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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鳳月無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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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 16:12:01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4-3-1 18:40 編輯

番外第四十四章 耿秉夫婦和盧縈

    在一個個衣鬢生香的客人踏上甲板時,一輛馬車駛過黑暗,來到了洛河邊。

    看著那不遠處的巨船,從馬車中走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

    他剛準備提步,眼楮一轉看到站在不遠處朝自己微微笑著的熟悉身影,不由唇角微揚。

    他直走近那修長的身影,靜靜地凝視了她片刻後,男子聲音低而清冽地說道︰“好久不見。”

    盧縈看著他,對著這夜色下成熟了,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微笑道︰“好久不見。”

    這麼多年沒有見面,真正相對時,卻相顧無言。耿秉神色復雜地看著盧縈,過了一會,他輕聲說道︰“看來你過得很好。”

    是啊,盧縈一定過得好,她怎麼可能讓自己過得不好?依然是張揚的眉眼,依然是明亮奪目的眼神,依然美麗的身影,彷彿時光都厚待于她。

    耿秉還待說話時,身後一陣低語聲傳來,卻是有一隊人朝著這個方向走來。

    隔了十三年後的會面,他不想這麼快結束,當下朝旁邊一指,低聲道︰“借一步說說話吧。”

    “好。”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樹蔭下。

    遠處的湖中光亮逼人,岸邊插滿了火把,這個晚上的洛陽城,注定是熱鬧繁華的。耿秉就著火把光,定定地看著盧縈,過了一會又道︰“劉疆呢?”

    盧縈微笑道︰“他在給兒子保駕護航。”

    耿秉低聲說道︰“前幾天陛下昏迷過一次,大夫說,他怕是活不過四月。”

    盧縈遲疑了一下,這才說道︰“這個消息我也知道了。”說到這里,她輕輕又道︰“以後這個天下,是劉莊的了。”

    頓了頓。她又問道︰“你曾經幫過元兒,劉莊上位後,不會對你不利吧?”

    耿秉笑了笑,說道︰“這個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嗎?恩,我耿府太過忠心為君,劉莊也不是太心狹的人,他最多也就是奪走我的兵權,讓我休息一陣子……我早就想退下了,這也是個機會。”

    解釋到這里。他看著盧縈,慢慢又道︰“這些年來,我一直打聽著你們的消息,知道你過得很好後,心里也就安生了。恩。你回到洛陽後,似是沒有與陰澈打過照面吧?他現在過得還可以。”

    盧縈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她望著他說道︰“你說這人生,真是走過了的路,就不能再回頭了。我總記得以前我剛到洛陽時,與你們見面的情景。”說到這里,她也有點惆悵。側過頭看著右側黑暗的樹林中,盧縈悵然若失地說道︰“那時覺得時間過得很慢,仿佛只要一回頭,大伙就都站在原處。永遠不變地等著你過去。後來才知道,原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們都會變,都會老。”

    她這話。不是余情未了,而是一個人在隔了十幾年後。驀然回首時,必有的那種悵然若失。有所謂‘當年明月在,曾照彩雲歸’,在當年時,總以為那明月是永遠在的,直到再不能回頭了,才知道,原來青春過去了,就永遠沒有了,年少的伙伴離開了,也就永遠離開了。再相見時,人還是那人,心境卻不一樣,彼此之間,再也回不到從前的那種感覺。這心態,與愛情無關,與友情無關,它只是一個人對流近的青春的不舍罷了。

    胡亂說到這里,盧縈突然問道︰“你娶妻了麼?”

    耿秉笑了笑,道︰“當然娶了,以我的家世,怎麼可能一直獨身。”頓了頓,他又道︰“其實我挺想獨身的,這樣子清淨。只是家族有家族的考慮,終是身不由已。”

    盧縈本只是隨口問問,聽他這麼一說,倒是好奇起來。她笑道︰“怎麼,你的妻室讓你不滿?”

    “也沒什麼不滿。”耿秉像與交好的兄弟說話一樣,淺淺笑道︰“她就是個典型的,以皇后為楷模的洛陽閨秀,矜持聰明保守內斂,恩,在內宅事上很有點心機。”頓了頓,他又說道︰“她嫁與我,嫁的是耿府耿秉,我娶她亦是如此。這點不似你與阿疆,你們之間有情,我們之間只有恩義。”

    聽到他這完全是對著好友說的牢騷話,盧縈笑了起來,她說道︰“有所謂恩愛夫妻,自古以來,夫妻之間的恩便排在愛之上,你和你的夫人這種情況,那叫符合聖人大道。”一句話說得耿秉也是哭笑不得後,盧縈垂下眸,甜蜜而幸福地說道︰“至于我與阿疆,我們是愛在恩上……此等事,需千百年的苦侯才有,你羨慕不來。”竟是自然而然的得瑟起來。

    耿秉張目結舌地看了她一會後,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後,他說道︰“行行,你們是千百年的苦侯,我沒有那福氣。”轉眼他轉開話題問道︰“你們是準備陛下過逝後再離開,還是會在最近離開?”

    這句話,盧縈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側頭尋思起來。

    ……望著那樹林中隱隱約約的人影,一輛馬車中,一個貴婦的聲音低低地傳來,“不必找了,我看到耿郎了。”

    她這話一出,那僕婦連忙四下張望,問道︰“夫人,你說將軍在哪里?”

    看著僕婦這傻傻楞楞的樣子,那貴婦人因為心情不好,有點不愉了,她轉過頭看著隔得老遠的樹林,那相談甚歡的一對,緊緊蹙起了眉。

    這時,另一個僕婦湊近前來,她朝著貴婦人低聲稟道︰“夫人,李氏常氏吳氏鄭氏她們都過來了。”

    貴婦聽到這些名字,眉頭蹙得更深了。過了一會,她低低地說道︰“阿甦。”

    “婢婦在。”

    “你說要是當年耿郎娶的是盧文,會不會根本不會納那麼多妾?”

    那僕婦被她的語氣驚了下,過了一會,僕婦低聲說道︰“夫人,將軍一直敬重于你。身為主母,有了男人的敬重也就夠了。”

    “夠了麼?”貴婦低低地笑了起來。明明與平素一樣的笑聲,可那僕婦卻覺得,這笑聲中恁地帶了幾分悵惘和苦澀。過了一會,貴婦低低說道︰“我妒忌盧文,我恨她。”

    那僕婦一驚,她看向貴婦,急急說道︰“夫人,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事,將軍與盧文又沒有發生過什麼。再說了,將軍的夫人只有你,只是你,盧文也是嫁了人的,何必生這種無端之火……”

    她才說到這里。那貴婦打斷她的話頭,低低說道︰“我便是恨她。”一句話令得那僕婦住了嘴後,她低低的繼續說道︰“我恨她。明明她都成了婚,還生了幾個兒女,可在將軍眼中,她還是昔日好友。在將軍看來,天下的婦人分為兩種。一種是婦人,另一種,則是一個叫盧文的婦人。她盧文獨一無二,而我。不過是掛上他妻室名頭的一個婦人而已。”

    說到這里,貴婦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慢慢說道︰“你說盧文有什麼好?自以為是,自命不凡。張揚不知檢點……我呢,我五歲開始。便被專人教授禮儀規矩,我能用最規範的小隸寫時人喜歡的華麗詩賦,不過我不需要才女之名,我會管帳,從小就跟母親一道學習內宅之事,我生來,便是做為一個權貴的優秀妻子而培養的,我會管教僕人,會與別的夫人打交道,會妥善處理好內宅的關系,會說讓丈夫舒心的話,會在關健時候提醒他振作,會從細微處幫他留意官場變化……一切大家閨秀必須會的,我都會,都精通,可為什麼耿郎心中,那個獨一無二的女人,竟是那個不知羞恥的化身男子,還在男人中周旋,可笑的賣弄才情,還與那些下賤的風月伎子混在一起的盧文?而不是我?”

    貴婦說到這里時,那僕婦唇動了動,一句話差點脫口而出,“那是因為夫人與別的閨秀做一樣的事,仿佛是批量炮制的,而盧文一直在做她自己。”當然,這話她沒有膽量說出來。眼前這個夫人,雖然端雅得體,是個優秀的主母,可她同時也是一個小心眼的女人,她對付不服她管教的僕人和妾室的手段,可狠著呢。

    貴婦苦笑了一陣後,眼角泛出了晶瑩的淚花。過了一會,她喃喃說道︰“其實耿秉是個好丈夫……最嬌美的妾室,他也不偏愛,他永遠尊重我,永遠給我正妻的待遇,去年那個小妾仗著懷了身孕,對我說話沒輕沒重的,結果他就把她冷了三個月。在尊重我這種事上,他一直配合著我。”

    沉默了一會,貴婦又道︰“年輕時,母親和那些貴婦總是說,女人只要做到我這個地步,就不可能不幸福……可是幸福是什麼?是守著一個宅子,管教著丈夫的兒女和妾室財產,還是得到丈夫的一份尊重,不多也不少,就是那點尊重,然後相敬如賓的過上一輩子?阿甦,我記得你與你丈夫在一起,老是樂呵著,你能不能告訴我,幸福是什麼?”

    阿甦頓了頓,半晌才低聲說道︰“阿甦想,幸福應該是疼自己也疼自己的丈夫吧。夫人,你平時太累了。”

    “我很累嗎?我不覺得啊。”

    “恩,夫人很累的。夫人總是兢兢業業守著那些規矩,唯恐沒有保護好自己的顏面,每走一步都想三步,與將軍說個什麼話,也是在心里過了三遍才說出的。將軍說的話,夫人也要想個三遍,要想出很多條意思來。還有,夫人明明不想將軍納妾,還一再主動地開口,只為了討老夫人歡心。婢婦知道,夫人是想將軍自己開口說,他不納妾了。可將軍他與夫人沒有那麼近,他也沒想那麼多的。還有,夫人幫將軍納了妾又防著她們,上次婢婦看到將軍那眼神好象挺不喜歡的。”

    貴婦也沒有想到這個跟了自己多年的僕婦會說出這麼多。她一直覺得自己做得很好,做每一件事時,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全了,都以最不得罪人的方式最周全的方式在行事。怎麼從她這口中聽出,自己竟是一點也不聰明了?

    那僕婦說到這里,自己也有點悔了,當下她急急地說道︰“婢婦不是那意思,婢婦就是說,夫人太重規矩了,都把自己束縛了。其實有點事,夫人不喜歡,跟將軍明說出來就是。要是那盧文,她就肯定會直接說出來。”她覺得,夫人和很多貴婦的共同想法就是,什麼事都可以在妥協中達到周全,可是這樣不是很累嗎?明明很累很辛苦,還要這麼周全干什麼?她想不明白。

    其實貴婦也想不明白。她十幾歲嫁給耿秉,現在一晃十年了。她的枕邊人,依然如初嫁時一樣,與她隔了一層,總有點疏離。每次她要給他納妾時,他就那樣淡淡地笑著,淡淡地看著她,沒有反對,也沒有贊同。他恪守著夫妻之道,在應該來她房中時,除非在外,從來都會到她房中來。而在平時,他很多時候甚至寧願睡在書房。有時她都覺得,自己也罷,眾妾也罷,在耿秉的心中,只是一個符號,只是一個代表女人,代表能生兒育女的符號。

    還有,她一直不明白,盧文那樣根本不合主流,應該被所有人厭棄的女人,怎麼就有自家丈夫和陰澈,還有前太子劉疆那樣優秀的男人看重和珍惜?

    這個悵惘的女人,可能這一生都不會明白,當一個女人一生考慮的重點都是“怎麼維持體面”“怎麼讓別人不說閑話”“怎麼讓丈夫滿意讓婆母滿意”“怎麼才是合格的貴婦”時,她就已經輸得徹底了。明明,她排在第一考慮的,應該是,“怎麼做好自己”。這世間的事都是這樣,當一個人所思所想,都以取悅別人,都以顧及別人的想法為目的時,她其實已經迷失了。當然話說回來,這樣的女人,是男權時代中,永遠是大男子主義心中的賢妻,因為她懂得妥協嘛。她也許做得很好,也許對得起主流,她唯一對不起的,只是她自身而已。

    就在貴婦怔怔地看著地面出神時,身邊的僕婦突然說道︰“夫人,將軍朝這邊過來了。”

    僕婦的話令得貴婦下意識的凜然端莊起來。

    轉眼間,耿秉便走到了自家夫人的馬車前。就著火光,他瞟了一眼隨時隨地都顯得很完美的婦人,淡淡說道︰“今晚應該會發生一些事,這里並不安全,你還是回去吧。”淡然的丟下這句話,耿秉大步離去,直到他的身影被人群淹沒,他也沒有回半個頭。不過不需要回頭,很少得到丈夫這麼體貼的貴婦,已感動得歡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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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 16:12:20
番外第四十五章 現太子昏憒啊

      就在眾人看著一個個權貴,朝著那巨大的船人走去時,突然間,從遠處的黑暗中傳來了一陣鼓聲。

  那鼓聲咚咚而來,不疾不緩中,帶著一種鏗鏘之力,彷彿氣定神閒,彷彿力破萬鈞。

  就在眾人暗暗納悶之際,猛然的,遠方黑暗的河道處燈火大亮,又是六條巨船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不過與前一條巨船不同的是,這些巨船中,有的站著名聞天下的樂師,正悠然自得的奏著曲,有的是名聞天下的絕色名妓,正穿著如夢如幻的衣裳在翩翩起舞,有的顯然是雜耍高手,一個個身著白衣的少年正在甲板上,那高高升入天空的竹桿上做出優美驚險的運作……

  每一個洛陽人都知道,天下間,有各種各樣的奇人異士,他們或許會在荊州揚名,或許會在蜀州驚動一時。或許,眼前這個名聞洛陽的絕色美人,比起那遠處南韁的豔色來,也不過爾爾。只是,洛陽雖是天子之都,也不可能把那些人通通叫到洛陽來,因為,那些稱雄於一地的,雖然只是個下九流派的,可也是一時一地之王,他們不會來到這洛陽受權貴眼色。

  而這一刻,隨著那一隻隻巨船越來越近,他們赫然發現,那些名聞天下,早就聽過卻無緣一見的身懷絕技之人,竟是一夜間出現在這洛河之側,出現在這些巨船之上。

  而隨著巨船越來越近,岸邊的眾人能夠看清他們的動作時,一個個都是目不暇接,陶醉不已。

  望著那漸漸佔據洛河河道的巨大船隻,黑暗中,一個金吾衛帶著怒意地低喝道:“這麼多船,這麼大的船經過,你們的眼睛就通通瞎了?現在它們都在我面前了,你們還敢說不曾見到經過?”

  他的聲音中,帶著濃烈的殺氣。

  於是,隨著他這喝聲一落,撲通撲通地跪了一地的金吾衛。

  見到這些平素囂張傲慢的金吾衛們跪在地上哆嗦著,一個消瘦的文士走了出來,他來到那金吾衛首領身後,低聲道:“現在責怪他們也是無用……不如,也不用管岸邊的這些人,馬上出動兵馬,把這些船上的人全部鎖了?”

  說到這裡,那消瘦的文士一臉戾氣地說道:“總不能就這樣讓他們揚長而來,又風風光光地離去!偌大的洛陽城,都成了這些下九流之人想來則來想去則去之地,那太子威風何在?便是我們也沒甚顏面了。”

  那首領聞言沉思起來。

  過了一會,他沉聲道:“這事得請示太子殿下。我已經派人去詢問了,應該就會有消息來了。”

  他的聲音一落,黑暗中,一個騎士匆匆而來,他走到那首領身側後,恭敬地拿出一份手諭低聲說道:“太子說,不用理會旁觀之人,把這些人馬上鎖拿!”

  “是!”那首領匆匆看了一眼,馬上高興地應了一聲後,轉入黑暗中忙活起來。

  這時刻,眾船開始慢慢靠近岸邊。

  漸漸的,七條巨船連成一片,就在眾船連上的那一瞬間,一條黑色的鏈條從巨船的二層甲板上甩出,一條一條的串了起來。

  此刻,船與船之間還隔了個百來步。可隨著那黑色鏈條串上,一個全身白衣袍服的少年,一個縱躍翻上了鏈條,就在這河風呼嘯中,閑庭勝步般的在鐵鍊上行走起來。

  他身姿挺拔,這般行走時,衣袍當風,整個人步履穩健中帶著一種飄逸之美,看著他行走在高高的半空,下面是看不見底的洛河水,圍觀的眾人既是懸緊了心,又是大感刺激。每當看到他兩條之間的鏈條,來到下一隻船時,便有人迫不及待的高喝起來,“好——”

  叫好聲傳遍了夜空,看著下面甲板上或歌可舞或樂,上面又是一個個驚險動人的表演,一個中年人笑道:“怪不得東海王世子說,這是無上之宴,原來竟是聚集了這麼五湖四海的絕頂之人。”

  另一個青年則朝船上一指,“看到沒有?那裡面烹飪的都是世間最優異的廚子,你聞聞那香味,只怕連皇宮中也沒有這般美味。”

  “當真?好想進去見上一見。”

  就在這人的聲音落下時,一陣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傳來。轉眼間,河岸邊已是出現了一大片黑森森的,全副武裝的金吾衛。

  這些金吾衛一出現,四個便是一靜,在眾人同時驚駭著退下時,一個中年人朝著河中一指,暴喝道:“把他們全部拿下了!”

  他的聲音一落,大河的四面八方,湧出了無數的快船,一個個身著黑衣勁衣的金吾衛,氣勢洶洶地向這些大船圍去。

  就在這瞬息而來的警張之時,第一條巨船上,傳來一個清悅的嘆息聲,“我不過是聽說父皇身體大好,想為他慶祝一番而已……哎,有些人的性子,也太不能容人了。”

  這聲音一出,眾人齊刷刷轉頭看去。

  他們對上了站在高高的甲板上,白衣當風,美貌得咄咄逼人的盧縈!

  此刻的盧縈,換了一襲女裝,頭髮挽起高髻,臉孔經過精心的修飾,美貌高華,宛如世間最尊貴的婦人,只是那濃眉的眉,那過於明亮的眼,給她添了一份野性的,咄咄逼人的美!

  這是時隔十三年後,盧縈再次以真面目出現在洛陽人眼前。

  而且,還是被包圍之時!

  就在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一個個朝著盧縈指指點點,低聲說道:“她就是盧文?”“原來盧文長得這個樣子?”“一看就不似是好人家的賢良閨女。”“看起來甚是年少,真不似老邁婦人。”

  在一個平均年齡只有四十來歲的時代,三十好幾的盧縈,已是當之無愧的老嫗了。

  對著一雙雙朝自己看來的目光,盧縈雙手一哈,聲音清冽地笑道:“諸君,好久不見了,我是東海王妃盧氏阿縈,今聞父皇病情轉好,特意獻上世上無上之樂,無上之舞,普天同祝龍體安康!”說到這裡,她還舉起一個令牌,笑吟吟補上一句,“我此次前來洛陽,可是得了父皇旨意來的哦。”

  她 ​​含著笑意的聲音清亮地說到這里後,轉頭看向黑壓壓圍來的快船,以及快船上的金吾衛們,看向堵在岸上的盔甲騎士們,挑著眉頭驚異地叫道:“咦,這是何意?不知我盧縈犯了何等錯誤,竟是一出現便被大軍相壓?”

  說這話時,她那雙過份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那金吾衛首領。

  那首領一時口塞,他還真說不出盧文犯了什麼罪。本來他還可以說,盧文身為蕃王之妃,沒有聖旨無故入京,有圖謀不軌之意。可剛才,盧文卻又拿出了陛下的令牌……

  見他說不出話來,四下的人群中,傳來了一陣陣低語,“這廝是誰派來的?”“想不到太子殿下平素最是寬厚,可關健時候,卻是個不能容人的。”“是啊,先太子已貶為東海王了 ​​,這些年也是兢兢業業守在東海,怎麼太子就容他不得?”“太子無法容下先太子,這也只是小事,可無緣無故於大庭廣眾當中擒拿,這也太不體統!”“陛下還在呢,太子便已如此不容人?”“我等都在,太子便當面無故拿人,真是豈有此理!”

  一個個議論聲,越到後來越是憤怒,越到後來越是咄咄逼人。

  那金吾衛首領聽著聽著,臉色一白。他知道,便是這天下,是劉氏的天下,便是太子殿下現在一手遮天,可冒天下之大不韙而做出讓人唾棄之事,一舉撕破自己忠厚臉皮,那也是會被口誅筆伐,會被群臣唾罵,史官指責。最重要的是,當今陛下,並不止一個兒子,太子便是成了天子,他也有兄弟,他也要有名聲,他也不能讓人以為自己是昏君,以致授人以柄!

  陛下還沒有死,太子便一舉撕披忠厚面具,對先太子妃動手。那其他人呢?要知道郭皇后可是有五個兒子的!要知道,郭氏一族現在還在朝堂上的!要知道,當年先太子時,這裡的很多權貴大臣都向他效過忠的,要是太子心胸這麼不能容人,焉知他會不會計劃當年之事?

  身為儲君,卻毫無容人之量,陛下還在,便對兄弟下手,這便是當年的商紂王周湯王,也差不多就是這般昏憒啊!難道好不容易太平了的世道,又要因為一個昏暴之君,如那秦朝一樣二世而亡嗎?

  於四周的議論 ​​聲驚惶聲中,那首領很快便明白了這其中的關健所在。他迅速地轉向那個向他傳達太子命令的黑衣騎士。可是這時刻,哪有那騎士的身影?

  就在那金吾衛急急張望時,黑暗中,一個將軍策馬急馳而來,他衝到面前,忍著怒意低喝道:“誰讓你動手的?”誰給你天大的膽子,讓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的?還連個偽裝也不曾,就掛著金吾衛的皮直接包抄?

  那首領結結巴巴地說道:“是張武,他拿了太子旨意來,讓我馬上動手!”

  “廢物!”那主管皇城安全的將軍氣急了,他低喝道:“你被人算計了,張武?張武早在二天前便臥床不起了,奄奄一息了。”

  “可是不止是張武,還有劉敬,魯成,王出,還有……”那首領數了一大堆人名,急急說道:“自今天下午開始,他們給一個接一個的給我傳達太子旨意,讓我密切關注這裡的變化,還讓我調動兵馬沿途設下哨卡。將軍你要相信我,要僅僅只是張武的隻字片語,我也不敢這麼放肆啊。實是這一整個下午,我就不停地接到太子命令和太子的手書,雖是先前太子還有猶疑,說是密切盯著不要輕舉妄動,可很多命令是明顯帶著防備的,所以最後張武讓我動手不顧河岸上的人直接圍殺時,我就信了啊。”

  這話一出,那將軍哪有不明白的?眼前這個金吾衛首領,分明是中了人家的連環計了。對方派來的人,混在太子的真命令中,這一真一假的命令不停的混雜,彼此內容又相差不遠,最後時刻再直接令這首領做出迷糊事,實是怪他不得。

  他沉著臉盯著那滿頭大汗的首領一會,半晌卻是說道:“……事已至此,你還是下馬受擒吧,回去後,我們會好好把此事查清。”轉眼他看著一個個憤怒的眼神,低低說道:“不過是這麼一個簡單的計策,便把太子殿下陷入兩難之境麼?”

  先太子劉疆無過被貶,一直是老臣和史官們痛心的事,便是很多百姓,也常為此事遣責陛下,說是陛下一生英明,唯此事上犯了大錯。無故而廢嫡長子,將會亂了漢室天下。而有了今晚,只怕那些人的口誅筆伐,饒是以太子殿下今時今日的雄厚根基,也是難以抵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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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番外終結

      於是,在盧縈笑吟吟的目光中,那個金吾衛首領不得授手就擒,把他捆住後,那將軍手一揮,把眾金吾衛通通喝令退下後,向著眾人團團陪禮道:“夏聰聽信饞言,驚憂了東海王和東海王妃,現在聽憑王妃發落!”

  說罷,他手一揮,把捆著的那金吾衛首領扔到了盧縈的腳前。

  盧縈唇角的笑容更燦爛了。

  燈火通明中,她抬起頭,瞇著眼享受地掃視過一眾帶著憤懣之色的金吾衛和官員後,冷冷說道:“我可沒有那個膽量發落他!”

  說罷,她衣袖一拂退入艙中,劉元正在艙中侯著母親,見到盧縈過來,他大步上前,低聲說道:“母親?”

  “再玩半個時辰便全部遁入黃河。”

  “好的。”

  “阿慶還沒有回來?”

  “還沒有。”

  “那你先行離開,我與你父親等到了阿慶再離開洛陽。對了,不必離得太遠,就在洛陽周邊便可。”

  “好。”

  ……

  這個晚上,注定是讓洛陽人深深銘記的夜晚。來自天下十三州的高手向洛陽人展示了他們的絕技之後,幾隻巨大的船隻在夜色中緩緩退入洛河,這些船隻上鼓樂齊鳴,直到離開了洛河,眾洛陽人彷彿還能聽到那船上的華美樂音。

  天亮了。

  又是一個春好日。

  望著外面蔥蔥鬱鬱的春色,盧縈低笑道:“也不知陛下知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

  劉疆沉默了一會,道:“應是知道了。”

  “知道就好,那我們又有一陣子安寧了。”說到這裡,盧縈伸了一個懶腰,走下了客棧。

  洛陽街道中,還是人來人往,盧縈走出不久,一個護衛便來到她身後,低聲說道:“李秀娘和離了!”

  李秀娘?就是那個他們剛剛進入洛陽時遇到的婦人,那個與自家夫君結褵五年,不曾有孕,被那夫君欺凌著的婦人?

  盧縈想了想,輕嘆一聲,道:“我不是派過人在她身邊嗎?只要她想藉助外力脫離他那丈夫,我的人便會把她帶到身邊。現在她沒有過來,只是不聲不響和離,那定然是她自己的選擇了。”

  “是。她什麼也沒要,就那麼拎著包袱離開了。”

  “這怎麼能行?”盧縈馬上冷笑著,“去,你們去放風聲,把李秀娘那個前夫所做的,對他夫人無情無義的大小事全部放出去。哪有人逼走了糟糠之妻還若無其事的?至少也要讓他聲名掃地,讓那準備嫁他做繼妻的女人也跟著抬不起頭來!”

  “是!”

  看著那護衛大步離去,盧縈甩了甩袖,悠然自得地繼續朝前走去。

  下午時,還在逛街的盧縈得到了二兒子劉慶回歸的消息。這一次,他竟是立了大功返回的。

  傳說中,劉慶帶著幾個世家的人馬,千里追蹤那些綁架了幾十個世家子的黑龍水匪,水道山道,歷盡千辛萬苦,最後還是大軍無用,他一人以巧計,憑一人之力生生救出了那幾十個世家子!

  竟是一轉眼間,幾十個世家便承了二郎的情!幾十個世家子便不得不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在這個講究仁德的世道,這救命之恩不說湧泉相報,恩將仇報是萬萬不能的。因此,一夕之間,那些四處圍堵尋找劉疆父子的人馬中,便少了大半。不知不覺中,大多數權貴對劉疆和盧縈,採取了緘默的態度!

  竟是一夕之間,盧縈便是大搖大擺在街道上游玩,也只有人側目,少有人動作了!

  時間飛逝如電。

  轉眼間,四月份到了。

  皇宮中的皇帝劉秀,日漸病重,幾度垂危。在奄奄一息之際,他連下幾道密令,另外幾道密令無人知曉,其中一道讓自己死後不久,一併賜死居住在東海國的東海王劉疆夫婦的密令,卻傳到了少數幾個重臣的耳邊。

  皇帝說,住在東海的'劉疆'和'盧氏'死後,歷代皇帝不得再為難繼任者,不得為難劉疆的子孫。

  皇帝說,他死後,天下再無'劉疆'。

  這道密令傳出之際,太子沉默了。

  所有人都知道,老皇帝是藉賜死劉疆那個替身之名,來讓劉疆和盧縈,徹底消失在政治圈中。

  '劉疆'死了,天下便再無故太子!

  '劉疆'死了,昔日的太子之爭便成往事,不得再度提起!

  '劉疆'死了,真劉疆的子女便還是龍子鳳孫,父輩的恩怨再也他們無關。

  當然,這道密令知道的不多,甚至連耿秉也不知情,更不可能傳到劉疆和盧縈的耳中。

  這一對夫婦和他們的兒女,只是在四月的某一日,得到了幾個宮中來人的急報,在略略打扮過後,半夜進了宮。

  而他們進宮不久,宮中便哭聲一片,喪鐘在洛陽城中緩緩傳響。

  公元57年3月29日,東漢開國皇帝劉秀卒!

  劉秀在位三十三年,大興儒學、推崇氣節,東漢一朝也被後世史家推崇為中國歷史上“風化最美、儒學最盛”(司馬光、梁啟超語)的時代。

  隔日,太子劉莊就位,成為新一代皇帝。

  而在劉莊繼位之日,劉疆和盧縈,率著子女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洛陽。

  如他們來時一樣,他們的離開,無人知道,等眾人發現洛陽久久不見這父子夫婦的行蹤時,才恍然發現,原來他們早就走了。

  他們走了,從此天大地大,海闊天空。

  他們走了,帝王也罷,庶民也罷,都不過是浮雲。

  他們走了,這世上榮辱,人間盛衰,已經不縈於懷。

  至於他們走後的多年間,天下間傳來的不知是傳說也罷,還是真人行跡也罷,都與這皇室無關。便是他們的大兒子劉元繼承了東海王位,世人也無法從東海王府附近,看到這兩人的行跡。

  世間事,都如滄海桑田,不知過去了多少載後,尚緹蕭燕,發現自己也罷,自己的子女也罷,還在被什麼人保護著。

  念著的,忘記的,隨著年歲逝去,都已漸漸淡化,只有在偶爾的春日,在那陽光燦爛的洛河邊,那個戴著銀色面具的將軍,那個不想功高震主而開始隱退的耿秉,會看著那一條波光燦爛的洛陽,遙想著那麼一段歲月,那麼一個身影,久久久久,直到他們的子女前來喚回。

  ……恩怨是非,不過滄海一粟罷了!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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