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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鳳月無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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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23:40:52
第一百七十章 齊秀山

    見自家堂姐親自上門道歉,這個外地來的小子還不依不饒,一側的盧姓少女憤怒起來,她臉一黑,深呼吸了下後,才壓著聲音冷笑道:“盧小郎君看來真是個有後台的,對著我們范陽盧氏,還能如此囂張,佩服佩服!”

     她哧哧吭吭地說道:“這洛陽可不是成都那樣的小地方,這裡的水深著呢,人物,也多著呢。想我們范陽盧氏,平素裡見過的皇親國戚不知多少,可那些人中,就沒有一個如盧文郎君這樣張狂的!”

     少女還在冷笑連連,她把盧縈上下打量片刻,哧聲說道:“小郎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你的父親當年傲王侯,嘻嘻,那個傲王侯,該不會是如盧小郎君一樣,用一張臉傲的吧?”

    在一個看重孝字的時代,有一句話叫做禍不及父母。一直以來,很少有人敢在罵陣時,拿對方的父母開刀。因為一旦開了頭,那就是不依不饒,不死不休的仇。

     而這個沒多少見識的少女,竟這麼毫不隱諱的譏笑盧縈的父親,暗指他不過仗著一張好臉行走在權貴間。

     這是譏刺盧父是兔兒爺了!

     一時之間,盧縈雙眼微瞇。

     她的父親死得早,在她心中,卻一直是高潔而讓她嚮往傾慕的。而且她知道,她的父親性格與她不同,這話,她父親如果在世,如果讓他聽到,會無比在意!

     當然,盧縈對上少女驕縱得不知輕重的模樣,心下很明白,這番話,只怕是別人教她說的。

     不管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可盧縈,卻是實實在在給激怒了。

     當下,盧縈轉過頭來,她雙眼眨也不眨一下地盯了那少女一會,突然說道:“你這樣不好……”

     盧縈說得慢,語氣輕淡,一副無比隨意的模樣,“當今天子重儒學,無論是后宮貴人,還是民間僕婦,都以識字為德,以斯文為美,以雅緻為秀……姑子是嫡母養大的吧?可惜了,你被養歪了,這般沒有半點書卷文雅氣,還總是輕而易舉地成為他人手中的刀子,實在是可惜,真可惜!”

    楊盧氏:“……”

    說實在的,盧縈的話扯偏了,幾乎是莫名其妙的,她就扯到了那少女和她的嫡母身上。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眼前這個小郎,竟然這麼簡單,這麼直接的把後宅的陰暗事冷不丁地說出來?

     楊盧氏呆了好一會,終於記起了她的小堂妹,便騰地轉頭看去,果然,剛才還趾高氣揚,很以自己仗義執言,譏諷了盧縈的少女,呆成了木雞。

     一席話把兩女堵得傻傻愣愣後,盧縈不耐煩了,只見她揮了揮衣袖,朝著兩女蹙眉說道:“兩位,現在歉也致了,禮物我也收了。有所謂男女授受不清,兩位還是趕緊回去,有什麼要事,不如讓你們的丈夫或兄長來與我交涉便是。”

    說到這裡,她衣袖一甩,大聲喝道:“送客。”竟是轉身去得遠了。

     直到上了馬車,那盧氏少女還傻傻愣愣的,過了好一會,她抬起頭來看向楊盧氏,艱澀地問道:“四堂姐,他說的是真的麼? ”內宅爭鬥,至今雖有千年,可其中很多手段卻是不斷翻新的。如這種把子弟溺養使其歪苗的手段,在這個時代來說,還是極高明,也極新潮的。盧縈不說,少女根本沒有那個意識。

     一句話問下,見楊盧氏低頭不語,少女又不是個笨的,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當下她咬著唇。

     直過了好一會,少女才低聲說道:“四堂姐,我恨這個盧文。”

     楊盧氏抬頭看向她。

     少女側過頭看著馬車外面,臉色蒼白,表情淒然,只見她沉默了一會,低聲說道:“四堂姐,你說嫡母聽到這番話後,還會對我好嗎?”。這話一出,楊盧氏瞟了一眼跟在後面的婢僕,沒有回答。

     少女繼續木然地說道:“有些事,你知我知大家知,只要不說出來便一團和氣,可一旦說出來,便會在人心上插一根針……四堂姐,嫡母聽了這話,我便是如以前一模一樣地行事,嫡母也會認為我心中明明對她有怨卻強顏歡笑,認為我心機重著。”

     她雙手摀臉,喃喃說道:“四堂姐,我馬上就要適人了啊,嫡母都說了要替我張羅了……只是一句話。只用一句話便改變了我的人生,這盧文,怎能如此的可怕?”這少女不了解盧縈的為人,不明白盧縈那個人,她是從來不記仇,因為有什麼仇,她當時就給報了!

     少女讀書不多,不懂讀書人的清高,對於自己辱及盧縈父親的話有多難聽,她其實不怎麼清楚。不過這種內宅之事,她天天耳濡目染,那還是明白一些的。如,她很清楚,自己的婚姻,自己一生的前程,就係在嫡母手上,所以她一定要討好嫡母……

     而盧縈只用一句話便在她和她討好了多年的嫡母之間,埋下了一根難以修補的刺,少女都要昏厥過去了。

     兩女走後不久,天空大晴。

     被雨水潤濕的大地,開始以最快的速度變得乾硬而清爽。

     天放晴了,盧縈也沒有理由呆在家裡不出門了。當場,她便坐著馬車上了街道。

     這洛陽做為天子之都,不但繁華無比,而且人流如潮。看著街道兩側的店鋪,盧縈暗暗想道:洛陽人這麼聰明,哪有什麼可以讓我平白插入的生意?在這裡要做什麼,只能是仗著後台硬生生地擠進去了。

     尋思了一會,盧縈想道:不如還在河運上下功夫?聽耿六郎的語氣,整個洛陽的河運,他家管了六成,也不知在他家下面接飯吃,會不會令劉疆不快?

     尋思了一會,盧縈伸出頭來,朝著馭夫說道:“去齊秀山。”

     “是。”

     齊秀山在洛陽本是一座無名小山,不過自從那裡建了幾個書院,又碰上當今陛下劉秀幾番前去講經後,那里便成了天下讀書人心中的聖地。

     盧縈一心想著要讓盧云成為天子門生,這齊秀山便非去不可了。

     正值秋日,自入夏以來的炎熱,經過前幾日的幾場雨後,天氣一下子涼了一半。路上的行人,都披上了外袍。

     這個時代,錦緞繡帛在不停地研發下,花樣質料反復翻新。不過自二百年前起,最好最華貴的布料,有一個重要特點,那就是輕和薄。

     因此,夏日的洛陽街道上,那景觀是相當動人的。出身不凡的貴婦貴女,一個個身著輕薄的的珍貴帛紗……

     也因為如此,所以那日楊盧氏落水後,打濕了的薄帛緊緊貼在身上,丟臉給丟大了。

     與這些洛陽人不同,盧縈一直只喜歡廣袍大袖,喜歡帛衣上的精緻繡花,卻不喜歡那輕薄的布料,就算是方空也不喜歡。

     還在尋思著生意的盧縈,看到那些坐著馬車的富家子弟們,明明天涼了,卻還是穿著最輕薄的紗帛,然後頸間披一件厚披肩,足下蹬一雙厚靴了來抵擋寒冷,不由想道:天下太平,洛陽人越來越富裕,又都是愛奢華的,要是能在這穿著方面做生意,也不失是一個門道。

     胡思亂想中,馬車來到了齊秀山下。

     還沒有靠近,前方便喧囂震天,盧縈令馬車靠近少許,朝著一個返程的人問道:“敢問前方發生了什麼事?”

    那牛車中的是一個中年胖子,他對上盧縈貴氣的面容,馬上客氣在回道:“說是有軍士封山。”

     封山?

     書院之地從來不是皇宮內苑,沒有封山的道理。

     盧縈尋思了一會,還是令馬車駛了過去。

     不一會,她便看到那翠綠的山道間站著的一個個盔甲在身,嚴肅凜然的軍士們。

     看來真是封山了。

     盧縈正準備下令返回,對面的山道上,緩步走下來一群青年郎君,這些青年郎君,一個個身著正裝,浩浩蕩盪而下,足有五六十個,盧縈一眼瞅去,在人群的後面發現了耿六郎和盧九郎等人。

     不過這幾位世家郎君,現在正低著頭,無比老實地跟著幾個與他們面目相似的青年身後。

     盧縈目光再一轉,赫然發現,走在眾郎君左側,那個一襲便服,薄唇如削,俊美逼人的郎君,可不正是耿左將軍?

     看到耿二,盧縈又尋了尋,裡面沒有陰澈。

     在盧縈張望時,她身側的馬車中,也伸出不少腦袋在張望,隱隱中,她聽到有人說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竟然讓這些洛陽城最舉足輕重的世家郎君來了這麼多?”

     “可看清楚了?這裡的郎君,任哪一個都是不可以得罪的。把他們的面目記在心中,以後見面避讓三分。”

     “是。”

    議論聲中,盧縈的馬車開始掉頭。

     就在她掉頭的那一刻,無意中瞟向人群的耿六輕咦了一聲,然後,他轉向一側說道:“那個盧文也來了。”

     盧九郎抬頭瞟了一眼,他還沒有說話,另一個顯然是世家嫡長子,做官吏打扮的郎君一側淡淡說道:“不過是一個外地來的張狂小子,僥倖贏了你們一場而已。也別太看重了。”

     他這是告誡。

     當下,耿六和盧九郎齊刷刷地低頭應道:“是。”

     交談著的三人,沒有註意到不遠處的耿左將軍,這時轉過頭來,順著他們所指的方向,看向混在人群中的盧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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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人成雙

    不過盧縈這時已經轉頭,耿左將軍只看到她模糊的身影。

     便是這一眼,他眉頭也蹙了蹙。

     這時,耿六也抬頭看了一眼盧縈的方向,忍不住說道:“不管這盧文身世如何,光憑其才,遲早能得陛下看重。”

    那世家嫡長子淡淡說道:“才是有才,卻也太狂,非能福運長盛之人。”

     耿六沉思之時,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傳來,“盧文是何人?”

     問話的,正是耿左將軍。

     在這洛陽權貴年輕一代中,耿二乃是一等一的人物,眾世家子都以他馬首是瞻。

     聽到是他問起,旁邊的幾個世家子齊刷刷回過頭來。耿六還沒有回答,另一個當日在場的少年郎,已談笑著把盧縈與楊檉和盧九郎立賭的事說了一遍。說過之後,那少年笑道:“這盧文才智雖是出眾,倒不罕有,可那股入了骨的風流味兒,實是不常見。對了,耿六,今晚的宴會你不是請了他嗎?”。

     聽到這裡,耿左將軍蹙著眉暗暗想道:這人居然也叫盧文?

     對於那個路上偶遇,頗有軍事才能的少女,他是印象頗深的。不過耿左將軍想了想,還是不覺得那時見過的,女扮男裝的盧文,稱得上“風流入骨,實是不常見”這個評語,便任由那幾人談論著盧文,自個大步離開。

     這條路走不通,盧縈實在不願意就此打道,便讓馭夫駛向齊秀山的對面山道。

     馬車繞著齊秀山轉了一個大圈後,終於再次來到了山腳下。

     齊秀山上一片安靜。因這裡離書院甚遠,很少有人通過這條路。

     望著那聳立的山峰,盧縈想道:這山真是秀美,我且上去熟悉一下。現在的她,已養成了不管走到哪裡,都對左近的地形多多留意的習慣。反正她知道自己有分寸,見有勢頭不對,及時退下是絕對做得到的。

     當下,盧縈帶著兩個僕人,朝著山腰上走去。

     齊秀山書院林立,實是因為這山峰極具靈氣,峰雖不高,遠觀卻有云霧纏繞,傍晚的夕陽光下,那山頭的雲霧,經常會疊出各種形狀,而且有一種形狀還挺固定,那就是雲海飄隱到了定程度時,會把藏在它裡面的山峰襯得如同仙家樓閣。

     盧縈一邊走,一邊看著天空的流雲,山道經行處,到處都是百年千年的古樹,風從樹叢中吹來,特別的清涼。

     盧縈緩緩走著。

     走了一會後,盧縈沒有注意到,離她僅有三百步的一個山頭處,站著幾個青衣人。

     那些青衣人正在說著什麼話,其中一人突然看到了盧縈,不由奇道:“盧小郎?”

     這話一出,幾個青衣人同時轉頭看來。

     定定地盯了盧縈幾眼,圓臉喜笑的執六,也就是郭允笑嘻嘻地說道:“今兒運氣不差。”丟出這幾個字後,他手一揮,命令道: “命令下去,凡是盧小郎君經行之處,所有崗哨全部藏匿。”

     “是。”

     盧縈自是不知道這個情況,她一邊緩步而行,享受著山間清風,一邊琢磨著發財大計。

     也不知走了多久,盧縈來到了一個平地上。這裡用青石板鋪出了一個巨大的廣場,站在其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齊秀山上的所有書院,還可以把附近的美景一一收入眼底。

     盧縈不由放慢了腳步。

     側耳聽了聽,見前方的讀書聲朗朗傳來,盧縈想道:難道是封山結束了?我這一路走來都沒有半個人攔阻。

     想了想,她提步朝前繼續走去。

     走著走著,她的前方出現一片由百年巨樹組成的樹林,這個樹林經過人工平整,地面很平,不時可以見到石椅石台。

     盧縈這時也走得有點累了,一眼看到前方有一叢開得很鮮豔的不知明的花朵,那花的旁邊也有石幾,便提步朝那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突然的,一個女子嬌軟的聲音從林中傳來,“你呀……”

     那女聲特別軟糯特別媚,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能讓人從頭酥到腳,還連心肝兒也帶著顫上幾顫。

     盧縈也給酥住了,不由側耳聽去。

     一個極低極低的男子聲音傳來。那男子只發出了兩個音節,盧縈聽不清,可那語氣,卻令得盧縈下意識地一驚,腳步更是不由自主地向那人走去。

     隨著她靠近,那女子又嬌糯溫柔地說道:“阿疆,你過來好不好?”

    已然悄悄靠近的盧縈,這時抬頭看去。

     只是一眼,她便看到,那個側對著她,站在竹林中,低著雙眸,有一張俊美至極的臉的,正是劉疆!

     居然在這裡遇到了劉疆!

     盧縈先是一驚,轉眼心下一陣堵悶。

     不知不覺中盧縈蹙了蹙眉,她沒有躲開,而是另外找條隱蔽的小路更靠近了些。

     不一會,盧縈離兩人只有五六十步不到的距離了,站在這個角度上,不管是劉疆還是那個女子,都可以一眼看清。

     此刻的劉疆,與盧縈一樣,一襲月白色便服,除了玉冠束髮外,再無任何飾物。

     明明盧縈見過很多次他這般便裝而行的模樣,可此刻的劉疆,還是讓她感到無比的陌生。

     他站在那裡,臉上帶著笑。他本來俊美之極,這麼笑著,雖然笑得一點也不真切,卻給人儒雅親和之感。

     這樣的笑容,倒有點像她與他初初相識時看到的那般。

     顯得溫文儒雅,卻又不失尊貴的劉疆,那廣袍大袖已被一個絕美的少女扯著。而那少女,正仰著頭看著劉疆,透過樹葉叢透射下來的陽光,斑駁陸離,明明很普通的光線,卻因為這面對面站著的兩人太俊太美,生生造出一種夢幻般的效果。

     林中微暗的光線下,少女的臉孔白嫩如脂,眸中隱隱帶著幾分淚意,略挑的眼尾處,卻又有點紅,於是那淚意,便帶上了幾分讓人恨不得摟在懷中親憐蜜愛的媚意。

     這是一個真正的絕色少女,是比盧縈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還要美上一倍的絕色尤物。

     這樣的佳人,盧縈只有書中見過,只看了這少女一眼,她便不由自主地想道:難怪書中說,北方有佳人,傾城又傾國。原來這便是傾城傾國!

     這個想法湧出的同時,盧縈盯著那一對俊男美女,胸口越發堵悶起來。

     那絕色少女輕扯著劉疆的衣袖,抬頭看向他的眼中,淚光隱隱。她哽咽了一聲後,靡軟地喚道:“阿疆,你別這樣……你知道我只歡喜你啊,早在幾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你,便歡喜上你。阿疆,求你了,你別不理我,我知道你也是歡喜我的,這些年來,想當你正妃的女子一個接一個意外死去,這是蒼天讓我們在一起啊。”

     少女說幾句,便哽咽一聲,說著說著,她白玉般的臉上流下兩道淚水來。那珍珠一般的眼淚,便是盧縈這個旁觀的女子看了也是一陣目眩。

     少女的神態語言,不但深情而且絕美,便如這天地間的極景一樣。

     在少女的悲泣中,劉疆慢慢伸手,他扯著自己的衣袖,一連扯了好幾下,才把衣袖扯開。

     一得到自由,劉疆便退後一步,只見他朝著少女施了一禮,唇角帶著斯文有禮的笑,只是表情帶著種說不出味道的隱忍。只見他垂著眸,朝著少女輕聲說道:“表妹,你當知道,你馬上就要成為我的母妃了。”

     似是嘲弄似是複雜地說到這裡,他低頭後退,“時辰不早了,表妹乃是待嫁之身,還是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說罷,他身子一轉便想離去。

     他堪堪轉身,那少女便尖叫道:“劉疆!”

     喝得他停下腳步後,少女跑到他身後,淚水汪汪地哭道:“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父皇,我只喜歡你!劉疆,你好狠的心!我,我好恨你!”

     劉疆面無表情地提步又走。

     再一次,她剛走出一步,那少女馬上尖叫道:“劉疆,你敢跨出這一步試試看!”

     劉疆止了步。

     看到他木著臉慢慢轉身,躲在暗處的盧縈,原本心情堵悶的盧縈,不知為什麼,竟是心情大好。她歪著頭打量著林中糾纏的兩人,暗暗想道:從來他在我面前,那是想怎樣就怎樣,嘴角只一扯,我這小心肝便朝嗓子外竄得起勁……沒有想到他也有今天!

     盧縈也知道,便是身為太子,便是身為天子,身不由已的時候總是有的。可她以前暗中腹誹過無數次,可斷沒有想到自己會有見到的一天。

     這般親眼看到劉疆木著一張臉,笑容中藏著隱忍,動作溫柔中帶著幾分克制……那情景多眼熟啊?以往他欺負她時,她不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的這樣隱忍著,克制著,木著黑著。她多命苦?

     原來這世上的事,只要敢想,就有成功地希望。像此時此刻,不就是她多時的痛苦隱忍感動了上蒼,讓她親眼見到這一幕?

     ……真似七月炎暑一盅冰水,讓她從頭皮暢快到腳尖!

    什麼叫如願以償?這就是如願以償!什麼叫報應不爽?這就是報應不爽!

     盧縈索性蹲下來,倚著樹幹,抱著膝頭,雖然自知不會笑出聲來,她還是用拳頭抵住嘴以防萬一,然後,眼神明亮明亮地欣賞起這一幕情景來。

     見到劉疆轉身,少女便是縱身朝他撲去。眼看就要整個人都埋上他懷裡,只聽得劉疆突然轉身,朝著一側蹙眉低喝道:“誰?”

     這喝聲一出,已經衝到了他身前的少女生生止了步。她驚惶地四下看去。看了一會,她顫聲說道:“阿疆,你是看錯了吧?”轉眼她又說道:“他們都在前面觀禮,沒有人到後面來的,阿疆你一定看錯了!”

     對上那少女驚惶的表情,盧縈不免有點點失望:她的愛,也不多嘛。

     聽到少女的問話,劉疆還在警惕地四下張望著。盯了幾眼後,他低聲說道:“表妹,我得走了。”見少女要說什麼,他馬上補上一句,“表妹,事已至此,還是別拿家族前程和性命開玩笑的好。”

     少女一呆,她先是低低地應了,轉眼見到劉疆木著一張臉急速退去,卻又由衷的苦了起來。只見她朝地上狠狠一跺腳,壓低聲音痛苦地說道:“阿疆,你是堂堂太子,是男子漢大丈夫,我記得幼小之時,你不管遇到什麼事,從來都是不驚不懼,從來都是擋在我面前。你現在這樣,真讓我失望!”

     她看到劉疆那警惕張望,急急想要撤退的動作,少女的心大受打擊,那失望的話,也說得特別真實,特別痛楚!

     可劉疆似是沒有發現,被一個這樣的絕色美人失望,那是多麼不男人的事。只見他衣袖一甩,已逃得遠了。

     ……小子,你也有今天?

     望著劉疆逃之夭夭的身影,盧縈突然發現腮幫子好酸。

     ……原來她笑得這麼久了?

     等到那少女也走得遠了,盧縈才活動了一下麻木的雙腿,迅速 ​​地反其道撤去。

     走了一會,她突然止步,也不回頭,盧縈扯了扯唇,好不冰冷地哼道:“幾位真是忠心耿耿啊!主子忙著享受美人之恩還不夠,還給我開出一條路,讓我這個男人也上前湊湊熱鬧。”這個不用猜測,這樣的私會,不可能沒有防範,盧縈能夠走這麼近,絕對是有人開了路的!

     “……”

     直過了一會,郭允的聲音才從後面傳來,“盧文的膽子變小了。”居然聲音悶悶的!

     ……當真恬不知恥!他還好意思說聲音悶悶的!

     盧縈冷著一張臉磨了會牙,這才慢騰騰地說道:“我有那麼大的膽子,有那麼強大的心臟嗎?你們太子也不敢隨意對付的美人,我就敢正面相抗?”

     郭允聽出了她在磨牙,他過了一會後才苦笑道:“許四娘子其實心眼不壞,我敢擔保,阿文只要站出去宣布主公是被人定下了的,她肯定會退縮,也肯定不會報復阿文。”

     他又悲苦長嘆,“盧文真是鐵石心腸。”

    盧縈淡淡回道:“我沒有,我只是害怕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郭允馬上接口道:“這理由挺好的,可奈何我視力不好啊,剛才,我居然看到阿文笑了!天啊,我真是看了不該看的東西……不對,不止是我,好幾人都看到了。”說到這裡,他非常好心地提醒盧縈,“阿文見到主公被美人纏上,不但不妒不恨,還喜笑不盡……阿文,此事我絕對不會告訴主公。”當然,他這話的重點在這裡,“不過,阿文你看,你當時笑得太歡,也笑得太久,再加上阿文容色出眾,便是蹲在草叢也如明月落於叢林……主公萬一得知,你可不能遷怒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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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耿府之宴

     湊在盧縈的面前,郭允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是,事情不是他說的,只是他在第一個看到時,會請來別人也一道圍觀,然後,挺義正辭嚴地說出主公喜歡屬下稟報事情時從無遺漏……

     看著他,盧縈突然問道:“你是不是嫡長子?”

     這盧縈轉移話題的功夫,那真個是了得。

     郭允沒勁地回道:“是嫡長子。”他這時明白了盧縈為什麼問這話,便很認真地說道:“那天你游湖夜賭的事,也不是我說的。”

     盧縈扯了扯唇角。

     看到她這個笑容,郭允苦著臉只差沒有立誓,“真的不是我說的。”心下暗暗格登一下:這小姑子不但氣派舉止越來越像世家子,連那睚眥必報,也學了個十足十,我真是命苦,連她都不敢得罪了……

     在郭允自怨自艾時,盧縈已走出老遠。

     回到府中時,天已不早,盧縈沐浴更衣,又在樹下撫了一會琴,坐上了前往耿七府第的馬車。

     這是盧縈來到洛陽後,第一次得到邀約,前往人家府第。

     這更是盧縈第一次進駐洛陽權貴地視野中。

     當盧縈來到右街耿司馬府時,門外一片安靜,府門處來來往往的人不多。

     盧縈拿出貼子晃了晃,從側門入了耿司馬府。

     一直到廣場把馬車停下,盧縈看著這停滿了廣場的馬車,才感覺到那份熱鬧。

     本來也是,耿七既不年長,他又不是職務在身,怎麼可能把生辰做得人盡皆知?

     能出現在這裡的,都是一些洛陽的紈絝和同好罷了。

     只是耿左將軍身為耿七的嫡兄,不知今晚會不會也在?

     對盧縈來說,是希望他不要在的。原因嘛,那就是盧縈現在當男子當得很起勁,而且她的地位正一步一步按計劃提升,她所算計的事,也在慢慢入她股掌。

     現在的她,真不想拆穿是女兒身,進而改變目前已經獲得的大好局面。

     今次的盧縈,打扮得比往時華麗,銀白色鑲藍邊的長袍,白玉冠束髮,還有佩在腰間的雞血黃玉印。整個人一改以前的素潔,帶著種雅緻中的繁華。

     當然,這絲毫無損她的俊美,盧縈這人,氣質太過清華冷漠,有一種遺世獨立,飄然悠然之感。這樣的打扮,能把她很好地拉回塵世,能靠這種極普通的衣袍,穿出一種盛世的繁華……掩於繁華中的清冷,是極能觸動人心的。

     耿七的院落處,人影幢幢,笑鬧聲陣陣,那些男性的,世家子弟的笑鬧聲,引得“一不小心借住”在旁邊的院落裡的姑子們,一個個心口亂跳,兩腮泛紅……沒辦法,這些適婚年齡的少男少女們,能夠這般近距離聚在一起,直到挑人挑花眼的機會太少了。

     盧縈下了馬車。

     隨著她走下,盧七院落裡的少年們還沒有發現,婢女和向這裡瞅來的姑子們,一個個已看暈了雙眼。

     盧縈緩步朝里面走去。

     走著走著,她的身後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倒抽氣的聲音,這是由女子發出的。

     這聲音,比盧縈剛出現時,還大上幾分。

     ……這事兒不常見。

     不由自主的,盧縈停下腳步,回過頭去。

     她這一回頭,立馬對上了一雙犀利而冷漠的眸子,此刻,那眸子略略打過眾人後,無意間瞟上了她。

     一對上這人,盧縈心下暗暗叫苦,忖道:真是最不想見到什麼人,便偏偏遇上什麼人……

     眼前這個少年郎君生得很美,他身材高挺,眉揚鼻挺,薄唇如削,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人物,可不正是耿左將軍?

     居然第一回合就給遇上了。

     在盧縈一派閒適,既陌生又略感興趣地看向耿左將軍時,他的目光定定也對上了盧縈。

     然後,他提步朝盧縈徑直 ​​走來。

     ……明明自己都給他使了臉色了,這人還來!

     心下暗暗叫苦,盧縈表面上依然風度翩翩。

     轉眼,耿左將軍便來到了盧縈身前。

     身材高大的耿二,比高挑的盧縈還高了半個頭。他低下頭打量著一派俊美清華的盧縈,突然的,揚唇低笑起來……

     耿左將軍笑得很歡,笑了一陣後,他握拳在唇角微微一咳,扯著薄唇不解地問道:“盧氏阿縈這是在玩什麼?”

     他都這麼直白地叫出她的名字了。

     裝傻無望的盧縈,便似沒有看到四周投來的目光,以及正大步向兩人迎來的眾世家子,含著笑,懶洋洋地挑眸瞅向耿左將軍,慢慢說道: “我或許是范陽盧氏的人……如今父親已然故去,是討回公道還是問清事實,得由他的兒子出面,可他沒兒子。”

     在眾人一擁而上時,盧縈優雅地向耿左將軍一禮,溫文含笑的,絲毫沒有停頓地把話說了下去,“成都初遇,洛陽再見,左將軍,你我也是有緣之人。”

     風度十足,簡直是太足了!

     耿左將軍看得有點閃神。

     就在這時,耿六的聲音提醒了他,“二哥,你嘴角上揚了,你笑了。”轉過頭,耿六好不佩服地看向盧縈,嘆道:“盧文,你名動洛陽了!能在第一個照面便勾得我耿二哥發笑者,只有你一個!”

     盧縈臉一黑,暗暗想道:我現在這副模樣,能令得任何一個我成都的舊識發笑!

     當然,她表面上越發風度翩翩,盧縈微微躬身,“我的榮幸!”

     只說了四個字,可不管是一言一行還是挑眉回眸,都像刻畫出一樣的精美,優雅,直是讓人心動。

     耿左將軍朝她定定地看了幾眼,扯了扯唇提步走去。

     耿左將軍何等聲望,幾乎是他一動,眾少年便圍了上去,直是籌擁著他入了佈置妥當的湖中亭台處。

     耿六落後幾步,他看向盧縈,笑道:“楊檉和盧九郎拒約了。”他道:“反正他們見到了阿文,也是退避三舍,不如一開始就不來。”

     按理說,這時的盧縈,應該順著他的口風取消那個賭約。

     可盧縈沒有。

     見她根本不提,耿六雖然心中略有訝異,卻也沒有多想。自那晚一見後,他對盧縈就產生了好感,對於今晚的見面,他有期待過。

     盧縈與耿六在外面說了一會話,才走入了亭台中。

     早在盧縈出現時,便有好些人向她看來。

     耿七是嫡次子,與他交好的世家子,其中有半數上次在畫舫中見過盧縈,還對她印象深刻。因此,盧縈這一走來,當真是眾目睽睽之下。

     盧縈含著笑,步履輕鬆優美。

     做為這次宴會中僅有的實權人物,耿左將軍自是被眾星捧月地圍擁著,而他的目光也落在盧縈身上,因此盧縈此刻的矚目率,已達到了十成。

     看到盧縈走來,有備而來的盧十一郎晃了晃手中的美酒,朝著盧縈笑意盈盈地朗聲說道:“盧文郎君來了?聽說郎君擅賭,我這裡有個主意,郎君宴後再與我一賭如何?”

     說這話時,他直盯著盧縈,身子微微前傾,笑容中帶著幾分認真……這種認真表現在這個場合,那就是表示他不想對方拒絕。而這個面子,按慣例盧縈是要給的。

     四下安靜了些。

     盧縈瞟了他一眼,信手從旁邊的美人托盤中端過一盅酒,然後她一邊品,一邊廣袖當風地朝盧十一郎走去。

     ……這模樣,便是有人告訴他她本是個女子,自己也不會相信。耿左將軍目光又亮了亮。

     盧縈一派閒適地走到盧十一郎面前。微微傾身,她認真地盯著盧十一郎,突然問道:“我是傻子麼?”

     盧十一郎一怔。

     盧縈把盅中酒一飲而儘後,把酒盅放在盧十一郎的几上,隨著她中指一彈,那酒盅在木几上滴溜溜地旋轉起來。

     做完這個動作後,盧縈慢條斯理地整了整左邊的衣袖,淡淡地說道:“洛陽是你的地盤,洛陽的人你也熟悉,有所謂天時地利人和,你樣樣齊佔。我一個外地來的,按你的主意來與你作賭?我吃撐了我?”

     這話,太理直氣壯。

     不過給他這樣一說也是有理,當下眾少年都暗暗點頭。

     只有耿左將軍看著盧縈少年氣十足的言行舉止,眼睛有點發直。

     說完那席話後,盧縈從美人手中接過酒斟,給自己和盧十一郎的酒盅都倒滿酒後,她也不顧盧十一郎塌著的臉,徑自舉起自己的酒盅,在他放在几上的酒盅上碰了一下後,仰頭一口飲盡,淡淡說道:“別輸不起,那樣太難看!”

     然後,她提步移開。

     看到這裡,耿左將軍突然聲音一提,清徹地說道:“坐這吧。”

    他朝著自個身右後側的位置指了指。

     這些位置都是有講究的,住在哪裡,與什麼人坐一起,都有規則。

     而耿左將軍這句話一出,便意味著,他看重盧文,準備把他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安靜中,盧縈朝他一笑,在令得好些人直是眩花了眼時,她大步走到耿左將軍身後,然後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

     只是落坐的那一瞬間,她竟是想道:我這算不算左右逢源,勾三搭四?

     這時的她,很不合時宜地想起郭允曾經對她的警告,讓她離姓陰的姓耿的姓鄧地遠一些,還說她別做那種左右逢源的美夢……

     亭台中很快就恢復了熱鬧。隨著一陣鼓樂聲響起,一隊隊美麗的婢女,開始端著酒肉在湖中走廓和亭台間穿行。

     為了這次宴會,耿七在整個湖中亭台和九曲回廓上,都擺上了塌和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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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失控

    這些世家郎君,什麼樣的美味沒有吃過?什麼樣的美人沒有見過?在酒肉飄香,美人如雲中,他們一個個表情懶散,自顧自地說著話,興致來了的滿廓遊走,倒也自由自在。

     盧縈大大方方地落坐後,倒令得好一些向她看來的目光收了回去。

     垂著眸,盧縈舉起酒盅輕抿了一口,酒剛入口,她聽到耿左將軍問道:“盧文,你是漢陽人氏吧?”     盧縈應是。

     耿左將軍慢慢說道:“可有適人?”

     什麼?

     盧縈抬起頭來。

     坐在她前方的耿左將軍,俊美的五官在燈火下清晰而冷峭。便是對一個姑子問出這樣明顯帶著曖昧的話,他也神色不動,彷彿他從來都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盧縈眼珠子轉了轉。

     她還沒有回答,耿左將軍那冷峭的聲音卻又傳了過來,“不想說,不說便是。”他舉了舉酒盅,仰頭自個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陣喧嘩歡喜聲。

     卻見湖泊的另一邊,上百個婢僕拿著紅色的輕紗,扯成了一條長長的紗帶,把花園分隔成兩半。

     幾個聲音傳來,“這樣最好,那些姑子們可以坐在紗的那一側,與我等共賞妙樂。”“倒是有幾分意思了。”“聽說還請了杭州的綺香閣,這綺香閣與我們洛陽的醉夢樓同時出台,實是不容易啊。耿七這次出了大價錢了。”“倒是難得的熱鬧。”

     少年這邊,已如煮沸的開水一般嗡嗡議論起來。在座的少年郎,雖然一個個都是享盡了美色的,只是從小到大的教育都告訴他們,妻室與那些玩物,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因此,對面那些夠格成為自己妻室的姑子,他們還是很感興趣的。那邊輕紗還沒有蒙上,已有不少人溜了過去,藏在樹林間朝著眾姑子瞄來瞄去。

     議論聲中,盧縈一眼瞟到朝自己盯來的盧十一郎。

     盧縈那句“別輸不起,那樣太難看”的話,實在是刺了他的耳,紅了他的眼。只是盧縈運氣太好,一句話說完,盧十一郎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已被耿二納入追隨者。

     盧十一郎的表情很有點不善,對上他的目光,盧縈一樂。當下,她站了起來,學著一些少年的樣子,靠著走廓欣賞起湖景來。

     ……看,她做事多麼地道?連挑釁的機會都迫不及待地給了人家。

     盧縈一離開耿左將軍,幾個少年便是朝她走來。

     不一會,他們圍上了盧縈。

     看著倚著走廓,似笑非笑的她,盧十一郎朝她舉了舉酒盅,微笑道:“阿文,今晚我很想與你賭一場,不知賭個什麼的好?”

     “哦?”盧縈側眸,她想了想後,挑眉問道:“真的非賭不可?”見盧十一郎也不錯眼地盯著自己冷笑,盧縈擺出一副十分為難的模樣,好一會才說道:“既然非賭不可,那就賭吧!”痛下決心,語帶艱難地說到這裡,盧縈盯向前方,蹙眉問道:“既然今晚綺香閣和醉夢樓都會前來,那麼我們這一賭,便在這兩家上面下功夫如何?”

     盧縈的聲音不小。

     當然,更重要的是,這裡的人都對她感興趣,在盧十一郎上前時,早就在傾神凝聽她的話。

     現在,她的話音一落,四下嗡嗡聲大作。第一次站起來的,是耿七郎,只見他拊掌讚道:“這主意不錯!”

    他看著盧縈和盧十一郎,興奮地說道:“這綺香閣和醉夢樓,雖然行的是紅塵輕浮事,不過主事人都有點清高勁兒,而且他們有大後台,想不給誰的面子便不誰的面子。兩位盧郎雖然勢大,可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威脅某一方成事,確是大不易。不錯,這個賭不錯,難度很大,也很公平。”

     說到這裡,他高興地咧牙笑道:“盧文,快說出你那賭約。”

     眾人齊刷刷地注目中,盧縈蹙眉尋思了一會,才掃去神色間不經意中流露出的為難和不自信,清清朗朗地說道:“這些紅樓,任何一場舞樂,聽說都是早就費了百日功夫編排好的。這樣吧,我們雙方各出一到五個人,誰要是能主宰這兩樓中的任何一場舞樂,讓那些琴師也罷,舞伎也罷,在今晚這樣的宴會上,冒著被砸招牌的危險,只聽你一人號令,完全按你的意思表演,便算誰贏。這樣的賭注如何?”

     說到這裡,單身前來,連個像樣的跟班也沒有的盧縈,定定地看向盧十一郎。燈火下,她的墨眸太清亮,簡直就是在說,你帶了這麼多跟班,又有的是朋友,我這賭約分明對你有利啊……哎,我就是太大方太不計較輸贏了!

     只是盧縈沒有注意到,自從她萬般為難地說出這個賭約,還擺出一副對方佔了大便宜的模樣後。耿左將軍便握著拳放在唇邊咳嗽起來。

     他低著頭時不時咳嗽著,引得身邊的跟隨者都擔憂地看著他。

     忍不住又握拳咳了幾下後,耿左將軍看著蹙眉尋思,一副嘔心瀝血也要贏得賭約的盧縈,終於忍不住吩咐道:“叫盧文過來一下。”

     “是。 ”一個僕人走了過去。

     不一會,盧縈便從燈火明亮處走了過來。

     “你們退下。”耿左將軍揮了揮手。

     “是。”當下,那些圍著他的跟班和僕人們散了開來。

     耿左將軍這才抬起頭來。

     他打量著燈火下,俊美得清華,明亮得張揚的盧縈,在對上她黑漆漆的,清澈無暇的眸子時,他忍不住又握拳輕咳起來。

     一連咳了幾下,盧縈見狀,斯文有禮地問道:“夜寒露重,將軍可是不適?”

     耿左將軍又咳了一下,然後才說道:“盧縈,我真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姑子。”頓了頓,他嘆道:“你這樣,勝之不武啊!”其實勝之不武真沒有什麼,重點是,明明是她勝之不武,佔了人家大便宜,卻還生生擺出一副自己要吃虧,自己很惆悵的模樣兒……

     盧縈一怔:原來她表演了《卓文君》,並憑此一曲成功變成東南西南一帶風月場上的知名人物的事,這個耿二也知道啊?

     眾人時不時投來的目光中,盧縈眉頭微蹙,頗為嘆息地說道:“將軍不是先行離去了嗎?原來那日我演奏那《卓文君》時,將軍的人也在啊。”真是運氣不好,竟然被他識破了。

     說到這裡,她再次嘆道:“本來可以藉這個賭震住這場紈絝子弟的。”

     不但振振有詞,還愣是擺出一副被他攪了場掃了興的模樣。

     耿左將軍受不了,不由握拳又咳了聲。

     這時,盧縈雙手一攤,十分灑脫地問道:“那將軍說怎辦是好?”

     耿左將軍瞟了她一眼,站了起來。只見他冷著臉朝著耿七淡淡說道:“小小一個生辰,也想弄是人盡皆知麼?”

    一句話令得耿七垂頭喪氣後,耿左將軍提步就走,走出兩步後,他命令道:“盧文,一道走走吧。”

     竟是要這樣直接把她帶出場。

     盧縈能怎樣?當下,她只好優雅一笑,道:“好。”

     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花園,空留下無數含著怨念的目光。

     盧縈走出花園後,便朝著耿左將軍抱拳一禮,說道:“將軍,阿文先行告退了。”

    耿左將軍看著她,“何必這麼著急?”

     燈火中,他雙眸黑亮如星空。

     盧縈抬頭看了他一眼,低頭說道:“阿文本為出風頭而來,如今出不成風頭,自然就得離開。”在耿二忍不住又想咳嗽時,她輕輕說道:“將軍剛才問過阿縈適人一事的……”

    她說得很輕。

     可這話一出,原來含著笑的耿左將軍,那俊美的臉便迅速地恢復了冷峭。

     是了,他怎麼忘記了?她是那個人早就看上了的……

    面無表情地看了盧縈一眼,耿左將軍淡淡地說道:“既如此,你退下吧。”

     “是。”

     盧縈退下。

     望著她退得乾脆利落的背影,耿左將軍騰地轉身,大步離去。

     盧縈上了自個的馬車。

     此時的洛陽城,剛剛入夜不久,街道中到處飄搖著燈籠,處處人影幢幢。

     馬車走在這樣的街道上,有一種特別的安謐。

     不一會,她的馬車便來到她府前不遠處的巷子裡。

     剛入巷子,馬車便是一晃,接著停了下來。

     馬車中,盧縈從尋思中驚醒過來,不由抬頭問道:“怎地停了?”

    馭夫和僕人沒有回答,開口的,是一個略有點熟悉的沙啞嗓音,“動作快點!”

    沉冷的命令聲中,兩個人影閃電般地襲來,轉眼便衝上了盧縈的馬車。

     那兩人的動作兔起鶻落,剛一竄上馬車,盧縈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她的嘴便被一物堵上,然後,眼睛也被黑布蒙上……

     隨著一聲低喝,盧縈被扔上了一輛馬車。倒在馬車上,盧縈非常非常安靜。

     馬車在無聲無息中駛出了巷道,馳向洛陽的另一個方向。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晃了晃後停了下來。感覺到有人把自己抬了起來,盧縈很是溫馴,甚至在那些人抬她時,她還配合地曲起雙膝,以方便他們動作……

     不過她這個舉動一做,四下似乎安靜了一瞬。

     接著,堵在她嘴裡的布被扯了出去。

     依然蒙著眼,雙手被反剪著綁起的盧縈,這般得到說話的自由後,也不掙扎也不怒喝,只是委屈的,輕軟地說道:“不就是看了你的熱鬧,又與耿二坐了一會嘛?不帶這麼連個招呼也不打便擄我嚇我的。”

     說到這裡,盧縈輕嘆一聲,低低說道:“阿疆,我不慣他人抱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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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半裸審問

     四下完全安靜起來。

     一襲青衣,如同一個最普通的護衛的郭允猛然轉過身去,在黑暗中,他手堵著嘴吭哧吭哧地悶笑起來。

     早在震怒的主公下令“把她擄來,”轉眼又磨著牙叫住那些人,“嚇她一嚇”時,他就料到事情不成。可不?這盧氏連眼都不用睜,就把一切給料準了。

     悶笑中,郭允發現自己是真的佩服起盧氏來。不過話說回來,他早就發現這個小姑子不但耳邊過人,而且有過目不忘之能。這次派去的人手中,有兩個是與盧縈打過照面的護衛。再則,這些護衛一過去擄人,原本守著盧縈的明衛暗衛還有僕人自會老實的消聲消影,這麼不正常的事,以盧氏的聰明,當然料得中。

     無比的靜默中,眾護衛不用人吩咐,安靜地低下頭,無聲無息地退到黑暗處。

     眼睛依然被蒙著,手依然被反綁著的盧縈,如同一條落了網的狐狸一樣,安靜地仰躺在車簾大開的馬車上。也許是綁著不舒服,趁眾護衛退後時,她輕輕挪動少許,讓自己處於一個舒服的位置後,她再仰著頭,擺出那副落難的狐狸狀。

     ……

     也不知過了多久,郭允嚇得刷地低下頭來,隨著他放在身後的手悄悄擺了擺,眾護衛悄無聲息地退了一個乾淨。最後,郭允歪著頭苦惱了一會,才決定跟著消失。

     四下安靜得只有呼吸聲了。

     慢慢的,一陣腳步聲傳到了盧縈耳中。

     她微微側頭,感覺到來人站到了自己身側,她還好不溫馴地朝著他的方向撒嬌地蹭了蹭。

     ……     呼吸聲陡然變成了咬牙聲!

     猛然的,盧縈身子騰空,卻是被人重重抱在懷中。感覺到那人抱著她大步朝一個方向走去。

     盧縈朝他胸膛又蹭了兩下後,輕軟地說道:“別生氣了,乖。”

     “……”

    這一下,咬牙聲變成了磨牙聲,隱隱的,甚至還有喘氣聲傳來。

     那人的腳步更快了兩分,不一會功夫,他抱著盧縈來到了一個有光亮的地方。盧縈正在猜測時,只聽得撲通一陣跪地聲傳來,轉眼間,幾個女子有點驚慌的聲音傳來,“殿下……”

     “滾——”

     喝聲如雷,戾氣重重!

     眾女跌跌撞撞跑遠時,盧縈也老實起來:這人是真生氣了!

     這麼想時,她感覺到自己進入一個泛著幽香的所在。然後,她身子猛然一空,整個人被人向上一拋!

     就在盧縈咬著不要尖叫時,她的身子給扔到溫軟的床鋪中。

     這時,她聽到他磨牙的聲音傳來,“去準備熱湯!”

     “是。”

     腳步聲齊刷刷遠去。

     像條死魚一樣歪扭地僵在塌上的盧縈,感覺到眼前一暗,然後,一股溫暖濃烈的男性體息籠罩著她。

     ……不是說用人備熱湯嗎?該不會這麼一下功夫也等不了吧?

     盧縈剛剛泛起這個念頭,那人的手伸到她的衣帶處,隨著他重重一抽,盧縈悶哼一聲中,腰帶被那人抽了去。

     咬著唇,盧縈輕軟地喚道:“阿疆,我要紅燭,我還要合歡酒,我還要……”剛說到這裡,她的嘴被重新堵上了。

     感覺到自己外裳被剝去,一動不能動的盧縈驚駭地想道:真正重口味,我還是雲英末嫁之身呢!

     於是,在她轉眼又被鬆開了堵著嘴的布條時,她把那話一字不漏地控訴出聲。

     “……”

     四下真正的安靜了。

     那人的動作也停了。

     就在這時,一女子在外面喚道:“殿下,水已備好。”

    那人哼了一聲,伸手把盧縈抱在懷中,大步朝前走去。

     不一會,只聽得“砰”的一聲,他踢開了一扇門。

     接著,盧縈身下一涼,卻是給放到了地板上。

     接著,綁著她手的繩子被解去。

     再接著,蒙著她眼的布條也被粗魯地扯下。

     一得到自由,盧縈便轉頭看去。

     滿殿暗紅的燈火中,那俊美到了極致,卻臉色黑沉得可怕的男人,正如天神一樣站在白玉鋪就的浴池邊。他如泰山一樣雄偉地屹立於她身邊,雙手抱胸,抿著一張唇瞬也不瞬地冷盯著她……

     盧縈低頭看去。

     她衣裳半解,因鬆了腰帶,下裳給鬆鬆馳馳的掛在胯間,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腰。外裳已然解去,露出了貼身內衣,以及大半截雪白雪白的胸頸。

     這樣的她,著實狼狽。

     而這個站在她身邊,低著頭沉著臉盯著她不放的男人,暗金色的外袍,端莊的金冠,全身上下一絲不苟,完全彰顯皇家貴氣地打扮襯得他格外威嚴尊貴,高不可攀。

     ……不帶這樣欺負人的,他就不知道這種強烈的對比會打擊自己這個村姑的,那脆弱可憐自卑無助又幼小的心靈麼?

     盧縈眨巴著眼。

     對上她烏黑如寶石的眸子中的控訴時,木著一張臉,沉寒威嚴的男人,嘴角隱不可見地抽了抽。

     轉眼,他的臉更沉黑了。

     面無表情地盯了一會盧縈,男人終於彎下腰來。

     他再次抱著盧縈,長腿一伸,走入了溫熱的,飄著花瓣的浴水中。

     然後,他把盧縈朝水中一放。隨著白色的內裳,還有紮著胸口的白帶被水打濕,隨著那半落不落的下裳被完全扯去,男人的雙眼,陡然深邃起來,那緊緊盯來的雙眼,饒是盧縈再心理強大,抵抗力過人,也不由自主的逃避起來。

     她終於受不了那眼神,緋紅著臉把頭轉了過去,不再與他對視。

     這時,她腰間一暖,卻是被男人扯到了懷中重重摟住。

     他把她朝浴池邊的玉石邊沿緩緩壓去,直到強健溫熱的身軀覆在了她的身上,他伸手扳過她的臉,逼著盧縈與他對視。

     對上盧縈終於躲閃了些的目光,他那黑濃得要滴出墨的眼眸,蕩漾起了一絲笑意。

     含著笑,他看著她,不知不覺中,眼眸中戾氣消去溫柔隱現。

     就在盧縈看到他露出那抹溫柔,眼珠子忍不住轉了幾轉時,男人突然低頭,把唇湊上她的喉結處,然後重重一咬!

     他這一咬真的很重,迅速的,幾個齒印便烙在了她的玉頸上。

     盧縈吃痛,給咬得眼淚都出來了。她雙眼水汪汪地看著他,抽噎了一聲,哽咽道:“痛……”

    這個表情一擺,這個字一吐出,男人的喉結猛然滾動了幾下。

     很顯然的,男人自己並不喜歡這樣,當既,他低下頭,把自己的臉埋在她的頸間。

     這般濕淋淋的肌膚相貼,半裸的溫熱的肌膚相觸,盧縈不受控制地開始僵硬時,她聽到埋首在她頸間的男人輕輕一咬,寒著聲音冷冷地說道:“你不是牙尖嘴利嗎?說啊!”

     他是要她交待了。

     只是,在這個地方,以這種姿勢交待麼?

     盧縈嚇得咽了嚥口水。

     感覺到重新抬頭看向她的男人,那眸光中的冰寒。盧縈也不敢再嘻皮笑臉,插科打諢,只見她咬了咬唇,看著劉疆眸光溫柔地說道:“你那個姓許的表妹,我知道你不喜歡她。”

     對上劉疆冷笑的眼,盧縈認真地解釋道:“在她面前的你,不是真實的你。還有,她雖美麗無雙,卻驕縱虛榮又懦弱,她說喜歡你,卻一聽到有人偷看,便嚇得厲害。那種只想享受吹捧和溫柔,卻不願意為感情,為幸福付出任何一丁點實在努力的女子,你是不會喜歡的。”

     說起來,盧縈有如今的膽大包天,也是他一步一步的縱容和默許的。她一直知道,這個男人,骨子裡一直渴望著能與他平等對視的女子,而不是那種無骨無魂,空有美貌的菟絲花……

    聽到這裡,劉疆冷笑道:“你倒是什麼也知道?”

     盧縈不理會他的嘲諷,伸手輕輕撫養他的眉眼,繼續溫柔地低語道:“我既判斷阿疆不喜歡她,又怎會因她與你親近而有恨有怒?”

     這話有理,冷笑著的劉疆表情溫和了些許。

     只是他的冷臉剛剛鬆馳了一些,便聽到盧縈繼續說道:“再則,你想想你與我在一起時,欺負了我多少次?好不容易看到你那模樣 ​​,我能不高興?”

     於是,剛剛拉下臉的劉疆,那表情重新變得黑沉。

     盧縈沒有察覺,她繼續老實地交待著,“至於耿二,我剛與他打照面,他便記起我了,還問我怎麼女扮男裝來玩這個,當時沒辦法,我只好與他周旋。”

     對上冷笑的劉疆,盧縈立馬舉起右手,很嚴肅很正經地稟道:“回主公,阿文雖然膽大包天,可有些事上還是拎得清的……為了讓那耿二明白我與他不是一路人,我對他連周旋也沒有誠意,在他問話時,我撒謊了,我說,“我或許是范陽盧氏的人……如今父親已然故去,是討回公道還是問清事實,得由他的兒子出面,可他沒兒子。”

     盧縈明明有一個弟弟,卻說她父親沒有兒子……這種假話很容易查出,對於一個常年處於高位的人來說,欺瞞兩字,是最不喜歡的。盧縈當面撒謊,確實在明白地表明她的立場。

     劉疆的表情又放鬆了些許。

     被他壓在身下的盧縈見狀,心頭一鬆。

     她不是蠢人,從來都知道,在政治上,立場和站位,是容不得開玩笑的。那天郭允要她離姓陰的姓鄧的姓耿地遠一些,絕不僅僅只是警告!

     所以,她用這種方式得罪耿左將軍,也是表明立場,表明忠心。

     得意地仰頭看著劉疆,盧縈想道:當日前赴武漢時,他答應過我,只要武漢事成,他會給我一個獎勵……他現在火氣也消了,看來,今天脫身有望了。

     剛剛想到這裡,盧縈的表情突然一僵,轉眼間,她張著小嘴呆呆地看著劉疆,唇動了又動,卻緊張得發不出聲音來。

     ……被壓在身下的她,清楚地感覺到,劉疆那剛才還一切正常的部位,在迅速地變粗變硬。這麼一會,它已火熱如鐵地抵在自己的下腹處。自己剛剛顫動了下,那里便嗖地朝她的羞恥處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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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23:43:31
第一百七十五章 珍惜

    盧縈仰著頭,呆呆地看著劉疆。

     對上她烏黑的眸子,劉疆的眼神越來越幽深……

     慢慢的,盧縈唇動了動,低聲說道:“主公,今晚非要侍寢麼?”

    她側著頭看著他,淡淡說道:“其實也無所謂,反正是遲早之事。”

     “……”

     對於一個閨閣少女來說,她這表情,這反應,太輕淡,太漠然,太,讓人失望。

     明明剛一開始,她還是會慌亂會羞澀地。

     劉疆那剛才還燃燒著慾望的眼,一瞬間變得冰寒。

     他冷冷地盯著盧縈。

     盧縈也在回視著他,她淡淡說道:“阿疆,其實我不是沒有身份的人……這陣子明查暗訪,我想,我父親或許是十九年前逃脫的范陽盧氏的嫡系。”她歪著頭看著他,輕輕說道:“范陽盧氏的嫡女,夠格當你的正妃麼?”

     劉疆怔住了。

     這一瞬間,他眸中的冰寒在消去,漸漸換成了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憐惜。

     低下頭,他把唇貼著她的唇,吐出的氣息暖暖地溫著她的臉,“你這陣子步步為營,又是挑釁又是顯示自己,便是為了它?”

     盧縈垂眸,好一會,她才應道:“是。”

     她 ​​看著他,淺淺一笑,那笑意卻不曾到達眼底,伸手摟上他的頸,盧縈低啞地說道:“阿疆,你是知我的,我佔有欲太強了……現在是不曾與你在一塊,真成了你的人,我不知道見到你別的女人,能不能忍著不下殺手!阿疆,我不可能讓你另娶她人!”

     她笑了笑,聲音冰寒,“阿疆,我把話放在這裡,只要我一日還是你的人,你這一生,便休想另娶正妃!你以前那麼多未過門的妻室能暴病而逝,以後,新出現的正妃人選,一樣可以暴病而逝!”

     這話,透著刻骨的狠戾!

     說這話的盧縈,目光中甚至帶上了一分狠毒!

     四目相對,呼吸相溶間,盧縈感覺到,劉疆的慾望在慢慢軟去……

     他低下頭,把臉埋在盧縈的頸間。

     如此貼著她水潤的肌膚,聞著她處子的芳香,他的耳邊,卻一遍又一遍地迴響她那放出的狠戾之言。

     他知道,她不是信口而出。

     按道理,這個天下間,任何一個女人都沒有資格對他說這樣的話!

     如此大逆不道,便是誅殺九族,也夠了!

     可為什麼他這樣貼著她,回想著她那暴戾的表情,心下卻沒有半點厭惡,半分不喜?

     他怎麼能縱容她到這個地步?

     這世間,怎麼會有一個這樣的盧氏阿縈?

     良久良久後,劉疆把臉從她的頸窩間抬起。他雙手捧起盧縈的臉端詳半晌,突然低頭,狠狠堵上了她的粉唇。

     四唇相貼,他的舌頭便強行擠入她的唇瓣間,轉眼尋到她的丁香小舌,絞著,追索著,四處逼迫著,直吻得盧縈口腔生痛,小嘴怎麼也合不上,那銀絲順著兩人的唇角向下流溢而出……

     他似乎帶著火,這一吻甚是凶狠。這樣狠狠的吻著,攪拌著,直令得盧縈都呼吸不過來。

     這一吻來得突然,盧縈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呼吸被奪。昏沉中,她拼命地尋著機會吸氣,那剛才還明亮而狠辣的眸子,漸漸流露出一抹迷離。

     劉疆發現自己又硬了!

     猛然的,他抓起她的手,伸向自己的下腹處……

    就在這時,一個極為動聽的女聲從外面傳來,“太子哥哥……”那女聲嬌嬌的,甜甜地喚著,語氣親近中帶著說不出的歡喜,“太子哥哥,你在嗎?太子哥哥……”聲音又甜又膩,一聲接一聲的。

     劉疆臉上一冷。

     盧縈的雙眼漸轉清亮,含笑瞅著他,她低低說道:“這是哪位公主?”

     劉疆說道:“陰氏之女劉綏。”

     盧縈一笑,慢騰騰地說道:“她到是來得及時。”

     劉疆看著盧縈,過了好一會才道:“我讓郭允跟你傳過話,這陣子盯我的人太多……要不是你激我至此,我怎會失了分寸?”這麼說,他原本就沒有打算過,今晚真要了她?

     盧縈仰著頭看著劉疆,在他黑深的眸子裡,她看到了那流淌的,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的,那種水般的溫柔。

     對上盧縈的眼,劉疆低笑出聲,他在她的唇角輕輕一咬,喃喃說道:“阿縈,你的初次,我從不願意要得太草率。”所以,在武漢時,他曾半夜回到莊子,看著睡在自己床塌上的盧縈,最後選擇斷然離去。

     是,如果是別的女人,有半個時辰的空閒也就可以要了,可以享用了,可她不一樣,她是盧氏阿縈,她對他,已不一樣……

    現在也是這種情況。他想要她,但不能要得太草率。要她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可要了以後呢?

     只有這樣,只有現在這樣,才是對她地保護,他必須把她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讓她快樂的囂張跋扈!

     放在明面上做耙子的,有的是女人,但那些女人中,不能有她,不能是她!

     沉著眼看著盧縈,劉疆忍不住再次低頭,在她張揚鮮亮的眉眼間印上一吻,然後,慢慢抽身離去。

     一直到退出好幾步,劉疆還在看著盧縈。

     便這般,他站在離她只有三步遠的浴池中,那雙幽深的,黑暗得透不出光來的眸子,在直直地盯了她半晌後,他伸手摸向自己的玉柱,在他地緊迫盯視下,在那一雙手地擼動中,盧縈漲紅著臉別過頭去,於一種讓人窒息的慌亂中,她聽到他的喘息聲不斷傳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滿足的呻吟出聲,然後,一陣水聲響起,再然後,他斷然地走出浴池,喚來宮婢,在她們的服侍下拭乾身上的水漬,換上一襲嶄新的外袍。一直到他完全恢復了威嚴尊貴的模樣時,外面的劉綏公主,還在一聲又一聲的,甜蜜嬌柔地喚著“太子哥哥。”

     轉頭朝外面應了一聲後,劉疆轉頭吩咐, “送她回去。”

    “是。”

     幾個宮婢擁上盧縈,幫她擦乾換上衣裳後,她們籌擁著盧縈消失在黑暗中。

     任由外面的劉綏一聲聲叫著,慾望消退後有點懶散的劉疆,靜靜地倚在柱子上,看著盧縈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不一會,盧縈上了一輛馬車。

     策著馬護送馬車的,正是郭允。他一直雙眼亮晶晶地,每走幾步,他便朝馬車中看上一眼,走幾步,又看一眼。

     過了一會,他忍不住了,策馬貼近車簾,郭允笑瞇瞇地說道:“阿文啊,後來主公交待什麼沒有?”

     車中,盧縈冷冷的聲音傳來,“你是想問,主公是怎麼懲治我的吧?”

     郭允嘿嘿一笑,他連連搖頭,很正氣凜然地說道:“不是,才不是,我怎麼會這樣無聊,敢問這種問題?”

     馬車中,盧縈哼了一聲。

     見她不再說話,郭允又心癢癢起來。

     忍了又忍,他又湊上前巴巴地問道:“阿文啊……”

    才說到這裡,馬車中,盧縈淡淡的聲音傳來,“郭允,上次那位許美人廝纏主公時,如果我聽了你的話上前阻攔,會不會現在我已入了主公後院?並且成了許美人的眼中釘?”

     郭允一呆。

     這時,盧縈冷冷的聲音傳來,“郭允,主公在護我寵我,你卻不同……你一直盼著我快點入他的後院,一直希望他不再在我身上浪費太多心思。郭允,其實你一直沒有把我當成朋友。”

     郭允沉默了。

     這時的他,哪裡還有剛才那湊熱鬧聽笑話的心思了?

     苦笑了一會後,郭允輕聲回道:“阿文,我只需要忠於主公。”

     所以,他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與她成為朋友吧?

     馬車中,盧縈低嘆一聲,好半天才失望地低語道:“我明白了。”簡單的四個字,卻透著無盡的疏離。

     郭允有點失神,好一會,他也跟著低嘆出聲。

     馬車轉入了街道中。

     此時夜色已深,車輪走在青石板上,發出“格支格支”的尖澀聲。於無比的安靜中,郭允開了口,“阿文,我在西城玉柳巷有一個莊子,明天讓人帶你去看一下。”

    靜一靜,他慢慢的,清楚地說道:“身為臣子,解去主公的後顧之憂,讓他舒服滿意,是我唯一會做的……剛才你出門時,主公很有不捨。我那個莊子離主公的住處近,既偏靜方便又安全,以後主公想你了,你就去那裡吧。”

     竟是提供了一個供兩人幽會的地方給他們。不對,應該是供主公金屋藏嬌的地方。原本盧縈三姐弟的住處,是屬於盧文的大本營,不適合劉疆出入。所以他給安排了一個適合盧縈,也適合盧縈的奸夫出入的地方……     盧縈無聲的冷笑起來。

     與郭允的幾番算計與現實無情相比,劉疆對她,是非常難得的體貼溫柔啊。

     沉默了一會,盧縈才應道:“我知道了。”

     半個時辰後,馬車把盧縈送回了家。

     這一晚,盧縈睡得很不好,她一直在塌上翻來覆去,一會夢見劉疆貼著她時,那硬挺的火熱,一會夢見他在她眉心上印下的一吻。

     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她的,他也是真的不曾想過就這麼要了她……那個男人,從什麼時候開始,把她看得這麼重了?

     翻騰了一會,盧縈迷迷糊糊睜開眼。她轉頭看著窗外明皎的月光,好一會,才低低地說道:“劉疆,別對我太好。”

     ……她這人,生長於市井,見識過男人的涼薄無情,如果劉疆一直對她任意妄為,她想,她守得住自己的心的。

     這世間,最難消受的,是那個本就亂了你的心的男人,那發自內心的珍惜和溫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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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又是“真情”?

     盧縈一直到凌晨才迷糊睡去。

     睜開眼時,外面不斷傳來元氏和盧雲的低語聲和笑鬧聲。盧縈披了一件外袍,站在窗口看向下面。

     花園中,盧雲手拿一卷書正在讀著,而元氏則捧著一碟糕點,站在他身側正眼巴巴地瞅著他。

     在她的目光下,盧雲頭痛地放下手中的書卷,抬頭說道:“還是留一點給大哥吃吧。”

    “可是還有好多,都不同味道呢。”

     “我吃飽了。”剛說到這裡,他對上元氏巴巴看來的眼神,忍不住長嘆一聲,伸手拈起一塊來。看到他伸手,元氏雙眼快活地彎成了一線……

     看到這情景,盧縈心中格登一下。

     不過轉眼,她便笑了笑,洗漱梳扮過後,盧縈換上一襲玄袍,走下了閣樓。

     看到盧縈,元氏脆脆地喚道:“大哥,你要出門嗎?你還沒有用早餐呢。”

    盧縈一笑,“我還不餓。”她看了一眼明顯給養肥了一點的盧雲,警惕地想道:以後得注意點,別一不小心被元娘給養得又肥又圓了。盧雲是男孩子,現在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吃再多也無所謂。她可不一樣,按年齡看來,她的條抽得差不多了,再吃得多,真的會橫著長。

     她對上捧著食盒,顛顛跑來的元氏,輕咳一 ​​聲,道:“我到外面去用餐。”也不理會元氏失望的眼神,盧縈轉身就走。

     馬車剛剛走出府門,對面一輛馬車劈面而來。不一會,那馬車的車簾掀開,耿六探出頭看著盧縈的馬車,喚道:“阿文,你這是去哪?我正要找你呢。”

     盧縈令馬車靠上,笑道:“找我?”

     “是啊。”耿六說道:“那不是昨晚你來去匆匆嗎?大夥今天正準備到外面玩一玩呢,想起了你,便讓我來叫你了。”

     對著陽光下,盧縈那張俊美清貴的面容,他藏住眸中蕩漾的喜愛,又道:“我都親自上門來叫你去玩,怎麼樣阿文,你耿六哥夠情義吧?”

     “夠。”盧縈一笑。

     “那現在就走?”盧縈剛應了好,耿六又道:“不行,得等等。今兒大夥都帶了女人,阿文,你要不要也帶一個?”

     盧縈迎上他的目光,搖頭說道:“不用了。”

     “那好吧。”

    眾世家子選的地方是在郊外。兩人的馬車趕到時,那些人已聚了個七七八八。二三十輛馬車散在那裡,每輛馬車中都有一個如花美人。

     耿六的馬車一停下,便走到盧縈身側,把她迎下時,他目光一轉,“啊哈”笑出聲來。

     盧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見前方正不緊不慢地駛來一輛馬車。馬車中,一個長相周正英武的少年,正擁著一個相貌秀麗可愛的世家女,兩人頭挨著頭,親親密密地耳鬢廝磨著。

     看到這情景,盧縈也是一怔。

     要知道,這裡雖然多數馬車上都有女人,可那些女人一看,不是家中的妾室,便是花樓女子,或者是美婢。只有那個女子不同,她梳的是姑子髮髻,而且看服裝打扮,那是端端正正的世家姑子……

     這麼在光天化日之下與男人同行,便是未婚夫婦,也過了些吧?

     見盧縈有點興趣,耿六在一側哧聲說道:“這孫朝啊,就是個多情人。三年前他為了娶那陳氏女,可鬧出了不少事。當時扯著那陳氏女要私奔時,把孫父都氣得暈過去了。怎麼才三年不到,他又與這馮二姑子扯上了?”

     盧縈還在聽著,一側另一個少年已笑著說道:“耿六你還真是孤陋寡聞了,這事現在在洛陽都鬧開了。前天孫朝牽著這馮二姑子的手跪在陳氏女面前,說他們兩人相愛已久,求著陳氏女成全呢。那孫朝還說,當時求娶陳氏女時,他以為自己喜歡的是陳氏女,其實他給搞錯了,他一直傾慕的人都是陳氏女的這個閨蜜馮二姑子。馮二姑子也說,她喜愛孫朝多年了,她還說她與孫朝兩人的感情,才是真正能夠天荒地老的。兩人逼著那陳氏女成全,讓她同意和離呢,當場就鬧大了。哎,孫朝的父親三年前就氣暈了過去,這一次,更是差點中了風。”

    真情麼?

     看著那當著這麼多人,也纏纏綿綿耳鬢廝磨的兩人,盧縈突然想到了曾郎,想到了當時的平因……那時侯,他們不也是有著感天動地的真情的!

     想到這裡,她唇角一勾,掩住眸中的冷意後,盧縈笑吟吟地問道:“這麼說來,孫朝是個好色之徒?”

     耿六搖頭說道:“他也不好色,哎,這人真不知道怎麼形容的好。”

     “那馮二姑子呢?”盧縈好奇地問道:“她真與陳氏女是多年閨蜜?”

     “那是,兩女一起長大,感情深著呢。若不是這樣,陳氏女這次怎麼會氣得這麼慘?當時就吐了幾口血,至今還纏綿病塌,有人說她只怕情況不妙。哎,這孫朝也是個奇怪的。他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啊?怎麼曾經捧在手心中疼的娘子氣成那樣了,他一點也不憐惜?他還有心思抱著新歡來玩樂。”

     盧縈在一側淡淡說道:“也許是他這新歡告訴他,他那娘子是故意裝病,故意讓他憐惜的。”

     耿六好笑地看著盧縈,道:“喲,真看不出來,阿文對女人心事還看得挺清的。”

     他這麼一說,話題便給扯開了。眾少年嘻哈中,盧縈瞟到那雲英未嫁的馮二姑子整個人都倒在孫朝懷中,簡直都貼到一塊了。

     說笑了一陣後,盧縈悠然地靠上了自己的馬車。

     正好這時,耿六被另外幾個少年扯了去。清淨了的盧縈,靠近馭夫淡淡問道:“閣下身手應該了得吧?”

     那馭夫看了她一眼,恭敬應道:“尚可。”

    能夠以一人之力,承擔起保護她的責任的人,身手怎麼可能只是尚可?

     盧縈笑了笑,慢慢說道:“等會找到機會,請閣下朝這馮二姑子甩出一個暗鏢……我很好奇,如果她美貌不在了,這兩人的真情該如何繼續下去? ”

     “……”

     馭夫看著她。

     對上他的目光,盧縈道:“怎麼,閣下不願意?”

     馭夫搖了搖頭,心下暗嘆,想道:這盧氏娘子這麼見不得男人三心二意,哎,實非主公良配啊。

     他不用想,也知道這件事稟報給主公後,他那一臉的苦笑和無奈。

     沉默了一會,馭夫說道:“好吧。”

     盧縈見他同意了,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衣袍,風度翩翩地走向耿六。

     就在這時,耿六朝著眾人叫道:“大夥都到齊了,可以出發了。”他又向盧縈叫道:“阿文,要不要到我的馬車上一塊玩兒?”

     盧縈笑了笑,應承了。

     眾少年各自坐上馬車後,車隊開始啟動。

     眾少年中,只有三四個沒有帶女人,盧縈和耿六正在其例。現在,這三四人都聚在耿六的馬車上,看的看書,聊的聊天。

     盧縈便是那個看書的。

     她懶洋洋地靠著車窗,陽光灑在她俊美的臉上,真是觸目驚心的雅麗。

     耿六瞅著,時不時有點失神。

     也是運氣,孫朝的馬車一直靠近著他們這輛,那兩個纏纏綿綿的人,那話兒像風一樣,無孔不入地鑽入盧縈耳中。

     “孫郎,你別不開心,陳姐姐一直身體很好,她哪裡就真的病得這麼重了?她是捨不得孫郎你。”說到這裡,那馮二姑子咬著唇,眼中含著淚,軟軟弱弱地說道:“要不,孫郎,我們還是回去?我,我就聽我母親的,住到山上的莊子裡去。陳姐姐聽了,一定身體會好的。”

     聽到這裡,孫朝馬上溫柔地說道:“不可。阿沅,我知你心善,可你一個未嫁之女,為了我做到這一步,如今名節已毀,無論如何,我不能讓你再受委屈。”頓了頓,他咬牙說道:“這次我會與陳氏和離!她比你堅強,她家也勢大,和離後她不會有事的。你就不同了,阿沅,我會疼惜你一輩了的。”

    聽到這裡,馮二姑子感動得眼淚汪汪,她低頭悄悄拭了拭淚水,轉眼擠出一個笑容感動地說道:“孫郎,有你這句話,我就算立馬死了也甘心了。”

     “阿沅,別說死的活的。我一定會疼你愛你,我們這一輩子也不分開。”

     “恩,一輩子。”

     聽到這裡,盧縈瞟了一眼前方,慢慢笑了笑。

     前方是一個山道,因這陣子雨水過多,修整時日過久的山道有點沆沆窪窪……

     旁邊的馬車上,那一對男女還在你儂我儂。突然間,那馬車的頭馬也不知受了什麼驚,猛然昂頭嘶叫出聲。隨著那馬人立而起,馬車一陣顛覆。猝不及防之下,馬車中的孫朝和馮二姑子猛然一滾,撲通一聲同時摔下了馬車。

     眾少年一驚,齊刷刷從馬車中伸出頭看來。耿六等人大叫道:“快,快去扶起他們。”

     不用他們開口,孫朝帶來的僕人已一擁而上,孫朝剛被扶起,便甩開眾僕搶前一步扶向臉朝下僕在地上的馮二姑子。

     剛剛把她扶起,他便憐惜而溫柔地喚道:“阿沅,你要不要緊?阿沅?”叫了幾聲,見馮二姑子不應,他白著臉急急叫道:“阿沅,你怎麼了?快來人,快快來了!”

     聽到他慌亂地叫聲,耿六在一側說道:“慌什麼?這樣一摔哪會壞事?應該只是撞到哪裡暫時暈過去了。快把她扶到一側掐幾下人中穴吧。”

    “好,好。”孫朝連忙扶著馮二姑子,小心溫柔地把她放在地上,不過轉眼,他便大叫道: “不好,她流了很多血。”

     耿六連忙說道:“把血拭乾,看看哪裡受了傷。”

     孫朝連忙掏出一塊手帕,小心地拭向馮二姑子。只見他拭著拭著,突然間,他像看到了什麼似的,聲音一啞,白著臉張著嘴一動不能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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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23:44:42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迎人和再賭

    耿六一見,心中格登一下,不由叫道:“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不會這樣一摔,那馮二姑子便給摔死了吧?沒那麼容易吧?

     孫朝白著臉,他胡亂搖了幾下頭,一把把馮二姑子抱起,憐惜而心疼地急急叫道:“快,快回去,馬上去找楊大夫,找楊神醫。”

     看到他急急地沖向馬車,眾少年都給驚住了。

     一陣急亂中,一少年沖了過去。被孫朝撞到後他也不怒,而是急忙湊頭看去。

     這一看,他倒抽了一口氣,叫道:“怎麼摔的?這下慘了,毀容了 ​​!”

     什麼?
     眾少年紛紛詢問間,孫朝顧不得多言,他三步兩步跳上馬車,嘶聲急喝中,那馬車急急返回,轉眼間便衝出老遠。

     馬車中,孫朝一直緊緊地抱著馮二姑子,隱隱中,盧縈見他在憐憫溫柔地低語著,“阿沅,別慌,別慌!我就給你找最好的大夫,你一定沒事,一定會沒事。阿沅,就算你真毀容了 ​​,我也會對你好的,我會一直一直對你好的。”

    是麼?毀容了 ​​也一直對她好麼?盧縈扯了扯唇,冷冷地想道:這我倒要看看了。她想,與別的事情不同,這件事,她定能很快就看到結果。

     那少年這時上了自個的馬車,他搖頭晃腦,一臉同情地在那裡說道:“事情有點不妙,馮沅臉上那道傷又深又長,從眼角一直到嘴角都割傷了。哎,這姑子可真是不幸。也不知她醒來後受不受得了?”

     他們雖是男人,卻也明白,容顏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麼重要。馮沅這容一毀,她這一輩子,也就毀得差不多了。

     感嘆了一會,眾少年便把這件事拋在腦後。

     看著讀書讀得專心的盧縈,耿六突然說道:“阿文,你就不好奇我們此行的目的?”

     盧縈抬頭,“哦?那我們是去幹嘛?”

    耿六朝自個兒後腦殼拍了一掌,嘆道:“早知道你是這副不驚不動的樣子。是這樣,我們這次啊,準備到洛河迎接一個人。”

    “到洛河?為什麼要出城?”

     耿六說道:“前方有一個碼頭,從那裡下洛河,關注的人少。”

     盧縈又問道:“迎接一個人?迎接什麼人?”

     耿六嘿嘿一笑,道:“這個人啊,還真值得我們迎接一下。阿文你是知道的,我們這些人,在家族中雖然也是嫡子,可都不是嫡長子。父親的權位我們沒份,家族中的很多大事,我們也伸不了手。這一輩子,也就這樣玩玩便過去了。這個人原也與我們一樣,當時在洛陽時,他天天悶在家裡讀書,平素又不會玩不愛玩,大夥還看不起呢。哪裡知道,他一過繼到他伯父名下,嘖嘖,短短一年多時間,便像脫了胎換了骨,與以前簡直是判若兩人了。現在洛陽城中的紈絝,都把他與我家耿二一起提了,你說他了不了得?”

     見到盧縈怔住,他笑嘻嘻地說道:“反正今天你會看到他。得,我也不說了,行不行,你親自判斷。”

     這時,少年們的車隊過了山道。

     當眾人來到河邊時,只見不遠處,又來了幾輛馬車。看到那些馬車,一少年瞟向盧縈,要笑不笑地說道:“喲,范陽盧十一又來了。”

     盧縈抬頭,果然,前方出現的幾輛馬車中,走在最前面的,不正是盧十一郎?便是另外幾輛馬車中的少年,長相都與盧十一郎有點相似。

     竟在這裡遇到了范陽盧氏的眾子弟。

     此刻,這些范陽盧氏的少年們,也在向盧縈看來。

     盯著她,這些少年一個個表情各異,不過總體而言,表情都帶著點不善。

     不說別的,這個盧文光是他的姓,便是對范陽盧氏的一種挑釁,更何況他又是個不知收斂的主?現在市井都有傳言,居然說這盧文才是真正范陽盧氏的嫡系嫡孫。

     出身不正,是范陽盧氏一脈永遠的痛,而盧文,則是引起他們疼痛的那根刺。雖然現在族中的長者還沒有發話,可年輕一輩沉不住氣的,已是越來越多。

     注意到范陽盧氏的眾子弟在靠近,耿六等人也沉默起來。他們看了看盧縈,又看了看眾子弟,不一會,耿六湊近盧縈,低聲說道:“阿文,大夥都是要在洛陽混的,你呆會多加體諒一點。”

     盧縈轉頭看向他,扯了扯唇,她很是溫文有禮地說道:“耿兄這可錯了,我從不挑事。”在耿六瞪大的雙眼中,盧縈嘆道:“你不信?你算一算,哪次是我主動挑的事?”

     馬車中的幾個少年還真的尋思起來。

     耿六想了又想,赫然發現,還真如盧文所說的那樣,好似,每次的事情,都不是他主動挑起來的。可是怎麼發展到後來,大夥就光記得了盧文的神采飛揚,得理不饒人了呢?

     低語聲,盧十一郎的馬車,終於與耿六的馬車並行。

     轉頭盯著盧縈,盧十一郎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溫文有禮地說道:“盧文,耿七生辰那晚你提出的賭,現在還作不作數?”

    盧縈抬頭看向他。

     見到盧縈的目光,盧十一郎慢慢一笑,他朝前面的洛河一指,說道:“非常湊巧,聽說那綺香閣想打入洛陽,把他們的船隊都開過來了。然後咱們洛陽的醉夢樓不服,於是這兩家約好了,遍請天下權貴作證,就在洛河這一段,靠近正河的支流之側做為場地,兩家以十日為期,準備比個高低。”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盧縈,咧嘴一笑,“阿文那晚的賭約還作數的話,那咱們也去湊湊熱鬧?”

    眾少年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事,一個個都興奮起來。耿六叫道:“有這回事?是什麼時候傳出的?”“以十日為期?從什麼時候開始?”

     詢問中,盧十一郎道:“今兒才傳出來的消息。聽說,為了以示公正,這兩家都不提前準備,實行臨時編樂編舞。至於日期嘛,便從後日晚上開始。”

     說到這裡,他又叫道:“咱們大夥都是洛陽出了名的會玩之人,那貼子肯定都有送到。”

     他轉過頭看向盧縈,笑瞇瞇地問道:“怎麼樣,盧文,敢不敢玩?”

    在盧十一郎挑起的眉目中,盧縈慢慢的勾唇一笑,道:“敢不從命?”

    一言吐出,四下一靜,不過轉眼,唯恐天下不亂的眾少年,便同時歡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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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23:45:33
第一百七十八章 相偎

    歡呼中,耿六也笑道:“綺香閣和醉夢樓要拼上十日?這可是十年難得一見的盛況,好,太好了!現在我也有點迫不及待了。”

    說到這裡,他轉向眾盧氏子弟,叫道:“你們也是來迎接陰澈的吧?一起去吧。”

     “我們過來,正是要跟你們說這事。”盧十一郎說道:“我們剛從上面來,聽到陰府僕人說,他家郎君發來飛鴿傳書,說是突然遇襲,如今歸期難定!”

    “什麼?”

     眾少年叫出聲來。陰澈竟然在臨近洛陽時遇到了襲擊?那動手的人當真是膽大包天啊,天子腳下也敢這般任意妄為。

     少年們的議論 ​​中,盧十一郎壓低聲音說道:“不過聽陰澈說,他心中有數,早做了防範,所以損失很小。估計過個兩日便能回來了。”

    他的聲音一落,另一個盧氏少年笑道:“我們剛才算了算,阿澈回來時,正好綺香閣也趕來比試了。他多半是掐著點來看熱鬧的。”

    他這樣一說,眾少年哈哈一樂。

     耿六等人跑了一個空,都有點失望。不過他們別的不多,這時間卻多的是,當下耿六轉過頭朝著盧縈直笑,“看來今日白跑一趟了。阿文,既然來了,我們一道去醉夢樓玩玩,看看他們準備怎麼對付綺香閣?”

     去青樓?

     這個盧縈有點不敢。她現在扮起男子來雖然惟妙惟肖,無人可以識破。可真正進入青樓,與那些常自在男人堆中混的女人打交道,卻是沒有信心。而且,看這些紈絝子弟的模樣,以他們的荒唐程度來猜測,只怕到時還會來個現場表演啥的。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可那種事真不適應。再說,給劉疆知道了,那後果不敢想像。

     想到這裡,她搖頭道:“先回城中吧。”

    “好,大夥回城。”

     眾少年嘻嘻哈哈掉轉馬車,朝著城中返回。

     這一路上,眾盧氏子弟與少年們打鬧成一團,看起來關係好得很。而且這種好,頗有種把盧縈排斥在外的感覺。

     可惜,盧縈一直明白得很,真正讓一個人,一個圈子看得起你,從來不是這種虛妄的交情,而是實力,魅力和魄力。

     這種打鬧交際從來不是她的長項,而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勉強。在她看來,總有一天,這些人會像成都的尚緹文慶等人一樣,接受性子本來便清冷的她,把她當成真正的朋友。

     於是,在熱鬧中,盧縈老老實實地坐在馬車一側,靜靜地翻著書卷。

     入了洛陽,盧縈不顧耿六的不捨,與他乾脆告別後,便令馭夫駛向昨晚上郭允安排給她的莊子。

     西城玉柳巷背山臨水,是個極美麗的地方。從青山小道上駛過,不一會,馬車便來到一個莊子外面。

     守莊的門子是個矮瘦的老頭,他朝盧縈的馬車和盧縈看了一眼後,佝著腰示意她通行。

     馬車緩緩駛入了莊子中。

     莊子中,只有一個樓閣,離樓閣很遠的地方,才有一排木屋供給下人使用。

     而此刻,那樓閣前,站著幾個一動不動的青衣衛。

     這是盧縈沒有想到的情景,她不由一呆。

     在盧縈下了馬車,緩步靠近時,圓臉青衣的郭允也看到了她,他大步迎來。一對上盧縈,他便低聲說道:“主公來了。”

     盧縈眨了眨眼。

     郭允的神色有點複雜,他盯著她,慢慢說道:“昨晚你離去後,我便向主公提到此處。今兒一早,他便來了。”

     頓了頓,郭允慢悠悠地說道:“盧氏,他這是想你了!”

     盧縈猛地抬頭看向郭允!

     陽光下,郭允臉上依然帶笑,可那笑容卻比平素多了幾分慎重。他看向盧縈,壓著聲音,認真地說道:“我與主公一起長大,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在意一個女人……阿文,你要懂得珍惜!”

     盧縈低頭。

     陽光下,她俊麗的面容波瀾不動,烏黑的眸子光芒閃動。直過了好一會,她才輕輕問道:“主公呢?”

    “在二樓。他知道你來了,上去吧。”

     盧縈點了點頭,提步入內。

     郭允慢慢回頭,他看著陽光下,一襲白袍,風度翩翩,彷彿把陽光折射出七彩華暈的俊美少年,突然嘆了一口氣。

     不一會,盧縈來到閣樓上。

     她一眼便看到了劉疆。

     他正雙手撐著窗沿,靜靜地欣賞著窗外青翠的山林。只著一襲玄袍的他,身材高大,光站在那裡,便如山凝嶽峙,有種無法形容的靜穆和神秘。

     是的,是神秘……

     隨著來洛陽越久,盧縈越是捉摸不透劉疆的心思。她原本想著,他身為太子,一直以來應該努力的目標,以及唯一的目標都是鞏固他的地位。

     可是,這個二歲便成為太子,不但有人脈,也更有能力和魄力的男人,卻在某些事上,帶著一種輕浮地放縱。

     如,他不曾早早定下一個勢力龐大的妻室,幫自己進一步鞏固地位。甚至,他放任與自己定下婚約的妻室暴病而亡。

     這種事,再加上朝野間說他喜怒無常的負面評價,原本都是他可以也應該控制住的。

     可他沒有,他放任那些流言。

     就在盧縈看著他出神時,背對著她的劉疆磁沉地低語道:“聽說你又多管閒事,毀了一個女人的容貌?”

    盧縈被他的聲音驚醒,她提步上前,與他一樣微笑地看著外面的青山綠樹,口中則淡淡回道:“是啊。”

     劉疆似笑非笑地問道:“便是為了告訴我,你的獨占之欲有多麼可怕麼?”

     “不止。”盧縈一派大方,她甚是隨意地說道:“我就是不喜歡看到那些頂著閨蜜的名頭,去斷人性命婚姻的……這種人,我見一個滅一個!”如馮二姑子這樣有身份的世家女子,她涉足孫朝的婚姻,圖的不可能是他的妾位!而她要成為心上人的妻室,在這個聯姻事關家族,和離並不現實的權貴圈中,最好也最實際的手段,就是把對方的正妻,曾經的好友活活氣死,逼死,自己再坐上那位置。要是她手段高明,還會令得那個被逼死的亡妻,落個不能容人的身後名……

     劉疆苦笑搖頭。

     事實上,做為好友卻插足他人婚姻,卻是這時代最常見的情況。畢竟一個正宗的閨秀,如果不是與女主人交好,根本連與男主人見面的機會都沒有。男子也是一樣,姦人妻室的,往往是男主人的好友或兄弟。

     劉疆慢慢轉頭。

     倚著窗台,他低頭看著盧縈。

     從窗口透射過來的光線,鋪亮了他半邊面孔,另半邊面孔,卻有點陰暗。這般一明一暗的光線,鋪陳在他的墨發上,令那縷縷髮絲根根可見,鋪陳在他的面容上,令得他那俊美得無懈可擊的面容,如蒼天鬼斧神工下的傑作,如那雕塑,透著種說不出的,直是惑人心神,動人魂魄的魔力!

     天下間,能看透這個男人的,應該沒有幾個吧?

     盧縈仰著臉看著他,烏黑的眸子,在窗口透過來的光線下,顯得專注而溫柔。

     這種溫柔,讓劉疆的眼眸中慢慢蕩漾出笑意來。這一刻,他在聽到盧縈對馮二姑子下手後產生的無奈和嘆息,也都煙消雲散去!

     他慢慢伸開雙臂,輕輕地把盧縈摟在了懷中。

     便這般摟抱著,他沒有用力,她也安靜地伏著,溫暖明亮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竟給盧縈一種天長地久的錯覺。

     劉疆低下頭,他把臉埋在她的秀發間,只覺得疲憊盡去。這個時候,他心中有一種感覺,彷彿他在這百忙期間抽空前來,只是為了這一抱……

     盧縈安靜地倚在他的懷中,全心全意地享受著他的溫暖,還有,這種讓人安寧的心跳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她的嘴角輕輕揚起。

     多少年了?好像從父親死後,她都沒有這麼安寧愉快過。

     這是一種奇異的體驗,彷彿回到了娘胎的嬰兒一般,舒服,靜謐,踏實,滿足,還有滿溢滿溢的,幾乎要流淌出來的歡喜。

     這一個下午,兩人都沒有說話。這般擁了一會後,劉疆把盧縈置於胸前,把臉貼著她的臉,雙手交叉放在她的小腹上,低低的,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

     盧縈時不時地應上一句。

     真要讓盧縈說起,兩人說了什麼,她一定啞口無言。

     她只知道,沙漏在那一刻,彷彿停止了流逝,而窗外的日光,已由東方轉向西方。明亮的,溫暖的陽光下,她的心,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那個叫足實的詞。

     樓閣下。

     一個青衣衛來到郭允身後,低聲說道:“頭,時辰不早了。主公怎麼還沒有下來?”便是與女人歡好,也過了幾場吧?

     郭允表情有點複雜,過了好一會,他才低低說道:“主公,一直與盧氏依偎在一起說著話。”他也藉給兩人添水添香的名義上去過一次,看到主公臉上的笑容,那催促的話,便給咽到了腹中。

     那青衣衛一怔,奇道:“就只是說話?”

    郭允點了點頭。

     那青衣衛失笑道:“與個女人有什麼好說的?”陡然想起一事,他又說道:“我從來不知道,主公還是一個這麼能說的人。”

     相識這麼多年,主公一直是個沉默不喜多言的人,便是在那些人面前偽裝時,也只是老笑著,至於話,他從來就不多。

     郭允點了點頭,低聲道:“正因如此,我才有點不安。”

     那青衣衛搖頭道:“沒什麼好不安的,女人嘛,再喜歡又怎麼樣?置入後院多寵幾次就是了。”

    正說到這裡,他叫道:“盧氏出來了。”他抬頭看了看日頭,喃喃說道:“都到這個時候了?”

     盧縈回到府中時,太陽已經開始西沉。

     她一進院子,元氏便跑了過來。朝著盧縈看了會,元氏突然叫道:“大哥,你今兒怎麼了?這麼高興?”

     盧縈一怔,問道:“我很高興?”

     “恩。”元氏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我從來沒有見大哥這麼歡喜過,你看,你進來時腳步都是飄的。”說到這裡,她想起自己前來逮她的目的,連忙又道:“大哥,那綺香閣和醉夢樓都發貼子來了。你要看一看嗎?”。

     盧縈笑道:“這事我知道。”她接過元氏遞來的貼子,細細看了兩遍後,盧縈揚起唇角,慢慢說道:“看起來是挺有意思的。”

     兩日時間轉眼便過去了。

     醉夢樓和綺香閣身為天下間最大的兩處青樓,一直享有盛名。而它們比拼的事,不用宣傳,也成了洛陽這一年來,最大的要事之一。

     因兩家比賽的場地在靠近洛陽的支流上。一時之間,洛陽船貴,無論權貴商家,還是普通庶民,都拼盡全力想搭上一隻船,親臨現場一睹究竟。

     耿六等人來接盧縈時,那表情亢奮之極。一少年更是手舞足蹈地叫道:“真沒有想到會是如此盛況。”

     他哇哇叫道:“傾巢出動,整個洛陽的風月人士全部傾巢出動啊。要不是時間太緊,洛陽周邊人都會趕過來。聽說這一次兩家之鬥,連陛下也給驚動了。”

     耿六是個沉穩的,這時刻也有點激動。他看了盧縈一眼,見她微微蹙眉,不由關切地問道:“阿文,你怎麼了?是不是擔心那賭約了?沒事,輸了也就輸了,反正你已經贏了范陽盧氏一場。這次輸了,也不過是扯平了。”

    那少年馬上接口道:“什麼叫輸了就輸了,這可不行,盧文,這事你得認真點。嘿嘿,上次你那洛河攔船一賭,把我們這些人都給震住了。這次你也不能讓我們失望才是。”

     又一少年叫道:“聽說陰澈那廝果然混上了綺香閣,呆會應該就可以看到他了。”

    幾個少年的說笑聲中,一人突然說道:“可惜了這難得的盛會,孫朝那廝卻來不了。”

     聽到他說起孫朝,盧縈來了興趣。

     見盧縈看向那人,一直關注她的耿六馬上說道:“阿文你不知道,那日孫朝帶來的馮二姑子,她真毀容了 ​​。”

     嘆了一口氣,耿六說道: “大夫給看了,說那容毀得很徹。大夫說,眼角嘴角,本來就是說話多,易牽扯的地方。馮二姑子傷了那裡,以後那半邊臉是不能看了。哎,孫朝這兩天急得口裡都起了泡,托著人四處找楊神醫呢。”

     另一個少年不耐煩地說道:“扯她做甚?好好一個姑子,非要纏上孫朝。現在弄出這一曲,聽說馮府已把她放棄了。孫朝現在是興頭上,過個幾日,看他還沒有這憐香惜玉的心思。不對,容都毀了,也說不上是香和玉了。 ”

     他揮了揮手,示意眾人不得再說這個話題後,轉向盧縈認真地說道:“盧文,聽說這兩天你沒啥動靜?我跟你說啊,男子漢大丈夫,輸贏不重要,可這般不戰而逃,可最是丟份。今兒這賭,你千萬要撐到最後。不然,休怪我們不認你這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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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23:46:54
第一百七十九章  濟濟一地盡少年

    看著眼前幾個迫不及待,生怕她不參賭的少年,盧縈勾了勾唇,淡淡說道:“那日到醉夢樓後,你們“一不小心”把我與盧十一的賭約說給那些美人們聽了?”

    見眾少年一怔,一個個瞪大眼看著她,一副你怎麼知道的表情,盧縈哼了哼,冷冷說道:“騎虎難下加美人慫恿的後果是,你們很是放了些豪言?還為此又設了幾個賭場?使得如今整個洛陽人都在等著這曲戲,所以你們又亢奮又緊張?”

     幾少年呆若木雞,過了一會,一少年才靦腆一笑,“阿文,你怎麼知道了?”他摸了摸後腦殼,直覺得眼前這個盧文,越發像自家那個能幹精明的長兄,什麼事都瞞不過他那雙精明的眼了。

     盧縈轉向耿六。

     耿六咳了一聲,有點不好意思地轉過頭。

     盧縈的目光所到之處,眾少年連連咳嗽。

     瞟了他們一眼,盧縈慢慢說道:“我的勝率多少?”

     那靦腆少年低頭,老實說道:“一賠三。你一,他三。”

     盧縈看了幾少年一眼,哧地一笑,慢慢說道:“看來你們幾個,是沒有把賭注壓在我身上了?”

     眾少年連忙嘿嘿直笑。耿六在一側笑道:“別生氣,阿文,我押了你。”這個時候,他盯著盧縈的目光有點複雜。這個俊美風流,又野性猶存,曾經讓他想拐走深藏的少年,這時刻給他的感覺,倒接近他家耿二了。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有點為之氣奪膽虛。

     盧縈冷笑道:“也只拿了一小半金押我?還有一大半押的是盧十一吧?”

     這下耿六也沒有話說了。

     盧縈頭也不回,朝身後的僕人命令道:“去叫元娘過來。告訴她,馬上拿出二千兩黃金,押我勝!”

     這話一出,眾少年瞪大了眼,差點倒抽一口氣。

     一開口便隨隨便便拿出二千兩黃金來玩,非是巨富不能為!真沒有想到,這盧文家看起來連個長輩也沒有,這盧文也是個還沒有及冠的少年,卻可以做得這麼大的主?

     他們面面相覷餘,不免又想道:一口氣便拿出二千兩黃金來賭?盧文對自己這麼有信心?

     可是,明知道她這兩天啥準備也沒做,又對這洛陽人生地不熟的眾少年,還是無法對她產生信心。

     這時,盧縈瞅了他們一眼,慢慢說道:“你們幾人,一人再拿出四百兩,全賭我贏。”

     在令得少年人愁眉苦臉時,盧縈毫不客氣地又說道: “做為你們擅自傳揚此事,把我逼到不得不參賭的地步的懲罰。這四百兩黃金,贏了,本金還你們,輸了,”她彎起唇,慢騰騰地續道:“也就輸了。”

     眾少年瞪大眼看著她。

     好一會,那靦腆少年叫道:“阿文,你這不是打劫嗎?”。

     盧縈冷笑,“我就是打劫!”

    另一少年也苦著臉叫道:“四百兩金我是有,可是阿文,這個,我大哥管得緊……”剛說到這裡,盧縈眼睛慢慢一陰,淡淡說道:“這麼說來,你是不願意了?”

    “願意,怎麼會不願意!”那少年立馬連聲點頭。開玩笑,在他們這個紈絝圈子裡混的,連這麼多點金都捨不得拿,那多沒面子?雖然這四百黃金,已差不多是他一年的零用了。

     每個圈子有每個圈子的規則,盧文現在好歹也是進了他們這個圈子的人,而且這幾天他們與盧文也是有來有往的。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逞一時口快,逼得盧文不得不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參賭,一旦輸了的話,將面臨整個洛陽人的取笑。盧文是有理由要求他們付出一定代價。現在很明顯的是,這四百兩黃金,便是盧文要求的代價……

    所以,這金他們便是肉痛也得拿。

     見搞定了這個,盧縈轉向第三個少年。

     那少年一直很安靜,見到她的目光,他馬上舉手,“我馬上讓人去拿金。”

     盧縈轉向了耿六。耿六不等她開口,便忍著笑說道:“四百兩金是吧?行,我馬上去拿。”

     不知怎地,他只覺得眼前這個橫蠻計較的盧文,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當幾人的馬車駛出洛陽城時,那三千六百兩金,已通過耿六的手交付到了莊家手中。

     此刻的官道上,到處都是擁擠的馬車和人流。一來到約定打賭的河灘,眾人便給那擠了一河的船隻驚得瞪大了眼。

     看著一眼望不到邊的船隻,望著那些乾脆跳下馬車,從這隻船跳到那隻船玩耍的頑童少年們,旁邊不時傳來驚叫聲,“這個,船還走得動? ”“那兩家的船呢?這可怎麼找得到?”

     看到這難得的熱鬧場景,眾少年明顯亢奮起來。耿六在一側說道:“走這邊,我們可是接了貼子的,可以直接入內。”

    說罷,他帶著眾人東拐西拐一陣,一直來到一處被封住的河灘旁。晃了晃貼子後,眾少年得以通行。

     不一會,他們下了馬車。而此刻的河灘邊,站了數百個少年男女,這些人,一個個衣著精貴,氣質不凡,都是身家不凡的世家子弟。

     看到他們,盧縈不由想道:要不是這樣的場合,只怕還找不到這麼一次性認清洛陽城的紈絝子弟的機會。

     那數百個少年男女各自聚成堆,正在那裡談笑風生。遠遠的,有人看到了耿六,便揮著手叫道:“耿軒,過來這裡,這裡。”     聽到耿六的名頭,好些少年都轉過頭來。

     只是一眼,眾少年少女的目光,便齊刷刷落在相貌風儀最是動人的盧縈身上。

     在這些洛陽第一流的權貴圈中的子弟,沒有一個長得差的,任哪一個走到官道上,都是可以讓那些庶民和少女們看花了眼的人物。

     可便是這樣,盧縈還是最引人的幾人之一。

     這主要還是因為她的外表。扮成男子的盧縈,陰柔俊美,冷峭風流,那容顏,那身段,那舉手投足,實是一等一的絕色。對於喜好男色的人來說,盧縈這樣的,算得上風儀無雙了。

     盧縈含著笑,跟在盧縈身後朝那堆少年走去。一路穿行時,不時有議論聲傳來,“他就是盧文?”“聽說是個膽大妄為又聰明過人的。”“他那洛河攔船的事,都送到了陛下的案頭了。聽說有官員提議成立專門的河運管理署。還有人主張提拔這盧文呢。不過上頭說他任性胡鬧,功過相抵,就這麼壓下了。”

     “都說這盧文一來,洛陽四大美男要換個排名。今日看來,果然如此。”

     眾目睽睽之下,盧縈一行人來到了最前面。

     率先迎上的是盧十一,他大步走來,朝著盧縈上下打量幾眼後,他神色複雜地笑了笑,慢慢說道:“盧文果然出手不凡……一下子拿出三千六百兩黃金賭你自個贏,這手筆,了得!”

     三千六百兩黃金這個數字一說出,人群中傳來一陣倒抽氣的聲音。

     正如盧十一所說的,能為了區區一賭,而且是沒有幾分勝算的賭拿出這麼多黃金,這盧文不管背景如何,光這財富,這手筆,便能鎮住在場的這些人。

     此時此刻,少年們都在瞪大眼看著盧縈。心中都在想道:世人都說我們紈絝,原來這盧文,才算得上真正的紈絝!

     成功地鎮住眾少年,引得眾少女美目漣漣地向盧縈打量著時,身後又是一陣騷動傳來。

     不一會,有人叫道:“是耿左將軍,他們竟然也來了。”

     這話一出,眾少年紛紛轉頭。

     盧縈也轉過頭。

     果然,一行十來個青年剛下了馬車,正朝著他們緩步走來。

     這十來個青年中,耿二走在最前面,另外幾個,盧縈在齊秀山下都見過。

     這些青年的人數雖是不多,可影響力,卻是勝過在場數百人了。要知道,他們都是家族的嫡長子,每個人的身後,都有一個家族,舉手投足間,甚至能影響洛陽的時局!

     這些嫡長子一走來,被他們的淫威震懾得入了骨入了血的少年少女們,齊刷刷低頭屈膝行禮。

     不知不覺中,四下完全安靜下來。

     安靜中,只有這十來個青年行走的腳步聲,以及他們漫不經心地交談聲傳來。

     這種影響和威壓,遠遠不是盧縈這個靠皮相和一鳴驚人的手段,以及暴發戶的大手筆的出場方式能比。

     轉眼間,眾青年來到了盧縈面前。

     在他們的目光下,那些做弟弟的,一個個老實得像只鴿子一樣埋著頭。隨著他們一喝,便都乖乖地滾過去聽訓。

     盧縈瞟了他們一眼,轉過頭來。

     這一轉頭,他便迎上了耿左將軍的目光。

     自上次不歡而散後,再次相逢,耿左將軍依然是那張冷酷得不苟言笑的臉。他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在定定地打量了盧縈一眼後,朝她走上幾步。

     來到她面前,他又低下頭把她盯了一會,這才壓低聲音,慢條斯理地說道:“玩得這麼大……你在想什麼?”

    盧縈知道他的意思。他知道她是女兒身,所以不明白她這樣張揚狂妄地出風頭,到底是想幹什麼?

     事實上,這點不止是他想不通,任何人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是個女子,也會想不明白。

     面對耿二的不解,盧縈歪著頭朝他一笑。

     這一笑,真個眸光如水,波蕩春意流!

     不知不覺中,耿二給看呆了去。

     盧縈沒有發現他的異常,歪著頭勾唇笑道:“將軍真想知道原因?”

     從美色中清醒的耿左將軍聽到這句話,陡然想到她上次對他隨口撕的謊,頓時眸光一冷。他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我無所謂。”說罷,他提步走向一側的耿六。

     與此同時,只見江面上駛來兩隻快船,轉眼間,幾人跳下快船,他們在人群中尋了一會,看到了盧縈和盧十一,當下快步向他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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