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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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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7:37:57
第七百零三章:全部拿下

    柳乘風一步步的揭開了謎底,道:「回到值房之後,微臣正在值房中閒坐,一時興起,突然便了廳中走走,才知道那席超凡買瓜去了,他去了小半時辰都不見回來,微臣覺得奇怪,正好有人問他去了哪裡買瓜,他卻是說因為附近的瓜不新鮮,因此特意去了前門的王記鋪子那兒買來的瓜。還說那王記鋪子的老王頭特意給了他一些實惠。」

    柳乘風哂然一笑,道:「微臣聽了那句話,才開始對他起了疑心,因為這王記的瓜鋪恰好離國子監不遠,微臣從前在那兒做過國子監坐探,偶爾也會光臨那個鋪子,可是我卻知道,這王記的瓜鋪是個老字號,不過這個老王因為身體不好,一般只是開半天的張,到了下午的時候則是讓自己的兒子看攤子,當時席超凡買瓜的時候已到了下午,老王根本就不會來賣瓜。想必是這席超凡在某次上午的時候恰好在老王那買了瓜,卻以為這老王全天都在,因此才拿著老王來做擋箭牌,他根本就沒有去過前門。」

    「因此微臣便留了個心眼,叫人悄悄去老王那打探,果然這老王下午並沒有看攤,既然這瓜不是老王那兒來的,這席超凡為何要說謊,況且他打著去前門買瓜的旗號出去了這麼久,又到底去做什麼了?」

    「這件事要查其實也容易,只需讓人四處去各街的瓜攤子問就是,果然……打聽出來了,席超凡確實是去買瓜了,可是買瓜的同時其實也順道兒去了江炳那兒通風報信,告訴江炳,那江氏的墓穴並不是被人盜了,而是錦衣衛所為。讓他做好應對。切莫露了馬腳,他報信之後,便在回來的路上挑了兩隻瓜回來。果然不久之後。這江炳一開始在順天府來打探的時候,江炳聲稱江氏的屍首被盜墓賊盜了去,讓順天府務必追回屍首。可是很快卻又改了口吻。說是其實下的本來就是空棺,只是不忍其妹孤零零的埋在荒郊野嶺而已。」

    「事情已經水落石出,這個席超凡必定是江炳的同黨,只是微臣卻還沒有實證,於是突然心血來潮,提筆寫下來了這一封書信,這書信自然是給太康公主的,裡頭確實是有些情話,可是微臣卻將這書信轉交給了席超凡。微臣知道,若是席超凡和江炳若是勾結,必定會將這封書信先交給江炳。而江炳得了信自以為尋到了微臣的把柄。可是怕公主那邊收不到信令席超凡在我面前失去信任,肯定也會放長線釣大魚。他必定會偽造一封同樣的書信讓人送入宮中交給太康公主,而這封情書則會留在自己手裡,以備不時之需。」

    柳乘風很是不屑的看了江炳一眼,道:「只是可惜,江大人自以為撿了寶貝,卻是不知道,這封書信,正是你和席超凡勾結的證據,席超凡現在就在詔獄,已經把你所有的人全部抖落了出來,你若還要狡辯,那麼不妨就請這席超凡和那商賈一道入宮,咱們就在這殿前對質,如何?」

    江炳的臉色終於大變,他打了個激靈,其實從一開始,柳乘風的每一句話都沒有錯,他先是得了寧王的授意,隨即便在京師開始活動,先讓潛藏在京師的寧王黨羽造出聲勢,同時殺死了江氏,江氏的案子雖然他已經做了許多掩蓋,可是江炳還是覺得不放心,於是他決心讓所有的衙門都分分心,轉移開他們的注意力,因此在柳乘風入宮的時候,他便料定,張皇后必定會讓他來江府,傳達宮裡的意思。因此他將那些早已招募的人手安排在來江府的必經之地上,趁夜對柳乘風等人發起奇襲,對他來說,柳乘風若是因此被刺殺那自然再好不過,就算不死,那麼全京師的親軍、番子、差役都會將注意力轉到轟動一時的指揮使遇刺一案上去。

    江炳的擔心不是多餘的,未來的駙馬要求的是身家清白,絕不能有任何的瑕疵,一旦宮裡決心將公主下嫁到江府,廠衛肯定會對他以往的事進行一番暗中調查,而江氏暴斃一案也肯定會重新引起重視,所以他之所以鋌而走險去襲擊柳乘風並不是沒有道理,他絕不能讓廠衛插手,絕不能因此而暴露了自己。

    只是他這樣欲蓋彌彰,雖然一開始起了效果,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廠衛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遇刺案上頭,卻想不到柳乘風居然順藤摸瓜終於還是把他挖了出來。

    刺殺朝廷大臣,勾結寧王,與其妹私通,欺君罔上、圖謀不軌,這一樁樁罪狀,任何一條也足夠他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了。

    朱佑樘的手裡把玩著柳乘風遞上來的那封偽造的情書,臉色忽明忽暗,隨即冷冷一笑,陰沉沉的看了江炳一眼。

    柳乘風的話更令人信服不說,更重要的是,刺客已經抓到了一個,這個案子也算是水落石出,朱佑樘自然相信的是柳乘風。

    朱佑樘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未來的駙馬竟有這麼多的劣跡,此時的他已是怒到了極點。

    江炳整個人幾乎被抽去了最後一絲的氣力,真相已經被揭穿,他幾乎是無力的坐在椅上,深深的看了柳乘風一眼,一字一句道:「柳大人果然高明,只是……哈哈,就算到了如今,你又能如何,宮裡已經頒佈了旨意,賓客們已經到齊了,天下人都知道,公主即將下嫁給我江炳,若是我獲罪,公主的名節……哈哈……」

    江炳有恃無恐的道:「若是因為如此,而讓皇家成為天下人的笑柄,那麼我江炳也算是死得其所,也算是對得住寧王,寧王待我有知遇之恩,今日能回報他萬一,卻也值了。現在寧王厲兵秣馬,早已準備的差不多了,等他率靖難之師直抵京時,江某還有幸能入忠烈祠,卻也不冤枉。」

    他說的話確實大膽到了極點,朱佑樘被他一氣,身子已經有些不穩。

    柳乘風握住了腰間的劍柄,隨時防止有什麼變故,冷冷的看著他:「寧王給了你什麼好處,令你對他這般死心塌地,你是庶吉士,前程遠大,本是佳人,卻要去做賊,你自己不覺得可惜嗎?」

    江炳憤怒的看著柳乘風,幾乎是咆哮道:「我的前程那是我應得的,我十年寒窗苦讀,中了試,入了翰林,並沒有得到天子一分恩惠,可是我的父母故去時,卻是寧王為我的雙親安葬,令他們得以入土為安,是寧王資助我入京趕考的盤纏,士為知己者死,江某人覺得理所應當,君子……」

    「你也配做君子。」柳乘風豁然而起,不禁暴跳如雷,怒斥道:「與自己的堂妹私通,而後又殺死你的堂妹,且又認賊作父,這也是君子的行徑嗎?今日我告訴你,寧王有造反的準備,可是朝廷也有平叛的準備,寧王造反之時,就是他死無葬身之地的時候,你這般跳樑小丑,竟也敢自稱是君子!」

    柳乘風還要再罵。

    砰的一聲!

    朱佑樘的手狠狠的砸在了御案上,他的胸口急劇起伏,眼眸血紅,一張慈和的臉帶著幾分扭曲,大喝道:「來人,拿下,立即下獄,給朕狠狠的拷問,朕要將他碎屍萬段!」

    一聲令下,外頭有數十個勇士營侍衛衝進來,將這江炳拿住,拖了出去。

    朱佑樘滿臉陰沉,一動不動,柳乘風知道皇上只怕是怒到了極點,卻還是忍不住道:「陛下,微臣還有一件事要稟告。」

    柳乘風道:「那個徐宏,一開始微臣只是以為他只是不孝,所以才設了別院,可是微臣讓人繼續追查,才發現這個徐宏其實並沒有這麼簡單,微臣發現在徐府裡頭,那徐貫死後,其嫂和幾個子弟都被徐宏接了去撫養,試想一下,一個連兄嫂都這般孝順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對自己的母親這般惡劣,所以微臣推斷,徐宏之所以如此,不過是掩人耳目,這個別院根本就是為了給刺客們留一條後路草草修建的,他們在別院和內宅之間封了一堵牆,就是為了讓刺客們隱藏,徐宏肯定和這江炳也是一夥的。」

    柳乘風的推論確實有道理,你若說這徐宏不孝,可是為什麼對他兄長的遺孤們這麼好,一個連自己兄長遺孤都這般好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如此對待自己的母親,所以理由只有一個,這徐宏之所以如此安排,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以防事情洩漏,至少還有個說辭。

    朱佑樘聽了,顯得很是不耐煩,柳乘風的話音剛落,他便不耐煩的道:「拿下,將這徐宏拿下,涉及到這件事的人一個也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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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23:16:34
第七百零四章:品貌出眾柳乘風

  柳乘風不是沒有見過皇帝動怒,可是動這麼大的肝火卻是第一次。

  出了這等醜聞,實在是始料不及,皇帝再如何聖明,也有七情六慾,也會有喜怒哀樂,就在這大喜的日子,這準備迎親的未來駙馬原來是個十惡不赦之徒。

  其實皇帝之所以動怒,又何止是他未來駙馬的身份,更重要的是,此人乃是庶吉士。

  這種人是精英中的精英,是讀書人中的讀書人,原本按朱佑樘所想的那樣,將來便是朝廷柱石,遲早要位列中樞,可是想不到,連這種人居然都有人收買。

  一種前所未有的沮喪感,再加上對未來事務的憂慮雙重打擊在這個皇帝身上,令他頓時憂心無比。

  現在該怎麼辦?

  又該如何收場?

  朱佑樘竟是一時沒了主張,他只是感覺自己太累太累了,累的渾身的骨頭都些鬆散,他從繼位到現在,就一直像個停不下來的陀螺,不停的轉,不停的轉,可是轉到現在,他有的只是寒心。

  做了這麼多事,似乎都沒有了意義。

  那些人開口萬歲閉口聖明,又有幾個是真心實意的?徹骨的冰涼,讓朱佑樘不由長長的嘆了口氣。

  朱佑樘慢悠悠的道:「柳愛卿。」

  柳乘風道:「臣在!」

  朱佑樘道:「現在幾時了?」

  柳乘風沉默了片刻:「過了辰時,再過一個時辰就要接近午時。」

  朱佑樘道:「朕現在該怎麼辦?」

  皇帝問起這個,讓柳乘風也有些措手不及。他沉默片刻,道:「嚴懲兇手,絕不能姑息!錦衣衛上下已經做了準備,隨時可以去拿人。」

  朱佑樘擺擺手,一字一句道:「不成!不能這麼做,現在這麼多賓客都在江府,一旦校尉衝進去,難免會動搖人心。朕要的是解決之道。」

  柳乘風道:「那麼就先下旨撤銷婚禮,遣散賓客,錦衣衛這邊隨時可以衝入江府,想必那些刺客,多半還潛藏在江府之中。此事定要果斷,絕不能猶豫,與其讓天下人妄自猜測,倒不如朝廷這邊名正言順的把事情辦下來,也讓人瞧瞧,寧王收買的角色是什麼人,也讓天下人看看,這寧王是什麼居心。」

  朱佑樘眯著眼,道:「你是說和寧王撕破臉,可是朕現在……」

  柳乘風道:「陛下,到了這個時候,想不撕破臉也不成了,拿下江府的人之後,陛下應立即派一個使者,前往江西下旨叱喝寧王,且看看他什麼反應,他若是反了,朝廷索性便發動大軍平叛,他若是不反,就必須上書請罪,為自己辯解,到時這主動權就在皇上手裡了。」

  朱佑樘闔目坐著紋絲不動,似乎也在思慮柳乘風的陳詞,他的手輕輕磕在御案上。

  良久,朱佑樘淡淡的道:「你說的不錯,寧王太放肆了,若是朝廷無動於衷,只會助長他的囂張氣焰,朝廷是該敲打一下,這件事要光明正大的進行,所有涉及到此事的,全部要經有司問罪,明正典刑,藏著掖著,只會引起天下人的妄自揣測。」

  他的手壓在御案,沉默良久,突然又道:「只是公主該怎麼辦?」

  柳乘風知道,朱佑樘真正想問的還是這個,這也是眼下最棘手的問題,駙馬已經問了罪,人雖然還沒有下嫁過門,可是最重要的是,婚禮還在進行,沒了新郎,到時候這場婚禮肯定是轟轟烈烈的開始,灰頭土臉的收場,不出三日,公主就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朱佑樘只有這麼個女兒,豈能眼睜睜的看著事情演變成這個樣子。

  柳乘風沉默了,這世上最不好處置的就是家事,偏偏家事之中,眼下公主的事也最是不好處理,在這件事上,柳乘風顯得尤為謹慎起來,道:「無論如何,這場婚禮也要取消,至於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朱佑樘卻是搖搖頭,道:「朕在想想,來人,將張皇后叫來。」

  這種事,也只有把張皇后叫來商量才成,於是立即有太監去坤寧宮那邊通報,張皇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聽說江府那邊,新郎官居然一下子失去了蹤影,一時也有些心急,現在這個節骨眼上,皇上突然來請,倒是讓她更一頭霧水了。

  張皇后連忙動身,移駕到正心殿,走進來見柳乘風也在,不由微微愕然,隨即上前要給朱佑樘行禮,朱佑樘卻是道:「江炳大逆不道,已被朕拿下治罪,眼下該當如何?」

  張皇后聽了朱佑樘的話,整個人都有些眩暈,大逆不道是什麼意思?這麼說來,這公主豈不是……

  她頓時慌了,忙道:「是什麼罪?若只是犯了小過錯,好好教訓一下也就是了,何必要大張旗鼓。」

  朱佑樘道:「他被豬油蒙了心,竟去和寧王勾三搭四。」

  張皇后抿抿嘴,憂心如焚的道:「是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他還年輕,不曉得事,多半是那寧王籠絡他,他不能分辨好壞,結果被寧王利用,只要陛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令他知道自己錯了,好好的認個錯,倒也沒有什麼。」

  張皇后之所以如此說,其實也是知道今日若是沒有江炳,一切都要完了,若是宮裡沒有下旨之前,早知道江炳居然還和寧王有勾結那是打死也不肯將公主下嫁的,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將就。

  朱佑樘冷冷道:「可是他還授意人刺殺朝廷大臣。」

  聽了這話,張皇后不禁花容失色,期期艾艾的道:「怎麼會這樣,這個錯就太大了些。陛下,依臣妾看,這個江炳實在是十惡不赦,他讀了這麼多書,難道就一點事理也分不清嗎?以後陛下非要好好提點和教訓他才好,這件事當然是要嚴懲,可是不能在這個時候……」

  張皇后失了主張,一時語塞,可是本心上,她還是希望婚禮繼續進行的,女子的名節是大,許了人家就要嫁出去,這是禮法。

  柳乘風忍不住插口道:「他還與自己的堂妹私通,可是為了掩人耳目,竟是將其妹殘忍殺死!」

  張皇后聽罷,最後一點僥倖也沒有了,不禁問:「當真?」

  柳乘風道:「證據已經確鑿。」

  張皇后的臉色頓時冷若寒霜起來,她冷冷一笑,道:「本宮竟是瞎了眼,看錯了他,此人罪該萬死,便是千刀萬剮也不能解恨,人已經拿下了嗎?」

  柳乘風道:「已經拿下。」

  張皇后咬牙切齒道:「他害了自己不錯,竟是連太康公主也是害了,也怪本宮,竟是一時糊塗,沒想到挑來挑去,最後挑來的竟是這麼一個人。」
  張皇后看了朱佑樘一眼,道:「陛下,眼下該當如何,宮裡總得有個主張才好。」

  朱佑樘發了一會兒呆,苦笑道:「朕就是沒了主張,才請你來,眼下朕心亂的很,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張皇后一時目瞪口呆,眼下自責也沒用了,宮裡的命婦還在那兒等著呢,至於宮外,所有人也都在翹首以盼,賓客們都臨了門,該準備的也都準備了,現在沒了新郎官,這就是活生生的給人做笑柄,讓天下人笑話。

  笑話還是其次,名節也不容忽視,雖然沒有拜堂,可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公主現在鬧出這麼一樁烏龍來,肯定免不得被人詆毀。

  張皇后突然咬牙,道:「嫁!當然要嫁!咱們宮裡既然都下了旨,這個公主就一定要嫁出去,沒了張屠夫,難道還吃不著豬肉嗎?失了他一個江炳,公主也不是嫁不出去,陛下,何不如李代桃僵。」

  朱佑樘一頭霧水:「李代桃僵?」

  張皇后正色道:「正是,江炳獲罪是江炳的事,可是江府那邊,總得有個新郎官來,嫁不了江炳,就嫁別人,這天下多的是的青年俊彥,又怕什麼?」

  張皇后這個想法實在大膽,聽的柳乘風目瞪口呆,本心上,柳乘風是不希望太康公主出嫁的,只是不曾想,這張皇后也算是鐵了心,今日居然還非嫁不可了。

  朱佑樘似乎對張皇后的話並不以為意,道:「天下青年俊彥是多,可是一時間哪裡去尋?朕看,這事兒只能緩緩。」

  張皇后卻是搖頭,道:「這青年俊彥豈不是就在這正心殿裡。陛下,柳乘風如何?他與朵朵也算是兩情相悅,要相貌有相貌,要本事有本事,難道不是駙馬的最好人選?」

  柳乘風老臉僵硬,臉部的肌肉抽搐的說不出話來,這倒是怪了,以前從來不說自己有本事有相貌,總是說自己是有婦之夫,現在倒好,這張皇后完全掉了個個,絕口不提自己是有婦之夫的事了。

  「就這麼辦,讓柳乘風來迎這個親,來做這個駙馬,一切的籌備都是現成的,反正也不必耽誤什麼。」

  張皇后似是下了決心,直截了當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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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迎親

  柳乘風呆住了。

  張皇后倒也是異想天開,居然連這個都想得出來,這哪裡是李代桃僵?這事兒放到了後世,那就是截胡。

  其實這種事,坊間也沒有發生過,用民間的說法就是搶親。

  比如某家定了親,新娘子接回去,還沒有拜堂,卻已被人截了,生米煮成了熟飯,婦人家裡那邊就算不願,最後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下這門親事,這樣的事在各府各縣時有發生,雖然為達官顯貴所不齒,卻也算不得什麼。

  而搶親的唯一好處就是,婦人的名節可保不失,就算你與某人定親,最後被人搶了,拜堂成了親,誰也不會說什麼。

  張皇后從前也算是平民出身,多半也是從搶親上頭得到了啟發,才出此下策。

  在張皇后看來,柳乘風這個人固然是什麼都好,可是唯一不好的地方還是有婦之夫上,可是眼下事情緊急,宮裡哪裡去尋個品性好的少年俊彥來?全天下又都翹首盼著公主殿下下嫁,那麼這個柳乘風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

  人又聰明,如今又是公爵,更重要的是和宮裡親近,想必也不會怠慢了公主,雖然有時候沒頭沒腦,喜歡做些聳人聽聞的事,其實也……也不算什麼大毛病。

  臣子這東西是好是壞,其實都出自於帝心,這就好像古時有個寵臣摘了蔬果先咬一口送給君王一樣,得寵時君王會樂於接受,甚至還認為這是寵臣忠心的表現。你看,這傢伙嘗到了甜頭才讓給我吃呢,真是忠心耿耿。可要是換做其他人先嘗了再送給君王吃,只怕就未必能這樣想了。多半是勃然大怒,這混帳東西,居然敢讓朕吃他的口水。

  柳乘風也是一樣,他做的事有時候出格了一些,可是他在宮裡的地位擺在這裡,宮裡往往不會責怪他,反而會覺得他這是忠心耿耿,盡心盡責的緣故。換做是別人,早已送去了南京打發他一輩子不要出現了。

  因此柳乘風的那點缺點,在張皇后看來其實算不得什麼。此時她頗有一些像是個要掉落懸崖的人,抓住了柳乘風這最後一棵救命稻草,此時看柳乘風自然是覺得越看越可愛,可愛到了極點。

  「柳乘風,事情不能再耽誤了!江府那邊,你立即去一趟,速速帶著迎親的隊伍來迎親,萬萬不能耽誤!本宮也知道,本宮有對你不住的地方,望你能夠體諒本宮的苦衷。」

  張皇后甚至連皇上的意見都沒有問,就直接拍了板。

  而朱佑樘此時還在猶豫,他和張皇后不同,張皇后有過平民的經歷,對這事兒還看得開。他畢竟是天潢貴胄,乍聽之下覺得張皇后的安排有些破天荒,可是轉念一想,眼下除了這個辦法,似乎暫時也想不出更好的了,因此只能乾坐著,一聲不吭。

  柳乘風卻是苦笑,道:「公主迎了回來,可是要送去公主府嗎?」

  柳乘風這個問題問得有些討價還價之嫌了,按照規矩,這公主嫁了人,除了第一天是在夫家裡過夜之外,便是要搬到公主府去的,駙馬想要相見,需要宗令府那邊遞個條子,宗令府那邊同意之後才能去一趟,而且還不能過夜,就像妾室一樣,一般只准許在臥房裡呆一個時辰,隨即就得滾蛋。

  而在大明這種社會風氣之下,你一個駙馬,若是見公主或者是去尋公主行房太過頻繁,人家肯定覺得不妥,一幫子當官的捏著你的褲腰帶子,這些當官的還是一群腐儒和讀書人,這日子還讓不讓人過?

  柳乘風現在要談的就是這個,要他娶可以,他也沒有意見,問題是,得娶回家去,既是一家人,就得住一起。

  朱佑樘顯得有些不悅了,正要說話,張皇后卻是嗔怒地看了他一眼。

  張皇后微微含笑道:「公主府這個事可以商量的,其實此前那個公主府,本宮就覺得並不好,那還是成化年間修建的,陰氣太重,只是這公主自然要呆在公主府裡,不過嘛,得另覓新址修建,倒不如這樣,就在廉國公府邊修建吧,就這麼定了。」

  說起變通,朱佑樘確實是比不上張皇后,張皇后這個主意確實不錯,公主府就修在廉國公府邊上,到時候你姓柳的是不是開個小門把公府和公主府連通起來,無視不無視那宗令府的禁令,那是你的事,宮裡不干涉,這也等於是給了柳乘風便宜行事的便利。

  柳乘風聽罷,卻還坐著發呆。

  張皇后只得問他:「為何還不快去?」

  柳乘風愣了一下,道:「微臣還是覺得不好,名不正言不順的,就好像做賊一樣,這樣的事做出來是會被人戳脊樑骨的!娘娘,這公主脾氣不是很好,假若有一日她發了脾氣跑來娘娘這裡告狀,那我堂堂九尺男兒豈不是還要看她的臉色行事?」

  「再者說,我已有妻子,若是她在家裡拿大,誰又制得住她?咱們大明朝最重的是禮法和尊卑,要想家庭和睦,得要分清尊卑才好,微臣又沒有管公主的權利,到時候莫要鬧到內府不和,雞飛狗跳,那就遭了。」

  張皇后冷笑,柳乘風這傢伙是鹹魚翻身了,想來講條件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家女兒什麼性子,她豈是不知?太康公主什麼都好,就是脾氣不甚好,連她這做娘的都管不住,這柳乘風的擔心不是多餘的。柳乘風無非是想把事說清楚。

  張皇后咬咬牙,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若是公主有不對的地方,你這做駙馬的自要管教,柳乘風,現在要到午時了,你若是再耽擱,耽誤了大事,本宮可不饒你。」

  話說到這份上,柳乘風自然不敢再說什麼了,忙道:「是!微臣遵旨。」

  柳乘風如一陣煙一樣跑了,正心殿裡頭朱佑樘和張皇后不約而同地呼了口氣,這一對老夫老妻相視一眼,俱都苦笑。

  張皇后啟齒道:「陛下,眼下也只能如此安排了,臣妾真是瞎了眼,竟是輕信了那江炳,差點耽誤了咱們朵朵的終身大事,實在萬死,請陛下恕罪。」

  朱佑樘道:「你為人矇蔽,朕難道不是嗎?也幸虧發現得及時,哎,不說也罷,只是柳乘風畢竟是有婦之夫……」

  張皇后道:「就算是有婦之夫,那也比取消了婚禮好,一個女子,哪有一輩子辦兩場婚事的,無論過門沒過門,這都是壞名節的大事,臣妾寧願讓柳乘風把公主接過了門,讓天下人來笑話咱們天家,也不願取消了婚禮,讓天下人取笑朵朵。」

  她這一番話倒是頗受朱佑樘的認同,堂堂公主,一生只能嫁一次,絕不能進行兩場婚禮,否則就是壞了名節,從此都抬不起頭來。

  朱佑樘撫案,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說罷,又是一聲長嘆。

  ………………………………………………………………………………………………………………………………………

  江府這邊,已經是亂成了一鍋粥,一開始大家還以為新郎官躲進了內府,可是隨著時間推移,迎親的時辰早就到了,可是到現在還沒見江炳出現,這算怎麼回事?

  就算是尋常百姓家,這種時辰也是萬萬不敢耽誤,現在可是迎娶公主,這人膽子也是真大,居然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到底出了什麼事,大家紛紛揣測,只是江府內院的人對此事很是忌諱,竟是一個也不敢亂說話,所以大家說來說去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眼看就要過午時了,迎親的隊伍沒見新郎自然還得繼續等下去,而賓客們肚子空空如也,酒席因為公主還沒迎回門所以也沒有擺出來,因此大家只得餓著肚子繼續等候。

  越等越是滿腹的牢騷,偏偏這是天家嫁女,就算有天大的不滿,誰也不敢表現出來,臉上還得掛著笑,陽奉陰違地說幾句奉承的話,讓人哭笑不得。

  到了午時二刻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已經預料到江炳出事了,至於出了什麼事雖然不知,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掉鏈子,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情,大家等得口燥舌燥的時候,外頭終於有人來了,說是新郎官到了。

  這消息傳來,幾乎所有人都不禁霍然而起,紛紛站到庭園那邊,看著連接內府的月洞臉上滿是希翼,不管怎麼說,到了就好,至少還有個盼頭,不是?總比懸在心裡七上八下的好。

  不過大家等了許久,也只是聽到雷聲響動卻不見下雨,月洞幽森,裡頭確實一副有動靜的樣子,可就是不見人出來,大家站得腳脖子發酸,其實有不少是朝中的高官,此時心裡已經非常不滿了,若不是關係著公主,只怕拂袖而去的心思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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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23:17:22
第七百零六章:受寵若驚

    其實在江府內宅裡頭,早已鬧的雞飛狗跳了。

    幾十個校尉領頭,柳乘風再被一隊人擁簇著從後門進去,一聲令下,後頭數百個校尉便以雷霆萬鈞之勢控制住了場面,所有女婢都召集起來。

    李東棟正在那邊訓話,無非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告訴他們,江炳已經獲罪,現在所有人必須配合錦衣衛行動,做的好,自然有賞,要是誰敢輕舉妄動,不但耽誤了自己,是要禍及到家人。

    至於所有的男僕還有裡頭的男眷,此時已經暫時關押了起來,這裡頭誰也不能保證是否混雜了刺客,自然是先控制住的才好。

    柳乘風則在江炳的臥房裡,由一個婢女顫顫的為他穿了禮服,戴上了烏紗禮帽子,胸前繫好了紅綢,整個人煥然一,那一股子陰冷的氣息也似乎有所感染變得陽光起來,對著銅鏡笑了笑,對比起那江炳,銅鏡中的柳乘風確實要瀟灑了許多。

    穿戴了衣冠,柳乘風將腰間的御賜寶劍攜在腰間,隨即從臥房裡出來。

    至於一些護衛如今都已經結親的禮服,如今一個個圍攏過來,柳乘風大手一揮,道:「走,結親去。」

    數百人烏壓壓的聚攏起來,都隨著柳乘風匯聚成一條長龍,自內宅走出來。

    當這麼多人出來的時候,外頭翹首以盼的賓客們還是一頭霧水,緊接著,終於看到烏紗禮帽和大紅禮服的郎出來,所有人才松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居然耽誤了這麼多時間,可是事情總還算順利,待會兒接了親,大家便熱熱鬧鬧吃酒。

    不過很快,大家便發現了問題的所在,這個郎似乎比江炳高一些竟還攜著劍,不只是如此,竟是比江炳俊朗一些遠遠看不甚清,可是有一點可以確認,這個人不是江炳。

    這倒是怪了郎官不見了,可是這個郎官卻是誰?光天化日之下,怎麼會出如此離奇的事,人群中,有人道:「此人不是翰林的江炳!」

    這話一出,頓時嘩然,到底出了什麼事,江炳在哪裡,郎官怎麼會被人調了包,來這裡慶賀的除了一些隨禮的人,還有不少是江炳的至交好友,一見這個情況,便立即迎上去,可是很快便被柳乘風身邊的人推開。

    走近的人看到了柳乘風的真面目,便不禁大嚷道:「他……他是柳乘風,是廉國公。」

    人群又是嘩然,一些人憤怒了,捋起袖子,大叫道:「這是怎麼回事聖旨裡明明說這結親的是庶吉士江炳,為何是柳乘風?到底出了什麼錯?這柳乘風的膽子未免也太大膽了,江大人在哪裡,定是被他們拘押起來了。」

    「這算怎麼回事,還有綱紀和王法嗎?不要讓他走,先問清楚再說。」

    所有人都顯得憤怒,大家興匆匆的跑來赴宴,誰知道卻被人耍了,現在誰也弄不清楚情況,因此各種流言都在瘋傳,有人憤怒,有人不解,有人對江炳滿懷同情,有人卻似乎是察覺出了一點不同,陷入深思。

    場面一時混亂。

    突然……

    砰砰……

    一陣火銃聲響了起來,頓時嚇了所有人一跳,不少人是嚇得趴在了地上,雙手摀住了耳朵,而柳乘風卻是無動於衷,身邊的護衛將他擁簇的緊。

    緊接著,一身戎裝的新軍教官錢芳踩著厚重的靴子咯吱咯吱的進來,在他的身後,是兩列全副武裝的軍士兵,人人提著火銃,衣甲鮮明。

    錢芳快步到了柳乘風腳下,單膝跪倒,朗聲道:「末將新軍練軍指揮使錢芳見過廉國公,新軍奉旨保護公爺入宮迎親,請公爺隨時吩咐。」

    這一句話聲若轟雷,可是真正讓人驚愕不已的,卻是錢芳口裡的意思。

    錢芳說的是奉旨,奉的是什麼旨,說什麼護送廉國公去迎親,莫非是旨意已經變了,那江炳豈不是被柳乘風取代成了駙馬?這可是大事,君無戲言,既然許諾將公主下嫁給了江炳,又為什麼會食言,弄出這麼個烏龍來。

    不過先前有火銃的恫嚇,又聽到聖旨二字,所有人就都消停了,不管怎麼說,宮裡嫁女是宮裡的事,宮裡要嫁什麼人,就算你不爽,可以當著皇帝的面去頂撞,可是人家都是奉旨行事,你還能跟這些丘八講道理不成。

    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時候,柳乘風朝錢芳點點頭,道:「帶著你的人馬在前開路。」

    錢芳雙手抱拳,重重道:「遵命!」

    從江府出來,烏壓壓的軍竟是看不到盡頭,隨後,便是那迎親的儀仗隊伍也被拉了來。

    柳乘風身邊擁簇的是穿著禮服的錦衣衛校尉,後頭是一頂金絲繡著的龍鳳大轎,柳乘風翻身上馬,隨即揚了揚手,鎖啦、鑼聲便響了起來,有人放了爆竹,在爆竹聲中,長龍般的隊伍緩緩動了,朝著午門方向過去。

    這一路,自然是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這十幾年來,在京師裡根本就沒有人出嫁,成化年間有幾個,不過那都是久遠的記憶,現在突然公主下嫁,也讓所有人生出了興致,沿街到處都是人潮湧動的圍觀人群,不過順天府這邊早有準備,將人全部攔在路邊,誰也不許靠近。

    柳乘風騎著高頭大馬穿過了街巷,心裡頓時生出許多豪氣,勒馬信步在這御道長街上,四周過去的人,一個個仰視著自己,一隊隊的軍卒列隊為自己開道,兩翼的護衛隨行拱衛,他心裡竟是生出幾分激動,這樣的人生,或許才叫精彩自己所追求的,只怕也正是這個,這幾年的努力,一步步的攀登,一次次的打擊自己的對手,在險象環生中生存,比起那些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將軍來說。

    柳乘風並不覺得自己所處的位置會比他們安全,可是現在,自己似乎已經頗有成就,似乎漸漸可以看到那原先巍峨不見頂的頂峰,處在這個位置,所有人似乎都成了芸芸眾生,自己俯瞰著大多數的人,而所有人不得不伸長脖子來看著自己,這種感覺竟有一絲美妙。

    人似乎也只有踩在別人的肩膀,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偉大,柳乘風也不能免俗,他也是人,他有血有肉,縱是他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的罪惡,卻仍然不免享受其中,要嘛你去做別人腳下的枯骨,要嘛你就踩在這枯骨之上耀武揚威,既然不想去犧牲,那麼愜意的享受這榮耀和富貴又如何?

    馬上的柳乘風,深吸了一口氣,隨著坐下駿馬的起伏,竟是生出一絲奇妙的感覺……

    不過很快他便收回了心神,他心裡清楚,這是個什麼樣的時代,自己有多少的敵人,他們都在注視著自己,伺機而動,自己絕不能大意,現在還不是享受的時候,權利固然給人帶來美妙的享受,同時帶來了極大的危險,柳乘風必須小心翼翼。

    午門已經到了,宮裡的大門緊閉,隊伍在午門外停下,在這門後,已經有太監飛跑著入宮去了。

    而在宮裡,命婦們其實也都有些不安,先是張皇后去了正心殿,良久才回來,一回來便把龍亭公主和溫夫人喚到了別處說話,到現在還不見蹤影,稀奇的是,迎親的隊伍也是左等右等不見來,大家在這殿裡又不敢大聲喧嘩,只得低聲細語,低聲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誰也問不出結果,一干女人又沒什麼主見,只得乾坐著等待。

    不過在偏殿裡,鎮定下來的張皇后卻是請了朱月洛和溫晨曦二人坐下,她看了兩個不安的柳夫人一眼,卻是知道,柳乘風娶太康公主,宮裡在這件事上確實有點不厚道,人家已經有兩個夫人了,而且還是兩個明媒正娶的,這在大明朝本來就已經算是異類,現在又來一個,換做是誰心裡多半都不是滋味。

    不管怎麼說,得把這兩位柳夫人安撫好了,事情才能平穩的過去,否則將來鬧起來,縱是她如何回護,吃虧的還是太康公主。

    一見了二人,張皇后自是慈眉善目的叫人上茶,隨即又是和悅的說了寒暄幾句,她的目光主要是落在溫晨曦身上,朱月洛畢竟也算是她的半個女兒,應當沒什麼問題,怕就怕這個溫晨曦從中作梗,這溫晨曦還是大夫人,據說那柳乘風對她言聽計從,再加上她肚子裡懷了柳乘風第一個孩子,在柳府的地位自是不低,所以只有將她安撫住,自家女兒才能少吃一點苦。

    溫晨曦頗有些受寵若驚,雖然因為柳乘風的緣故,張皇后待她確實不錯,時常都會有賞賜送到府上,入宮時也多有讚賞之詞,可是像現在這樣避開別人這般關懷呵護倒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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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章:恩寵無比

  張皇后見說的差不多了,頓時又變得黯然起來,長歎口氣,道:「這世上人心隔肚皮,太康公主也是可憐,一輩子沒吃過什麼苦,可是成個婚卻是一波三折,你們可知道,那江炳貌似忠厚,實則卻是狼子野心,看上去是個道德君子,卻是一個男盜女娼之徒,現如今,陛下已經將他拘押起來,打算公佈他的罪行,嚴加懲治?」

  聽了這話,朱月洛和溫晨曦都不禁低呼起來,顯得很是驚訝的樣子,尤其是溫晨曦,她對張皇后不瞭解,不似朱月洛一樣,一開始見張皇后叫她們來寒暄,知道肯定有什麼事要說,雖然有些驚愕,可是卻也不至於失態。

  溫晨曦則不同,聽到駙馬竟是獲了罪,驚訝之色不由溢於言表,目瞪口呆之餘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莫說是大明朝,歷朝歷代只聽說過駙馬獲罪,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駙馬在大婚之日獲罪的,這種事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溫晨曦若是不驚訝那才是怪了。

  朱月洛則是不同,聽了張皇后的話,心裡卻不免開始深思熟慮起來,娘娘當著二人說這個話是什麼意思?按理說既然駙馬治罪去了,那麼為何還不取消婚禮,卻仍是照舊,只是將二人叫到這裡來說話?

  朱月洛一想,似乎明白了什麼,她見識的事多,隱隱約約知道,張皇后是有所求了,她抿了抿嘴,含笑看著張皇后卻是沒有點破。

  溫晨曦忙道:「娘娘,既是如此,這婚事該怎麼辦?公主殿下還未過門,這駙馬就已經獲罪了,豈不是要被人笑話?」

  她這樣一問,正中張皇后下懷。

  張皇后眼淚婆裟道:「可憐天下父母心,是啊。現在這個樣子,本宮也是不知如何是好,說來說去,只怪本宮沒有識人之明,誰知現在卻是這個樣子,現在想起來,再想到太康公主,就算悔恨也是來不及了!你們都是女人,想必也知道女人的名節有多要緊……」

  溫晨曦只得道:「難道就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娘娘,這事兒可不是玩笑。」

  「辦法倒是有一個。」張皇后慢悠悠的道:「只是要苦了你們。」

  溫晨曦愕然,朱月洛卻已是明白辦法是什麼了,她心裡幽幽歎了口氣,不過要說多難受卻也未必,無論怎麼說,她欠宮裡一份情,無論張皇后收她為養女抱著什麼目的,可是平日待她還是不錯的。

  朱月洛心裡知道,這世上真正關心的也只有自己的丈夫,可是大多數人待她連表面上客氣都不曾有過,而張皇后至少還頗為關心過,正是宮裡給了她公主的身份,才令她有了今時今日,知恩圖報,現在太康公主要下嫁到廉國公府來,她不但不能阻止,反而要笑臉相迎。

  再者說,她心裡也深知,若是自家的夫君娶了太康公主,對夫君來說是一件極好的事,太康公主乃是陛下獨女,又是太子的嫡親兄妹,娶了太康公主,至少可保柳家數十年與宮裡保持良好的關係,這是好事,朱月洛站在柳家的立場上來想,甚至對這件事是極力贊同的。

  溫晨曦不由問:「請娘娘示下。」

  張皇后見差不多了,道:「本宮已經下了旨意,讓柳乘風來迎這個親。」

  溫晨曦頓時呆住,腦子嗡嗡的一片空白,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不過終究是大戶人家出身,很快就回過神來。

  溫晨曦勉強笑了笑,道:「娘娘,這事兒是不是有點倉促?」

  張皇后見溫晨曦的反應並不甚激烈,便知道事情已經成了一半,於是趁熱打鐵的道:「宮裡有宮裡的難處,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說實話,本宮一開始也不曾料到眼下,只是現在無計可施,唯有讓你家夫君來救急了,你不必擔心,雖說公主過了門,可是你照舊還是夫人,那廉國公府還是你做主,公主或許有頑劣的地方,你該管教就管教,本宮絕不說什麼。」

  她這一句話,等於是一顆定心丸,公主這尊大佛在廉國公府裡不知會遇到多少麻煩的事,可是張皇后既然承認了溫晨曦大夫人的地位,給了她一些管教的權利,至少也不必太過擔心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宮裡的所謂全權其實就是個笑話,可是有一句話,至少能讓人心裡舒服一些。

  張皇后看著溫晨曦,道:「晨曦,你意如何?」
  
  她喚了溫晨曦的名,不知覺間故意拉近了二人的關係,這也是一種示好的表現。

  溫晨曦先是看了朱月洛一眼,見朱月洛不動聲色的朝她微微點頭,她也就不能再遲疑了,道:「娘娘吩咐,命婦豈有不從,一切聽娘娘吩咐便是。」

  張皇后露出笑容,一下子高興起來,道:「這倒是虧了你們,你們若是不點這個頭,本宮心裡就不安生,現在大家既然坐在一起,把事情說破說透了,本宮心裡有了底,柳乘風這個人,說句實在話,若說他辦事,本宮信得過他,可要說這個人能否將太康公主照料好,本宮卻是有疑慮的,可是有你們在,本宮就放心了,從此之後,咱們就是一家人,往後呢,多往宮裡走一走,至於太康公主,本宮就托付給你們了。本宮素聞溫夫人賢惠,而月洛嘛,也是本宮的女兒,和朵朵也是姐妹情深,好了,那邊只怕也是等的急了,你們隨我出去,去見見她們吧。」

  說罷,張皇后長身而起,帶著心情有些複雜的朱月洛和溫晨曦二人到了坤寧宮正殿,命婦們一見皇后娘娘到了,紛紛行禮。

  張皇后虛抬了抬手,道:「都免禮了吧,是了,迎親的隊伍還沒來嗎?柳乘風這個人也是真是的,迎個親也是這般磨蹭,本宮下次非要好好教訓他才好。」

  她一句話出口,所以人都不禁呆住了,柳乘風?不是說是江炳嗎?聖旨裡明明白白,寫著的就是江炳,天下人誰不知道,這江炳即將要迎娶公主,可是誰知道,張皇后口裡說的卻是柳乘風。

  一開始,還有人以為張皇后聽錯了,可是又覺得這事兒實在匪夷所思,張皇后再糊塗,也不可能把駙馬的名字叫錯,而且她說過之後,也沒有改口的意思,分明就是告訴大家,宮裡的主意改了,這駙馬如今不是江炳,而是柳乘風,迎娶公主的也不是江炳,而是柳乘風。

  命婦們其實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心機可都深著呢,此時都不禁暗暗駭然,這大明朝連娶兩個公主的,這個柳乘風還真是天下獨一份,回去之後,只怕要多和廉國公府走動走動,這柳家不但要越發如日中天,而且這聖眷只怕更要延續不知多久了。

  朱月洛笑吟吟的道:「夫君想必也是有事耽擱,請娘娘勿怪。」

  她故意這麼說,其實是透露一個信息,對於公主下嫁到柳家的事,柳家的兩個夫人是承認了,而且是欣然接受,當著所有命婦的面,當眾宣佈這件事。

  張皇后豈會聽不明白朱月洛的意思,心裡感歎朱月洛的懂事,一面笑吟吟的道:「好吧,看在月洛和晨曦的份上,本宮且饒過他一次。」

  二人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閒聊說話,其實卻是不斷的在給這些命婦們暗示,命婦們聽罷,心裡也是了然了,果然沒有錯,駙馬的人選改了,不管宮裡到底出自什麼意思,或者發生了什麼變故,她們要謹記的就是一切如常,把這婚事辦好便是。

  過了一會兒,朱佑樘的大駕也已經到了,隨後,一行人便往朝殿去,到了朝殿,午門那邊來了消息,說是迎親的隊伍到了,就在午門候著。

  朱佑樘坐在御案之後,冕服正冠,隨即道:「開大明門,送公主出宮。」

  這一句話道出來,頓時又是滿堂皆驚,開大明門,難道不是從午門出去?

  要知道,這大明門的意義和午門是不一樣的,午門是尋常大臣們進出的門,一般三品以上的官員,才能從午門正門進出,而三品以下,則是從午門的小偏門那邊進出。

  至於大明門就更了不得了,這兒常年封閉,因為它修建於永樂年間。建成時,因是皇城的正南門,古人又以南方為尊貴,所以享有「國門」的地位。

  這麼些年來,能從大明門過的,只有皇帝和太后,便是皇后未必都有這個待遇,這也是大明門幾乎常年關閉的原因,畢竟太后沒有健在,就算是太后那也是一輩子都不曾出宮,至於皇上,出宮的機會也是極少,這道大門,幾十年也未必能開一次,現在卻因為太康公主下嫁,竟是要打開了。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皇帝要彰顯公主的重要性,也彰顯公主的高貴身份,可是就算要彰顯,卻是在大明門上頭做文章,未免還是有些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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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美好的夜晚

  午門這邊,一個太監匆匆過來,穿過了門洞,看到外頭烏壓壓的士兵和迎親的文武官員,還有那高頭大馬上的柳乘風,那華美的八抬花轎,他揚了揚拂塵將這拂塵夾在自己的腋下,隨即扯著嗓子道:「聖上口諭,請駙馬轉道大明門接親。」

  他話音剛落,旋身便走,原本洞開的午門此時也徐徐關上,將所有人拒之門外。

  外頭的許多人一頭霧水,大明門……這可真是出奇了,更有迂腐的,心裡頗有幾分不忿,這皇上現在是越來越特立獨行了,公主下嫁,突然就換了駙馬,隨後又鬧了這麼一出。

  大明門還從來沒有公主出入過,在這個時代,女子不過是附庸,就算再高貴,那也只是高貴的附庸而已,現在出入大明門,豈不是要使國門蒙羞?

  不少人都懷著這個心思,心裡滿是不忿,可是在這個時候,他們就算是想進諫也沒機會,午門一關,所有人只得轉道去大明門。

  柳乘風坐在高頭大馬上,卻是知曉皇上的心思。

  這個江炳是皇上和張皇后一起選定的人選,本來公主在那邊就鬧的很不愉快,現在又突然鬧出這麼一檔子的事,天下人得知了真相多半會認為江炳犯了罪,宮裡不得已,便草草將公主下嫁給柳乘風,這是一種十分草率的行動,完全是情急之下的辦法,可是在下嫁的過程中,也令人不由對公主看輕了幾分,就如柳乘風自己,人家先是要嫁江炳,因為十分不得已才嫁給自己,皇上多半也是怕自己會有這種想法。

  因此,皇上必須讓人知道,公主的身份依然高貴無比,要傳遞這個信號,必須給與太康公主更高的待遇,而出入大明門就是待遇的最高點,所謂高貴,其實就是別人不能做的你能做,別人不能出入的地方你能出入。

  一行人轉道到了大明門,大明門這邊城門徐徐開啟,這城門應當是許久未開的緣故,沉重的大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當大門完全洞開時,這個沿著中軸線的大門裡立即露出了讓所有人為之驚歎的景觀。

  門洞之後,筆直的地方是一座座巍峨的建築,比起午門,那種只能看到冰山一角的情形完全不同,讓人歎為觀止。
  
  緊接著,宮裡的步攆也過了來,一個個命婦和太監擁簇著步攆從大明門出來,一直到了外頭,步攆才停下。

  溫晨曦和朱月洛二人穿著禮服,親自將裡頭朱霞鳳冠的新娘牽出來,新娘被紅霞綢子遮擋,所以不能視物,因此只能任由人牽引,隨即進入花轎裡頭。

  「起轎!」太監們見公主殿下在花轎中坐定了,扯著嗓子道。

  而高頭大馬上的柳乘風則顯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尤其是見到了溫晨曦和朱月洛,老臉不禁紅了紅。

  溫晨曦似乎並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朝他嫣然一笑,朱月洛卻是飽有深意的看了柳乘風一眼。

  柳乘風趁著新人落轎的功夫,叫來高強,低聲囑咐道:「去告訴大夫人,讓她注意自己的身子,她可有身孕呢,不要操勞。」
  
  高強應了,又叫來個太監說話,那太監把意思傳達到溫晨曦那邊,溫晨曦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沒有吭聲,卻似乎是在和朱月洛說什麼。

  迎親的隊伍便打道回府,至於命婦和太監們則又重新回到宮裡去,宮裡自有酒宴安排,而文武百官和賓客則是隨迎親的隊伍回去,拜堂成親之後赴宴。

  公主下嫁,規矩多不勝數,讓人頭暈腦脹,柳乘風也不知怎麼熬過來的,好在他此前就有經驗,倒也沒什麼。

  這一行人直接回了公府,廉國公府這邊早就有數百上千的人張羅了一個多時辰,李東棟親自坐鎮,調度大家做好迎親回來的準備。

  此時李東棟的才能一展無遺,上千個人,各人有各人的事,每個人的工作都不同,要想在最短時間內把這些人組織起來,並且告訴他們怎麼去做,在這極少的時間之內,把廉國公府佈置成洞房,並且設下酒宴,這不但需要領導能力,更需要極為細膩的心思。

  唯一的優點是,江府那邊準備好了彩禮,迎賓的酒菜其實也都有了準備,廉國公府這邊要做的就是把酒菜挪挪地方,至於江府那邊還什麼現成又必須的東西,李東棟也毫不猶豫的搬來,沒有酒沒有菜,自有庶吉士江炳送上門,倒也省了不少麻煩。

  緊接著便是拜了天地父母,柳乘風自是領著新娘入洞房去了,外頭的賓客自然也有人招待,倒是不必柳乘風來操心。

  洞房裡頭,不待柳乘風坐定,這披著珠冠紅霞的朵朵便已自己掀開了頭蓋,這樣的舉動,也只有她能做得出。

  朵朵用頭蓋在扇了扇,不禁嬌呼道:「悶死了,悶死了,又熱又悶。」

  看到一身禮服的柳乘風,朵朵臉上終於飛起一片紅雲,起身將他拉住,小鳥依人吃吃笑道:「我就知道你有辦法,這也證明你一直對我有意是不是?快說,你是怎麼栽贓陷害那江炳的,快說來聽聽,你是不是說他謀反?」

  柳乘風見她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很是毛骨悚然,忙道:「我哪裡有陷害他,這一切都是他罪有應得。」

  朵朵卻只是顧著吃吃笑,道:「得了吧你,世上哪有這樣的巧事。」

  冉冉紅燭下,朵朵一下子變得溫柔無比起來,將柳乘風拉到榻上,喜滋滋的道:「其實不管你用的是什麼法子,你是栽贓也好,還是陷害也好,至少有一點我卻是知道,你很在乎我是不是,你什麼事都肯為我去做是不是?」

  柳乘風這一下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不過將心比心,若換做自己是太康公主,只怕也是這個想法,自己肯定是栽贓陷害了那江炳,最後才抱得美人歸的,只是這種事怎麼講得清,只會越講越亂,與其如此,索性就裝這糊塗。

  見柳乘風不吭聲,朵朵臉頰雖是嫣紅,便一頭埋進了柳乘風的懷裡,女孩兒總是這樣,很容易被感動,一感動起來就大膽了,雖是陰差陽錯,不過享受這種溫柔倒也不錯,柳乘風感到這誘人的酮體入懷,頓時也是浮想聯翩。

  第一次見這個丫頭的時候,這個丫頭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女孩兒,誰知到了現在,竟已這般成熟了,那宛如小峰一般的胸脯磨蹭在柳乘風的手臂上,讓柳乘風頓時來了興致。

  「夫君,是不是可以洞房了?」朵朵抬起眸,滿臉嫣紅的看著柳乘風。

  柳乘風一時詫異,道:「洞房你也會。」

  朵朵的臉紅的宛如鮮花一般,呢喃道:「這個自然會,其實……其實幾日之前,我就看了許多圖畫和塑像的。」

  一般情況下,在富貴人家都會私藏點兒東西,說白了,就是平時把自己的女兒都當不食人間煙火的人一樣養著,對於行房的事可謂懵懂無知,若是在成親之前不好好的教導一番,天知道會鬧出什麼笑話。
  
  所以在出嫁之前,那些壓在箱底的東西便要拿出來了,都是些關於行房的繪畫和雕塑之類,這朵朵公主下嫁自然也不能免俗,少不了要學習一下。

  柳乘風聽罷,頓時來了興致,道:「不知是什麼畫,你怎麼沒偷出來一兩幅?」

  柳乘風知道,這種畫價值往往極高,因為本來就是秘而不宣的東西,再加上皇室私藏的畫肯定出自名家,隨便一幅這種畫至少也是價值萬貫。

  更重要的事,這種畫居然極高的收藏價值,想想看,夜深人靜的時候,將這畫取出來,用藝術的眼光去觀摩一番,這其中的滋味在後世或許不稀奇,可是放在這個時代,卻能讓人有一種別樣的風味。

  朵朵撅起嘴,道:「哪裡,哪裡,這種畫不能偷的,你若是想要,儘管去尋母后問就是。」

  柳乘風大汗,自己真要去問,多半張皇后非把自己拍死不肯,乾笑一聲,移開話題道:「好吧,成親的時候不要提皇后,洞房開始了,第一步是什麼?」

  朵朵道:「自然是親嘴。」

  「嗯?是嗎?」柳乘風剛要繼續說話,朵朵的櫻桃小嘴便已封堵住了他的口,油滑香甜的香舌探入柳乘風的口中,呼吸也漸漸加重了。

  冉冉紅燭漸漸熄了。

  洞房裡頭傳出聲音。

  「第二個步驟是什麼?是不是該脫衣了?」

  緊接著是嬌喘聲連連,道:「不是的,我親了你,你該親我了。」

  「日,還要親!」柳乘風破口大罵。

  「快,快!」

  「能不能省略這個步驟才好,畫圖的王八蛋想必是把步驟搞錯了。」

  「不成,不成,得按著畫裡的去做,母后說不能出差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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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23:18:33
第七百零七章:心狠手辣
               
  翌日,廉國公府還是靜悄悄的時候,卯時時分,午門外頭就已經等候了一長串的官員。

  早朝還沒開始,旨意就已經出來了,庶吉士江炳,與其堂妹通姦,謀殺其妹,刺殺朝廷大臣,十惡不赦,立即命有司審問,不得有誤。內閣書吏徐宏,勾結亂黨,罪無可恕,立即關押受審。

  這消息傳出來,真是石破天驚,早朝的官員們這才明白過來昨天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這江炳可是堂堂庶吉士,一個庶吉士居然牽涉了這麼大的罪,實在讓人沒有想到,且不論這個,單單就說江炳,就足以讓翰林院那邊蒙羞了,一個讀書人犯下這種罪行,這翰林院的臉面往哪裡擱?

  所以當江炳的罪行公佈於眾的時候,在午門外頭候著的官員臉色都有點陰沉,尤其是劉健,良久一聲不吭,他現在有一種感覺,這朝廷的優勢已經逐漸在喪失,從前穩穩壓制廠衛的狀況已經急轉直下,再出這麼一樁事,更是將讀書人的體面淪落喪盡,皇上只怕對大臣的品德少不得要提防了。

  倒是完全便宜了廠衛,別看只是一個案子,可是旨意頒發出來的三司會審,其實也寫的明明白白,這三司不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本來按道理,所謂的三司其實就是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糾察、大理寺駁正,有這三司參與其中,至少能做到儘量的避免冤案錯案。

  可是旨意裡的三司卻是特別註明了,是由都察院牽頭,錦衣衛和東廠為輔助進行審判。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皇上對朝廷已經不太信任,開始漸漸依賴廠衛了。

  其實宮裡也有宮裡的考量,宮裡的意思是:這件事涉及到了謀反案,而且還極有可能涉及到寧王,所以才讓廠衛參與。

  只是站在劉健的立場,這件事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劉健佇立在午門門邊上,突然發出了一聲感嘆:「這不是好兆頭,這是亂政的根源啊。」

  他一句感嘆,其實早已博得了謝遷和幾個大臣的認同。

  在他們看來,皇帝不經過朝廷的力量去管理國家,那麼就是亂政,遲早是要大禍將至的。

  治理國家、主持一切的必須是朝廷,不但內宮不能插手政事,便是那些錦衣衛的武夫也絕不能插手,現在一個翰林院的庶吉士就算犯了罪,那也該是朝廷裁處,怎麼能讓廠衛插手。

  廠衛只有偵緝之權,這是太祖和文皇帝訂立下來的規矩,怎麼能插手審判?

  清晨的風帶著幾分涼意,劉健的心也是冰冷冷的,他陰沉的臉竟連一邊的李東陽都覺得有有些可怕。

  李東陽心裡只是嘆了口氣。他明白,內閣要準備動手了。

  廉國公府那邊,柳乘風終於起來,他清早帶了朵朵去看溫晨曦,朱月洛早已去了,隨著溫晨曦的肚子越來越大,朱月洛便不敢有所怠慢,時不時的要來探問。

  柳乘風讓朵朵來給溫晨曦行禮,朵朵顯得不是很樂意的樣子,柳乘風板起臉來,開口要訓斥,這朵朵是新婦,到了陌生的地方終究擺不起公主的架子,只得咋了咋舌,乖乖的行了禮。

  溫晨曦倚在榻上,見她行了禮,自然是投桃報李,忙笑吟吟的道:「都說公主可人,今日見了,真是個妙人兒,生的真是漂亮,你剛剛過門,我也沒什麼見面禮,倒是在箱子裡一條最時新的雞心項鏈,想必公主喜歡,不過公主是見多了珍寶的人,若是嫌這項鏈粗鄙,還請笑納。」

  她撫了撫額前的散髮,說話顯得很是得體,像是朵朵這種小女孩兒心氣的人怎麼吃的了這種糖衣砲彈,一聽說有禮物,又讚她漂亮乖巧,頓時眉眼兒就拱成了彎月,喜滋滋的坐到榻邊去,忍不住盯著溫晨曦的肚子,少不得好奇的問幾句生孩子的事。

  溫晨曦自是端莊的答了,柳乘風見大家還算和睦,也就鬆了口氣,心裡便想,晨曦畢竟是個有妹妹的人,對付這種女孩兒自然有她的本事,朵朵是貨真價實的公主,當然沒人欺負的了她,只要晨曦能將她降住,這家裡才和睦。

  坐了一會兒,將這朵朵留在這裡,柳乘風便起身要走,旨意放了出來,三司會審,這一次的三司會審意義不同,錦衣衛這邊也要人參與,既然是審江炳那王八蛋,柳乘風覺得自己還是親自去一趟的才好。

  朵朵聽說柳乘風又要去辦他的『栽贓大計』頓時溫柔體貼無比,親自將柳乘風送出來,小鳥依人的千叮萬囑,無非是讓柳乘風狠狠落井下石,囑咐他定要斬蛇捏七寸,切切不可婦人之仁。

  柳乘風聽的肝兒發顫,心裡在想,這女人狠起來還真他娘的連廠衛的人和她們相比都仁慈的多了,不過她卻是知道朵朵的性子,別看她現在說的這般冷酷無情,若是這案子讓她去審,天知道她會不會心一軟就把人放了。

  想壞事和做壞事是兩回事,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想些壞事,要多邪惡就有多邪惡,可是真正能做的了壞事的人,首先就要殘酷無情,要不擇手段。

  可是話說回來,收拾這江炳,似乎也算是為民除害,同時還能和諧社會風氣,倒也不算什麼邪惡。柳乘風很認真的樣子把朵朵的叮囑記下了,隨即讓人備了馬車,直接帶了一幫子人直接往都察院去。

  都察院這邊其實也沒有料到這主審的差事會落到他們的頭上,都察院畢竟只是糾察衙門,對審案的事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只是旨意下來,皇上說你行,那你不行也得說行了。

  這次負責主審的是左都副御史楊清,楊清是個半老的糟老頭子,一臉欠揍的樣子,柳乘風見了慘不忍睹,不忍去看他,心裡甚至消遣他,像他這樣的人不做御史真是可惜了,御史不就是欠揍的嗎?

  至於東廠出面的則是理刑百戶,似乎是新上台的傢伙,叫做朱贊,東廠和錦衣衛裡的設置不一樣,除了廠公之外,真正打理東廠事務的也只有提刑千戶和理刑百戶,所以這朱贊也算是東廠裡頭的三號人物,地位絕不是錦衣衛百戶能比的。

  這朱贊見了柳乘風來,臉上立即露出古怪之色,按理說,柳乘風雖然和他不是一個系統,可好歹也同屬廠衛,他是下官,柳乘風高高在上,自己應當是要去行禮的。

  可是話又說回來,他也是個聰明人,知道現在廠衛之間鬧得很僵,東廠的蕭公公現在算是厭透了錦衣衛,更是厭透了柳乘風,自己若是對柳乘風太殷情了,若是傳到蕭公公耳朵裡,只怕很難解釋。

  因此他不知該不該見禮才好,因為他來的早,所以便坐在位置上不肯起身。

  倒是柳乘風灑脫的很,背著手進了這臨時佈置的廳堂裡,不露聲色的走到朱贊面前,漫不經心的道:「你是叫朱贊是嗎?東廠新任的理刑百戶?蕭公公現在還好嗎?」

  三個問題,卻是讓朱贊坐不住了。

  前兩個問題還好說,這是顯露出錦衣衛那邊消息來源廣,你東廠稍有動靜,錦衣衛那邊全部知道。

  最令朱贊難堪的是第三個問題,柳乘風問蕭公公好不好,這就好像一個老人遇到了後輩,不動聲色的問一句你爹還好嗎?

  這裡頭就有很多玄機了,因為問這話的人,至少也是和對方的爹是一個輩分的,這也是告訴朱贊:別他娘的想做鴕鳥,你算是什麼東西,也只有蕭敬那老東西才能跟我說的上話,你見了我居然敢裝作沒有看見。

  朱讚這時候才連忙站起來,恭恭敬敬的道:「託大人洪福,蕭公公身體健朗著呢,下官見過大人。」

  誰知柳乘風只問了這一句,卻只是淡淡一笑,理都不理他,直接走到別處去了。這意思就是說:你的這個禮數,老子不接受,你算是什麼東西,就算是給我行禮,我還不肯要呢。

  朱贊很尷尬,愣在當場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好一會兒功夫,才尷尬的欠身坐下,只覺得自己倒霉,想不到人家都指揮使會來。

  至於那左都副御史也不是個含糊的人,這老傢伙看看柳乘風,又看看朱贊,心裡明鏡似得,知道這兩邊不太對付,不過他樂於裝糊塗,只當作自己什麼都沒看見。

  楊清咳嗽一聲,才慢悠悠的道:「那個,廉國公,咱們可以開始了嗎?」

  雖然他是主審,可是沒有柳乘風的同意,他還真不敢隨意做主,雖說這位楊清楊大人也未必怕錦衣衛,可是柳乘風這個傢伙太難纏,是出了名的官員殺手,不知多少人折在他手裡,自然還是小心謹慎的好。

  柳乘風沉吟了片刻,身子貼在椅上挪動了一下坐姿,似乎是考慮了一下,才道:「準備的差不多了就開審吧,大人是主審,不要這般客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柳某人喧賓奪主呢,這是都察院嘛,柳某人是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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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八章:心驚肉跳

  柳乘風一番話差點沒把楊清噎個半死,他眼珠子一轉,就算心裡很是不爽,卻還是耐住了性子,多半此時他的心裡肯定是在想,自己沒必要和柳乘風這傢伙置氣,眼下還是先把案子定下來才好,多拖一天,就免不了和這種人多打幾分交道,得不償失。

  楊清打定主意,驚堂木一拍,擺出了幾分威儀,朗聲道:「來,帶人犯江炳。」

  隨即,這早已押在外頭廊下的江炳便被押了進來,這裡畢竟不是專業的衙堂,自然也沒有威嚇作用的威武聲,江炳仍然還穿著烏紗和大紅的禮服,楊清看了他一眼,見他滿臉疲憊憔悴,心裡不禁想,這個江炳此前時何等意氣風發,想不到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心裡唏噓一番。

  楊清咳嗽一聲正色道:「堂下可是江炳?」

  江炳神色倒還如常,道:「學生江炳。」

  楊清手撫著驚堂木,另一隻手不禁撚鬚,道:「賜坐。」

  他說賜坐,倒也不是給予這江炳什麼禮遇,所謂刑不上大夫,江炳畢竟是讀書人,功名還不小,這樣的人無論犯了什麼罪,總不能太過折辱的,體面多少要留一點。

  那差役們要去搬座椅來,柳乘風的臉色卻有點不太好看了,咳嗽一聲,正色道:「楊大人,江炳是重犯。」

  楊清頓時顯得有些不滿意了,這姓柳的方纔還說他是客人,客隨主便,自己是主審,一切都是自己做主,可是這還沒說兩句話,柳乘風這個傢伙就開始指手畫腳了。

  楊清本想依著柳乘風的提醒去做,可是旋即一想,卻為江炳辯解道:「公爺,江炳是庶吉士。在沒定罪之前,也是朝廷命官,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給他個座椅也是……」

  柳乘風拿起桌案上的茶要喝的樣子,似乎又覺得這茶不好或是什麼緣故,卻只是皺眉道:「與堂兄妹通姦之人也算大夫嗎?圖謀不軌的人也算是讀書人?」

  柳乘風一句話,頓時讓楊清沒聲了,他揮揮手,示意人將椅子撤下去。

  楊清咳嗽一聲,開始問話:「江炳,你可知罪?」

  江炳倒是坦然,道:「成王敗寇,大人說有罪就有罪便是。」

  楊清惱羞成怒的道:「你這是什麼話,難道說本大人冤枉了你?」

  江炳道:「不敢。」

  楊清畢竟沒有多少經驗,還要糾纏,柳乘風用手指節磕了磕桌子。道:「楊大人,開門見山就是,說這些無益。」

  楊清點點頭,道:「我只問你,你與其族妹江氏通姦。此事你認嗎?」

  「確有其事,我們自小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啪……楊清這一下子生氣了,狠狠的拍了下驚堂木,喝道:「無恥之尤,你是讀書人。竟還能恬不知恥的說這種話,聖人的道理你吃進肚子裡去了嗎?」

  柳乘風見這傢伙老是胡攪蠻纏道德問題,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好,只得又出現提醒:「楊大人,繼續問案吧,這種喪心病狂的人你和他說什麼道理?」

  楊清懊惱的點點頭,繼續去問:「後來你又殺死了江氏,這屬實嗎?」

  「不錯。」

  「你為何要殺她,你方纔還說與她兩情相悅,現在卻又殺人滅口,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江炳鄭重其事的回答道:「為了報恩。」

  楊清冷笑:「報恩,原來與自己的兄妹通姦,同時又殺人滅口原來是為了報恩,這倒是奇了。」

  江炳道:「寧王於我有知遇之恩,莫說是殺死江氏,便是取了我性命,我報效於他也絕不遲疑。」

  江炳回答的很坦然,事到如今,既然事情已經敗露,寧王也已經浮出水面,他也沒有必要為寧王遮掩,索性在這大堂上一吐為快。

  寧王……

  楊清呆住了,聖旨裡可沒說這江炳還有勾結藩王的罪名的,不成想這才開審,就把寧王給釣出來了,楊清頓時明白,為什麼朝廷沒有讓刑部和大理寺牽涉到這個案子了,原來……

  楊清心裡不禁哆嗦起來,也開始有了幾分謹慎,任何事牽涉到了藩王,而且這藩王似乎還是這一次謀殺大臣的主使者時,事情就會很棘手,而且極有可能會遭來大禍。

  楊清不得不保持一點警惕,一開始,他還嫌柳乘風多事,可是現在卻忍不住巴巴的瞥了柳乘風一眼,倒是恨不得柳乘風來做這主審,他做個泥塑的菩薩也就是了。

  可是現在,柳乘風則是低頭喝茶,對方纔的訊問恍若未覺,似乎眼前天塌下來也不關他的事,也沒什麼關聯。

  楊清心裡叫苦,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問下去:「你說是寧王主使你的?」

  「不錯,是寧王殿下主使,當今天下昏暗,日月無光,陛下聽信佞臣之言,廢儒重商,致使天下處處都佈滿銅臭,朝中更有奸賊柳乘風,目無綱紀國法,逞能用凶,寧王殿下眼見如此,寧願冒險靖難,剷除這些奸賊,正本清源,以匡扶社稷,這是為了大明好,也是為了皇上好,更是為了黎民蒼生好。」

  楊清聽這江炳的大膽之詞,嚇得臉都白了,連忙打斷他道:「胡說八道,你讀的好書。」

  江炳冷笑:「難道我說錯了嗎?現在鄉紳們拋棄了田地,寧願去做下賤的商賈,百姓不去農耕,卻想著去做工,奇技淫巧,奢靡享樂之風遍地都是。祖宗的法制蕩然無存,聖人的太平之世裡可曾有過這樣的景象?現在人心思亂,百姓俱都蠢蠢欲動,不再安分守己,這一切,都是因為朝廷裡出了逆賊,皇上無知,所以不能有所察覺。太祖皇帝曾頒布詔書,昭告天下,若是朝中出了奸臣,同宗藩王靖難責無旁貸,現在就是時候了。」

  楊清氣的嘴唇哆嗦,偏偏江炳的話也有他的道理,對楊清這種官員來說,現在這個世道確實和他們理想中的大同世界背道而馳,士農工商堅持了上千年,怎麼到了現在,就本末倒置了?

  楊清辯不過,又不能贊同江炳的話,於是只能勃然大怒:「住口,你這奸賊,還在巧言令色,本官再問你,刺殺大臣是不是你主使。」

  「正是。」江炳嘲諷的看了柳乘風一眼,慢悠悠的道。

  楊清不敢再審了,生怕再審出什麼來,也去看柳乘風,勉強擠出幾分笑容,道:「廉國公,這案子已經很清楚了,像這樣無君無父之徒,自是該凌遲處死,以儆傚尤,公爺怎麼看?」

  柳乘風咳嗽一聲,道:「不對。」

  楊清哭笑,道:「還請公爺指正。」

  柳乘風的臉上面無表情,一字一句的道:「還有許多東西沒有審,他和寧王到底什麼關係,寧王在京師還有沒有他這樣的同黨!」

  正是怕什麼來什麼,楊清一時為難了,不過東廠的理刑百戶朱贊此時也瞇起了眼睛,陰陽怪氣的道:「不錯,涉及到了寧王,那就更該審個清楚才是,這麼急於結案做什麼?不查個水落石出,只怕大家都不會口服。」

  朱贊頓了頓,卻又道:「不過今日審了這麼多,大人想必也乏了,不如索性暫時歇一歇,明日再審也不遲。」

  楊清總算有了個台階,忙道:「是了,是了,擇日再審,來,暫時先將江炳交代的事給他簽字畫押。退堂吧。」

  他當機立斷,生怕柳乘風又從中作梗,連忙休了堂,這審問下來,那人犯江炳倒還怡然自若,倒是他這個主審不禁捏起一大把汗了,心裡叫苦不迭。

  柳乘風倒也沒說什麼,其實對這次審問的結果,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他看了看供詞,隨即便抬腿走了。

  出了都察院,高強過來問:「大人接下去去哪裡?」

  柳乘風沉默片刻,道:「去宮裡吧,陛下對此案很是關心,要通報一聲才好。」

  高強點了點頭,護著柳乘風到了午門,柳乘風現在水漲船高,午門這邊的親軍護衛見了他都乖乖的向他賠笑,柳乘風叫人通報,則在這午門外頭等候。

  明天審問的事,柳乘風不會親自再去了,到時打發李東棟或者陳鴻宇去就是,到現在,他還在琢磨著江炳的話,那一句句話在他聽來很可笑,可是柳乘風卻是笑不出,對於這些人來說,鄉紳們拋棄土地去做了商賈,農人們不好好耕田去給人做工,這似乎都是很駭人的事,就好像世界末日一樣,其實像江炳這種心理的人大有人在,你做出了再多的成效,他們也看不見更聽不見,他們只願意閉著眼睛去感懷他們的三皇五帝,去嚮往他們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大同世界。

  這些人說穿了,並不是愚昧,而是商賈地位的提高使得他們的地位得到了損害,尤其是政治上的地位落差尤其大,這麼下去,柳乘風必須要謹慎再謹慎了,別看這些人都只是一群讀書人,可是讀書人發起狠來卻也是會吃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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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九章:艱難抉擇
               
  「陛下……」

  坤寧宮裡,張皇后顯得有點兒不安,朱佑樘清早起來的時候,又是在枕邊落了不少頭髮,看到丈夫日漸消瘦,以至於清早的早朝都不得不取消,此時已過了辰時,朱佑樘才起來,任由太監們為他梳頭,張皇后不安的來回走動,顯得心神不寧。

  朱佑樘看著銅鏡中時不時出現的身影,語氣平淡道:「又是什麼事,坐下來,朕有些頭暈。」

  張皇后只得欠身坐下,啟齒道:「每到這個時候,朵朵就該來坤寧宮尋臣妾說話了,現在人嫁了出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十幾年這麼過來了,現在不見了人,我這做母后的心裡總是空落落的,也不知她在那邊好不好,不會受了欺負吧。」

  朱佑樘莞爾一笑,道:「她能受什麼欺負,你太杞人憂天了,不必怕的,他是朕的女兒,是公主,沒有人能欺負她,女兒長大了,自然該嫁出去,這是命數。」

  張皇后只得點頭,深望著朱佑樘一眼,道:「陛下說的在理,是臣妾想的太多了。是了,那個江炳犯了這麼大的罪,是要好好嚴懲一下。話又說回來,柳乘風破獲此案,在此千鈞一髮的時候也算是立下了赫赫功勞了,否則後果實在是不堪設想,這麼大的功勞,陛下不要賞賜嗎?」

  朱佑樘不禁笑了,道:「你呀,這公主剛嫁過去,就迫不及待為自己的女婿表功了,生怕朕會虧待了他似得。」

  張皇后只是笑,她的心思,皇上怎麼可能會看不穿。

  其實張皇后這個人一向是護短的,自家的兩個兄弟還不是極力在回護,當年的時候,有人狀告兩個兄弟不法,張皇后頓時震怒,竟是連面子都不要了,直接把狀告的御史收拾了,為了這個,張皇后在史記裡只怕要留下不太光彩的一筆。

  現在對張皇后來說,她的親屬又多了個柳乘風。

  從某種意義來說,柳乘風比之張家兄弟的親情更重一些,自然免不了未雨綢繆,為柳乘風打算打算,天家富有四海,可是臣子就是再蒙受寵幸這身家和權位總有個限度,張皇后心思也明白,無非是能多給一點就多給一點,給了柳乘風,也等於是給了自家的女兒。這個關係張皇后是算得清的。

  見朱佑樘笑她,張皇后也不否認,只是吟吟笑道:「陛下,不是說有功要賞有過要罰嗎?柳乘風的功勞又不是憑空杜撰,賞一賞又有何不可。」

  朱佑樘這一次卻不肯聽張皇后的話,道:「現在不是時候,不是朕小氣,也不是朕不偏愛太康公主……」

  看著銅鏡中日漸消瘦臉色蠟黃的自己,朱佑樘吁了口氣道:「這些賞賜。應當留給厚照來,朕的賞賜到頭了,現在若是再給他恩惠,將來厚照怎麼給他恩惠?天子不能給臣子恩惠,又怎麼能讓臣子盡心用命。厚照雖然與柳乘風同氣連枝,可畢竟將來還是君臣,朕終歸要給厚照留點東西。」

  這種話張皇后聽的一知半解,但是見朱佑樘很是嚴肅的口吻說出來,也知道非同小可,頓時便不再堅持,道:「陛下說的對。」

  朱佑樘又笑道:「再者說了,朕將公主賜予了他,已是給了他最大的賞賜,這已經夠了。」

  張皇后嫣然一笑,道:「就怕咱們將太康公主做寶貝,他卻棄之如敝屣呢,所以非得讓他明白不可,萬萬不能虧待了公主才成。」

  朱佑樘搖頭,道:「這個不必,柳乘風這個人的性子,朕多少知道一點,他固然是有時糊塗,可是對待自己人一向是好的,此人無情又有情呢。」

  無情又有情……

  這是朱佑樘對柳乘風的評價,張皇后不禁道:「既是無情,又怎麼有情了?」

  朱佑樘的頭已是被太監們梳理好了,他滿意的看了看銅鏡,站了起來笑呵呵的道:「有情的人才會冷酷無情嘛,這個道理其實也很簡單,就如朕愛太康公主,將他視之為掌上明珠,對她千依百順,願意將天下最好的東西給她,這是有情是不是?可是逆賊江炳,竟是欺弄宮室,差點將公主推入火坑,朕因為對公主有舔犢之情,於是自然不免龍顏大怒,對這江炳辣手無情,絕不肯原諒了。」

  這話從朱佑樘的口裡說出來,張皇后總算明白了,不禁道:「陛下的道理倒是有意思。」

  這時候,太監已經開始給朱佑樘更衣了,寬大的冕服套在他的身上,他微顫顫的手指了指太監們送來的玉帶,道:「這玉帶太重了,去換條輕便的來。」

  一邊托著衣盤的太監立即躬身去了。

  朱佑樘嘆了口氣,道:「最近朕覺得越來越累,疲倦的很,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看來太醫院開的那些什麼護肝養氣的藥也沒甚作用,以後不必再進獻了。柳乘風不是說有個食膳調理的方嗎?按著他的方子進用吧。太子今日去了內閣沒有?」

  一個太監答道:「去了。」

  自從皇帝不能早朝之後,朱佑樘索性便下了旨意,讓太子朱厚照每日去內閣參政,有時一些朝議,若是皇帝去不了,也讓太子去聽政。

  朱佑樘點點頭,道:「多學學,多看看,對他是有益處的,他好武,可是武功能打天下,卻不能坐天下,只有知道國事維艱,才能做個好皇帝。」

  穿好了衣服,朱佑樘在這殿中來回踱了幾步:「宣府那邊壓力驟減,據說瓦刺汗庭和那賽刊汗鏖戰日久,雙方不分勝負,可以調一支邊軍回京,總兵鄭湯,這個人素來穩重,很是忠勇,讓他調一隊兵馬回來回防吧。」

  朱佑樘很漫不經心的下了一道命令,乍聽起來,這似乎只是皇帝心血來潮的話,可是若往深裡想,這皇上的用意卻未必只是心血來潮這麼簡單。

  鄭湯這個人有個身份,乃是太妃的堂弟,而這太妃一直蒙朱佑樘照顧,這些人都曾圍繞在朱佑樘周圍,與萬貴妃抗爭過,鄭湯雖然是總兵,爵位也不過是靖安侯,可是對朱佑樘忠心耿耿,對太子也是言聽計從,京師裡有這麼一個人在,對將來新老交替很有裨益。

  朱佑樘吃了口送來的茶,有個公公躬身進來,道:「陛下,廉國公柳乘風到了。」

  張皇后在一邊不禁道:「他來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公主沒隨他一起來嗎?」

  朱佑樘不禁笑道:「你不要這般緊張,他進宮多半是為了三司會審的事,要和朕談一談那個江炳,朕去見他,太康公主在廉國公府好著呢。」

  朱佑樘隨即吩咐太監道:「去,把人叫到正心殿去,朕馬上就來。」

  …………………………………………………………………………………………………………………………………………

  正心殿裡。

  柳乘風坐著喝茶,宮裡的茶水倒是不錯,不過泡茶的太監不知是不是換了,柳乘風總是覺得缺了一點什麼。

  柳乘風翹著腿,等到外頭咳嗽一聲,見朱佑樘背著手進來便連忙站起,作揖道:「陛下。」

  朱佑樘只是看他一眼,道:「來了?」

  很平常的一句話,也沒什麼客套。

  柳乘風笑吟吟的回答道:「是!微臣剛從都察院那邊過來。」

  朱佑樘頜首點頭,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使了個眼色,這殿裡的太監全部退了下去。

  等所有人都走了乾淨,他才慢悠悠的問:「都察院那邊如何?」

  「好,好的很,這衙門是在弘治七年修的,端的氣派無比,比戶部更恢宏幾分。」

  朱佑樘不禁咳嗽,用手磕了磕御案,道:「朕說的是案子如何,不是讓你去看衙門的。」

  對這柳乘風,朱佑樘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傢伙分明是故意的,不過朱佑樘也知道,剛才談話有點太嚴肅了,柳乘風故意調節一下氣氛,因此還是忍不住莞爾一笑。

  柳乘風才變得莊重起來,道:「過審了,和微臣料想的差不多,那江炳果然是大談寧王的好處,出言不遜。」

  朱佑樘眯起眼,淡淡道:「都說了什麼。」

  柳乘風卻只是笑:「無非是說陛下身邊出了小人而已,還能如何?他現在巴不得寧王那邊立即興兵,奉天靖難呢。」

  朱佑樘不禁搖搖頭,道:「愚不可及!」

  柳乘風卻只是笑笑,道:「雖是愚不可及,可是這也說明寧王此人心機太深,又能籠絡人心到這個地步,深不可測,陛下,這案子還要不要繼續查,再查只怕這寧王的反跡就要全部暴露了。」

  雖只是隨便的一問,可是在場的兩個人都知道,這個問題涉及到了國策問題,朝廷是不是現在就逼寧王造反,朝廷是不是打算現在就平叛,若是準備對寧王動手,這案子不但要查,而且還要公佈於眾,到時寧王畏懼之下,必定興兵,而這個時候,也是朝廷平叛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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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章:溫情
               
  朱佑樘顯得不安起來,他不願意把寧王這個棘手的問題交給子孫後代去處理,可是他心裡自然也明白,自己時日無多,只怕也沒有心力去和寧王翻臉了。一旦動亂,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拖延到寧王授首的時候,一旦……

  朱佑樘幾乎不敢想下去,他煩躁的道:「此事你怎麼看?」

  柳乘風欠身坐著,繃直了身子,態度變得堅定起來,道:「這一次宮裡的態度必須堅決,絕不能拖泥帶水,陛下,以微臣的估計,這寧王經營多年,黨羽遍佈朝野,若是朝廷對這寧王的事不聞不問,只會助長寧王的氣焰,到了那時,天下人都只認為朝廷怕了寧王,那些寧王的黨羽對寧王只怕就更死心塌地了。微臣也知道,現在不是反目的時機,更不是平叛的最好時間,朝廷還有許多事要籌備,就如這新軍,雖然已經開始招募了人手,可是真正要操練,只怕還要消耗一些時間,所以微臣的意思是,既不能讓寧王反,可是也絕不能讓寧王逍遙法外,必須讓他吃點苦頭,也讓他知曉朝廷的厲害。」

  寧王膽大包天到這個地步,如柳乘風所說的那樣,朝廷就算想裝糊塗也是不成了,可是又不能讓寧王現在造反,這裡頭就必須得有個度,太苛刻了不成,可是朝廷軟弱了也不成。

  朱佑樘眯著眼睛,沉吟的頜首點頭,柳乘風提出的這個想法正中他的心意,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想法雖然美妙可是要做起來卻是難了,道理很簡單,一旦這案子大張旗鼓的查起來,寧王肯定會警覺,一旦產生誤判,就不得不反了。

  「你既然如此說,莫不是已經有了主意。朕也一直想尋個兩全的辦法,只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此事只怕有些難辦。」朱佑樘看著柳乘風。說出了難處。既要追究,又不能把人逼得狗急跳牆,既要表現強硬。又不能讓寧王下決心發動叛亂,朱佑樘所說魚和熊掌,看上去還真不可兼得。

  柳乘風倒也不含糊,更不敢賣什麼關子,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他慢悠悠的道:「其實寧王反不反,不在朝廷有多大決心,而在於朝廷有多大的實力。現在雙方都在磨刀霍霍,根據南昌府那邊的探子反應,寧王確實是在籌備謀反。只是這籌備只怕還需要一些時間,寧王需要時間,可是同時,卻也在觀望朝廷有沒有平叛的實力,此人尤為狡猾。以微臣之見,何不如設一個圈套讓他鑽進來。」

  朱佑樘詫異道:「圈套?」

  柳乘風笑吟吟的道:「其實這個圈套很簡單,一方面,咱們要大張旗鼓的向寧王那邊興師問罪,鬧出點動靜來,做出一副蓄意待發的樣子。這一次藉著江炳的案子好好的審個水落石出出來,與此同時,陛下應當稱病不出,做出一副陛下已經患了重病的姿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這寧王一向精明,朝廷的舉動越是不合理,他就越是會小心翼翼。而後陛下可譴一使者,直接去南昌府問罪,只要寧王不反,就定會極力為自己辯白,朝廷這邊再以江炳在江西老家尚有親眷的名義,緝拿江炳族人,寧王若是不想反,為了證明自己和江炳沒有關係,就少不得要做一些讓人寒心的事了。」

  朱佑樘的眼眸頓時亮了,柳乘風這個主意似乎具有很高的可行性。

  說白了,柳乘風要實行的步驟是三步。

  第一步,是宮裡索性把皇帝的病公開來,越是公開,另一方面朝廷又做出隨時準備平叛的樣子,寧王這個人一向老奸巨猾,反而不敢相信皇上是真的病重,他極有可能會猜想,這皇上定是故意散發這種假消息,來誘使自己謀反,而早已做好了準備的朝廷則可以立即平叛,令他萬劫不復。

  只要寧王深信朝廷做好了準備,寧王就必定不敢輕舉妄動,那麼第二個步驟就簡單了,讓一個使者前去南昌府,查清寧王與江炳的關係,同時對寧王予以警告和斥責。

  朝廷的態度越強硬,那麼寧王就肯定認為,朝廷見不能誘反了自己,要做到師出有名,所以才大張旗鼓的深挖江炳一案,這寧王是什麼人,越是朝廷一副請他謀反的姿態,他就越不敢有什麼動作,那麼極力撇清與江炳的關係就迫在眉睫了。

  第三個步驟就簡單了,朝廷下旨,四處緝拿江炳的親眷,江炳犯得可是夷族大罪,朝廷鎖拿其家眷流放、刺配是理所應當的事,偏偏這江炳的親眷多在江西,寧王為了證明自己與江炳之間的清白,就少不得要做出一些讓朝廷滿意的舉動出來,比如交出江炳的所有親眷等等。

  這件事做出來之後,朝廷便可以偃旗息鼓,可是對寧王來說,卻是極大的打擊,想想看,在京師裡頭,突審之下,江炳死不悔改,極力抬高寧王,而在江西寧王卻是落井下石,將江炳置之死地,寧王的黨羽就算再多,只怕此時也不免心寒意冷了。

  這個法子只要真讓寧王入了圈套,不但可以顯示朝廷的威嚴,同時還可以揭露寧王的真面目,不但敲打了寧王,還給那些寧王的黨羽心寒,可謂一舉兩得。

  朱佑樘仔細思量了片刻,倒也覺得這個法子極好,只不過……只不過法子雖好,卻不是沒有風險,若是寧王不上鉤呢?真要把寧王現在逼反了又如何?

  他苦嘆道:「此計可行嗎?」

  柳乘風道:「寧王這個人,微臣頗為瞭解,別人不會上這圈套,那朱覲鈞卻很吃這一套,陛下不妨試試,若是真的反了,那朝廷索性平叛就是。」

  朱佑樘聽罷,不禁拍了拍御案,正色道:「不錯,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朝廷平叛而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依愛卿之言吧。柳乘風,江炳的案子要徹查到底,大張旗鼓一些,至於其他的事,朕自會安排。」

  柳乘風肅然道:「微臣遵旨。」

  朱佑樘顯得有幾分激動,道:「朕會下一道旨意給朱輔,告訴他,南京的守備朕就交給他了,到時一旦生了亂子,江南半壁都可能陷入戰火,南京城絕不能有失,若是出了岔子,他這五軍都督提頭來見。九江府那邊現在囤積了不少軍械和糧秣,朕早已調了不少軍馬在那裡,只是那裡的防衛還是有待加強,九江是重鎮,這裡絕不容有失,新軍這邊要加緊操練了,朕需要他們能隨時調動,一旦有事,半個月之內就必須出現在九江,並且作為平叛的主力。」

  說了這些話,朱佑樘的臉色緩和起來,不由笑道:「太醫們一直對朕說,朕要好好歇息,朕的病便是吃太過的藥也及不上歇養重要,可是朕歇的住嗎?這文武百官天天說盛世了盛世了,天下太平了,哼,這天下何曾太平過。」

  若是以往,柳乘風或許會勸說幾句,讓皇上注意身體,可是現在他是真的懶得說,越是對朱佑樘瞭解的人就越知道他的脾氣,他這種天生勞碌命的人是絕不可能放下一切去歇息的,柳乘風也懶得多費口舌。

  對柳乘風來說,想讓朱佑樘省省心的唯一辦法不是勸說什麼,而是多去做事,能分擔一些是一些,這皇帝肩上的擔子輕了,才算是盡了自己的一點心意。

  朱佑樘唏噓了一陣,隨即手撫著御案,慢悠悠的對柳乘風道:「公主還好吧,她是個頑劣的性子,你多擔待一些,朕將她託付給你,望你不要教朕失望。」

  柳乘風道:「陛下,公主並不頑劣,只是年輕輕了一些罷了,在家裡頭,她倒是很和睦,與大家相處的都不錯。」

  說也奇怪,從前的時候,朱佑樘極力的反對公主下嫁給一個有婦之夫,便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絕不肯就範。可是現在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他心裡反而覺得這樣似乎也是不錯,對柳乘風他一向青睞有加,能將公主託付給他,實在是最好不過的人選。

  朱佑樘想到這裡,對柳乘風生出不少的溫情,柳乘風現在算是他真正的半個兒子,若是他的子嗣多倒也罷了,可是偏偏他的兒子只有一個,這女婿也只有一個,身為皇帝,許多東西未必要流露出來,可是朱佑樘看柳乘風時,心裡卻很是安寧,帶著幾分祥和。

  朱佑樘招了招手,朝柳乘風道:「來,到朕身邊來。」

  柳乘風並無疑慮,從椅上站起,靠近朱佑樘。

  朱佑樘嘆了口氣,滿是疲憊的道:「你呢,也不要老想著公務,不要學朕,朕是勞碌命,可是你不同,埋首案牘不是什麼好事。替朕分憂的時候自然是一回事,可是有時也要好好歇一歇,朕這一輩子是改不了了,可是朕不希望你也是這個樣子,你知道了嗎?」

  柳乘風明白朱佑樘的意思,朱佑樘是怕自己重蹈他的覆轍,別看朱佑樘對什麼事都放不下,可是他並不希望自己關心的人心裡總有事放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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