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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紛舞妖姬]彈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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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3 11:59:38
第八卷 機動部隊 第二十四章 對峙

    雨,正在浠浠瀝瀝的下個不停。

    放眼望去,在慘白的天幕下,在綠色的蒼茫大地上,萬道飛雨如梭,帶著一種細細品味,只能用最不可思議來感慨的輪迴,在天與地之間,拉起了一道道晶瑩的水幕。

    一陣微風吹過來,中間夾雜著水氣特有的潮濕和清爽。望眼遠去,遠方的山還是那片山,眼前的樹,還是這棵樹,但是經過了四十幾個小時不間斷的雨水洗滌,在沖刷掉積壓多日的塵埃,終於還原出它們原來的面貌後,這連綿不絕的群山,這巍然屹立的大樹,它們都突然顯得亮麗起來。

    雅潔兒靜靜的坐在一個不知道什麼年代,挖出來現在早已經被廢棄的窯洞裡,她聆聽著窯洞外那不知道還要多少時間,才能停止的雨聲,伸手撫摸著自己在長達半個月的逃亡中,越發沉重,絕對不能受涼的小腹,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

    在這片群山中,沒有中國軍隊駐紮,沒有任何可以為他們提供保護的武裝力量,所以雅潔兒只能帶著萬立凱不停的撤退,不斷的逃跑,試圖找到一條脫離這片群山的路。雅潔兒早已經明白,追蹤在他們身後的,是一批精通叢林作戰和追蹤的職業軍人,雅潔兒雖然一路上設下了一個又一個陷阱,但是這些陷阱,也只能暫時阻止他們追蹤的腳步罷了。他們總是能迅速調整過來。

    在長達半個月的逃亡生涯中,雅潔兒和萬立凱就像是兩匹孤獨的狼,他們雖然嚮往他們經過的那一個個小山村中,乾燥而整潔的床鋪和滾燙的食物,卻因為害怕把身後那道可怕的洪流,引到那些善良而單純的村民身邊,而只能遠遠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望著小山村中裊裊升起的炊煙,咀嚼著他們嘴裡由樹葉、生肉組成的食物,為自己的身體補充最基本的營養和熱量。

    雖然雨水沖洗了整片大地,把他們留下的痕跡都一掃而空,但是雅潔兒清楚的知道,這一切形成的安全感,只是一種虛假的表層罷了。那些身經百戰,早就習慣了在最惡劣環境中生存與戰鬥的僱傭兵,一定會冒雨。以他們留下的最後痕跡為核心。對四周進行不間斷的毯式搜索。隨著時間的流失,危險只會距離他們越來越近。

    在窯洞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雅潔兒的嘴角不由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是萬立凱回來了。這一段時間,多虧了有萬立凱在她的身邊。她這樣一個懷有七個月身孕的女人,才可能在群山中支撐這麼久。

    身上披著一件自製蓑衣,但是衣服仍然被雨水浸濕大半的萬立凱。帶著一臉的興奮,出現在窯洞的門口。他還沒有看到坐在窯洞最隱蔽角落裡的雅潔兒,就伸直了脖子叫道︰「師娘,你看看我都找到什麼了!」

    連綿不絕的山雨,催生出來的,當然是那些生長在爛木樁上的蘑菇,和出現在草皮上。一種叫做「地皮菜」。看起來和黑木耳有幾分相像的蕨類植物。在萬立凱的懷裡,果然放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蘑菇和一小堆野蠶豆。但是讓雅潔兒感到意外的是,在萬立凱的手中,赫然還拎著一隻全身羽毛都被淋透,身上還在向下滴著鮮血的山雞。

    萬立凱得意洋洋的舉起了手中那把做工粗糙的弓,歡笑著叫道︰「我射中了,我竟然射中它了!」

    望著那只山雞,在窯洞的地面上,留下一串細細的血線,一個念頭閃電般的在雅潔兒心裡揚起︰「不好!」

    「噗奩龤@ 

    在窯洞外面不遠的位置上,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在中國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接受過最嚴格訓練的雅潔兒,清楚的知道,這種聲音,是一雙浸滿積水的皮靴,踏進泥濘裡發出來的聲響!

    雅潔兒閃電般的抓起手邊的弓箭,在萬立凱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她猛然將手中這張力量並不強勁的弓,拉到了極限,同時暴喝道︰「閃開!」

    萬立凱下意識的迅速扭轉身體,一枝在頂端綁著圓錐形石筍,增加了對目標穿透力的箭,帶著高速破空的勁嘯,緊擦著萬立凱的鼻尖狠狠飛過。

    「喀啦!」

    高速飛行的箭,在空中突然被一刀砍成兩截,斷箭落到窯洞堅硬的地面上,發出輕脆的聲響。萬立凱迅速扭頭,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驚訝的發現,在窯洞的門外,突然多了一個人。一個身高至少有兩百公分,長得虎背熊腰,卻偏偏與人一種靈活的感覺,更讓萬立凱在一看之下,就不由自主想到了……狼!

    一隻身經百戰,曾經傷痕纍纍,卻一次次重新挺起了自己的身軀,去試圖征服更高山峰的孤狼!

    雅潔兒緩緩的站起來,冷冷的看著全身都被雨水淋透,孤獨的站在窯洞外面,手裡除了一把M9多功能軍刀,就再也沒有任何武器的男人。一位曾經在中國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獲得過大地勳章的傑出女戰士,一個在僱傭兵戰場上,悍不畏死,又有情有義的男人,在這種狹路相逢的戰場上狠狠對視,他們的目光瞬間就刺痛了對方的雙眼。

    這個男人顯然和他們一樣,在缺乏必要補給品的情況下,已經獨自在這片大山中流浪了很久。他身上被雨水徹底打濕的軍裝,已經被樹枝劃得破破爛爛,暴露出他猶如花崗岩石一樣堅硬,充盈著力量美感,又遍佈各種傷痕的肌肉。

    雅潔兒小心的看著這個男人反手握刀的姿勢,看著他無懈可擊近乎完美的動作,回想著他剛才那閃電般彈起,將箭枝一刀劈成兩斷,展現出來的驚人爆發力和精確度,雅潔兒的雙瞳,慢慢的收縮成了最危險的針芒狀。雅潔兒對這個帶著滿身的野性與孤獨,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明顯帶著西歐血統的男人,只有一個評價︰「危險,極度危險!」

    只有實力最強悍,意志最堅定的軍人,才有可能會在執行任務時,脫離團隊,在陌生的土地上,一個人為了達成目標而孤軍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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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3 12:00:21
第八卷 機動部隊 第二十五章 刺殺技巧

    旋風面對著雅潔兒,揚起了手中鋒利的M9多功能軍刀,他望著眼前這個在氣勢上能夠和自己拼得旗鼓相當的女人,只說了一句話︰「真是可惜了!」

    是的,真是可惜了。

    雅潔兒雖然只是一個女人,卻有足夠的實力和旋風放手一戰,可惜現在她只是一個懷有七個月身孕,根本不可能進行劇烈運動,幾乎失去所有戰鬥力的普通女人罷了。以她現在的狀態,和旋風這樣的職業軍人用冷兵器進行近距離對戰,她……必死無疑!

    雅潔兒慢慢拔出了身上的虎牙格鬥軍刀,這把戰俠歌親手在車床上,一點點打磨出來的154CM手工軍刀,並沒有帶給雅潔兒絲毫的安全感,雅潔兒只覺得在刀柄上傳來一陣濕濕膩膩的冰冷,冷汗已經沾滿了雅潔兒的雙手。

    望著站在那裡,全身上下自然而然散發出,只可能屬於強者的危險氣息的旋風,望著這個隨時都可能對著自己發起最猛烈攻擊的敵人,她慢慢走出了窯洞。

    雨絲,輕輕敲打在雅潔兒一頭如雲秀髮上,慢慢將一種清涼的感覺,傳遞到雅潔兒的身上,傳送到雅潔兒的心裡。

    雅潔兒抬起了頭,在這片蒼茫的,紛紛揚揚的,依然是一片慘淡與蒼白的天幕下,在這片連綿的群山與蔥鬱的密林中,雨依然在下個不停。望著那一片片厚重而帶著魚腹般顏色的雲層,看著它們似乎無窮無盡的將雨水傾灑到這片人世間。在面對人生最危險,幾乎沒有任何勝利機會的挑戰時,雅潔兒卻走神了,她癡癡的望著那片厚重的雲層,她的目光,彷彿已經穿透頭頂那厚厚的雲層。看到了戰俠歌正攤開雙手對她微笑。在依稀中。雅潔兒彷彿又聽到戰俠歌在十八歲,剛剛進入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就和擁有空手道黑帶三段格鬥水準的劉偉在訓練場上以死相搏,他甚至為了雅潔兒,而劈手從一名學員身上搶過一枚手雷,要和格鬥系教官金擇喜同歸於盡。最後當他用最狂野的動作,把雅潔兒攬在懷裡。在陷入長久的昏厥著,拋出來的誓言,更讓雅潔兒終生無法擺脫他對自己設下的情網︰「女人……由男人來保護……」

    雖然到現在還不能接受。戰俠歌在佛羅伽西亞,面對兩個持槍恐怖份子,竟然把一名只有六歲大的孩子,踢到他們槍口上。借此贏得了反擊時間的舉動。但是十幾年風風雨雨積累,經歷了太多波折。太多坎坷的感情。又怎麼可能被真正拋棄?

    昨日的種種,當面臨生命的最後時刻時,留下的只是那一片片最美好的回憶,和最甘美的芬芳。雅潔兒對著旋風,揚起了手中的刀,在同時,她在心中發出了一聲輕輕的歎息︰「別了,我的人生。別了我的……愛!」

    雅潔兒反轉左手,在旋風看不到的位置,對著萬立凱打了一個手勢……快逃!

    沒有必要讓這個孩子陪她一起面對這場必敗的戰爭,他還年輕,還應該有一個幸福的人生,應該有一份屬於自己的事業。以這個孩子的聰明和膽大妄為,沒有了她這個累贅,他很有可能逃出生天!

    輕輕撫摸著虎牙格鬥軍刀刀背上,那一排猶如鯊魚牙齒般,鋒利而整齊的鋸齒,感受著這件武器內蘊的強大破壞力,努力回想著戰俠歌在面對人生一次又一次挑戰時,從他的血液,從他的肌肉,從他的生命,從他的精神中,一次又一次迸發出來,足以創造奇跡的戰鬥激情,雅潔兒在心中對著這件武器,發出了一陣低語︰「求求你,求求你和我並肩作戰。求求你,讓我用你在我們共同的敵人身上留下足夠的重擊,只有這樣,那個叫萬立凱的孩子,才可能有機會逃出生天!」

    凝望著雅潔兒,旋風的眼神變了。

    因為他突然發現,這個本來應該不堪一擊的女人,這個手裡同樣只握著一把格鬥軍刀,他一刀就可以擊斃的女人……變了!

    一股雖然微弱,但是卻絕對耀眼的火焰,在她的身上緩緩流動,在這個時候,她的眼楮裡再也找不到一絲面對死亡的恐懼,剩下的只是一種讓旋風心裡警笛狂鳴,幾乎可以分金碎石的精光!

    同樣身為一名優秀的戰士,旋風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眼前這個女人,已存死志!

    「很好!」

    旋風毫不掩飾的對著面前這個女人的敬佩和欣賞,兩把軍刀一起指向了對方,在同時他們主人的目光也在空中狠狠對斬在一起,濺出幾點無形的火花。兩個世界上最出類拔萃的軍人,同時收緊了自己蘊藏著強大爆發力的肌肉。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具並不算寬厚,還帶著幾分稚氣的身軀,突然橫跨一步,強行切進了兩個即將對敵人發起最猛烈攻擊的軍人之間。

    萬立凱橫跨一步,擋在了雅潔兒的面前,迎著旋風那雙散發著淡淡血紅色,猶如餓狼般欲擇人而噬的眼楮,萬立凱只覺得心裡發涼,但是在這一刻,他努力挺起了自己的胸膛,他伸手指著旋風的鼻子,沉聲喝道︰「想對付我師娘,就要先踩著我萬立凱的屍體走過去!」

    雅潔兒驚訝的望著突然攔在自己身前的萬立凱,在萬立凱這個還帶著太多稚嫩氣息的身軀上,雅潔兒竟然出奇的汲取到了一種,已經可以用溫暖來形容的安全感。在她的心裡,更湧出了一種欣慰的感覺……萬立凱到了最後,也沒有拋棄她這個師娘!

    旋風望著突然殺出來橫加攪局的萬立凱,他的眼楮裡也略略流露出一絲驚奇。說句實在話,他並沒有把萬立凱這樣一個地地道道的外行放在眼裡。

    旋風一眼就可以斷定,萬立凱手上從來沒有沾過一條人命,這樣的人就算是受過最嚴格的訓練,在真正經歷了戰火與鮮血的洗禮之前,在僱傭兵的眼裡,他們永遠都是不入流的童子軍!

    在旋風的眼裡。只有像戰俠歌那種接受過嚴格而系統軍事訓練,又在戰場上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今時今晶的軍人,才有資格成為他們的敵人!

    「立凱!」

    雅潔兒伸手拉住了萬立凱的衣襟,附在他耳邊低聲道︰「你不是他的對手,如果你真把我當成師娘,就聽我的話,不要做無謂的犧牲。我想辦法拖住他。你立刻逃!不管發生了什麼,你千萬不要回頭,想辦法擺脫他們所有人。只要你能下山和凌雁珊會合,他們就會放棄對你的追殺。」

    萬立凱斜眼看著殺氣騰騰,隨時可能對他們發起最致命攻擊的旋風,看著他手中那把鋒利得讓人心裡發毛的M9多功能軍刀。在這個要命的時候,他卻突然笑了。

    「師娘。我清楚自己很不知道上進。我一向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向喜歡闖禍惹事。面對這個傢伙,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雙腿發軟,我就是怕得全身發抖,我真的想聽您的話,現在立刻調頭就跑,然後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全身發抖的企求上天,可是……」

    萬立凱長長吐出一口胸中的悶氣,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緊張,他的全身在輕輕發顫,但是他的聲音中,卻隱隱透出一絲金屬般的堅硬質感。他沉聲道︰「如果我今天調頭就跑,我能不能成功把自己這條小命留住,我不知道。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要是真的這麼做了,我他媽的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就是一個一輩子再也別想抬起頭的懦夫!就算是我還有機會再看到師父,我也要用雙手捂著自己的臉調頭就跑,因為,我已經沒有臉再見到他了!」

    「借用師父常說的一句話,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轟轟烈烈,死而何憾!」

    說到這裡,萬立凱也學著旋風的樣子,把他手中那根用粗樹桿做成的木棍平平舉起,指著旋風,萬立凱深深吸了一口氣,拼盡全身力量狂叫道︰「戰吧!」

    到了這個時候,這兩個力量絕對不成正比的男人,之間的戰鬥已經必不可免。

    雅潔兒望著萬立凱的背影,嘴唇蠕動了半晌,最後她將戰俠歌親手打磨的那把虎牙格鬥軍刀,珍而重之的送到了萬立凱手裡,她低聲叮囑道︰「小心!」

    「嗯!」

    萬立凱用力點頭。

    說到用槍,萬立凱在雅潔兒、旋風這些經歷過戰火考驗的軍人面前,絕對是小巫見大巫;說到野戰生存,戰術素養,戰略眼光,他更是慚愧得一無是處。算來算去,萬立凱唯一的特長,大概就是從小在街頭上打架,又接受過跆拳道訓練的身體,在格鬥領域總算還有上幾分實力了。

    萬立凱在練跆拳道時,學習過如何使用短棍和雙截棍這兩種武器,他的手腕經過長時間的訓練,僅僅在靈活度和力量兩項數據上,已經不比旋風這種職業軍人差。就是因為擁有這樣的體能優勢,在跟著幾名他們花大價錢請來的教官學習匕首刺殺術時,萬立凱雖然學得漫不經心,但是在這個領域的成績,仍然是所有夥伴中最好的。

    也許就是因為擁有這種對近身格鬥的自信,萬立凱才會挺身而出,直接向旋風這樣一個戰士,發起了挑戰吧?

    旋風斜眼看著萬立凱,拎著那把足足三十二厘米長的虎牙格鬥軍刀,一步步向自己走過來,就在兩個人之間還相距足足七八米,雙方的位置,還沒有到達冷兵器殺傷距離時,旋風突然腳下用力一滑,浸泡了太多雨水已經變成一片泥濘的地面,在旋風厚實的皮靴滑動下,發出「馴腆f鋇納 

    萬立凱下意識的低頭,就在這種雙方距離太長,還沒有進入戰鬥位置的情況下,旋風充滿爆炸性力量的雙腿在地上拼盡全力狠狠一撐,他的身體竟然猶如一枚剛出膛的炮彈般,以驚人的高速斜斜向萬立凱飛彈過去。

    面對這樣絕對意外的攻擊,萬立凱在心中迅速估算他們之間的距離。在這個時候,他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不可能!」

    除非旋風是袋鼠轉世,否則的話,他絕對不可能在沒有奔跑加速度的情況下,一舉躍過七八米的距離,並對他發起致命的攻擊。

    旋風的身體在空中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就在他跳出三四米遠,身體衝刺速度不可避免開始減弱的時候。旋風的身體在空中猛然舒展,他的左手閃電般的探出,在萬立凱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旋風竟然伸手抓住了一根距離地面三四米高的樹枝。

    旋風就是以這根橫出來的樹枝為軸心,藉著高速衝刺擁有的慣性當著萬立凱和雅潔兒的面,做出一個高難度的旋轉動作。當旋風鬆開左手的時候。他的身體借助甩動的力量,再次向前躍出兩三米遠。

    轉眼之間。旋風就用令人歎為觀止的敏捷動作。出現在萬立凱頭頂。旋風居高臨下,右手的M9多功能軍刀。閃電般的狠狠下劃,對著萬立凱的腦袋,進行了一次毫無花巧的鑿穿攻擊。

    冷汗,在瞬間就浸透了萬立凱的內衣,他的臉頰上,更傳來一陣火辣辣的感覺。

    萬立凱死死盯著旋風手裡那把刀鋒上已經沾染了幾絲鮮血的M9多功能軍刀,雖然兩個人只進行一次最簡單的交鋒,但是萬立凱已經開始不由自主的喘息。剛才萬立凱下意識的閃避動作只要慢上半拍,那把M9多功能軍刀,就會刺穿他的頭顱,直接把他的腦漿徹底攪成一團紅白相間的漿糊!

    旋風陰間把玩著手中的M9多功能軍刀,玩出各種猶如耍雜技般的動作,直晃得萬立凱頭暈眼花,他自己繞著萬立凱慢慢打轉,在這種情況下,萬立凱只能跟著旋風的腳步,不停的挪動自己的身體。

    這種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掌握戰鬥節奏和主動,只能傻傻的站在這裡,等著敵人對他發起攻擊的感覺,讓萬立凱難受得幾乎要吐出血來。

    旋風突然身體向左方高度彈出,萬立凱下意識的迅速調整自己的視線角度,當他發現這只是旋風做出來的一個假動作時,旋風已經迅速靠近萬立凱,M9軍刀閃電般的斜斜劃向萬立凱頸部大動脈。

    鋒利的軍刀緊貼著萬立凱頸部的皮膚劃過,那種金屬製品特有的冰涼觸感,讓萬立凱全身的汗毛也在瞬間全部倒豎。

    旋風一刀落空,萬立凱還沒有來得及出刀,旋風就迅速後退,站到了萬立凱攻擊範圍之外。

    望著全身肌肉緊繃,眼楮更是瞪得猶如兩顆乒乓球般大小,死死盯著自己右手,已經避開自己兩次攻擊的萬立凱,旋風沉聲道︰「反應速度不錯!」

    聽到旋風這個不知道算不算表揚的點評,萬立凱只覺得嘴裡發苦。

    直到在戰場上,和旋風這樣的職業軍人生死相搏,萬立凱才真正明白,以強身健體為宗旨,充分調動全身柔韌性與協調度的武術,和力求以最簡單的招式,最節約體力的方法,將對方所有戰鬥力連帶生命一起毀滅的最純粹戰場搏殺技術,這兩種不同領域的格鬥技巧,竟然擁有如此可怕的距離。

    跆拳道中擁有很多諸如反身側蹴,凌空旋風腿之類看起來動作很帥,攻擊力又十足的招式。

    如果在比賽的時候,能用這種動作直接攻擊到對方的頭部,就算對方戴著護具,也很可能會被一擊擊倒,從而結束比賽。但是想想看吧,在戰場上,和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兵用冷兵器生死相搏,又有誰敢像一個花花公子似的,輕率的使用那種動不動就讓自己身體失去平衡,一旦攻擊失誤,就只能任人宰割的動作?在比賽場上,使用那些高攻擊力,高失誤率的進攻動作,如果失敗了,頂多是被對方成功反擊,丟掉幾分而已,但是在戰場上,這樣的失誤,就會丟掉自己的命!

    如果誰敢在戰場上,大模大樣的把自己的後背暴露給對方,那更是壽星公上吊,因為當你轉過頭的時候,對方手裡的格鬥軍刀,可能早就捅到你身上了!

    「滋啦!」

    旋風的右腳再次在地上狠狠一搓,發出一陣令人心煩的聲響。

    萬立凱的眼楮仍然死死盯著旋風的右手,「想故技重施」這個想法剛剛在萬立凱的腦海中產生,他就聽到了雅潔兒的急呼︰「小心!」

    「嘩啦……」

    一片混雜著爛泥的污水,被旋風踢起來,直直撞向萬立凱的臉部,幾乎把所有專注力都放到旋風右手上的萬立凱,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這一大篷污水成功的甩到臉上,就在萬立凱視線受阻,心中狂呼不妙的同時,旋風再一次衝過來,手中的軍刀閃電般的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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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3 12:00:49
第八卷 機動部隊 第二十六章 我剁!剁!!剁!

    說這是一種格鬥高手在長期訓練後,擁有的敏銳直覺也罷,說萬立凱純粹是運氣真好,瞎貓碰到死耗子也行,總之在雙眼都被爛泥髒水擋住視線的情況下,萬立凱手中的虎牙格鬥軍刀及時擋住了旋風刺過來的多功能軍刀。

    一擊不中,旋風竟然沒有收刀,他的右肩狠狠向前撞出,根本看不清動作的萬立凱,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旋風撞得連連退出四五步遠,旋風如閃電般迅速迫近,他打腳一伸,用他穿著陸戰靴爆發力驚人的右腳,對著萬立凱的腹部狠狠踢下去。

    萬立凱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他的臉色在瞬間變得一片慘白,雖然沒有被旋風一腳踢得翻到在地,但是受到這樣的重擊,萬立凱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的彎曲,把自己的要害,徹底暴露在旋風這個最可怕的敵人面前。

    旋風倒轉手中的M9多功能軍刀,對準萬立凱的後腦勺狠狠捅過去,這裡絕對是人類最致命的要害,像旋風這樣實戰經驗豐富,雙手沾滿血腥的職業軍人,在把軍刀刺入這種位置後,無一例外的都會用力扭動格鬥軍刀的刀柄,把對方的大腦徹底攪成一團漿糊,用最安全有效的方法,徹底擊斃敵人。

    萬立凱伸手捂著自己的小腹,他在心中發出了一聲狂叫︰「操,這可是真要完蛋了!」

    耳邊依稀傳來雅潔兒焦急的驚呼,在這種要命的時刻,萬立凱的大腦中,竟然他媽的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已經懷了七個月身孕的師娘雅潔兒,以閃電般的速度撲過來,用身體替自己擋了這致命的一刀。而他自己,就藉著旋風驚愕的一瞬間,閃電般的把手中的虎牙格鬥軍刀也送進了這個敵人的胸膛,雅潔兒師娘終於帶著一絲無悔此生的笑容,死在了他的懷裡。

    然後是北風在嗚咽,叢林在咆哮,成千上萬株四季常青的松柏,在一起揮舞自己的身軀,為一個世界上最優秀的女軍人送行……

    萬立凱一定有當電影導演,最起碼也是製片人的天分!要不然別人在生命最後一刻,有些回憶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些片斷,有些看到了天堂,有些看到自己被帶到了陰司,接受人生的最後審判,為什麼唯獨他在生命最後的幾秒鐘時間裡,怎麼還能胡思亂想的在心裡,構思出一個情節如此老套,內容又如此狗血,卻偏偏連他自己都被感動一塌糊塗,悲傷得幾乎不能自抑的英雄故事?!

    當面臨死亡,和死神已經熱情擁抱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過這種經驗的萬立凱,雖然也稱得上意志堅強,但是他仍然到達了精神崩潰的邊緣。現實與虛幻,突然在萬立凱的大腦中亂成了一團。

    「繃!」

    空中傳來尖銳的破風聲響,一支在頭部安裝了尖銳石片,擁有相當的殺傷力,尾部還像模像樣的綁了一根山雞毛,用來起到平衡穩定作用的「石牙箭」,在弓弦輕顫聲中,狠狠射向旋風頸部。

    旋風在心中迅速計算他手中軍刀和那支「石牙箭」之間的速度,如果他堅持要將萬立凱一刀斃命,那麼這支殺傷力絕對不容小視的「石牙箭」就會直接射穿他的頸部。

    旋風在戰場上不懼怕拚命,但是他絕對不會用自己的命,去和萬立凱這樣一個根本微不足道的外行人,去以命換命!想殺掉萬立凱這樣的外行人,對旋風來說當真是輕而易舉!

    「噹!」

    旋風再一次展現出一個優秀職業軍人,驚人的反應速度。和對力量絕對精確的把握能力。旋風閃電般的回頭劈出一刀,將那支本來可能會將他頸部洞穿的「石牙箭」,迎頭生生砍成兩截!

    碎石在空中亂飛!

    金石交擊的清脆聲響在全場狠狠揚起!

    旋風再次將手中的M9多功能軍刀,對準了萬立凱!

    雅潔兒飛快的從自製的箭囊中,又抽出一支箭,再一次拉開了弓弦,但是在這個時候,雅潔兒只覺得滿嘴苦澀。使用弓箭這種最原始的武器,只能起到奇襲的效果,這第二支箭是否能再從旋風的手下,搶回萬立凱的命,她真的一點自信也沒有……

    就在這個要命的時候,一聲淒涼的、瘋狂的、悲傷的怒吼,突然直衝九霄,旋風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他就驚訝的發現,萬立凱這條已經被丟到案板上的鹹魚竟然翻身了!

    萬立凱眼楮都沒有睜開,他整個人就像是一頭被紅布徹底激怒的鬥牛般,低著頭彎著腰,拼盡全力向前狠狠撞過去,旋風措不及防之下,竟然被近在咫尺的萬立凱狠狠撞到了腹部。

    旋風的身體無論是在高度,重量,力量還是爆發力上,都要比萬立凱強,但是面對這絕對意外的一擊,就連旋風也被萬立凱狠狠撞出四五米遠。

    一股劇烈的疼痛以每秒一百米的速度,傳送到旋風的大腦,緊接著通過聽覺神經,傳送到旋風大腦中的,是萬立凱怒極,狂極,瘋極,悲極的嘶吼︰「我操你先人板板的,你竟然他媽的敢殺了我的師娘,我和你拼了!」

    旋風猛地瞪大了雙眼,這個混帳小子的師娘,不是還好好的站在那裡麼?

    看著雅潔兒,她現在還精神著呢,還能抓著一張自製的長弓,不斷向他射箭呢,旋風倒是想一刀宰了雅潔兒,可是要不在萬立凱這個混帳小子身上開出幾個透明窟窿,他又怎麼可能碰到那個明明懷了幾個月身孕還不老實,就喜歡暗箭傷人的女人?!

    萬立凱用髒兮兮的衣袖,從自己的臉上狠狠一抹,把什麼脫眶而出的眼淚,什麼從鼻孔裡剛剛噴出來的鼻涕,什麼從傷口裡湧出來的鮮血,什麼汗水和雨水,一起掃了個乾乾淨淨。

    萬立凱瞪著一雙血紅的眼楮,以捍不畏死的姿態狠狠撲向旋風,第一次對著旋風發起了主動攻擊。

    「我操你媽的,你還我師娘!」

    「我操你妹子的,你還我還沒過門的師父!」

    「我操你祖姥姥的,你還我的報仇大計!」

    「我操你奶奶三十六祖宗羊尾巴的香蕉拔臘,你還我的……老婆!」

    在瘋狂的叫囂中,在口不擇言,猶如小流氓般的破口大罵中,在臉紅耳赤的徹底暴走中,萬立凱掄起手中那把足足三十二厘米長,一公斤重的虎牙格鬥軍刀,對著旋風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亂砍。

    旋風被萬立凱砍得莫名其妙,更被萬立凱砍得眼冒金星。這個突然發了顛的混帳小子,到底在抽什麼瘋?

    旋風這一輩子,有十幾年在戰場上度過,他不止一次和敵人用冷兵器生死相搏,他見過頑強的敵人,見過懦弱的敵人,見過陰險的敵人,更見過那種為了活命,對他卑躬屈膝的軟骨頭。可是旋風什麼時候見過像萬立凱這種明明只是一個超級外行,在匕首格鬥戰中,還敢又蹦又跳又吼又叫,一會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一會重重的咳了一聲,就敢把口水對準他狠狠吐過來,卻偏偏能自打出一種氣勢,打出一種一往無回慘烈殺氣的超級下三濫打法?

    在今天,萬立凱終於讓旋風明白,什麼叫做一夫拚命,萬夫莫敵,他更讓旋風看到了,什麼叫做狹路相逢勇者勝!

    萬立凱早已經放棄了一切防禦,他瞪著一雙血紅的眼楮,掄起那把無論是在長度,重量還是材質上,都遠遠優於旋風手中武器的虎牙格鬥軍刀,對著旋風就是一陣猶如狂風暴雨般劈頭蓋臉的猛劈。

    面對這樣失去理智,到處都是漏洞的攻擊,旋風只要一出手,就能在萬立凱的身上留下一個透明窟窿。

    可是留下一個透明窟窿之後呢?

    只怕萬立凱的軍刀,也能在旋風的身上,留下一個絕不容忽視的傷口!更重要的是,在旁邊還站著一個已經箭在弦上,隨時可能對旋風再次發動突襲的雅潔兒。

    就是在萬立凱瘋狗似的攻擊,在雅潔兒毒蛇般的突襲聯手作戰下,旋風第一次在冷兵器作戰中,感到束手束腳。

    在一陣「叮叮噹噹」猶如鐵匠打鐵的亂響聲中,在萬立凱猶如剛剛失戀的廚師,發洩般的拚命對著一塊豬肉猛剁,準備給客人包餃子般的瘋狂劈砍中,兩把軍刀一次次在空中狠狠對撞在一起,直撞得火星亂舞,直撞得令人牙齒發酸得可怕聲響此起彼伏。

    在這中間更回混雜著萬立凱瘋狂的,已經開始週而復始的明顯缺乏新意的怒吼!

    「我操!操!操!!!」

    「我剁!剁!剁!!!」

    「我操!操!操!!!」

    「我剁!剁!剁!!!」……

    只是不到兩分鐘時間,旋風手裡的那把M9多功能軍刀刀鋒上,就多了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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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3 12:02:05
第八卷 機動部隊 第二十七章 戰俠歌

    燃燒著的冰?

    萬立凱內心深處某一個角落,突然被這個絕對矛盾,卻隱含著某一種力量的詞語觸動了。

    「你的師父擁有一顆融巖般火熱的心,在狹者相逢的戰場上,他往往可以帶領身邊相信他願意用生命追隨他的夥伴,創造出局部區域的戰爭奇跡。但是在同時,他卻矛盾的擁有猶如堅冰般冷靜而清澈的大腦,使他可以在任何情況下,審時度勢,帶領身邊的夥伴一次次逃出生天。就是因為這樣看似矛盾,實則缺一不可的特質,你的師父,才能成為世界上最優秀的職業軍人!因為在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缺點!」

    萬立凱一邊思考雅潔兒的話,一邊下意識的點頭。

    旋風也站在距離萬立凱五六米的位置上努力思考,他必須要同時面對萬立凱手中的虎牙格鬥軍刀,和雅潔兒手裡那張射擊精確率驚人的弓。旋風需要計算,如何才能打破這兩個人的聯手,或者說他必須要估算,自己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受到什麼樣的攻擊,才能一舉把萬立凱這個障礙踢掉,他又要保留多少體力,才能在擊斃萬立凱後,追上懷有身孕無力單獨作戰,很可能會轉身逃跑的雅潔兒。

    但是旋風已經沒有時間再思考下去了,萬立凱已經開始挪動自己的腳步,一點點向旋風逼進。望著身體前傾,把自己的要害盡可能的放置到後方,卻把手裡的虎牙格鬥軍刀,伸到前方的萬立凱。旋風的眼皮開始不斷狂跳。因為他看到了一條蛇,一條先把自己的身體盤起來,把所有要害小心的保護好,再把自己最具攻擊力的頭部高高舉起,隨時可能對目標發起閃電一擊的蛇!

    在這個時候旋風驚訝的發現,眼前這個剛才還弱小得不堪一擊的對手,已經擁有了足夠對他造成致命攻擊的威脅力!

    「來啊,來啊,來啊!」

    旋風輕舔著嘴唇,他對著萬立凱做出一個挑釁的手勢。他用自己帶著金屬質感的嗓音,沉聲道︰「你這個童子軍,以為象模像樣的拿著一把軍刀,就有資料成為我的敵人了?我敢說,像你這樣的童子軍,這一輩子還沒親手把刀子之類的武器。捅進一個人的胸膛,更沒有親口嘗過鮮血的味道!」

    聽著旋風的話,萬立凱笑了。

    對,沒錯,他這一輩子,的確是第一次用軍刀和人生死相搏。

    萬立凱雖然打架經驗豐富。但是在街頭上打架,他們最多是用壘球棒,就算是突然能從書包裡亮出來一把刀子,也是十塊錢一把,砍到稍稍堅硬一點的東西上,就可能卷刃,砍到人身上,最多能留下一道淺淺傷痕的西瓜刀。

    「如果你說的這些東西,是成為一個真正的職業軍人,必須走過的路。那麼……」萬立凱盯著旋風,沉聲道︰「我會用你的胸膛和鮮血,來見證我走過的路!」

    旋風的眼楮裡,再次揚起了一縷更深的驚訝,他真的不知道那個女人,向眼前這個童子軍說了些什麼,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讓他本來已經被打成點點碎片的自信與堅強,突然間變得再無懈可擊。

    面對這個突然強大起來。再也無法輕視的對手。旋風卻笑了。旋風的眼楮裡,閃動著一種和萬立凱同樣熾熱的火焰。他也像萬立凱一樣,微微彎下了自己的腰,將自己手中的M9多功能軍刀,伸到了前方。這樣無論旋風和萬立凱誰想搶先對敵人發動攻擊,都必須要先擊破對方將攻擊與防禦融合為一體的格鬥勢。

    在這個時候,旋風和萬立凱就像是兩隻餓極了眼,都想把對方當成食物的狼,他們死死盯著對方的雙眼,他們小心夾住了尾巴,把自己最鋒利的獠牙,暴露在最明顯的位置上,試圖對敵人造成心理上的壓迫。他們兩個人在緊緊對視中,不知不覺的慢慢轉著圈子,彼此尋找著對方的弱點與漏洞。

    而站在二十幾米外的雅潔兒,手裡也握著一張箭已上弦的長弓,緊張的注視著戰場,雖然旋風就暴露在她的攻擊範圍內,但是沒有絕對的把握,雅潔兒就絕對不會攻擊,因為在她的手裡,只剩下最後一枝安裝了尖銳石筍,無法大量製造的「石牙箭」了!一旦她的威脅消失,旋風只要能夠集中精神全力發起攻擊,萬立凱和他「實力相符」形成的對峙表象,在瞬間就會被打破!

    不知道什麼時候,連綿不絕,下了幾十個小時的雨,終於停了。

    那壓抑在頭頂的厚重雲層並沒有散去,天空依然陰霾而蒼白。但是整座大山總算恢復了幾分生氣,被雨水壓彎的枝條上,水珠還在滾動,就有鳥兒一邊梳理著自己潮濕的羽毛,一邊唱起了屬於群山的歌兒。

    突然在厚重的雲層中,一道亮麗到極限的紫色電蛇狠狠劃過,在奮力扭曲中,瞬間映亮了整個大地,徹底粉碎了這片刻的寧靜,緊接著戰鼓狂鳴的悶雷炸響,帶著君臨大地的氣勢,狠狠轟到每一個生物的耳膜裡,在大山一重接著一重的回音聲中,整片大山徹底被狂野與肅殺覆蓋。

    在這片驚雷轟鳴的世界裡,最醒目的還是兩個手持軍刀,將大自然賦予的生命力與破壞力,展現得淋漓盡致的男人!

    而他們的瞳孔裡閃動著的,仍然是眼裡的那個他!

    兩個男人被雨水浸泡得發軟的皮靴,踩在到處都是淤泥和爛草混雜的地面上,發出一陣接著一陣「哧哧」的沉悶聲響,就在他們的刀鋒上在紫色的驚雷中閃出幾分亮麗的光芒時,兩個人一起發出一聲壓抑的狂吼,他就像是兩頭被徹底激怒的西班牙鬥牛般。狠狠對撞在一起。

    「噹!」

    兩把對撞在一起的軍刀,彼此發出痛苦的呻吟,一點火星猛然從它們交擊的位置飛濺,兩個眼楮裡都散發著騰騰火焰的軍人,各自後退了一步,可是轉眼間他們又像兩頭發怒的公熊般,咆哮著狠狠對撞在一起。

    「噗……」

    在萬立凱壓抑的低哼聲中,M9軍刀從萬立凱的左臂上劃過,拉出一道半尺多長的傷口。萬立凱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立刻對著旋風還以顏色。右臂掄圓一刀砍過去,就在旋風認為自己已經成功避開這全力的一擊的時候,萬立凱的身體竟然在這種職業軍人格鬥戰中,做出來一個太過花哨的三百六十度大旋轉動作,難道他想踢出一記反身旋風腿?

    在背對著旋風的瞬間,萬立凱將右手的虎牙格鬥軍刀拋到了鮮血不停流淌。但是在短時間內還擁有足夠爆發力的左手中,用一種類似於日本二刀流反手刀的方法,對著旋風的肋部反削過去。

    這絕對是冒險的,融合了傳統搏鬥技巧與膽大妄為的意外一擊!面對突然變成左手持刀的萬立凱,旋風猝不及防之下,雖然勉強避過了要害。但是萬立凱的虎牙格鬥軍刀,仍然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道不輕的傷痕。

    各自在對方的身上留下一道傷痕,第二次交鋒,兩個人算是打成了平手。

    萬立凱的手指從虎牙格鬥軍刀的刀鋒上掠過,他將那根帶著旋風鮮血的手指,送進了自己的嘴裡。萬立凱嘗到了自己汗水的鹹味,嘗到了屬於旋風鮮血的甜腥,他更嘗到虎牙格鬥軍刀由於經常削砍樹枝,留下來的猶如中藥般的苦澀。

    又苦又澀。又鹹又腥又甜,在短短的幾秒鐘,萬立凱就彷彿在自己的手指上,嘗遍了人生百味。

    難道這就是想成為一個優秀的職業軍人,必須學會品嚐,甚至是必須去喜歡的味道?

    萬立凱揚了揚手中的虎牙格鬥軍刀,對著旋風低聲道︰「味道不錯!」

    旋風微不可查的略一點頭,沉聲道︰「繼續!」

    「噹!」

    「噹!」

    「噹!」

    ……

    第三次交鋒再也沒有一個退縮,兩把軍刀一次次對撞在一起。在這個時候。他們手中拎的彷彿不再是兩把只有二三十厘米長的軍刀,而是鐵錘。是重劍,是大刀,是長槍!在火星飛濺中,汗水,鮮血從萬立凱和旋風的身上不斷飛濺,他們兩個瘋狂的吼,他們大聲的叫,他們任由自己的鮮血混合著他們的生命與青春,隨著劇烈的對抗,不停的飛濺出去。

    「叮……」

    當兩把軍刀再次狠狠對撞在一起的時候,旋風突然覺得手中一輕,延展性良好,但是在堅硬和韌性上,都和戰俠歌親手打製的虎牙格鬥軍刀無法相提並論的M9軍刀,終於無法承受兩個人傾盡全力一次接著一次的重擊,而生生斷裂。

    直到萬立凱覺得萬鋒被什麼死死卡住,再也無法向前推動的時候,他才驚訝的發現,自己手中這把生生砍斷旋風武器的虎牙格鬥軍刀,已經再無遮擋的直直刺進旋風的胸膛,並被卡在了旋風的肋骨骨縫裡。面對這種意外的勝利,萬立凱真的愣了。

    旋風猛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嗥,他大腳一伸,就將試圖把虎牙格鬥軍刀拔出來的萬立凱踢得連翻了幾個跟頭。三十二厘米長的虎牙格鬥軍刀,有一半都深深沒入旋風的胸膛,受到這樣的致命重創,旋風反而愈發瘋狂,他抓著半截M9多功能軍刀,狠狠撲向捂著小腹,正在努力掙扎想著要重新爬起來的萬立凱。

    就在這個時候,遠方突然響起弓弦高速顫動的聲響,雅潔兒手中最後一枝「牙石箭」,毫無花巧的狠狠貫穿了旋風的脖子。旋風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他伸手捂著住自己橫插著一枝長箭的脖子,在這個時候,他的全身都在發顫,他的嘴唇上下蠕動。但是可能那一枝箭已經射穿了他的氣管,他最終直到一頭栽倒在地上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望著就倒在自己面前不足三米遠的旋風,看著他就算死,仍然緊緊捏在手裡的那半截M9多功能軍刀,萬立凱不由長長吐出一口胸中的悶氣,誰能想到這樣一場生死對決,最後的勝負,竟然取決於他們手中武器的質量?

    面對這種結果,萬立凱真的不知道是應該放聲大笑三聲,來慶祝自己來之不易,絕對有僥倖成分的勝利,還是應該像模像樣的對著旋風的屍體,敬上一個軍禮,來表達自己對他的敬意。

    「萬立凱,你怎麼樣?」

    看著快步向自己走過來的雅潔兒,萬立凱捂著自己的小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還好,他這一腳踢得位置稍稍偏上,還不能讓我斷子絕孫!」

    雅潔兒連連搖頭,她伸手指著旋風的屍體,道︰「如果這只是你們兩個人的生死相搏。你們最後的結果只會是兩敗俱傷。你最大的失誤,就是虎牙格鬥軍刀卡在他的肋骨裡的時候,你竟然想直接把它拔出來。當時你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全力扭動手中的刀柄,把卡住軍刀的肋骨,連帶附近的內臟一起絞碎,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就不可能再對著你發起任何反擊!」

    萬立凱輕聳著肩膀迎著雅潔兒走過去,他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覺得腳下一輕。毫無反抗的被人拎著右腳,狠狠甩到地上。

    萬立凱猛的瞪大了雙眼,因為在這種絕不可能的情況下,胸膛上插著一把虎牙格鬥軍刀,脖子上還帶著一枝長箭的旋風,竟然又站起來了!旋風直接跨坐在萬立凱的身上,足足有一百公斤的沉重身軀猶如泰山般壓下來,直接壓得萬立凱直翻白眼,緊接著旋風手一揚。將自己一直死死捏在手裡的半截M9多功能軍刀對著雅潔兒狠狠甩過去。

    面對旋轉著向自己狠狠射過來的半截M9多功能軍刀。雅潔兒雖然在意識上已經做出了及時閃避,但是腹部傳來一陣劇痛。卻讓她的身體猛然一僵,就在她不由自主的略略彎腰時,半截M9多功能軍刀狠狠貫進了她的左腿。旋風拋出來的這半把M9多功能軍刀,蘊含的力量絕對驚人,雅潔兒竟然被撞得連退出三四步,雖然身為母親的責任,使雅潔兒堅持著沒有摔倒,但是她的臉色已經變得一片慘白。

    旋風伸手狠狠拔出貫穿自己脖子的「石牙箭」,鮮血就像是噴泉一樣從旋風脖子的傷口裡直直噴出三四米遠,旋風睜著發紅的雙眼,惡狠狠的瞪著萬立凱,他倒轉手中的「石牙箭」對著萬立凱的頭部狠狠插下去。

    「嗷……」

    旋風猛然發出一聲痛極的慘嗥,在這種要命的時候,萬立凱伸出兩隻手一起抓住了還插在他胸膛上的虎牙格鬥軍刀,然後拚命扭動。

    旋風整個人就像是觸電般的不停顫抖,在這種情況下,萬立凱連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他雙手死死抓住虎牙格鬥軍刀的刀柄拼盡全力扭動在旋風的胸膛裡,傳出一陣「喀啦、喀啦」猶如折斷木棒的可怕聲響。背部帶著可以鋸斷鋼筋鋸齒的虎牙格鬥軍刀,在旋風的胸膛裡毫無花巧的整整做了一個三百六十度大旋轉。

    鮮血和被絞碎的內臟混合在一起,從旋風胸膛上的傷口裡噴湧而出,瞬間就噴了萬立凱一頭一臉,那種熾熱的溫度,燙得萬立凱只想放聲狂叫。

    「刺,繼續不停的刺!」雅潔兒伸手拔下自己左腿的半截M9多功能軍刀,面對眼前這一幕,她厲聲叫道︰「面對這種生命力與意志力極強的軍人,你就是要把自己徹頭徹尾的變成一台毫無感情的戰爭機器!不要告訴我你的眼楮裡滲進去了鮮血,你想在這場戰鬥中活下去,你給我拚命瞪大雙眼,舉起手中的武器用力的刺,不停的刺!直到你能確定,他再也不可能爬起來,再一次對你發起攻擊!」

    虎牙格鬥軍刀再次狠狠刺進旋風的身體,在鮮血飛濺中,萬立凱重新拔出軍刀,他咬著牙。第三次把軍刀刺進旋風的身體。從旋風的身體裡噴濺出來的鮮血,一次次飛濺進萬立凱的雙眼,同時在萬立凱的眼楮裡閃現的,是他的淚水。

    被萬立凱連續刺了二十幾刀的旋風,終於無力的倒在了一邊,不知道是不是在戰場上受傷次數太多,已經對受傷擁有了足夠的抵抗力,還是旋風對生存與戰鬥的意志力實在太堅強,在這個時候他的身體還能不停的顫動,他雖然已經沒有力量再爬起來。但是他竟然還沒有死!旋風那一雙仍然瞪得大大的雙眼,清楚的告訴萬立凱,到了這個時候,他甚至還保留了足夠清醒的意識。

    面對這樣一個可怕的戰士,面對這們一個堅強得讓人再無話可說的生命,看著他幾乎被自己刺成一堆碎肉的胸膛。萬立凱只覺得胃裡一陣不能抑制的翻湧,他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趴在地上開始拚命嘔吐。

    一絲怪異到極點的笑容,突然從旋風不斷顫抖的臉上揚起,看到這個絕對詭異的笑容,正在為自己包紮傷口的雅潔兒臉色大變。她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一枚信號彈就從旋風的右手飛起,直直飛向一百二十米的高空。

    旋風終於死了。他在死的時候,右手緊緊捏著一枚單兵信號彈發射管,他的臉上還帶著一絲笑容,他的那一雙眼楮還睜得大大的,似乎他就算是死了,也想看清楚,萬立凱和雅潔兒最終的下場。他就算死,也用自己絕對的意志力。重新將勝利的天平,扳回到他們的FOX僱傭兵團。

    萬立凱和雅潔兒看著旋風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的屍體,他們兩個人都驚呆了。他們都知道,當這一枚信號彈射上天空,這些天一直緊緊追在他們身後的那支僱傭兵部隊,轉眼就會尋找到這個地方,可是現在雅潔兒的左腿受傷,就連最基本的行走能力都無法保障,被敵人追上。已經是無可避免的結果。

    「立凱,你走吧。現在我們能走一個是一個,總好過一起坐以待斃。謝謝你能陪伴我走到這裡。你真的已經做得很好,你真的已經盡力了。」

    雅潔兒珍而重之的從懷裡取出了一枚鑽戒,她深情的凝視著這枚代表了愛情忠貞與純潔的白金鑽戒,她對著走到自己身邊的萬立凱,揚起了一絲恬靜的微笑,她柔聲道︰「立凱,你拿著這枚鑽戒去找師父,他只要看到這枚戒指,他就會明白我的心意,他一定會收你為徒的。」

    萬立凱望著那枚代表了通向力量巔峰鑰匙的戒指,能夠成為戰俠歌的徒弟,是他現在最大的夢想和心願,可是當這個心願已經唾手可得的時候,萬立凱卻在用力的搖頭。「不,師娘,我能背動你,我們要逃一起逃!」

    「唉,我一直以為立凱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可是直到今天我才貌雙全知道,原來你是這樣的笨和傻。」

    雅潔兒伸出手,輕撫著自己的小腹,她柔聲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有什麼辦法,能背著一個懷有七個月身孕的女人,滿山遍野的亂跑,而不會傷害到她腹裡已經有了生命,有了自己獨立意識的孩子?」

    萬立凱張大了嘴巴,他呆呆的望著雅潔兒高高隆起的小腹,他真的已經無話可說。他呆呆的站在那裡,過了好半晌,他才終於從嘴裡擠出來一句話︰「要我放棄師娘一個人逃走,我做不到!」

    雅潔兒真是又氣又急,「你想怎麼樣,難道真的要和我一起死?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沉靜如水的聲音在附近響起,雖然帶著明顯的歐式發音習慣,但是這個聲音的主人,仍然能說出流利的漢語︰「不,你們不需要一起死。他死,你留下。」

    雅潔兒和萬立凱一起霍然轉頭,聯手和旋風戰鬥,已經消耗了他們幾乎所有的體力和精神,就連雅潔兒都沒有發現,他們兩個已經被敵人包圍了。而那個昂然站立在這支部隊最前方,身高足足有二百二十公分,比旋風更高大魁梧,卻顯得靈活機警與穩重並存的男人,赫然是FOX僱傭兵團的創始人大衛!

    大衛低頭看著旋風千瘡百孔,已經快不成人樣的屍體,他的眼楮裡閃過了一絲悲哀。在大衛團長的帶領下。所有FOX僱傭兵團士兵,都默默的對著這位擁有英雄熱血的同伴,敬上了一個自己最嚴肅的軍禮。

    其實何止是他們,就算是站在不同陣營,剛剛和旋風進行了生死決戰的雅潔兒和萬立凱,面對生命如此強韌,意志如此堅毅的一個男人,又何嘗不是內心充滿了尊敬?

    「你們幹得不賴啊!」

    大衛的聲音很平靜,但是熟悉他的人,都能聽得出這句話背後的重量。

    雅潔兒沒有理會大衛。她只是靜靜的望著萬立凱,最後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我最喜歡看的就是描寫戰爭的影片和電視劇。我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問題,大家總是喜歡用主角到最後是否死了,來評價這些影片和電視劇是否是悲劇。可是在我心裡一向認為。一個軍人,一個面臨國家危險能夠挺身而出,最終戰死沙場的軍人,無論放在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環境中,他的生命都絕對不是悲劇!因為他活得燦爛。他們死得壯烈!」

    萬立凱回望著雅潔兒,在這個時候,這個只有十九歲,平時過慣了花花大少的生活的男孩,他的眼楮裡竟然沒有面對死亡的恐懼,他輕聲道︰「我還記得一部描寫抗日戰爭的影片裡,一位軍人常說的話……『早二十年我們太小,晚二十年我們太老,現在我們不老不小,正是為國效力的時候』。師娘。我今年已經快二十歲了,我不老也不小,走到這一步,我只想告訴您,能和您並肩作戰,是上級交付給我的任務,也是我萬立凱這一輩子,最值得驕傲的光榮!」

    雅潔兒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了,他凝望著在這一刻顯得偉岸如山。再也沒有半絲稚氣的萬立凱。她哽咽著微笑道︰「恭喜你,你現在已經是一個合格的軍人了!」

    大衛提醒道︰「這位女士。你應該告訴他,他馬上就是一個合格的烈士了!」

    雅潔兒和萬立凱都沒有理會大衛,他們甚至沒有用正眼去看這個真正掌握了全局,只要一聲令下,就能讓他們離開這個世界的男人。他們連死都不怕,哪裡還會再怕個三流僱傭兵團的團長?

    大衛的眼楮裡不由揚起了一絲怒氣,相信無論是誰,在明明手握生死大權,還被人徹底無視的時候,心態都不能還繼續保持完全的平和吧?

    雅潔兒的目光終於投到了大衛的身上,她的目光深隧幽遠得讓大衛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斯里蘭卡出產的黑寶石。面對這樣一個女人,就算沒有旋風的屍體,大衛也清楚的知道,她絕對是生活在社會金字塔頂端,擁有強大力量的那種社會精英!

    雅潔兒問道︰「是劉偉請你來對付我的吧?或者他更換了名字,但是他『蝮蛇』這個外號,你總應該知道吧?」

    大衛閉緊了嘴巴,身為一個僱傭兵,尤其是僱傭兵團的團長,絕對要遵守屬於僱傭兵的道德準則,向行動目標說出僱主的資料,無疑是僱傭兵最大的背叛和恥辱!

    「劉偉啊劉偉,經歷了如此多的波折,你已經在佛羅伽西亞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親人和老師,你難道就連一點悔意也沒有,仍然堅持要和他為敵,和自己的祖國為敵嗎?」

    雅潔兒對著大衛再次提問︰「聽說我的身價值一千八百萬美元?」

    面對一個如此淡定從容,讓人根本無法摸出深淺的女人,大衛沉思了片刻,還是回答道︰「你自己值一千二百萬,你懷的孩子,值六百萬。」

    「噢,寶寶你聽到了嗎?你雖然還沒有出世,你就值六百萬美元了呢。」雅潔兒深情的輕撫著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感受著在她身體裡,那個正在不斷孕育不斷成長的生命,感受著母子之間血脈相連的動人滋味,她喃喃自語道︰「有人想用我們母子,去威脅你的爸爸,因為他清楚的知道,我們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弱點。寶寶。你告訴我,我們應該怎麼辦?」

    「不要啊!」

    萬立凱淒厲的慘叫響徹雲霄,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雅潔兒突然右手回轉,將手中那把斷成兩截的M9多功能軍刀,狠狠刺向了自己的小腹。

    鮮血猛的從雅潔兒的小腹中噴濺出來,望著那個臉色蒼白,但是卻揚起了一絲驕傲與勝利笑容的女人,所有人都驚呆了。大衛飛撲過去,他的手剛剛沾到雅潔兒的衣襟。他的瞳孔就猛然縮成了最危險的針芒頭,因為他突然在雅潔兒的雙眼中,看到了一絲恨極,瘋極,足可以分金碎石的精光。

    「奩龤@ 

    大衛雙臂狠狠一甩,在同時他猛的轉動自己的身軀。幾乎在同時,一支削尖的木棍狠狠刺進了大衛的右肩。

    一把推開跑過來打算為他療傷的士兵,大衛咬著牙拔出幾乎刺穿自己整右肩的木棍,他瞪著摔倒在地上,小腹不停的流著血,卻在放聲大笑的女人。他咬著牙道︰「這是你逼我的!」

    「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在接任務的時候,僱主就說了,能把你們母子平安無事的帶到指定地點,我們就可以得到一千八百萬美元的僱傭金。可是實在沒有辦法把你們活著帶到指定地點的話,如果我們能夠對你做出男人都喜歡做的事情,並把它拍成了錄影帶,我們同樣能得到相同的酬金。」

    大衛瞪著臉上終於不可自抑的揚起驚慌的雅潔兒,他獰聲道︰「你這個樣子,已經注定我們沒有辦法把你活著帶到指定地點了。我們已經因為你這個婊子死了那麼多兄弟,你以為我們帶會讓你平平安安,帶著自以為是的幸福與快樂死掉?我們是僱傭兵,不是流氓更不是恐怖份子,但這都是你逼我們的。要怪,就怪你太自以為是吧!」

    大衛一揮手,幾個僱傭兵就撲了過去,把萬立凱死死按在了地上。大衛一邊脫自己的衣服,一邊走向雅潔兒。「你很幸運。你用自己的身體,為那個小子爭取到多活幾個小時。他會在欣賞了我們對你做的一切之後,再讓我們像殺雞一樣慢慢割破喉嚨,你可以選擇用那把插在自己小腹上的刀子自殺,但是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奸屍。做為報復,我們絕不介意在做了奸屍這種惡行後,再輪姦一個男人!在我們的軍營裡,有同性戀愛好的人多了!」

    眼睜睜的看著大衛走向了雅潔兒,萬立凱拚命掙扎,可是他被按得死死的,為了讓他「欣賞」到眼前的一幕,有一個僱傭兵還特意拎高了他的頭。萬立凱嘶聲狂叫道︰「住手,你知道她是誰嗎?我告訴你,你惹了大麻煩了,你已經惹了天大的麻煩了!她是戰俠歌的老婆!!!」

    戰俠歌!

    這個名字一被喊出來,現場突然有了片刻死一般的寂靜。萬立凱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幾雙按著他的大手,有的已經開始輕輕顫抖。在經歷了佛羅伽西亞反恐戰爭後,誰不清楚戰俠歌奉行的那套「必殺的哲學」。

    如果這個女人,真的是戰俠歌的老婆,如果他們真的逼死了戰俠歌的孩子,姦殺了戰俠歌的老婆,可以預見他們未來的人生,必然是在無休無止的追殺與驚恐中度過。

    過了好半晌,大衛才發出一聲乾笑,「笑話,你以為搬出戰俠歌我就怕了嗎?他算是什麼東西,就算他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幹掉他!」

    一個沉靜中,帶著幾乎可以讓整個世界都為之沸騰燃燒的聲音,一個沉穩中,卻帶著跳躍氣息的聲音,一個驕傲得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腳下的聲音,一個痛徹心扉的聲音,突然送進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是嗎?」

    「當然是……」

    大衛的話嘎然而止,他的身體突然變成了絕對的化石。

    萬立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雅潔兒已經絕望的眼楮裡,突然充滿了希望的光彩。

    萬立凱終於忍不住哭叫起來︰「師父快救救師娘,她快不行了!」

    師父!師娘!

    當這兩個名詞從萬立凱的嘴裡吐出來,對中國文化有著相當瞭解的大衛,全身都開始不能自抑的顫抖。他終於明白,那個僅僅一句話兩個字,就壓迫得他心臟狂跳不休的男人是誰了!

    戰俠歌,他是那個殺人無數,縱橫天下,在世界特種兵舞台上,當之無愧能夠稱為最強、最狂、最瘋的戰俠歌!

    跟在戰俠歌身邊的人,凌雁珊、趙劍平、夏候光河、嚴峻、謝宇然、沈韻彤、奧爾登、奧蘭斯利、王宏偉、東大……隨便把這些人哪一個拿出來,都是在各自領域內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都是在國際舞台上曾經大放異彩。經歷過最殘酷考驗的超級強者。

    大衛簡直不敢想像,把這些人和戰俠歌放在一起,他們將會變成一個何等可怕的戰爭夢幻組合!

    在這群人中,除了戰俠歌,給大衛壓力最大的,不是那個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天才夏候光河。也不是那個曾經在世界第一界藍盾軍事體育大賽中,擔任過「獸人營」教官的奧爾登,更不是號稱「南非飛虎」,穩居世界僱傭兵排名榜前十名的奧蘭斯利,而是那個叫做凌雁珊的女人。

    凌雁珊用毫無表情的目光,望著現在還傻傻的按著萬立凱的幾個僱傭兵。她用平板的聲音,一字一頓的道︰「FOX僱傭兵團!」

    這句話不是詢問,不是疑問,而是絕對的確定,當凌雁珊把目光緩緩落到大衛的身上時,大衛突然有了一種全身都被這個女人看透的不安感覺,凌雁珊還是用她那種刻板的聲音,道︰「大衛保德,FOX僱傭兵團創始人兼現任團長。」

    戰俠歌沒有說話,凌雁珊在匯報了這些資料後。也閉上了嘴巴,但是這種沉默反而更加讓人難以忍受。當大衛發現不對的時候,戰俠歌已經大踏步走過來,他手一伸就理所當然的把大衛推到了一邊。

    「砰!」

    「砰!」

    兩聲輕脆的槍聲響起,兩名突然暴起試圖反抗的FOX僱傭兵團的士兵,只覺得眼前一黑。就撲倒在地上。在他們的以眉之間,赫然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彈洞。趙劍平和嚴峻一臉平淡,如果不是他們手中的武器還在冒著裊裊輕煙的話。有誰能相信。就是他們兩個閃電般的射殺了兩名身經百戰的職業軍人?

    「你為什麼要這麼傻?你為什麼不先放棄抵抗,你應該知道,我一定不會放棄你,我一定會把你安然無恙的救回來的!你為什麼……」

    縱然心裡有千言萬語,可是當戰俠歌站到雅潔兒的面前時,所有的話都變成了一聲無言的輕歎,他蹲下身體,輕輕抓住了雅潔兒的手。然後他就用一隻手,將一枝可能是咖啡的東西,注射到了雅潔兒的身體裡。

    雅潔兒癡癡的望著眼前這個剛一出場,就輕而易舉的控制了全局的男人,她癡癡的問道︰「我是不是在做夢,我真的等到你來了嗎?」

    戰俠歌用力的點頭,雅潔兒突然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她反反覆覆的說著一句相同的話︰「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說到最後雅潔兒終於忍不住放聲悲泣︰「我們的孩子沒有了……是我這個媽媽,在他快要能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親手殺死他。我曾經怪你為了救我,把一個六歲大的小女孩踢向了恐怖份子的槍口,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親手殺死了你和我的孩子!這是老天給我的報應啊,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明白你當時的心情!」

    當年在佛羅伽西亞,戰俠歌為了保護雅潔兒,放棄了身為一個軍人的責任,而將平民當成了武器;而到了今天,雅潔兒為了不讓自己和即將出世的孩子,成為別人攻擊戰俠歌的武器,毫不猶豫的對著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痛下殺手。雖然他們的方式不同,雖然他們的目標不同,但是相同的是,他們彼此之間那種再沒有任務保留的關心與付出!

    「可是你還在啊!」戰俠歌帶著溫柔的笑容,低下頭,在雅潔兒的嘴唇上留下了輕輕的一個吻,他附在雅潔兒的耳邊,先吹進去一口暖暖的氣息,才低聲道︰「只要你這個老婆的身體健康,每天快快樂樂的,只要我這個當老公的,辦事的時候賣力一點,麵包會有的,孩子也會有大大一群的!我已經想過了,像我這這樣基因優秀的品種,就應該為了祖國多生兒女才對。老婆,你考慮一下,我們就生上一打,以後組成一個男女混合足球隊怎麼樣?」

    如此赤裸裸的挑逗與情話,讓雅潔兒的臉上不由揚起了一絲艷麗的紅雲。

    「原諒了我好嗎?」戰俠歌緊緊抓著雅潔兒的雙手,低聲道︰「你現在已經算是大齡婦女了,我們時間緊任務重,不能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我們總得在老婆大人的更年期到來之前,完成一個組建足球隊的光榮重任啊!」

    雅潔兒癡癡的望著戰俠歌,最後她帶著快樂與悲傷並存的淚水,緩緩的點了點頭。

    在他們的頭頂,傳來了直升飛機螺旋槳轉動時,發出的巨大聲響,在謝宇然的指揮下,一架攜帶著急救設備的直升飛機,慢慢向他們站立的位置靠攏。

    「乖,好好的睡一覺,等你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會好的。」

    在戰俠歌帶著魔力的輕聲哄勸中,雅潔兒終於慢慢閉上了自己的雙眼。戰俠歌目光最後落到了凌雁珊和沈韻彤的身上,「你們幫我把潔兒送回去。」

    凌雁珊和沈韻彤在搭上直升飛機之前,她們都不約而同的看了大衛一眼,她們看這個男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具死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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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機動部隊 第二十八章 意外的早產

    直升飛機以驚人的高速,飛向距離這裡最近的省軍區醫院,直升飛機上的一位醫生在不停忙碌中,對著凌雁珊點了點頭。

    凌雁珊把一套對講設備,幫雅潔兒戴在了頭上,她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道︰「你勝利了。」

    雅潔兒的睫毛在輕輕的跳動,但是她畢竟還是沒有睜開雙眼。

    「他的心一直是屬於你,只要你不把他向外推,不再一次次拒絕他,其他人絕對無法再插入你和戰俠歌之間。」

    凌雁珊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在沈韻彤好奇的注視中,她的臉色仍然平靜如水,但是只有雅潔兒通過對講設備,能夠聽到她的話,能夠聽出凌雁珊聲音中那一絲無法掩飾的悲傷,「尤其是當他親眼看到你為了保護他,為了不成為他的累贅,而對自己痛下殺手時,他這一輩子,已經注定再也不可能接受其他的女人,尤其是……他絕不可能拋棄自己的孩子和他的母親!」

    「恭喜你……」說到這裡,凌雁珊的嘴裡滿是失敗的苦澀,但是她看著雅潔兒的目光中,卻充滿了真誠的快樂,「恭喜你馬上就要提早做母親了!」

    雅潔兒猛的睜大了雙眼,她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凌雁珊,又將目光轉移到自己的小腹上。

    「不用看了。你身為一個出色的全能醫生,和一個和自己孩子血肪相連的母親,當然應該非常清楚自己看似很重的刀,實際上只是用半截M9多功能軍刀,在自己有腹部劃出來一道傷痕罷了。你其實,只是要利用自己吸引那個FOX僱傭兵團的大衛團長走到你身邊,並出其不意的將他擊斃,再搶奪他身上的武器,進行反抗吧?」

    雅潔兒保持了沉默。但是凌雁珊說對了,對於第五特殊部隊軍人來說。不戰鬥到最後一刻,就絕不輕言放棄!

    凌雁珊伸手輕輕撫摸著雅潔兒一頭如雲的秀髮,她低聲道︰「甚至你在被大衛狠狠推出去時,你都放棄了對自己的保護,而盡可能的減少了對孩子的損傷。真正讓你絕望的,是戰俠歌親手注射到你身體裡的那枝可能有咖啡成份的麻醉針吧?孕婦在懷孕期間,就算是感冒。都不能吃藥,也不能喝酒吃帶有刺激性的食物,更不要說是注射麻醉藥品了。你擔心在這種情況下,自己的孩子,一生出來,就是一個弱智。或者是一個擁有身體功能性障礙的殘廢?」

    迎著雅潔兒越來越明亮,帶著一絲希望的雙眼,凌雁珊低聲道︰「你當戰俠歌還是五六年前,那個什麼也不懂,毛毛燥燥的大男孩嗎?他幫你注射的,是一支安胎針啊!」

    雖然小腹部位傳來一陣劇痛,但是雅潔兒的眼楮中卻猛然揚起了希望的光彩,她癡癡的凝視著自己的小腹,不敢置信的問道︰「他(她)沒事?」

    「當然有事!」凌雁珊努力板起了臉,但是一絲微笑卻從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揚起。直到一個大大的笑容,在她的臉上徹底綻放,她快樂的叫道︰「經過這麼一折騰,這個小傢伙只怕要提前出來了,你要當母親了,戰俠歌大哥要當爸爸了!」

    雅潔兒真的聽呆了,上天最終還是沒有拋棄她和自己的孩子!望著凌雁珊那張充滿快樂的臉,雅潔兒發現自己真的不懂這個女孩,她應該和自己一樣。真心愛著戰俠歌吧。可是她到了這個時候,卻在發自內心的為他們祝福。卻在發自內心的為他們快樂。

    「愛分為很多種,我想我這一輩子,不可能再去喜歡第二個男人,更不會接受第二個男人了。因為絕對不會有人,再能給我那種震撼到極點的感動,更不會有人再能給我那種被保護得只想躲進他的懷裡,一輩子不要出來的幸福感了。我想……這種感覺,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一輩子嘗試過一次,就足夠了!」

    「噓……」

    凌雁珊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搭在了雅潔兒嘴唇上,制止了她想說出來的話。凌雁珊彎下腰,她掀開雅潔兒頭上的耳機,在她的耳邊,低聲道︰「如果說你和戰俠歌之間的感情,就是生死與共的話,那麼我對他的感情,就是不離不棄!你並沒有憐憫我的權利,更不要說什麼大家平手的話,就算你允許,我凌雁珊也絕對不會和另外一個女人,去分享同一個男人!」

    凌雁珊的臉上緩緩揚起了一絲悲傷的驕傲,「記著,不要再給我機會,因為你和我之間,爭奪一個男人的戰爭,將會持續未來的一生,下一次我絕對不會再這樣心慈手軟了!你千萬不要到了最後,我們都變成了老太婆的時候,才讓我終於得到了機會反超過去,那樣我會笑得很苦澀的。」

    兩雙女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雅潔兒雖然痛得臉色蒼白,但是她的眼楮裡,滿盈著對未來的喜悅與希望,她伸手小心的輕撫著自己的小腹,輕聲道︰「不知道他(她)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我想他(她)在陪伴著自己的母親經歷了這一切之後,都會像自己的爸爸媽媽那樣堅強而勇敢。嫂子,等孩子生出來,是女孩我就當她的乾媽,是男孩我就等他二十年,然後我就嫁給小戰俠歌,當你們的女兒好不好?」

    「好!」

    雅潔兒下意識的回應了一聲,當她終於聽明白凌雁珊話裡的意思時,她不由瞪大了自己的雙眼。

    這……算不算是指腹為婚的娃娃親?

    「哈哈哈……」

    凌雁珊看著雅潔兒一臉吃憋的樣子,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一時間整架直升飛機的機艙裡,充滿了快樂的笑意。

    直升飛機開始向下降落,遙遙的,飛機上的人已經可以看清楚省軍區醫院。

    在被人抬下飛機的時候,雅潔兒的眼楮裡滿是淚水,她盯著凌雁珊,喃喃的道︰「謝謝!」

    雅潔兒清楚,沒有凌雁珊在飛機上一直用各種話題,想盡辦法的激勵她,刺激她,以她在群山中和FOX僱傭兵團周旋了十五天,已經極度疲勞的身體,根本不可能支撐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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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3 12:03:28
第八卷 機動部隊 第二十九章 第二個徒弟

    「我投降!」

    大衛舉起了雙手,他放聲叫道︰「根據日內瓦公約,宣佈投降的軍人,可以得到必要的人道待遇。而且你們中國軍人,更不會屠殺或者虐待俘虜!」

    幾名FOX僱傭兵團的士兵面面相覷,最後他們還是學大衛團長的樣子,將自己手裡的武器丟到地上,高高舉起了雙手。

    他們FOX僱傭兵團雖然身經百戰,但是他們還是第一次來到中國執行任務,在雅潔兒刻意避開村莊的情況下,他們至今手上也沒有沾染一個普通中國人的鮮血。綜合以上理由,就算他們這批攜帶武器進入中國的僱傭兵,最終仍然要面對中國法律的懲罰,但是怎麼也不至於判一個死刑吧?如果考慮到他們的身份特殊,在他們一五一十的把任務目標交待清楚,讓他們交納一筆高昂的罰款後,就把他們驅逐出境,那就更理想了……

    戰俠歌看著眼前這幾個不戰而降的僱傭兵,他略略點頭,用死板的聲音,道︰「是的,我們中國軍人,不會屠殺更不會虐待俘虜。只要你們丟下武器不再反抗,我們一定會讓你們得到應有的待遇,享受到公平的審判。」

    能聽懂中文的大衛團長臉色立刻輕鬆下來,只要能避開這個戰俠歌,他們這幾個FOX僱傭兵團的軍人,這條命就算是保住了。

    戰俠歌取出自己的軍官證,當他再撕下自己衣袖上第五特殊部隊的標誌,連帶自己身上所有的武器,全部都交到趙劍平的手裡時,大衛的臉色變了。

    走過去拾起了自己親手打磨出來的那把虎牙格鬥軍刀,輕輕撫摸著它鋒銳的刀鋒,戰俠歌的眼神變了。

    如果說,戰俠歌就是一塊在戰場上不斷成長,已經成為一塊燃燒的冰。那麼現在,那塊冰已經被火焰徹底燒得融化了,燒乾了,燒沒了!現在他整個人,就是一團憤怒的戰鬥火焰,現在他的整個人,就是一團瘋狂的可以讓整片大地都隨他一起沸騰的雄雄烈火!

    「大衛保德!」

    戰俠歌死死瞪著眼前這個敵人。他放聲狂吼道︰「讓我告訴你,我戰俠歌不但他媽的是一個軍人,更是一個男人,一個丈夫,一個即將要做爸爸的丈夫!一個男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如果不能保護自己的女人。不能保護自己的妻子,不能保護自己的孩子,我他媽的還有什麼資格帶領身邊的兄弟。去喊著保家衛國的口號?我還有什麼資格,站在這片天與地之間?!」

    萬立凱癡癡的望著戰俠歌那偉岸如山,蘊藏著最偉大力量的身軀,他剛一出場,就從實力和意志上,徹底摧毀了FOX僱傭兵團,這批原以為他們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上帝的特種部隊,把他們徹底打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從萬立凱的這個角度看過去。戰俠歌當真是頭頂藍天腳踏大地,這樣一個男人中的男人,當他拋掉身上的責任,甩開身為一個軍人的身份後,他剩下的只是最瘋狂的戰鬥意志,他命令道︰「下了他們的槍,留下他們的刀!」

    一群中國第五特殊部隊的軍人像惡虎撲羊般衝過去,他們用最粗暴的方法,把那些僱傭兵狠狠掀翻在地上,對這些士兵進行了一次徹頭徹尾的抄查。當他們離開的時候。大衛和他身邊的五名士兵,身上只剩下一把M9多功能軍刀。他們六個人面面相覷。難道戰俠歌也要和他們玩上一出深山追殺的遊戲?

    「我知道中國的法律要不了你們的命,我知道日內瓦公約,可以為你提供足夠的保護,我知道你們身為美國的公民,還他媽的能夠要求大使館的保護,可是如果你們想活著離開,就要先踩著我戰俠歌的屍體走過去!」

    戰俠歌揚起了手中那把曾經伴隨他縱橫天下的虎牙格鬥軍刀,他瞪著眼前這六名敵人,在這個時候戰俠歌已經被成熟和理智掩蓋的狂態,當真是一發而不可收拾,他放聲厲喝道︰「不要說我欺負你們,只要你們六個人,能夠放倒我戰俠歌,你們就能安然無恙的離開這裡,離開中國!否則,就把你們的命留下吧!」

    趙劍平也撕下了自己身上的第五特殊部隊,雄鷹展翅的標誌,也把自己身上的武器都交給了另外一個人,他拔出自己的格鬥軍刀,站到了戰俠歌的身後。

    「師父,你知道我不會說話。」趙劍平惡狠狠的盯著眼前的六名敵人,這個木訥的男人,放聲叫道︰「雅潔兒是我的師娘,她懷裡還沒有出生的孩子是我的兄弟。除非師父你不認我這個徒弟了,否則,報仇,也要算我一個!」

    「也算我一個!」

    第二個跑到戰俠歌身後的,竟然是剛才還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萬立凱,他瞪著一雙血紅的眼楮,放聲叫道︰「雅潔兒也是我的師娘!」

    聽到萬立凱的叫嚷,戰俠歌帶來的人都對萬立凱側目而視,這個小子的臉皮也太厚了吧?

    戰俠歌回頭看著萬立凱,他的臉上竟然緩緩揚起了一絲笑容,「你幹得不錯!」

    迎著戰俠歌充滿鼓勵和肯定的眼神,萬立凱漲紅了臉,他的眼楮更發出了光。

    「你的武器呢?」

    「我有這個!」

    看著萬立凱手裡的石頭,戰俠歌笑了,他把自己那把虎牙格鬥軍刀,輕輕放到了萬立凱的手裡,「你現在還不到武林高手,飛花摘葉即成武器的境界,所以,你還是用這個吧。」

    四周響起了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因為當戰俠歌親手把自己打造的軍刀放到萬立凱的手上時,他已經默認了第二個徒弟……萬立凱!

    戰俠歌看了一眼其他人,道︰「你們後撤到一公理以外的地方,這是我們男人之間自己去處理的事情。記住,如果我們師徒三個人戰死,在大衛帶領他的士兵撤出中國之前,絕對不許對他們出手,這是命令!」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對戰俠歌敬了一個軍禮,默默的退開了。

    三對六,帶隊的戰俠歌,手中甚至沒有任何武器,他們三個人排成了一個在物理學中,最穩定也最鋒利的三角陣型,他們三個人身上的殺氣與鬥志。以戰俠歌為核心不斷飛騰,不斷聚集,雖然他們只是三個人,但是在氣勢上,比面前的六個臉色蒼白的FOX僱傭兵的軍人,卻高出了何止百倍?

    「小子,一會小心一點。」趙劍平低聲道︰「戰鬥開始後,不要離我太遠!那個大衛保德由師父負責收拾。你和我就清理其他的那些雜魚!」

    萬立凱沒有說話,他只是死死的盯著大衛保德,當戰俠歌伸手指著大衛保德。剛說出一句「戰吧!」,萬立凱這個混帳小子,竟然就搶先飛跳出來,舉著剛剛從戰俠歌那裡得到的虎牙格鬥軍刀,越過還沒有正式收自己入門的師父,殺氣騰騰的撲向了大衛保德。

    趙劍平怒叫道︰「萬立凱你這個混帳小子……」

    但是旋即趙劍平就瞪大了雙眼,因為戰俠歌竟然放棄了對大衛保德的攻擊,撲向了另外一個僱傭兵,趙劍平狠狠一咬牙,跟在戰俠歌的身後。一起撲向了那些猶如待宰羔羊般的僱傭兵。

    當兩分鐘後,戰俠歌和趙劍平清理掉五名僱傭兵時,萬立凱和大衛保德之間的戰鬥,也變成了空手搏鬥戰。

    只是與其說他們是搏鬥,更不如用小流氓打架更合適一點點。兩個男人就那樣扭打在一起,在到處都是爛泥的草地上滾來滾去。

    可能是身邊五名僱傭兵臨死前發出一的聲聲慘叫,影響了大衛保德,可能是這場戰鬥還沒有開始,FOX僱傭兵團的所有人就已經徹底失去了鬥志,或者是得到了戰俠歌的認可。在萬立凱的體內。某種內分泌極度旺盛,不亞於給他注射了一支興奮劑。在反覆扭打中。身高只有一百九十公分的萬立凱,竟然反身把身高足足有二百二十公分,體重更要比他高出幾個檔次的大衛保德,給壓在了下面。

    「我操你妹子的,讓你追殺師娘,讓她必須親手毀了自己辛苦建立起來的小學校。讓那些孩子們又不能上學了!」

    「砰!」

    大衛的左眼上浮現出一個大大的黑眼圈,幾十點金星在他的左眼上方不斷飛旋。

    「我讓你不停的追殺有身孕的師娘,你難道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不是娘生爹養的?」

    「砰!」

    大衛的右眼上,又多了一個大大的黑眼圈,上百點金星,同時在大衛保德的頭頂盤旋飛舞。

    「我操你大媽的,竟然還想強姦我師娘,你他媽的配嗎?你他媽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什麼東西,竟然想打我師娘的主意,竟然還想拍什麼DV,我他媽的在山裡幫你找只母猩猩交配算了!」

    「砰!砰!砰……」

    萬立凱不停的罵,不停地打,鮮血不停地從大衛保德的臉上飛濺出來,當他發現手中突然多了一件東西時,他毫不狂怒的就舉著這件東西,對著大衛保德的胸膛狠狠砸過去。

    「嗥唔……」

    已經被打得連他親媽都認不出來的大衛保德,猛然發出一聲慘叫,熾熱的鮮血狠狠噴濺了萬立凱一身一臉,直到這個時候,萬立凱才驚訝的發現,一把三十二厘米長的虎牙格鬥軍刀,已經徹底刺入了大衛保德的身體。

    「笨蛋,」戰俠歌望著臉上同樣到處都是拳頭的萬立凱,搖頭道︰「像你這樣用拳頭打,只怕打到明天,你也未必能打死他。」

    說完不再理會呆呆傻傻,仍然坐在大衛保德身上的萬立凱,戰俠歌調頭而行。趙劍平狠狠瞪了萬立凱一眼,道︰「還傻愣在這裡幹什麼,走了!」

    「噢!」

    萬立凱跳起來,屁顛屁顛的跟在戰俠歌的身後,他手裡死死捏著那把戰俠歌兩次親手送給的虎牙格鬥軍刀,他心裡打定了主意除非是師父向他要,否則他打死也不把這把代表了「認徒信物」的虎牙格鬥軍刀再交出去了。

    望著戰俠歌的背影,萬立凱已經開始想像,他成為戰俠歌的第二個徒弟,未來的人生了。

    戰俠歌頭也不回的道︰「萬立凱,沒收了你那枝玩具狙擊步槍的上野戰軍偵察連上尉名字叫肖震,我們曾經有過一點點交情。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只要你去要,他就會把那件玩具還給你了。」

    萬立凱用力點頭,「嗯!」

    「還有,謝謝你在這段時間代替我陪伴潔兒,在最危險的時候,還能和她不離不棄。那把虎牙格鬥軍刀,我就送給你了。以後你要是有什麼為難的事情。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有違道義,只要你讓人帶著這把軍刀過來找我,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幫你一次。」

    萬立凱笑逐顏開,「謝謝師父!」

    「師父?」戰俠歌霍然止步,他猛的轉過頭,望著萬立凱道︰「你進入第五特殊部隊,不就是為了學到真正的實戰技術,把自己的『老婆』從肖震的手裡重新搶回來嗎?現在你的最高目標已經完成,你還在這裡呆著幹什麼?第五特殊部隊訓練太嚴格,紀律太嚴肅,真的不適合你。你還是回去,繼續過著有滋有味的生活吧。」

    萬立凱真的呆住了。

    是啊,戰俠歌說得沒有錯,他一開始進入第五特殊部隊,不就是要爭上一口氣,把他最心愛的「老婆」,從肖震的手裡重新搶回來嗎?現在有戰俠歌為他出頭,讓他的計劃至少提早了四年時間,他真的應該高興才對。

    可是為什麼,在萬立凱的心裡,卻無法自抑的突然產生了一種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重重失落感?

    萬立凱呆呆的望著戰俠歌和趙劍平,在精神恍惚中,他彷彿聽到了戰俠歌的一聲輕歎,直到戰俠歌轉過身,帶領趙劍平頭也不回的越走越遠,遠得要從此和萬立凱的生命徹底絕緣時,萬立凱才突然明白過來。

    他的「老婆」不過就是一把玩具狙擊步槍而已,他真的會為一件玩具,去和FOX僱傭兵團的敵人去拚命嗎?他真的會因為一件玩具,而和雅潔兒這位「師娘」不離不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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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3 12:04:07
第八卷 機動部隊 第三十章 第10號公路

    萬立凱邁開自己的雙腿,追上了走在前方的戰俠歌和趙劍平。

    「我不走,我捨不得離開第五特殊部隊!」

    萬立凱凝視著戰俠歌的背影,誠心誠意的道︰「我曾經是一個成天無所事是,還偏偏自以為是的笨蛋,是師娘讓我看清了自己,是她教會了我,把自己的時間和生命,運用到更有意義的事情上。我想我這一輩子,再也不可能像原來那樣,通過各種刺激的遊戲,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意義與價值。我想就算我重新得到了那把玩具狙擊步槍,我也會把它當成垃圾,有多遠就丟上多遠!」

    戰俠歌輕聳著肩膀道︰「怎麼處理那件玩具,是你的自由!」

    「可是我希望能夠成為您的徒弟,我希望得到您的教導!我想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我想像師父一樣,成為世界最優秀的軍人。」面對戰俠歌,面對也許是自己生命中最後一次機會,萬立凱終於低下了自己一向高傲的頭,他低聲叫道︰「求求您了!請您教導我,讓我明白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請您教導我,讓我可以明白,怎麼樣做才能像您一樣,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戰俠歌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他彷彿沒有聽到萬立凱的話一般,繼續向前默默走著。但是已經跟著戰俠歌整整七年時間,對自己這個師父再熟悉不過的趙劍平,卻驚訝的發現,戰俠歌在這個時候,竟然在笑!

    「潔兒,怪不得你會這麼喜歡這個小子,他真的像極了年輕時候的我。勇氣,高傲,天分,對勝利擁有極度的渴望與執著。甚至連他身上那種讓人目瞪口呆的叛逆和膽大包天,都和剛剛進入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的我一模一樣。」

    在喃喃自語中。戰俠歌輕輕攤開了自己的右手,在他的手掌心裡。赫然躺著一枚精緻的白金鑽戒。這是萬立凱在和大衛保德生死相搏時,不小心丟失的信物。望著這枚凝結了自己與雅潔兒十幾年風風雨雨,包容了他們兩個人之間所有情感與愛恨,顯得如此沉重的小小鑽戒,回想著自己和雅潔兒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戰俠歌真的癡了。

    三個小時後,戰俠歌接到了省軍區醫院守護雅潔兒的凌雁珊報告。

    「我知道了。讓我先自己安靜一下好嗎?」

    戰俠歌切斷了和凌雁珊的通訊,他慢慢的抬起了頭。看著頭頂那片依然一片陰霾,依然滿是慘淡的蒼白的天空,戰俠歌的臉上,突然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燦爛到極點的笑容。

    沒有親眼見到這一幕的人,絕對無法想像,一個在戰場上積蓄下太多的殺氣,臉部線條硬朗的猶如花崗岩石般的男人,也能擁有如此溫柔,又如此快樂笑容。那種讓人感覺,讓人會不由自主的想到……鐵樹開花!

    戰俠歌回過頭,望著跟在身後的所有人,在這個時候,他當真是喜從天降心花怒放,他的眼楮裡更發著喜悅到極點的光,他一邊笑一邊對著面前那群目瞪口呆的兄弟,放聲叫道︰「喂,兄弟們,我做爸爸了!我做爸爸了!我做爸爸了!哈哈哈……我竟然真的做爸爸了!!!」

    喊到這裡,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未來的校長,號稱世界最精銳特種部隊軍人的戰俠歌,竟然當著所有人的面,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似的又跳又叫又蹦,他甚至樂不可支的當眾表演了一套令人歎為觀止的後空翻,他踏得地上的泥漿亂飛,踢得身邊大樹上的積水像下雨一樣不斷飄落,他放聲歡叫道︰「他們母子均安,我的潔兒,我的孩子,都好好的,他們都活著!」

    喜悅的氣息,在瞬間籠罩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這個天大的好消息,把他們身上所有的沉悶與凝重,當真是徹底一掃而空。萬立凱臉上帶著不亞於戰俠歌的快樂笑容,他搶先放聲問道︰「師父,師娘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嘿嘿……剛才聽到潔兒生了孩子,母子均安的消息,我太高興了,沒有問就把通訊切斷了。」

    戰俠歌用力的揮手,他拍著自己的胸膛,放聲叫道︰「不用問也知道,我戰俠歌的孩子,怎麼也是一個帶槍把的男孩吧!」

    望著自以為是到了一種境界的戰俠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對著戰俠歌倒豎起一根手指,用近乎排練過的節奏和語調,齊聲道︰「拷!」

    ……

    當雅潔兒終於從甜甜的沉睡中醒過來的時候,在她的手指上,多了一枚熟悉的鑽戒,雅潔兒不由脫口叫道︰「戰俠歌!」

    「他來過,當時你還在睡著,他站在門外看了你一會就走了。」陪伴在雅潔兒身邊,當然是凌雁珊,她把一個靠枕放到了雅潔兒的身後,讓她可以用最舒服的姿勢坐躺在床上,然後微笑道︰「戰俠歌請我轉告你,孩子長得樣子像你,可是脾氣像他。別看是早產了兩個多月的嬰兒,但是哭起來的聲音就像是打雷,身邊那些十月懷孕生下來的孩子,聽到他的哭聲,都老實了很多。看這種霸氣,將來百分之百,又是一個人見人愛,泡盡人間美女,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超級大帥哥。」

    雅潔兒回想著在自己陷下沉睡著,醫生送到她面前的那個小嬰兒,他看起來是那樣的小,但是像戰俠歌說的那樣,他的哭聲真是響亮極了。他真的不像是一個早產的嬰兒,也許真的是從他的父母那裡繼承到了太多的堅強。他甚至不需要送進氧氣室,當他抗議似的揮舞著自己的手臂時,看著他那種可愛的樣子,雅潔兒只覺得自己在這七個月時間裡,受到的一切的磨難,都得到了最珍貴的回報。

    「這是他留給你的手信。」

    當雅潔兒展開凌雁珊遞到自己手邊的信簽後,戰俠歌那力透紙背,就好像是小學生寫作業般的文字。就出現在她的面前……

    「寶貝,乖。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我代表戰俠歌,代表戰俠歌那哭叫起來猶如迫擊炮開火。撒起尿來有如重機槍掃射的寶貝兒子,代表戰俠歌已經榮升為爺爺奶奶的老爸和老媽,鄭重的向雅潔兒同志道一聲,你辛苦了!」

    看到這裡。雅潔兒不由連連搖頭微笑。戰俠歌就是戰俠歌,這種搞怪的天分。這種不正式的場合,就喜歡當著她的面。胡說八道的習慣,真是一百年不變。

    「真的很喜歡看你睡著的樣子,你不知道,剛才我隔著特護病房的玻璃窗真的看傻眼了。我當時就忍不住問自己,那個靜靜的躺在那裡,臉上還帶著一絲天使般的微笑,睡著了還能打著幸福的小呼嚕,偶爾還會伸伸胳膊踢踢腿的大女孩,真的是我那個已經快要到了更年期的老婆兼孩子他娘?為什麼我對著玻璃看著自己的倒影,突然覺得應該是我比你大上八歲?你確定自己真的是三十九歲的大齡婦女了?我一定要去調查一下,你是不是在進入第五特殊部隊時,謊報了年齡?如果最後發現,你虛報了十歲,我一定不會驚訝的。」

    雖然知道戰俠歌這個傢伙現在就是滿嘴胡說八道,但是雅潔兒的臉上仍然忍不住揚起了一絲快樂的笑容。在這個世界上,又有哪個女人,不喜歡自己的情人,對自己說出來的甜言蜜語?

    「你的心意我已經明白,我會考慮著給萬立凱那個小子一次機會。但是前提是,他必須要懂得,什麼才是軍人的真正意義。他擁有足夠的天分、勇氣和執著,他已經具備了成為一個優秀軍人的最基本條件,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心是否真的沉澱了下來。所以,我需要時間去考察和證明。所以……嘿嘿,這一段時間我就不陪你了,事實上一想到我一個大男人,要住在孕婦特護病房裡,當所謂的陪產婦男,給自己的老婆煮雞蛋掛面,我腦門上的汗水,刷得一聲就流下來了。要是讓兄弟們看到我這個樣子,那我可真是威名掃地,再也無顏見江東父老了。求求老婆大人,就把煮雞蛋掛面這道程序,放到您身體健康,順利回家後,由小弟、在下、鄙人、我,再加倍的還給老婆大人,還不行嗎?」

    戰俠歌煮雞蛋掛面?

    雅潔兒的大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戰俠歌繫著一個圍裙,手忙腳亂的站在一個液化灶前的樣子。估計他打碎雞蛋,看到雞蛋清,就會想到把這些東西混合在汽油裡,就能製造出附著力極強的燃燒彈,看到雞蛋殼,就能聯想到鋼珠式手雷吧?

    不過,嘿嘿,那種畫面,一定很浪漫也很美麗吧?

    「所以你那個有點滑頭又有點無賴的老公,就藉著這次機會,先腳底抹油,溜了!因為我是說的侏儒,行動的巨人嘛!過一段時間我再來看你,一個雖然不在你身邊,卻絕對會時時刻刻想念你和寶寶的老公,一個馬馬虎虎,還算是合格的老公……戰俠歌!」

    信寫到這裡,就停住了。雅潔兒必須承認,戰俠歌有寫情書的天分,僅僅是這兩頁信紙,就給了她一種重溫初戀的感覺。

    抱著這封信重新躺在床上,帶著滿心的幸福,再次陷入夢鄉之前,雅潔兒在心中輕聲道︰「萬立凱,我也只能幫到這裡了,能不能成為戰俠歌的徒弟,還得靠你自己的覺悟和努力了。」

    ……

    戰俠歌出現在萬立凱面前,他把一套全新的身份證明和手續丟到了萬立凱的面前,他只說了一句話︰「跟我走。」

    萬立凱丟掉手裡吃了一半的飯,跟著戰俠歌走了,去哪裡他沒有問。戰俠歌帶領萬立凱,登上了一架軍用直升飛機。在直升飛機螺旋槳高速轉動中。萬立凱驚訝的發現,他們竟然又來到了中國的邊境,一個他們「暴熊」特種部隊經常出入的省份,也是他立志進入中國第五特殊部隊的……雲南。

    戰俠歌已經辦理了全套的出入境手續,再加上中國和越南兩個國家之間巨大的經濟差異,在他的帶領下,萬立凱輕輕鬆鬆的由雲南省金平縣水口口岸,通過水口大橋。進入了越南境內的封土縣。

    默默的望著水口大橋上,那鐫刻在石板上的「中越友誼橋」五個大字。戰俠歌的臉上,揚起了一絲不知道是諷刺。還是深思的表情。

    萬立凱不知道戰俠歌身為中國第五特殊部隊未來的最高指揮官,為什麼要對面部進行適當的偽裝後,帶著他來到越南這個國家。萬立凱更不明白,水口大橋上。這鐫刻著五個大大的中國漢字的石板。為什麼會吸引戰俠歌這麼長時間的關注。

    在1976年,越南單方面中斷了水口大橋的運輸。破壞了中越鐵路聯運,越南軍人更在這座「友誼橋」上。悍然對中國士兵開槍。一位中槍的中國士兵,就倒在了這塊石板前方不足三米的地方。

    時光雖然已經劃過去了三十多個年輪,往日的戰火與硝煙,都化成了歷史的塵埃,中越兩國又重新建立了幫交和友誼,但是面對這樣一座沾染了中國軍人鮮血的「友誼橋」,戰俠歌這樣一個已經擁有了相當成熟智慧的軍人,不能不駐足深思。

    望著眼前坑坑窪窪,一下雨就可能變成一條爛泥路的交通幹線,萬立凱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問道︰「師父,這難道就是他們所謂的省級主交通幹道?」

    戰俠歌略略點了點頭。作為一個出色的指揮官,必須要懂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的道理,通過不斷積蓄擁有豐富的知識結構,無疑是成為優秀軍人的必須歷程。戰俠歌可以清楚的說出中國附近邊境國家的交通、地理、宗教及人文狀態,他甚至能連說帶比劃的用七八種語言,和這些周邊國家的人進行交流。

    在越南,他們的公路質量普遍偏差,只有百分之六十的國道和百分之三十的省道鋪設了路面,有百分之三十的道路和橋堤需要改造和升級,國家每年拔給國道和省道的養路費用,只能達到正常需求的百分之三十三。在這種情況下,全越南還有五百多個鄉沒有正式通車,這更導致即使是在越南的首都河內,和胡志明市這樣的大城市,公交車輛也很少見,更不要說是在這些到處都是坑的土路上了。

    最後戰俠歌用二十塊錢的車資,攔下了一輛把人和貨物混合裝載的卡車。這是一輛中國生產的老式卡車,由於整條路的通行狀況太差,卡車在上面駛過,就會揚起漫天的灰塵,這輛卡車的司機,乾脆在卡車上蒙了一層黑鐵皮。

    太陽照射到這樣一個黑鐵皮罐子上,到了中午的時候,純粹就是進了桑拿房,整個車廂裡通風條件又不好,到處都充斥著令人作嘔的汗酸味和腳臭味。最令萬立凱無法忍受的是,這輛汽車的車廂裡,竟然還放了兩箱小雞!道路狀況糟得可怕,這輛中國生產的大貨車一路就像是在跳芭蕾舞,不停的顛簸,讓人根本沒有辦法好好的坐在那裡也就算了,一群小雞崽子不停的驚叫,偶爾再拉上幾泡稀屎,那種迷人的味道和聲音,別提多讓人為之神往了。

    一個越南女孩,在對萬立凱不停的微笑,說實在話,她也應該能算得上一個美女了,只是根據本地的風俗,這些女孩子們喜歡用沾著石灰的竹葉貼到自己的牙齒上,把自己好端端的一口白牙硬是弄成了墨黑色,並以此為美。大家的審美觀念不同,萬立凱實在不太喜歡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一張開嘴笑,就露出滿嘴的大黑牙!

    熱,真他媽的熱!

    一樣坐在一個猶如烤箱,萬立凱當真是如坐針氈,就是這樣一個空氣中充斥著灰塵,還有一群小雞尖叫著為之伴奏的車廂裡,戰俠歌卻穩穩當當的坐在那裡閉目養神。萬立凱只好坐在那裡,惡狠狠的盯著那幾箱小雞,和它們比賽起了鬥雞眼。到了最後,不知道什麼時候,萬立凱終於慢慢適應了這種惡劣的環境,靠著一個木箱子陷入了沉睡。

    當戰俠歌把萬立凱叫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鐘左右,萬立凱揉著自己惺忪的雙眼。跟著戰俠歌離開了車廂。

    一離開那個該死的鐵皮罐子,萬立凱就舒服得發出了一聲呻吟。清爽的山風。在穿過公路兩側險峻的山峰,穿過無數的野芭蕉樹。掠過那條蜿蜒曲折的河流後,輕輕吹拂在他們的身上,將一種最原始的芬芳氣息,慷慨的贈送到這兩位異國來客身上。在不動聲色之間。就將他們一路旅行的熾熱清掃一空。

    一條沒有鋪設路面的省級公路。就像是一條長長的道子,穿過了一片片人跡罕至的原始叢林。將越南這個國家的一個個鄉村和城鎮聯繫在一起。形成了人類文明的紐帶。

    一堆水泥壘砌成的墳墓。就靜靜的躺在這片山,這片水,這片天之間,當戰俠歌默默的舉起手,對著那排成一列的水泥墳墓,敬上自己最認真的軍禮時,順著戰俠歌的目光,萬立凱才驚訝的發現,在這裡竟然還有一個巨大的石碑,確切的說,那是一個巨大的紀念碑。在那個巨大的紀念碑上,有著幾個大大的中國漢字︰援越抗美烈士永垂不朽!

    萬立凱真的驚呆了,這裡竟然是一個中國烈士陵園!一個在越南境內,保存完整,看起來每年都有人負責整理的烈士陵園!

    戰俠歌走過去,他伸手輕輕撫摸著那些水泥墳墓前的墓碑,他的臉上帶著一種說不出來是憂傷還是驕傲的表情,他低聲道︰「這是我們的前輩和先烈,他們已經在這片土地上,整整沉睡了四十年了。」

    四十年!

    四十年過去了,這些烈士,一直靜靜的躺在這片異國他鄉甚至有過一度敵對關係的土地上,他們躺在越南萊州省封土縣,一個僅僅有幾十戶人家的小山村旁。在這裡綠樹環繞,在這裡芳草蕭蕭,在這裡風是溫柔的,在這裡水是清澈的,在這裡天是藍的,在這裡的空氣中始終飄蕩著一股原始的芬芳氣息。但是在他們身上,在這個烈士陵園中,那種幽幽的孤獨氣息,卻怎麼也無法抹掉。

    這裡雖然是中國軍人的英雄紀念碑,但是在這片土地上,又有多少親人和朋友會來看望他們,會來祭拜他們?又有多少人,還能記得這批為國為民,捨生取義的軍人?他們的朋友是否還能記得,自己曾經有這樣一個兄弟?他們的親人是否還能記得,在他們的生命中,曾經有這樣一個血濃於水,卻樸實得讓人很容易忽略的大男孩?

    這些中國軍人,雖然就躺在省級公路的旁邊,但是他們又能有多少機會,見到自己祖國的朋友,聽到自己最熟悉的母語?

    戰俠歌將一把鐵鍬丟到了萬立凱的手上,直到這個時候,萬立凱才明白,戰俠歌為什麼會高價從一名搭乘貨車的旅客手中,買下了這兩把破破爛爛的鐵鍬。

    兩個中國軍人,開始默不做聲的忙碌起來,他們剷除了墓地附近的雜草,當整個烈士陵園裡的雜草被他們清除乾淨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在一輪如鉤銀月的照耀下,天上的點點繁星,更開始忽隱忽現。

    戰俠歌打開自己的背包,從裡面取出了食物和淡水,戰俠歌從來不吸煙,更不喝酒,但是他卻準備了一包好煙,準備了一瓶好酒,雖然這裡並不是青藏高原那連綿不絕的雪山,更不是到了第五特殊部隊雪山訓練營,每一批學員都必須去參觀的康西瓦烈士陵園,但是戰俠歌仍然用雪山的規矩,帶著萬立凱,恭恭敬敬的在烈士紀念碑前,點了三根煙,擺上了三杯酒。

    在烈酒的醇厚香氣中,三隻捲煙隨著微風的吹拂而忽明忽暗,戰俠歌和萬立凱,就靠著烈士陵園的紀念碑席地而坐,在銀色月光的洗禮下,開始了他們在這個陌生的國家第一頓晚餐。

    當食物在他面前消失後。戰俠歌終於開口說話了︰「我們今天經過的這條省級公路,名字叫第10號公路。」

    萬立凱在靜靜的聽著,他知道戰俠歌把他帶到這裡,絕對不僅僅是為了帶他掃一次墓,告訴他越南的一條省級公路叫什麼名字這麼簡單。

    「這條公路連接越南的老街、沙巴、封土、萊州和奠邊府,它雖然坎坷不平,但是它仍然是越南現在最重要的一條省際公路。」在**夜色*(禁書請刪除)*(禁書請刪除)中,戰俠歌的眼楮。散發著猶如月光般的銀色光彩,他幽然道︰「這樣以數字為標號的公路。一共有十二條,而中國軍人的烈士陵墓。從中國的雲南、廣西自治區與越南接壤的地方,數量只會更多!」

    「從六五年開始,中國為了幫助越南,先後出動了三十二萬名軍人。改穿越南軍人的服裝。進入了越南的北方,他們承擔了越南抗擊美國的戰爭中所有的工程運輸。供給和保障工作,在八年時間裡。中國軍人傷四千二百人,犧牲一千一百人。由於種種原因,這些烈士的遺體,都沒有運送回國,全部在這裡安葬。在這些烈士的墓碑上,都有一個相同的稱呼……中國後勤部隊!」

    聽到中國支援越南的部隊,竟然有五千三百人的傷亡,萬立凱已經聳然動容,當他聽到一千一百名烈士的遺體,竟然全部留在了這片土地上,沒有被運送回國的時候,萬立凱更是瞪大了雙眼。

    「這些中國軍人,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土地上,他們要在原始叢林中,開闢出一條條通路,可是他們手裡,幾乎沒有什麼土木作業機械,他們的工具,就是鏟子、錘子、鋤頭和手推車,他們就是在用自己的意志與肉體,和大山及叢林在戰鬥!萬立凱,你能想像,這是一種何等浩瀚,又是何等悲壯的工程嗎??」

    萬立凱呆呆的看著那條在月光中,就像是一根發亮的帶子般,貫穿這片大地的第10號公路,他真的無法像,當時的中國軍人,是怎麼僅僅利用鏟子、鋤頭、手推車這些工具,在越南的土地上,為他們開通了這一條到四十年後,仍然在使用的省際公路!

    「我們中國軍人,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和犧牲,終於幫助越南在一九七五年,獲得了國家統一,我想在那個時候,每一個在這片土地上犧牲的先烈們,都是含笑魂歸九泉吧。可是就在四年後,我們努力幫助的國家,拿著我們支援的武器,吃著我們無償支援的大米和餅乾,向我們調轉了槍口。你可以想像,如果這些軍人泉下有知,他們會是什麼心情嗎?」

    萬立凱搖頭,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戰俠歌舉起手,指著頭頂高大的紀念碑,道︰「告訴我,這座石碑的左側,刻著什麼字!」

    萬立凱在下午工作的時候,目光不止一次從這座高大的紀念碑上掃過,他迅速回答道︰「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還重!」

    「也許很多人會認為,這些軍人犧牲得太不值得了,用現在的人觀點來看,他們都是傻冒。但是我告訴你,他們犧牲換來的結果吧。」戰俠歌指著眼前這片完整的烈士陵園,沉聲道︰「雖然我們中越之間產生過長達十年的戰爭,雖然這些地方曾經被戰火波及,但是,人們並不會因此而放棄自己真正的朋友!這些烈士陵園依然保存完整,在每年的七月二十七日,越南的『國家英雄紀念日』時,更會有人專程來這裡打掃。因為那些越南人民都清楚的知道,是誰為他們修建了這些公路,他們不會忘記,那些善良而熱情的中國軍人,他們更不會忘記,這些中國的朋友。在這些純樸的越南人民心中,為了建設越南支援越南而犧牲的中國軍人,就是他們的英雄!」

    英雄!

    聽到這個本來應該光芒萬丈,真實中卻此平凡,甚至如此孤獨的名詞,萬立凱再次呆住了。

    平時他聽多了「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還重」這樣的話,他一向把這種話當成了一種華而不實的口號,他一向認為這只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謊言,可是面對眼前這十六座躺在這片山明水秀的天地中,卻依然孤獨的墳墓,一種強烈到極點的震撼感狠狠撞中了萬立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真正明白了這句話的含意。

    有些英雄,可以活得坦坦蕩蕩,可以拼得轟轟烈烈,可以死得光芒萬丈。但是有更多的英雄,卻在做默默無聞的工作,就連他們犧牲的時候,也是像一株平凡的小草腰折一樣,驚不起多少波浪。但是站在一個旁觀的角度上去評論,又有誰敢說,這些默默無聞的英雄,他們的貢獻會比那些轟轟烈烈的英雄們少?

    「我剛進雪山訓練營的時候,我的教官龍建輝,就帶領我們參觀了康西瓦烈士陵園,在那裡他讓我們所有人,從先烈的身上,讀懂了忠誠的含義!」戰俠歌凝視著萬立凱,沉聲道︰「而我今天帶你來到這裡,想讓你讀懂的是另外一個詞,我想讓你真正明白,什麼叫做……軍魂!」

    萬立凱癡癡的凝望著那十五座水泥砌成的墳墓,一個詞在他的心裡緩緩轉動,最後終於在萬立凱的心裡,匯聚成一個響亮的聲音︰「軍魂……無悔!」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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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3 12:06:37
第八卷 機動部隊 第三十一章 兄弟,一起回家(上)

    第二天當初晨的陽光,透過草葉上那一顆晶瑩的露珠,折射出點點五光十色,鳥兒伸著懶腰,剛剛展開自己的歌喉時,萬立凱醒了,他下意識的伸手遮住直直照射到自己臉上的陽光。萬立凱四下巡視,他驚訝的發現,戰俠歌不知道已經起來了多久,他從附近那個叫「王窩」的小山村,借來了水壺和刷子,正在仔細清洗十六位烈士的墓碑。

    戰俠歌顯然不只一次做類似於此的工作,他用帶著噴灑的鐵皮水壺,先把整個墓碑淋濕,然後再用刷子把上面的青苔和泥土一點點的刷掉,再拿起那把鐵皮水壺重新將墓碑沖洗一遍,最後他還要用一塊洗得乾乾淨淨的棉布,將墓碑仔細的擦拭一遍。

    萬立凱走到戰俠歌的身邊,他看著經過戰俠歌的清洗,已經顯出一片淡青色光澤的墓碑,他也抓起了一塊抹布,學著戰俠歌的樣子,開始用力擦洗面前的一塊石碑。

    用力擦掉石碑上不知道積壓了多久的灰塵,沒有多餘的刷子,萬立凱就用自己的指甲,一點點輕輕刮掉小鳥在上面小憩時,留下的印痕。當萬立凱手中的抹布,再一次重重從墓碑下方的基石上掃過時,一行可能是用刺刀劃上去,歪歪斜斜的字,隨著塵埃掃盡,暴露在萬立凱的眼前。

    留下這段話的人,可能就是這座墓碑主人的戰友和兄弟,他的字刻得歪歪扭扭,但是每一筆每一劃,都深深的刻進了這塊堅硬的石頭上。萬立凱費力的辯認著,他緩緩在嘴裡讀著︰「兄弟……對不起了,我、我們一定會再回來。帶你……回家!」

    帶你回家!

    看到這四個字,一種酸酸楚楚的悲傷感覺,猛然在年僅二十歲,還根本沒有真正品味人生百態的萬立凱胸口翻騰不休。

    留下這段文字的士兵,還刻下了一串見證了歷史的數字……1968.10!

    至於他有沒有再回來,萬立凱不知道,他只知道,在這片土地上,在這片中國烈士陵園中。還有一個士兵,或者是很多中國士兵。對著自己兄弟留下的誓言,還沒有來得及完成。

    一九六八年十月,是這條十號公路正式通車的時間,也是中國後勤部決定撤離的時間。萬立凱不知道這些中國軍人,具體是哪一天。撤出了這個他們用自己無悔的青春與熱血,用最原始的簡陋工具,硬是在群山和原始森林中,開鑿出一條生命大動脈的土地!但是這十六塊墓碑,見證了那一天,見證了那個時代,見證了那一群士兵!它們記錄了那一天。那些必須撤離這片土地的中國軍人。面對十六位戰友的墓碑,流下的屬於熱血男兒的眼淚!

    也許他們是失聲痛哭;也許他們是靜靜的排成隊列。在向自己曾經最親密的戰友和兄弟敬禮道別時,任由他們悲傷與自豪的淚水。從他們的雙眼中無聲無息的流淌下來。他們都明白,自己要走了,他們都明白,身為一個軍人,就是一顆螺絲釘,也許他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

    每一塊墓碑下面,就沉睡著一個中國軍人,他們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都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他們有些死在了施工事故中,有些死在了疾病中,有些死在了美國空軍的轟炸中……現在他們只是靜靜的躺在這裡,用他們的墓碑,默默向每一個人訴說著他們的過去。

    驕傲的自豪,無悔的奉獻,火熱的青春,鐵與血交融的軍魂,悲傷的淚水……直到這個時候,萬立凱才真正在這十六座墓碑的面前,讀懂了什麼叫做軍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戰俠歌站到了萬立凱的身後,他默默的將一塊乾淨的手帕,遞給了早已經淚流滿面的萬立凱。看著石碑底座上留下的這一行話,戰俠歌發出了一聲輕歎,「在交接十號公路那天,越南政府也在同時,接手了這座中國軍人的烈士陵園,當時他們的負責人面對中國軍人表示,他們將永遠守護這座烈士陵園,猶如保護自己的烈士,保護自己的家園般,去保護這些英雄,最後這項工作,就著落到了王窩村民的身上。他們真的做到了!」

    「可是……」萬立凱揚起了自己淚眼模糊的臉,他倒抽著氣,指著墓碑基石上用刺刀刻下來的那一段話,道︰「落葉還要歸根,這裡並不是他們的家啊!」

    「事是豈能盡如人意,」戰俠歌抬起了頭,他望著那座高大的英雄紀念碑,萬立凱說的話,何嘗不是他內心深處曾經有過的聲音?戰俠歌沉默了很久,才輕聲道︰「只要我們能夠活得堂堂正正,可以活得無悔此生,縱然戰場沙場埋骨他鄉,又有何妨?」

    萬立凱用力搖頭,他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軍人是應該為國家盡職,為人民盡忠,可是當他們把自己的生命都為之徹底奉獻的時候,為什麼就連他們的遺體,都要孤獨的躺在這片異國的土地上?難道他們就算死了,也要背著一個「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還重?」的口號,繼續他們永無止境的義務和責任?

    這對這些軍人和烈士來說,是一種何等的不公?

    對這些英雄的親人來說,又是何等的不平?他們難道就因為自己的親人是軍人,他們就必須跟著一起奉獻,他們就必須在接到一紙犧牲通知書後,就要接受自己和孩子、兄弟天各一方的現實?

    試問,這些生活在平凡環境中的人們,有幾個能為了一次掃墓,而順利的辦理了一繫手續,消耗了大量的時間與努力,才能終於站立在這片異國陌生的土地上?對於那些平凡的人來說,想做到這一點,實在需要太多太多的勇氣和執著。

    「師父。我真的不懂,也許是因為我太年輕,年輕得根本不能去真正瞭解那個年代,不能理解把這些烈士留在這裡的意義與原因。」

    萬立凱用手背擦掉自己眼角的淚水,他低聲道︰「但是我知道,無論是這十六位躺在這裡已經將近四十年的先烈,還是他們那些仍然活在人世間的戰友、兄弟和親人,都希望他們能夠早日回家!在我的心裡,軍人可以為國為民舍生取義。但是他們是人,他們有感情有尊嚴。有自己的希望和意志,軍人絕對不是用過就可以隨意丟棄的一次性用品!」

    戰俠歌沉默了。

    當戰俠歌把所有的墓碑都清洗乾淨的時候,萬立凱仍然癡癡的蹲在那座墓碑著,他仍然在沉思。

    到了第二天的時候,萬立凱仍然坐在墓碑前發呆。戰俠歌知道,萬立凱是沒有過了自己這一關,戰俠歌更知道,如果萬立凱無法找到足夠的理由,也許他這一輩子,將會與軍人這個職業絕緣。

    把身份證明連帶一疊鈔票,輕輕放到了萬立凱的手裡。戰俠歌低聲道︰「你自己一個人安靜下來好好想一想。如果想通了,在三天內和我取得聯絡。盡快趕回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去向我報到。如果想不通,你就直接回家吧!」

    輕輕拍了拍眼前這個擁有自己太過獨立的思想的原則。正陷入一種天人交戰狀態的大男孩,戰俠歌一個人走了。他走得很放心,一個跟著雅潔兒和FOX僱傭兵團在深山中周旋了半個月時間,在匕首格鬥戰中,能夠生生擊斃旋風這樣一位資深僱傭兵的大男孩,他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都已經擁有了足夠的生存能力。

    四天後……

    現在已經是第四天了,萬立凱還是沒有回到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他也沒有發回來任何消息。戰俠歌輕輕歎了一口氣,把他針對萬立凱設定的訓練計劃,放進了自己辦公桌最下方的抽屜裡。也許萬立凱這一輩子,也用不到這種東西了。

    「萬立凱,」戰俠歌瀏覽著從數據庫裡調出來的萬立凱資料,他看著萬立凱的相片,在心裡低聲道︰「你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部隊,回到自己的家,重新去過自己原來無拘無束的生活嗎?如果這是你深思熟慮的結果,我認可你的決定,從這個時候開始,你已經不再是第五特殊部隊的軍人了。」

    戰俠歌的手指輕輕敲打在鍵盤的回車鍵上,萬立凱在第五特殊部隊的資料上,多了一個被淘汰的標誌。從這個時候開始,萬立凱正式被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淘汰了。由於他加入學校的時間太短,他甚至連在第五特殊部隊「紅色信號」信箱中留下自己的聯絡方式,一旦中國面臨全面戰爭有強敵入侵,就無條件返回部隊,走上戰場的機會都沒有。

    戰俠歌真的不知道,萬立凱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家,直到這個時候,他仍然留在越南!

    當萬立凱再一次返回那個中國軍人的墓地時,在他的身後多了一輛手推車,在手推車上放滿了各種工具。萬立凱拉著那輛手推車,走到了那十六座緊緊排列在一起的墓碑前,他彎下腰,輕輕撫摸著那一個個留下了一代中國軍人遺憾與悲傷的墓碑,最後萬立凱站在了那個基座上刻著一段話,留下一串阿拉伯數字的墓碑前,萬立凱低聲道︰「對不起,讓你久等了。雖然晚了三十多年,但是中國軍人對兄弟的承諾,永遠不會改變!」

    「砰!」

    沉悶的聲音,猛然在這片孤獨而寂寞的烈士陵園中響起,萬立凱掄起手中的重磅鐵錘,對準面前用水泥壘砌成的墳包,再一次狠狠砸下去,三十多年前的墳包在萬立凱手中重磅鐵錘的連續猛砸之下,已經出現了一條裂紋。

    幸虧戰俠歌已經把萬立凱踢出了第五特殊部隊,還了萬立凱一個平民身份,否則的話僅僅以萬立凱現在的行為,就足夠讓他被送進軍事法庭,槍斃上二十次!

    「砰!砰!砰!!!……」

    重磅鐵錘和水泥墳包不斷的對撞在一起,在火星飛濺中。巨大的聲響狠狠撕碎了這片領域內的寧靜。在遠方傳來了一陣驚叫,緊接著響起了近似於銅鑼般的聲響,不用看萬立凱也知道,他這樣的舉動已經驚動了附近那個負責每年打掃烈士陵園的「王窩」村居民。

    萬立凱根本不為所動,他只是舉起手中的重磅鐵錘,對著眼前的墳包,一下下的狠狠砸下去。突然間頭頂傳來了鈍器破風的聲響,在「啪」得一聲木棍折斷的脆響中,無數點金星連帶一道溫溫熱熱的液體。同時從萬立凱的頭上揚起。

    痛,真他媽的痛!

    萬立凱捂著自己的腦袋霍然轉頭。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的腦袋剛剛被人用木棍狠狠敲了一下。對方只是一個四十多歲,看起來長得乾瘦的中年大媽,但是她這一棍子敲得可真狠,就連雞蛋粗的木棍,都打得斷成了兩截。鮮血更從萬立凱被木棍擊中的位置上不停的流下來。

    雖然練過幾年跆拳道,他的身體抗打擊能力遠遠超過一般人,但是萬立凱仍然痛得塵y肋腫歟 衷諑成涎  巢康募∪庥窒笫淺榻畎悴歡系牟  偌由纖擲錟潛綽 跡 錘黽友蠱雀械鬧匕跆浮Q誘媸且 囁植烙卸囁植饋

    那個越南中年婦女面對手持重磅鐵錘這種可怕武器。臉上表情更是「猙獰」的不似人樣的萬立凱,再看看自己手中已經斷成半截。再也沒有多少攻擊力可言的木棍,生物面對危險的本能。讓她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可是這個中年婦女並沒有轉身逃跑,她雖然臉上滿是懼色,但是她仍然死死的瞪著萬立凱,瞪著他手裡那柄隨時可能對她砸過去的重磅鐵錘。

    在這個中年婦女的眼楮裡,萬立凱看到了一種強烈的保護慾望,順著她的目光略一轉頭,萬立凱看著自己身後,已經被他砸得到處都是裂紋的水泥紋包,萬立凱突然笑了。他這個笑容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嚇得那個中年婦女忍不住又往後退了一步。

    「他們將永遠守護這座烈士陵園,猶如保護自己的烈士,保護自己的家園般,去保護這些英雄!」戰俠歌那天晚上說的話,猶在萬立凱耳邊迴響。

    從一九七九年中越之間爆發戰爭之後,到一九九一年兩國重新恢復幫交,這十二年時間裡,越南政府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說的話,但是這些純樸的村民,卻沒有忘記!他們自發自覺的保護著這些中國軍人的陵墓,他們自己的小學校破破爛爛,根本沒有錢修葺。但是人們卻每年都能從自己的手中硬湊出一點錢,來對陵墓進行修整。

    這些純樸的越南村民不會忘記,就是因為中國軍人,「王窩」村的村民才擁有了公路,他們的生活,才終於和外界有了緊密的接觸!這些純樸的越南村民更不會忘記,那些每天都要用最簡陋的工具和大山戰鬥,卻還會主動抽出時間,幫助他們做各種工作的大男孩!

    回望著這個全身都嚇得微微發顫,但是卻依然勇敢的挺身而出,和他彼此對峙的中年婦女,萬立凱這一輩子向來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卻對著這個手裡還緊緊捏著半截木棍的越南婦女,彎下了自己寧折不彎的腰,誠心誠意的說了一聲︰「謝謝!」

    那個越南婦女一臉的驚訝和不解,她根本聽不懂萬立凱說的話但是她卻能感受到萬立凱的誠意。

    萬立凱凝視著眼前這個眼楮裡盛滿了莫名其妙,又似乎若有所悟的女人,沉聲道︰「謝謝你們沒有遺棄這些中國的英雄,謝謝你們給予了他們足夠的尊重,謝謝你們用自己的行動,驗證了你們曾經說過的話!」

    「謝謝你們,給了這些先烈一個可以含笑九泉的安慰!謝謝你們,沒有讓我們的英雄先流血,再流淚!」

    「謝謝你們,讓我對越南這個國家,突然充滿了好感!」

    「你是中國人?」

    這句話用的竟然是萬立凱能夠聽懂的,非常生硬的漢語。但是提出這個問題的,並不是萬立凱面前這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在兩個年輕的攙扶下。一個已經老態龍鍾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分開圍觀的眾人,走到了萬立凱的面前。

    萬立凱回應道︰「是!」

    那個老婦人指著萬立凱用力猛砸過的墳包,問道︰「你的親人?」

    「是的!」萬立凱回頭凝視著他面前這一排墓碑,他抬起了頭,用一種近乎驕傲的語氣,回答道︰「他是我的長輩,但同時,更是我的兄弟。」

    那個老婦人聽著萬立凱如此荒誕的宣言,她的臉上卻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她仔細觀察著萬立凱。看著萬立凱的一舉一動。

    現在萬立凱被幾十個手持棍棒和鐵錘的村民緊緊包圍,只要有人稍微慫恿,萬立凱這個破壞烈士陵園的傢伙,就會在瞬間被木棍、鐵錘之類的武器活活拍成一個肉餅。

    說實話,萬立凱真的怕。在這個世界上,除非是受到最殘酷的打擊,已經意志徹底崩潰,覺得此生再無所戀,否則的話,又有誰能夠像恐怖份子一樣不懼怕死亡?

    但是在萬立凱的身後,就是十六位長眠於此三十多年的先烈!

    「他們正在看著我呢!」

    一想到這裡。萬立凱雖然身陷重圍。卻當真稱得上是勇氣百倍!那位老婦人在萬立凱的臉上反覆巡視,卻根本找不到絲毫懼怕,這位老婦人在依稀之間。彷彿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彷彿又看到了那一大群穿著越南軍裝,但他們這些老百姓都知道是中國軍人的大男孩,來到他們這個小山村前,並且砍伐木材,架起了一排排木板房。

    就是這樣一群看起來很年輕的中國軍人,在三四年時間裡,用他們火熱的青春和無悔的忠誠,用他不斷的流血犧牲,終於在越南開鑿出第10號公路!

    老婦人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中國……軍人?」

    萬立凱想用力點頭,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對自己身為一個中國軍人如此自豪。可是迎著那個老婦人熱切的眼神,萬立凱卻不由自主的遲疑了。他早已經過了向戰俠歌報道的時間,以戰俠歌令出如山的作風,只怕他現在已經被第五特殊部隊正式除名,再也不是一個中國軍人了。

    萬立凱最終先是點了點頭號,旋即又搖了搖頭。

    天知道那個老婦人是不是讀懂了萬立凱的肢體語言,她望著萬立凱身後那個已經被砸得裂出十幾道裂紋的墳包,沉默了半晌,還是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是在破壞你們自己國家英雄的陵墓,同時,你也在破壞我們越南英雄的陵墓!」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萬立凱低聲道︰「我是在完成一個三十多年前就應該有人去做,卻一直拖到現在的承諾。我要帶著他們和我一起……回家!」

    老婦人的眼楮裡充滿了驚訝,旋即就變成了由衷的讚賞。

    「你是這將近四十年中,第一個來到這裡,探望自己親人的中國人。雖然守護這些陵墓,是我們願意接受的責任,但是我想,他本人更希望和你一起回到自己的家吧?」

    老婦人發出一聲歎息,道︰「我希望你回到中國後,如果能遇到其他人的父母,請你轉告他們,請他們放心。我們會用對待10號公路一樣,好好對待他們的兒女。我更希望這些孩子的親人,也能像你一樣,來到越南,專程來看看他們。我們王窩村的所有村民,都會用最隆重的禮節,來對待遠方來的客人。」

    「不,我想並不需要!」

    萬立凱伸手指著身後的十幾個墓碑,他用力一揮,似乎將所有靜靜躺在這裡的人,都攪進了自己的懷抱,他沉聲道︰「這裡每一個人都是我的前輩,都是我的兄弟!請您聽好了,無論您支持也罷,反對也罷,我就是要帶『他們』所有人,一起回家!」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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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3 12:07:50
第八卷 機動部隊 第三十二章 兄弟,一起回家(下)

    在越南第10號公路旁邊一個叫「王窩」的小山村裡,多了一個來自異國他鄉的朋友。他就像是當年來到越南,幫助越南人民修建公路的中國後勤部軍人一樣,用木板、樹枝和幾塊帆布,搭建起一個簡陋的連木板房都稱不上的住所。

    從此,每一天的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遠方那連綿不絕的群山,傾灑到野芭蕉葉的樹梢上,鳥兒還賴在窩裡,懶懶得不想睜開眼楮的時候,重磅鐵錘砸到水泥墳包上特有的沉悶聲響,總會準時響起,堅韌的劃開了這片天與地之間的沉寂。

    萬立凱就像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野人,他獨自居住在這個中國軍人烈士陵園裡。他用最簡陋的弓箭和自製的小陷阱去打獵,他採摘原始叢林中,可以食物的各種植物的根睫和果實。當萬立凱準備好足夠的食物後,就返回去用重磅鐵錘和堅硬的水泥墳包搏鬥。

    三天後,萬立凱的動作明顯慢下來。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粗重工作,又沒有進行這種高強度體力勞動必須擁有的保護措施,萬立凱的雙手上已經滿是被磨爛的血泡。雅潔兒已經教會了萬立凱,如何在缺乏藥品的情況下,從身邊找到可以替代的草藥。他晚上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點上一堆火,一邊把自己的獵物烤熟,一邊把那些肉塊上淌出來的油脂收集起來,混合著自己找到的草藥,小心的塗抹到自己的雙手。然後伸出雙手,在火焰發出的熱氣撫慰中,看著自己的雙手傷口。因為受熱而以一種不自然的狀態慢慢癒合。

    雖然……萬立凱清楚的知道,到了第二天,他的雙手抓起那柄重磅鐵錘或者鐵鏟,只要稍稍用力勉強癒合的傷口就會再次迸裂。

    七天後,萬立凱丟掉了手中木柄已經被他雙手滲出來的鮮血,染成了黑褐色的鐵鏟。他終於用鐵錘和鐵鏟,打開了一個墳包,看到了第一位烈士的遺骨。

    但是當萬立凱跳進這個小心翼翼挖開的墓坑裡,他很快就發現,想要搬出這樣一位英雄的遺體,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他的身體在生前一定是遇到了山石滾落之類的災難,否則的話,他的身上的骨骼就絕對不會有這麼多明顯的斷裂痕跡。

    如果是在一年之前,打死萬立凱他也不會相信,自己竟然會用如此小心翼翼。如此溫柔的動作,去抱住一具已經乾枯的骨骼,萬立凱只是略略用力,這位英雄的骨骼,就在萬立凱的懷裡,猛然變成了一堆碎骨,透過萬立凱的雙臂,再次重新跌了回去。

    萬立凱用了整整五個小時,才將這位先烈的遺體。一塊接著一塊的抱了出來。並用一種女人繡花般的動作,將所有的碎片重新放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在這位先烈的遺體旁邊。還放著一隻老式的綠色軍用飯盒,這是整個墳包裡唯一的遺物。經過將近四十年的時光流逝。這個飯盒上的帆布背帶早已經腐爛得一碰就斷,當萬立凱用自己的衣袖去用力擦拭這只英雄的遺物時。他又在這只飯盒上,看到了一句用刺刀刻上去的話︰我是一個兵!

    萬立凱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這位先烈在生命垂危時,留下來的最後一句遺言,或者說,這就是他一生為之去努力的最執著信念!萬立凱真的不知道!

    萬立凱架起了木柴,在他的身後,是「王窩」村全部的村民。所有村民都望著萬立凱手中的火把,無論是老人,婦人還是兒童,他們都神情莊嚴而肅穆,他們都在靜靜聆聽著萬立凱唱起了一首歌。雖然並不是中國的軍歌,但是在這個時候,萬立凱卻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它。雖然絕大部分村民都不知道萬立凱在唱些什麼,但是他們卻能聽出這首歌背後蘊藏著的那種太過沉重的自豪!

    這是一首來自南斯拉夫電影《橋》的主題歌「啊,朋友再見」。由於年代實在太遙遠,萬立凱已經無法完整的唱出整段的歌詞,但是他仍然在唱,他在用力的唱,盡情的唱。

    啊朋友,再見

    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

    如果我在戰鬥中犧牲

    你一定把我來埋葬

    請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崗

    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崗

    再插上一朵美麗的花

    啊每當人們從這裡走過

    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每當人們從這裡走過

    都說多麼美麗的花

    ……

    當雄雄烈火終於在歌聲的陪伴下,開始在這片凝聚了中國軍人熱血的第十號公路旁,在這個十六位先烈孤獨沉睡了四十年,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探訪的烈士陵園中高高揚起的時候,連帶揚起的是萬立凱的頭。

    萬立凱任憑自己那帶著驕傲與悲傷的淚水,從他的眼楮裡不停的流淌出來,連帶一起流淌出來的,是萬立凱靈魂上經過淚水,被徹底洗滌掉的灰塵!

    萬立凱最後將這位烈士的骨灰,放到了他生前用過的軍用飯盒裡,然後他用一把並不鋒利的短刀,在這個飯盒的正面,認認真真的刻下了這位烈士的名字。

    第八天,當萬立凱勉強睜開自己的雙眼,拖著自己過度疲勞的身體,推開自己那扇其實上沒有任何實質意義的房門,準備繼續工作時,他突然愣住了。因為在萬立凱的房門前,多了幾個用白面和玉米摻在一起,蒸出來的饃饃,和一貼能夠治療傷口的膏藥。萬立凱彎腰拾起了那一包用野芭蕉葉包裹的饃饃,這幾個饃饃竟然還是溫溫熱熱的。顯然是那些村民已經習慣了萬立凱日常作息時間。

    萬立凱抓起一枚饃饃,還沒有把它送進自己的嘴裡,聞著那一枚還帶著溫熱的饃饃,散發出來的輕微香甜,連續七八天做著最繁重的體力工作,卻只能自己打獵、採摘水果來填飽肚子的萬立凱。

    就必須要先狠狠的嚥了一口自己突然間分泌嚴重過盛的口水,才能對著這枚饃饃張開了嘴巴,露出了三十二顆已經有七八天沒有刷過,只能用樹枝就著河水去刮乾淨的牙齒,狠狠咬了下去。

    「嗷唔……」

    「呼呼呼……」

    就連背著白糖去冒險幾度穿越中國邊境,都要吃進口單兵食品,還要有滋味的喝著法國紅酒的萬立凱,嘴裡發出了一陣幸福的呻吟。萬立凱敢確信,自己這一輩子,也不可能再忘記這幾個饃饃的味道了……香。真***香!

    咦?這些饃饃裡,竟然還夾著紅棗呢?怪不得不只香,還甜!

    風捲殘雲般的將幾個饃饃連帶自己昨天晚上吃剩下的小半隻野兔肉,全部塞進了自己的胃裡,再將新的膏藥貼到自己的手上,萬立凱心滿意足的打著飽嗝,扛起了重磅鐵錘和鐵鍬之類的工具。他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在整個房間最醒目的位置上,一隻到處都是碰撞過的痕跡。表面的油漆就像是麻風病人的皮膚一樣。東一塊西一塊的脫落,卻依然堅硬的綠色軍用飯盒。在心裡默默念著這只飯盒主人的名字,萬立凱輕聲道︰「謝謝。味道真的不錯!」

    那個陪伴著主人在地下沉睡了四十年,終於重見天日的綠色軍用飯盒。保持了沉默。但是如果這位先烈真的泉下有知的話,現在他應該可以帶著笑容,再次陷入沉睡了吧?

    「砰!砰!砰……」

    這一天重磅鐵錘敲打在水泥墳包上的聲音,聽起來分外的帶勁。

    也許是已經漸漸適應了這種高強度體力工作,也許是第二次幹這種「盜墓」的工作,已經有種輕車熟路的感覺,總之五天後,萬立凱又將第二位烈士的遺體搬到了地面上。

    在整理墓坑裡的烈士遺骨時,萬立凱意外的又在第二位烈士的身邊,看到了一隻水壺。這一次萬立凱的動作很小心,他沒有再扯斷水壺上的帆布背帶。當他就著正午的陽光,仔細觀察這個水壺時,萬立凱在水壺的背帶上,看到了一行用鋼筆寫上去的字,雖然經過了四十年不見天日的時光,這些寫在背帶上的字已經模糊起來,但是萬立凱仍然瞪大了雙眼,連看帶猜的讀出了上面寫的話︰如果革命要我去堵槍眼,我就去當黃繼光;如果革命要我去燒木炭,我就去當張思德!

    如果萬立凱沒有記錯的話,這是雷鋒生前,說過的話!

    這位烈士雖然沒有去像黃繼光一樣堵了敵人的槍眼,也沒有像那個帶領一個班的士兵,在什麼也沒有的情況下,三個月就燒製出八萬斤木炭的張思德,但是他活出了自己的尊嚴和光榮!

    隨著體力的穩定恢復,不知道什麼時候,萬立凱的雙手上,已經長出了一層厚厚的繭,他的雙手再也不會磨破了。

    當萬立凱將第十六個用烈士遺物做成的骨灰盒,小心翼翼的放進他的手推車裡的時候,他來到越南已經有整整四十五天了!

    回頭望著自己砸成一片廢墟的中國軍人烈士陵園,再看看那個高大的英雄紀念碑,萬立凱心中突然湧起了一種怪異到極點的滋味。從此以後,這裡再也沒有中國軍人的烈士陵園!沒有這片紀念英雄往事的豐碑。當再過上五十年,一百年後,這些仍然生活在「王窩」村的居民,整個越南善良的人們,還有誰能夠記住,曾經有幾十萬中國熱血的軍人,來到了他們的這片土地上,用自己的熱血和無悔的青春,為他們修建出一條條貫穿這片土地的大動脈?

    突然間,萬立凱有點明白,為什麼這些英雄的遺體,要留在這片異國他鄉的土地上。這是證明,是誓言。是豐碑,更是一種友誼的見證!

    「可是,縱然這些墓碑仍在,中越兩國之間,不是依然爆發了長達十年的戰爭嗎?而且,我認為……現在的中國。已經足夠強大。雖然我們不是主張戰爭,更不會去主動侵略,但是我們已經足夠強大得不需要再用陣亡烈士的遺體,去鑄造什麼血肉豐碑了吧?」

    戰俠歌曾經說過的話,再一次在萬立凱的腦海中迴響,「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選擇愛國,為什麼一開始明明不自願,現在卻已經把軍人這個職業,當成了我終身的選擇嗎?」

    萬立凱當然不知道。

    「因為我想堂堂正正的活著。不只是我自己,我希望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我的家人,都可以堂堂正正,昂首挺胸的活在這片天與地之間。」

    當時萬立凱沒有聽懂戰俠歌的話,可是現在他懂了。

    沒有一個強大的國家機器在背後支持,一個民族又怎麼可能在世界舞台上,揚起自己的腰肢。挺起自己的胸膛?活在這個中國日益強大。漸漸可以用一種不亢不卑的姿態,屹立在世界東方的時代。是他們的幸運。能夠守護這樣一個母親,更是他們的幸福!

    僅僅二十歲的萬立凱。臉上揚起了一種和他年齡截然不同的沉思,他拉著自己那一輛多了十六個骨灰盒的手推車。在「王窩」村全體村民的注視下,慢慢的走遠了。

    望著那個全身都寫滿了疲勞,卻依然頑強的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帶著十六位中國烈士的遺骨越走越遠的大男孩,那個年長的老婦人輕歎道︰「這個男孩不得了啊?」

    一百多位「王窩」村民一起點頭,他們望著萬立凱背影的眼楮裡,有的除了尊敬,還是尊敬!

    萬立凱沒有回家,他就那樣拖著那輛盛載了十六位烈士忠魂的手推車,沿著十號公路默默的走著。一輛輛卡車從萬立凱的身邊經過,掀起了漫天的塵土,那些卡車裡還有空餘的位置,足夠放下萬立凱和他的手推車,又想賺點外快的司機會主動停下來,問萬立凱需不需要拾乘。萬立凱坐到那些包著黑鐵皮殼的卡車裡時,有時候他也會遇到來到越南這個經濟開始高速復甦,充滿了商機和機遇的城市裡來淘金的中國商人。聽著他們用自己最熟悉的母語交談,聽他們談自己的生意賺了多少錢,聽他們談如何用少量的人民幣,就收買了某位官員或警察,聽他們評論,中國的人民幣在越南的某些地方,可以花出美元的感覺,用二十塊錢,就能買到一棵足足一米高的珊瑚……在這個時候,萬立凱的臉上總會露出一絲微笑。

    萬立凱手推車掛著的那面旗幟,吸引了一些同胞的注意,在那面鮮紅的旗幟正面,萬立凱用木炭在上面寫了五個大字……我是中國人!

    在這面旗幟的反面,萬立凱請「王窩」村的老師,用越語寫下了相同的話。

    終於有一個坐在車廂右鍘,看起來大概有四十多歲,有一張圓臉盤的男人,忍不住拎著自己裝滿了各種貨物在手提袋走了過來。他對著萬立凱露出一絲標準商人式的微笑,先表示友善的遞過來一支在國內也就是五塊錢一包的香煙,然後指著萬立凱的那一輛裝了一堆破破爛爛的軍用水壺、飯盒的手推車,問道︰「哥們,你是從哪裡來的,怎麼發財?」

    萬立凱穿的便衣,是他進入第五特殊部隊時帶過來的,全是在精品店裡,一件就能至少頂普通工薪階層一個月工資的知名品牌。這個長期在中越邊境上穿梭,靠販賣一些貨物來賺取物價的精明男人,一眼就可以確定,萬立凱穿的這些衣服和鞋子,絕對不是從地攤上買的假貨。但是萬立凱身邊卻帶著這樣一輛民工才會用的手推車,能把精品名牌穿得連路邊的乞丐都不會再多去瞧一眼,臉上的表情卻驕傲的彷彿坐在凱迪拉克,在第一大道的明星之路上接受萬眾的歡呼,也難怪萬立凱會讓這位中國同胞感到好奇。

    萬立凱沒有接那支遞過來的香煙,他本來就不喜歡吸煙,他想成為戰俠歌的徒弟,想成為一個出色的狙擊殺手。那麼他更不會去碰香煙這種東西。發現萬立凱不說話,眼楮卻直勾勾的盯著自己胸前口袋裡露出來的一塊包裝粗劣,口味更是粗劣,嚼起來就像是吃一堆中藥渣天知道裡面摻合了什麼玩藝的巧克力,那位同胞立刻知機的把兩塊錢一塊,份量卻挺充足的巧克力送到了萬立凱的面前。

    萬立凱有滋有味的吃著那塊平時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巧克力。在這個時候他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回答道︰「我來自中國。」

    萬立凱一開口,就讓那個同胞連翻白眼,這不是廢話嗎?

    「至於我來到越南,」萬立凱轉眼之間就將整塊象中藥渣子的巧克力,全部塞進了跟著自己實在受了點罪的胃裡,他沉聲道︰「是為了挖寶!」

    挖寶!

    一聽到這個令人瞬間就能產生足夠聯想的詞語,再看看萬立凱那個工具準備充足,明顯能夠針對某種土木作業的手推車,那位同胞猛然興奮的睜大了雙眼。他就像是做賊一樣,迅速在車廂裡掃視了一眼,還好,長時間過於顛簸的旅行,已經讓車廂裡的所有人昏昏欲睡,並沒有什麼人關注他們兩個人的交談。

    「哥們,」圓臉的同胞附在萬立凱身邊,低聲道︰「大家都是中國人,有什麼發財的路子。算我一個怎麼樣?我給你當幫手。有了好處我們六四分,你六我四。怎麼樣?」

    看到萬立凱搖頭,那個圓臉的中國同胞狠狠一咬牙。道︰「那七、三分怎麼樣,我只要三成就行了!有時候兩個人一起做事。要比自己單干要方便得多。」

    萬立凱仍然搖頭,他低聲道︰「我們走的不是一條路!」

    這些中國人來到越南,是做著發財夢來淘金,希望有一天,可以衣錦回鄉。而他,萬立凱,來到越南,是來追尋先烈們走過的路,是要收集中國軍人曾經在這個世界上綻放的最美麗瑰寶,帶著他們,一起回家的!

    當萬立凱下了那輛貨車的時候,他略略驚奇的發現,那個送他半塊巧克力,有一張如盤子般圓圓臉龐的中國同胞,竟然也拎著他那個大大的旅行袋,跟在了他的身後。萬立凱輕輕聳了聳肩膀,既然這位同胞認為跟著他可以發財,一心要跟定了他,那就讓他跟著吧。

    萬立凱帶著自己那輛手推車,找到了第二個中國軍人的烈士陵園。這一個烈士陵園掩埋的烈士遺骨更多,萬立凱粗粗的數了一下,竟然有整整三十四座墳包。和「王窩」村附近的那個烈士陵園略略不同的是,這四十二座墳包,只有三分之二用水泥製成,還有相當一部分,是上面長滿了雜草和野花的土墳。

    看著萬立凱竟然砍伐樹枝,搬下手推車上的帆布,竟然準備在烈士陵園裡搭建一個簡易的「帳篷」,那位萬立凱現在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中國同胞,臉都發白了。「你就算是想盜墓,也不至於這麼光明正大的吧?」

    看著萬立凱仍然手中不停的搭建「帳篷」,那個中國同胞狠狠擦掉額頭上的汗水,他望著萬立凱手推車裡整齊擺放在一起的軍用水壺和飯盒,小心翼翼的道︰「你看清楚了沒有,這可是中國烈士陵園!在這裡面埋的全是一群窮當兵的,你就算是把他們的墓全部都挖開了,又能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

    萬立凱根本沒有理會這位中國同胞,他只是飛快的組合著自己的簡易帳篷,而那位現在還不死心的中國同胞,乾脆把手裡的大袋子往地上一丟,自己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看著萬立凱忙忙碌碌。他還在嘴裡小聲嘀咕著︰「裝,使勁裝。我就不相信這就是你打算做的事情,想用這種方法把我支開,沒門!嘿嘿,我劉少龍可不是一個傻瓜!」

    三個小時後,萬立凱終於完成了手頭的工作,望著那個歪歪斜斜,比難民營更像難民營的建築物,他不由露出了一絲滿意的表情。熟能生巧這句話真是一點也不錯,現在他搭建的「帳篷」的水準,看來也提高了不少。

    萬立凱戴上了他花一塊五毛錢,從一位越南村民手裡買到的粗布手套。隨手又拎起了他那一柄大號重磅鐵錘。輕輕掂了掂它的份量,別說這樣「盜」了四十多天的墓,他的力氣真是長進了不少。現在他手裡拎著同樣一隻重磅鐵錘,感覺上卻輕了很多。

    劉少龍瞪大了眼楮,看著萬立凱就那樣輕描淡寫。一付老神在在的模樣,拎著一隻超大號的大鐵錘子,走到了一個中國軍人的墓碑前。

    「他不會真的蠻幹吧?」

    這個念頭剛剛從劉少龍的心裡揚起,他就聽到了「砰」的一聲巨響,萬立凱手中的重磅鐵錘毫無花巧的狠狠砸到了水泥墳包上。

    這小子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盜墓,而且盜的還是有村民看守的中國軍人的墓!在這個時候,劉少龍的臉都綠了。

    「砰!砰!砰……」

    劉少龍再一次瞪大了雙眼,他必須承認,萬立凱真***是一個砸水泥墳包兼盜墓的專業戶,要不然怎麼十幾錘子下去。堅硬的水泥墳包,就出現了幾十條越來越深的裂紋?

    看著萬立凱越砸越帶勁,砸得如火如塗,砸得天怒人怨,砸得鬼哭神嚎,劉少龍的臉色忽青忽白,他突然忍不住跳起來,指著萬立凱放聲叫道︰「瘋子!瘋子!瘋子!我知道了,你是一個瘋子。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瘋子!」

    聽到這樣的評價。萬立凱忍不住放聲狂笑。「哈哈哈……瘋子。沒錯,我就是瘋子!哈哈哈……」

    沒有這種承受千夫所視的能力,沒有這種近乎病態的執著。一個人憑什麼創造奇跡,又憑什麼在芸芸眾生之中脫穎而出。成為所有人敬仰的英雄?

    瘋子和英雄,也許真的只有一線之隔罷了!

    遠方響起了一片銅鑼的響聲,一大群村民手裡揮舞著木棍、馬叉、菜刀之類的東西,對著中國軍人烈士陵園衝了過來。

    「快跑,我們會被他們打死的!」

    劉少龍還算仗義,在丟下一句警告後,他抓起自己的手提袋抱頭鼠竄,萬立凱真的沒有想到,以劉少龍的身材和肥胖程度,竟然還能比被獵狗追趕的兔子跑得還快。

    萬立凱沒有放下手中的鐵錘,他慢慢走到了自己的手推車邊。

    「刷!」

    一面紅色的旗幟,被萬立凱重重插到了這片屬於中國軍人的烈士陵園領地上。這面手工粗糙的紅旗,隨風飄舞,上面用木炭筆寫的「我是中國人」五個大字,隨之如火焰般飄動不息。

    萬立凱沒有再理會那些手持武器,明顯衝著自己殺過來的越南村民,他再次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鐵錘,對著面前的水泥墳包拼盡全力狠狠砸下去。就算他被越南村民裡裡外外的包圍了幾圈,插翅難逃時,萬立凱手中的工作也沒有停下來。

    周圍響起了一片或詢問,或斥罵的聲音,面對萬立凱這樣一個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更張揚放肆得讓人目瞪口呆的傢伙,那些在人數上佔據絕對優勢的越南村民,卻出奇的沒有立刻發動進攻。

    是因為有人看懂了萬立凱豎起來的那面紅旗上的字,還是因為在這個時候,在萬立凱這個稚嫩之氣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擁有沉穩與執著這兩種優秀特質的男人,正散發著一種張揚而狂放的浩然正氣,讓他們在心底產生了一種根本無法與之為敵的感覺?

    「你是誰?」

    直到終於聽到了生硬卻熟悉的漢語,萬立凱才終於停止了手中的工作,隨著中越關係恢復正常,商貿交易越來越頻繁,能說幾句漢語的越南人也越來越多,萬立凱等的就是這樣能做翻譯的人。萬立凱轉過頭,他略略的看了一眼和他說話的人,他那猶如身邊那面不斷飄揚的紅旗般,散發著騰騰火焰的雙眼,瞬間就狠狠刺中了面前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

    萬立凱指著自己身邊那面紅旗,傲然道︰「中國人!」

    「你要幹什麼?」

    「帶他們回家!」

    「可這裡是越南的土地!」說到這裡,那位越南人的語氣已經漸漸轉厲︰「政府把看護烈士陵園的任務交給了我們,我們就有責任守護它!你這樣的行為,無異於盜墓。我相信無論是越南還是你們中國,都絕對無法容忍你這種行為!」

    萬立凱瞪著眼前這位越南村民,他猛然伸手指著烈士陵園最前方那個高大的英雄紀念碑,放聲怒吼道︰「告訴我,那是什麼?」

    「英雄紀念碑!」

    「他們是英雄,不是侵略者。不是罪犯,是曾經幫助過你們的朋友,是你們也要認同的英雄,對不對?」

    面對萬立凱的詢問,那位越南村民毫不猶豫的點頭道︰「是!」

    萬立凱在這個時候,站在那面紅旗旁邊,當真是氣吞鬥牛,他一字一頓的道︰「土地,是你們越南的。可是,人,是我們中國的!」

    「看護他們,的確是你們的道義,他們是用生命來幫過你們的朋友,但是現在,你們不需要再執行這種因為道義而存在的責任了!」萬立凱指著自己的胸膛,沉聲道︰「因為剩下的責任和義務,會由他們的同胞,他們的親人來完成!如果誰說我們中國人沒有這樣的權利和義務,那就是扯淡!如果說誰要阻止我帶過些中國的英雄回家,讓他們和自己的親人相聚。讓他們在中國得到應有的對待。誰,就是我的敵人!!!!」

    敵人!

    對於第五特殊部隊的軍人來說。面對敵人,他們唯一的方法。就是進攻,進攻。再進攻!

    對於第五特殊部隊的軍人來說,面對敵人,獅子撲兔亦盡全力,老兔蹬鷹縱死無悔!

    萬立凱在這個時候雖然身陷重圍孤立無援,可是他往那裡一站,當真是頭頂藍天腳踏大地,又有誰敢認為,這樣一個男人,是一個軟弱可欺,能夠讓人為所欲為的目標?

    不知道那個能夠聽懂中文的越南男人,對周圍的村民們說了些什麼,一群村民你看看我,我看年你,再看看昂然屹立的萬立凱,最後他們終於慢慢散開了。

    突然有人對著萬立凱鞠躬行禮,萬立凱昂然而立,他是代為了幫助越南建設越南,而長眠於此地的中國軍人受此致禮,他受得理直氣壯。然後萬立凱對著這些越南村民,彎下了自己的腰。

    他是代這些被村民守護了幾十年的烈士家人,代中國幾百萬軍人,向這些村民誠心誠意的致禮。

    當所有的村民都散盡後,萬立凱再次舉起了重磅鐵錘,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歎息。

    「我必須說,你是好樣的,你是一個真正的爺們!」

    聽到這幾句話,萬立凱霍然回頭,當他看清站在自己背後的人,萬立凱也忍不住瞪大了雙眼,是劉少龍,他竟然又跑回來了!

    「我越想越不對,你怎麼看也不像是笨到自尋死路的傻瓜。有人說好奇心能殺死貓,這話真是一點也沒錯,明明知道回來會很危險,我還是忍不住偷偷溜回來了。」

    劉少龍把那只碩大的手提袋扛在自己的肩膀上,他那張圓圓的臉上,滿是汗水。想來扛著這麼沉重的一個手提包,還要跑得那麼快,已經是他體能超常發揮的結果吧?

    「我也當過兵,可惜我在部隊裡,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頭兵。學軍事技術,我總是拉全班的後腿,總思想覺悟,我總要被連隊指導員點名批評。後來我兵齡期滿,是農村戶口的我,又回到了老家,我的生活依然是一成不變,也沒有什麼戰友再和我這樣一個不成氣的傢伙來往。彷彿我當過兵,扛過槍,只是一場很長的夢罷了。」

    劉少龍望著萬立凱,低聲道︰「我一輩子都想像你剛才那樣,做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當一回讓人敬仰的英雄。可是我根本做不到,說到底,我只是一個又笨又蠢,還喜歡做著白日夢的傢伙罷了。」

    萬立凱保持了沉默,面對這樣一個男人,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劉少龍默默的從自己的手提袋裡拿出來一些東西,放在了萬立凱的手推車裡,「我想,我應該留下來,陪你一起把這些英雄的遺骨帶回中國,但是就連這一點我也做不到。我是一個丈夫,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我們全家都指望著我賺錢餬口。我能為你做到的,也只是這麼多了……對不起了!」

    劉少龍背著自己的手擔袋,逃命似的跑掉了。而他留給萬立凱的東西,品種可真是夠雜夠多的,這其中有皮手套,有消炎藥,有一隻可能收到中國廣播電台節目的收音機和幾節乾電池,甚至還有不知道從哪個庫房裡挖出來,無論是式樣,功能都絕對數於過時產品的電子錶。

    估計中國剛剛開放的年代,一些發達國家所謂的「國際友人」,也是帶著這種過時產品,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心態,帶著華而不實的昂貴價格,跑到中國淘金的吧?

    想到這裡,萬立凱不能不想到了日本負士通公司(沒有打錯字,相信大家都知道說誰吧),想到了日本負士通公司,對中國的「幫助」與「友善」。

    在改期開放初期,中國通過招標的方式,希望通過購買通信設備,來改善中國通信落後的現狀。日本公司一開始提供的全套設備價格,實在是物美價廉,輕易戰勝歐美國家,得到了合約。結果呢,日本希望永遠領先中國的通訊業一步,他們不出售最先進設備,不做技術轉讓,利用日本通訊業傳輸接口和國際不兼容的特點,卡住了中國的脖子,到了八十年代,還只賣給中國縱橫交換設備,程控數字機漫天要價。更無恥的是,賣給中國的設備一旦發生局部損壞,換一個零配件的價格,很可能就頂得上一套原裝設備。

    負士通公司以為中國根本沒有壯士斷腕,淘汰全部網絡,來擺脫他們的控制決心。

    但是他們錯了!

    中國,真的以淘汰全部網絡的代價,重新接受了歐美公司的設備及技術轉讓,淘汰了日本的設備!

    這種壯士斷腕,是一種中國的幸運,也是一種不幸!

    前車之鑒,後事之師,萬立凱真心的希望,以後中國不要再吃這種虧,上這種當了。

    「砰!砰!砰……」

    孤獨的生活,劇烈的體力勞動,就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一天天的度過了。

    來到這個全新的環境,萬立凱依舊是靠山吃山,那些善良的越南村民們,依舊會偷偷送一些食物給萬立凱。

    兩周後當劉少龍捏著一個倒空手提袋,小心翼翼的捂著自己的口袋,回到這個地方時,萬立凱正在用一隻鏟子,小心的鏟掉已經被他砸開的一個墳包裡面的泥土。看著萬立凱跳進墓坑裡,用把情人抱上床一樣的溫柔,把一具完全風乾的屍體抱進自己的懷裡,再小心翼翼的帶到地面上,劉少龍就覺得自己胃部發緊。

    劉少龍放下兩瓶罐頭一包餅乾,和一塊無論是包裝還是口感都要比上一塊好得多的巧克力,然後捂著自己的嘴巴,飛一樣的跑掉了。他知道自己和萬立凱相比,很懦弱,很平凡,但至少他不想讓萬立凱看到他嘔吐的樣子!

    一個半月後,當劉少龍又神使鬼差的帶著新的貨物,走到這個已經來過兩次的地方時,雖然在心裡已經有了足夠的準備,但是他仍然驚呆了。

    因為萬立凱仍然在。他仍然在用力揮動手中已經換過一次的重磅鐵錘,在他的身後,是二十多個被他砸開的水泥墳包。而在萬立凱的「帳篷」裡,多了二十多個各式各樣的骨灰盒。

    劉少龍真的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一個笨得讓人汗顏,笨得讓人為之動容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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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3 12:08:11
第八卷 機動部隊 第三十三章 笨小孩(上)

    越南屬於熱帶季風區域,就算是在連綿不絕的深山裡,冬季的氣溫也很難降到零攝氏度以下,基本不會下雪。但是它的年平均雨量達到一千八至兩千毫米,在局部區域,甚至達到了三千至四千毫米。在河內,每年下雨的日子,超過一百五十天。

    在這樣的環境裡,萬立凱身上的衣服一直是潮濕的,隔著很遠也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混合了汗酸味,和棉織物品輕度腐爛的味道。

    「兄弟,我知道你的身體很好,但是你必須要學會保護自己。」

    劉少龍指著自己的膝蓋,道︰「看到了沒有,這就是參軍幾年給我留下的最大紀念。不只是我,站崗超過一年半的戰友,百分之七八十,都患了不同程度的關節炎。當時我們也像你一樣,都是血氣方剛的大小伙子,誰也沒有當一回事。但是到我們現在這個年齡,當時留下的毛病,就開始發作了。」

    換上了剛剛開封的內衣和新的外套,這些都是幾十塊錢的地攤貨色,劉少龍顯然也下了一翻工夫,它們的質地和材料都相當不錯,手工雖然說不上精緻,但是卻絕對屬於經久耐用的那一種類型。

    劉少龍甚至帶來了幾包可以預防風濕病和關節炎的虎骨麝香膏,他不由分說,就幫萬立凱貼到了兩腿的膝蓋上。

    穿著乾燥的內衣和外套,腿上的那兩塊虎骨麝香膏,更像著火一樣,將一種熾熱的感覺,順著萬立凱用感激的眼神,望著眼前這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看著他每次過來,都會例行公事似的。在手推車裡放上一些萬立凱生活必須的各種用品。

    萬立凱突然想起來什麼,他抓起自己那件破破爛爛到處都是洞的名牌外套,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已經粘在一起,更散發著霉味的鈔票。

    劉少龍望著萬立凱送到他面前的鈔票,這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笑了,「我這樣離開老婆孩子,像個走街串巷的貨郎似的,背著手提袋在中國和越南之間亂跑,不是為了賺錢。不就是希望自己的老婆孩子能跟著我過上幾天舒心的好日子嗎?錢是一個好東西啊!」

    但是劉少龍最終也沒有接過萬立凱遞過來的鈔票,他對萬立凱道︰「兄弟,你這樣做,可就是在罵我了!雖然我不能像這樣,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至少……我也曾經是一個兵!」

    劉少龍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萬立凱,扛起自己那個每次到了萬立凱這裡。都會明顯小上一圈的手提袋,懷裡放著一份越南地圖慢慢的走遠了。在劉少龍貼身收藏,還用防水塑料紙小心包裹的越南全國地圖上,標注了萬立凱下一個可能要去的地方。

    只要萬立凱沒有放棄自己的使命,只要劉少龍還要靠這種工作來養家餬口,在不久的將來。他們還會在越南另外一個屬於中國軍人的烈士陵園裡,重新見面。

    「砰!砰!砰……」

    重磅鐵錘再次狠狠砸到了堅硬的水泥墳包上,那響亮的聲音,就是萬立凱向劉少龍道別的語言。劉少龍帶著笑容走遠了,而萬立凱也越砸越帶勁。

    這沉重的錘擊聲,就是兩個出身截然不同,人生觀、價格觀方面。都有著相當距離的男人,在偶然相遇相知相識後。擁有的一種共同默契。

    抓起了劉少龍留在身邊的一瓶烈酒,萬立凱必須說。劉少龍真***是一個小氣鬼,送給自己的就是五六塊錢一瓶的烈酒燒刀子。萬立凱扭開瓶蓋。仰天狠狠灌了一口,猶如火焰一般的辛辣液體,撞進了萬立凱的胃袋,緊接著就在萬立凱的全身,揚起了一種火辣辣的熱氣。萬立凱抓著這種廉價烈酒的酒瓶,嘴裡噴著濃重的酒氣,放聲叫道︰「爽!」

    就是因為有劉少龍在物質和心理上的雙重支持,萬立凱才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堅持下來。隨著他的體力一天天充沛,隨著那隻鐵錘在他的手裡越來越輕,萬立凱在寂靜的夜晚,不再一躺到床上就呼呼的時候,他不可避免的開始失眠了。

    有時候萬立凱會像突然發瘋似的,跳起來連鞋子都不穿,就在這片沉浸在黑暗的原始叢林與崇山峻嶺中用力奔跑。直到他跑得筋疲力盡,直到他雙膝一軟,終於重得的摔倒了地上。不知道有幾次,萬立凱就這樣全身無力的趴在被露水打濕的草叢上,任由自己的眼楮裡流淌出來的溫熱液體,和這些帶著夜之涼爽的露珠,混合在了一起。

    在這片陌生的,無法通過語言順利溝通,所有人都把他當成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的世界裡,萬立凱……孤獨!

    日復一日的做著重複的工作,萬立凱……寂寞!

    有時候萬立凱躺在草叢裡,吸血的旱螞蟥趁機咬住了他的手臂,萬立凱卻仍然可以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看著這只螞蟥是如何吸食自己的鮮血,又是如何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悄悄溜走。反正又不痛,看著它洋洋自得的模樣,也是一種不錯的調劑,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娛樂。

    「師父,當年你就是憑自己的雙手,硬生生的爬上了幾十年來,也沒有人能征服的冰山。用了七天時間,硬是在出動直升飛機都不可能完成的情況下,把兩位在冰山上沉睡了幾十年的英雄大哥帶回了人世間。你面對的是零下三十多度的嚴寒,你面對的是死亡的威脅,你甚至連趁手的工具都沒有,只能用折斷的刺刀和自己的雙手,一點點刨開了幾百年未曾有人去嘗試征服的堅冰……和你相比,我面對的這一切又算得了什麼?」

    在心裡一遍一遍重複著這樣的話,當這二天初晨的陽光,再次傾灑到中國烈士陵園最前方,那個高大的英雄紀念碑上時,重磅鐵錘和水泥墳包撞擊的聲響,總會再一次準時響起來。

    在強烈的暴雨中,鐵錘敲擊的聲響沒有中斷。

    在越南七月的颱風中。鐵錘調的聲音沒有中斷。

    在越南中部,八月份特有的乾熱「老撾風」中,氣溫高達四十攝氏度,周圍突然變得一片乾旱,到處都是乾枯而死的植物,在這種情況下,鐵錘敲擊的聲音仍然沒有中斷。

    面對這樣的萬立凱,劉少龍最想問,卻最終也沒有當面問出來的一個問題。就是︰「你究竟是不是一個人啊?」

    到了最後,就連萬立凱自己都忘記了,他究竟在越南這個國家,呆了多久,他知道的是,他那輛手推車裡,小心安置的烈士的骨灰盒。已經越來越多。

    當萬立凱終於停下手中的工作時,他的手推車上,已經再也放不下工具,有的,是滿滿一車軍用水壺、飯盒,和他自己用越來越靈活有力的雙手。做成的木製骨灰盒。萬立凱實在記不清楚,自己來到越南多久了,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他的手推車上,正承載著一百四十二位英雄,已經在異國的土地上沉睡了四十年的忠骨!

    直到這個時候,在萬立凱的心裡。才突然想到了一個詞語……回家!!

    是的,他應該回家了。萬立凱已經很累了。他想回家了,而且他也應該帶著這些英雄們。回家了。

    拉著這樣一輛手推車,萬立凱沿著中國軍人用鐵鍬、手推車和鏟子這些簡陋的工具。硬是從原始森林中開鑿出來的生命線上,慢慢的走著。這一次,就算是萬立凱伸手去攔,也沒有卡車司機,願意停下來啦一個頭髮老長,鬍子老長,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更散發著一種野性,很可能精神不正常的男人。

    這樣幾次三番的被人拒絕後,萬立凱乾脆放棄了搭乘汽車的念頭,他能一個人孤獨的工作了那麼久,每天只有烈士的遺骨在默默的陪伴他,他又怎麼會在乎多走這麼一點路?

    萬立凱就這樣用自己的雙腿,從越南萊州省青河縣的帕舟為起點,慢慢的走著,他帶著自己的手推車,走過了海拔三千多米,十號公路卻依然沒有中斷的黃連山;他走過了一片又一片到了成熟的季節,到處都可以摘到野香蕉的叢林;他走過了在越戰中,曾經讓中國部隊,吃過大虧的成片毛竹林;他走過了一片又一片,中國部隊在進入越南後,號召大家不能有絲毫大國「沙文主義」作風,不拿越南人民一針一線,為了保障蔬菜供應,有幾十年前自己開創出來的菜地;他走過了一棵又一棵,明明是沒有主人,中國軍人卻寧可渴著、餓著,也沒有伸手去摘取的野果樹……

    當萬立凱終於走到了越南和中國的邊境,幾乎能看到那座雄偉的「中越友誼橋」的時候,萬立凱被攔住了。直到這個時候,萬立凱才想戰俠歌在臨走前,交給他的身份證明,可是他在身上翻來找去,卻最終什麼也沒有找到。看著越南邊防軍人越來越陰沉的臉,萬立凱想到了賄賂這個救命絕招。可是他最後從口袋裡挖出來的,根本就不是錢,而是一堆爛得連顏色都分不清的紙屑。

    萬立凱知道在這個時候,根本不能怪這些越南軍人,任誰看到一個比野人更像野人的男人,拉著一輛裝滿了各種軍用水壺和飯盒的手推車,大模大樣的走到了邊境線上,卻拿不出任何身份證明,也會露出同樣警惕和狐疑的表情吧?

    無論是身體還是精力,都已經到達極限的萬立凱,毫無抗拒的被一名士兵用最粗暴的動作推到了地上,當幾名越南士兵小心翼翼的拿起一隻沉重的軍用水壺,扭開它的蓋子,並把它傾倒過來的時候,望著從水壺裡揚起的那縷灰色的粉末,萬立凱的眼斂在瞬間就被他生生掙裂。

    一群中國旅客在導遊的帶領下,從萬立凱的身邊走過,也有人對萬立凱投過來一絲包含著憐憫的眼神,萬立凱望著這些自己的同胞,他的眼楮裡猛然揚起了一絲希望的神采,他伸手指著那只正在把烈士的骨灰,飄飄灑灑的灑向大地的水壺,猛然發出一聲痛極、悲極的狂嗥︰「救救他……那是我們的……魂啊……」

    沒有人理會萬立凱詞不達意的呼喊,那些中國遊客都偏過了頭,在導遊的帶領下,加快腳步離開了萬立凱這個人。萬立凱望著那些同胞的背影,他知道他們害怕,有誰走出國門後,會願意捲入這種紛爭當中?

    可是……萬立凱只覺得胸口的一口悶氣怎麼也吐不出來,在一種近乎窒息的抽搐中,他雙眼一翻,猛然暈倒在了地上。

    ……

    萬立凱終於醒過來了,迎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他不由自主的微微瞇起了自己的雙眼。在這個時候,萬立凱心裡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我這個攜帶了大量『危險物品』試圖穿越國境的危險份子,現在被關進了看守所,還是乾脆被丟進了監獄?」

    「越南不是很窮嗎?」萬立凱狐疑的看看蓋在自己身上的被褥,這一套淡淡青色的被褥,清洗的乾乾淨淨,它可能在近期還被人拿出去曬過,上面還帶著一種只能可能屬於陽光的味道,再看看自己身上不知道被人什麼時候換上的睡衣,萬立凱伸手搔著自己的腦袋,喃喃自語的道︰「他們的監獄裡面,難道嫌疑犯也能享用這種高檔貨色?」

    身邊突然響起了一聲輕笑,萬立凱迅速轉頭,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驚訝的發現,在這個房間裡竟然還有另外一個人。當他努力睜大了雙眼,終於看清楚坐在房屋一角的女人面容時,萬立凱猛然瞪大了雙眼︰「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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