯開他的手,道:「想到了就快說,我沒功夫和你磨蹭。」

  鄭秋一下子拜倒,道:「奴婢……奴婢想到了一件事,陛下的藥都是讓尚膳監的藥房煎熬的,這些煎藥的太監也多少懂一些藥理。大人想想看,陛下對外說是略染微寒,可是這寒熱的藥與陛下的藥全然不同,那些尚膳監煎藥的太監看了藥方子,以他們的眼力勁難道會不知道他們煎熬出來的藥治的是什麼病嗎?雖說陛下並未向他們透露隻言片語。可是他們早已通過藥方子和每日煎服的藥得知了陛下的病情,是了,那些尚膳監的狗才,平日最喜的就是聚在一起胡說八道,保準就是他們傳出去的。公爺明鑑……」

  鄭秋一邊說,一邊擦拭額頭上的冷汗,終於尋了些替死鬼出來,倒是讓他鬆了口氣。

  柳乘風眯起眼,這鄭秋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尚膳監裡幾個專門熬藥的太監,一般情況之下,這皇帝和貴人的藥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去煎熬的,首先這些太監能識藥才成,否則連苦檀葉和耳水莧都分不清,還怎麼入藥煎熬?

  這些太監既然識藥,就肯定也熟知藥材的藥性,哪味藥治的是什麼病,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既然知曉,單憑著藥方子,想必大致就能猜出皇帝得的究竟是什麼病。

  難道癥結就在這裡?

  柳乘風不禁有些心煩了,若是當真是煎藥的太監傳出去的,那事情就不太好說了,說不準整個紫禁城早已傳遍了這個消息,若是人人都知道,卻又裝作不知,那要查出這個內應來,只怕難度不知增加了多少倍。

  柳乘風不耐煩地對鄭秋問道:「尚膳監總共有幾個煎藥的太監?」

  鄭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忙道:「其實人數並不多,滿打滿算也就兩個,公爺是不是要對他們問話?要不奴婢去把他們喚來,公爺一問便知。」

  柳乘風揮揮手:「那就快去快回,給你一炷香的時間,盡快吧。」

  鄭秋連忙應下,如蒙大赦地去了。

  柳乘風一個人坐在這小殿裡,喝了口茶,才發現這茶水已經涼了,不過這一股子冰涼卻讓他打起了精神,百無聊賴中整理著頭緒,卻聽到外面有人道:「鄭公公在不在?嘿……咱家又有奏書請他遞上去了。」

  「鄭公公……剛走呢,王公公,你這是作甚?實話和你說,陛下今個兒在諫議,也沒功夫見你。」

  「哦……」問話的人頓時露出失望之色。

  遞奏書?

  坐在裡頭的柳乘風滿頭的霧水,朝廷的奏書遞入宮廷可是有規矩的,一般是先送去通政司,再由通政司拿去內閣票擬,隨後會有專門的箱子將票擬好的奏書送進宮裡來,到了司禮監,由司禮監負責挑揀,再呈送到御前御覽。

  可是外頭一個太監卻是說有奏書遞交到御前,瞧對方的口吻也不像是司禮監的人,這又是什麼名堂?

  柳乘風也是無聊,若換做是別人,也不會去想著管這閒事,可是柳乘風這個人卻是多管閒事的主兒,他站起來,到了小殿的門口,見到一個太監正笑嘻嘻地與外頭一個站在樹下的太監說著話,柳乘風皺起眉,猛地咳嗽一聲。

  柳乘風這一咳嗽就吸引了外頭兩個太監注意,在外頭守候的太監見柳乘風出來,連忙小跑過來,給柳乘風行禮道:「公爺好。」

  柳乘風朝這太監點點頭,卻是手指向另一個太監,道:「他是誰,來這宮裡做什麼?」

  慇勤的小太監立即回話道:「這是通政司的王安,要遞奏書進來。」

  王安見柳乘風的氣度非凡,也是低眉順眼地過來行禮,他方才沒聽清那小太監對柳乘風的稱呼,只覺得柳乘風很貴氣,穿的又是欽賜的飛魚服,心知這柳乘風定是個皇親國戚,於是笑嘻嘻地道:「奴婢見過……見過……」

  話停在這裡,王安一時愣住了,他不知該稱呼柳乘風做什麼才好。

  倒是邊上的小太監見他為難,連忙低聲道:「這是廉國公,錦衣衛指揮使柳大人。」

  王安的笑臉頓時僵住,眼眸閃爍了一下,隨即又笑嘻嘻地道:「奴婢見過公爺,公爺萬福。」

  柳乘風只是用眼角掃視了王安一眼,淡淡地問道:「你一個通政司的太監,卻是跑來宮中遞奏書做什麼?你送來的奏書可曾擬票了沒有?」

  王安遲疑地道:「內閣那邊還沒看過,陛下說,若是有急報,可以讓通政司那邊緊急送來,所以奴婢斗膽……」

  「放肆!」柳乘風冷笑,呵斥道:「你可知道斗膽?你既然知道這是犯規矩的事,卻還敢如此膽大妄為?帶著你的奏書趕快滾去內閣,再敢犯規矩,便是陛下饒你,我卻不饒你。」

  王安原本想把皇上抬出來,可是柳乘風一句陛下饒你,我卻不饒你將他嚇了一身冷汗,眼前這個人可謂聞名遐邇,他若是這麼說,王安又怎麼敢招惹?

  王安一下子變得如溫順的小貓一樣,連忙佝僂著腰連聲道:「是,是……奴婢該死,奴婢這便按著規矩來……」說罷,忙不迭地跑了。

  這王安拿著急報的奏書來邀寵的事,宮裡早就傳開了,有不少人心裡嫉恨和不滿。

  王安剛走,一直守在外頭的太監便忍不住道:「公爺,這個王安最是不要臉皮的,自從上一次遞進宮來了一份奏書之後,陛下頗為滿意,他便隔三差五的撿一些急報進宮來,通政司那邊現在管不了他,內閣那邊雖然不高興,卻也不好說什麼,想不到今個碰到了公爺讓他碰了一鼻子灰。」

  「哦?奏書?遞進來的是什麼奏書?」柳乘風不由打起了精神問道。

  這太監道:「這事兒說起來和公爺也有關係,那奏書就是公爺的奏書,當時公爺出塞之後許久沒來消息,陛下心焦得很,王安看穿了陛下的心思,便打著膽子拼著壞了規矩把公爺的奏書直接遞進來,陛下見了公爺的奏書之後,非但沒有斥責他,反倒誇獎了他幾句,所以這王安便順著竿子往上爬,經常入宮覲見。」

  柳乘風冷冷一笑,道:「這種人真是十足的小人,罷了,打發走了也就是了,你在外頭候著吧。」

  他又重新回到殿中去,坐在椅上陷入深思。

  一炷香之後,鄭秋倒是領著兩個太監過來了,向柳乘風回報:「公爺,您要的人都領來了,請公爺處置。」

  柳乘風朝鄭秋點點頭,目光便從這兩個太監身上掃過,這兩個太監一個年紀老邁,大約有七旬上下,連腿腳都已經不便了,柳乘風心裡甚至在想,若不是這老太監熟知藥理,屬於宮中專精的人才,到了這個歲數,多半已經被打發到宮外居住去了。

  至於另外的一個太監,年紀也不小了,佝僂著腰,一副不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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