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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鳳月無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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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23:47:34
第一百八十章 這一場熱鬧

    不一會,那幾人來到了兩人身側,朝著他們施了一禮後,一個抹了點粉,顯得很女氣的青年笑道:“敢問兩位,可是盧文郎君和盧十一郎君?”

    “不錯。”

     “太好了。”那青年呵呵樂道:“兩位的賭約,我們已經知道了,我們兩家的主人,都同意了這場賭。”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彼主人以為,便將今晚盛會的最後一場交由兩位做主。敢問哪位郎君願意接手我醉夢樓的?”

     把他們的賭約放在最後麼?那也不錯,不但給了他們編演安排的時間,還能激起洛陽人的興奮之情。

     盧十一看了盧縈一眼,也顧不得矜持,朝她點了點頭後說道:“我想接手醉夢樓,阿文以為如何?”

     醉夢樓做為常駐洛陽的第一青樓,在場的紈絝子弟都是熟客。而與知根知底的人合作,起先已贏了一半。雖然在他料來,盧縈兩家都不熟,挑誰都沒差,可這選擇對他來說卻是決定性的。所以問完這話後,盧十一還有點緊張。

     盧縈用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眸瞟了盧十一郎一眼,淡淡說道:“也可。”

     兩字一出,盧十一郎鬆了一口氣,而耿六等人則是心下直犯嘀咕,覺得盧縈大方自信得過了頭。而對一側的耿二等人來說,則是不由自主地轉過頭來,朝盧縈認真地打量了幾眼……這一場賭,盧縈輸了也就罷了,如果能贏,那就真是贏得光明正大,漂亮灑脫了。

     盧縈說出那兩個字後,開口的那抹扮青年馬上轉身走向盧十一郎,而一個站在後面,一直安靜地看著眾人的中年人則走了上來。他朝著盧縈施了一禮,溫文地笑道:“鄙人姓郭,人喚郭大膽,乃是綺香閣的主事。盧文郎君既然接下了我們綺香閣,那輸贏一事,便不止是關係到兩位郎君,對於我們兩家,也是非常重要……時已不多,盧文郎君,請上綺香閣一述如何?”

     確實是時間不多了,便是把比試安排到最後,從現在算起,也不過是二三個時辰。用二三個時辰編一個節目,著實緊張了。

     當下,盧縈點了點頭,朝著這郭大膽回了一禮後,風度翩翩地跟在他身後,朝著綺香閣的船隻走去。

     望著盧縈和盧十一離去的背影,眾少年少女嗡嗡議論起來。

     一個青年朝著耿二說道:“聽說這盧文,真是范陽盧氏的嫡脈子孫?”

     耿二還沒有回答,另一少年馬上接口道:“大哥,這事兒還只是傳言呢。這沒有人證物證的事兒,誰信呢?”

     那青年朝他瞟了一眼,沒好氣地說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這盧文行事如此坦蕩張揚,此事還能有差?”

     他也懶得跟自家弟弟說話,又轉向耿二,湊近些許,他嘿嘿一笑,低聲戲謔道:“我說耿秉,你剛才看那盧文時,神色可有不對哦,什麼時候改好起男色來了?”轉眼他嘿嘿幾眼,嘀咕道:“怪不得你直到現在還不願意娶妻,原來是不好女色來著。”

     耿秉輕哼一聲,瞟了他一眼後,抬頭看向身影漸漸消失的盧縈,沒有回答。

     見他不答,那青年盯著他的神色,越發怪異起來。

     時辰一點一點地流逝。

     隨著西邊開始渲染出燦爛的雲霞,只見綺香閣和醉夢樓的船隻同時開動了。

     隨著它們一動,河灘上眾船間,同時發出一陣驚天動地地歡呼聲。與此同時,一陣急促的鼓聲傳來,奏響了整個大賽的序幕。

     隨著綺香閣和醉夢樓各派出一支大船,一字排開面對眾人而立。隨著一股幽香飄來,琴瑟奏響。人群後的一隻大船上,郭允湊近一個戴著紗帽的青年,低聲說道:“說是將他們兩人的比鬥排在最後一輪。”

     說到這裡,郭允笑瞇了眼, “主公,你說盧文那廝怎麼就這麼大的膽子?三千六百兩黃金啊!她居然一口氣甩出來,這一著暴發戶的手段,可把整個洛陽的紈絝們全部震住了。料想從此以後,誰也不敢在盧文面前比闊了。”

     紗帽下,劉疆唇角抽了抽,他磁沉的聲音中帶著點無奈,“也虧得元氏信賴她,由著她去玩……她拿出的那些金,已是傾其所有了。”當真是膽大包天,賭膽包天啊!

     郭允顯然也是這樣想的,他跟著長嘆一聲,“真是膽大包天,這性子,哎,只怕我跳出去,當著眾人扯著嗓子叫,盧文是個小娘子,不但沒有人相信,還會被人吐我一臉的唾沫!”

     劉疆聞言唇角又是一抽。

     聽到前方鼓樂聲聲,表演已正式開始,郭允低聲問道:“主公,要麼我們先回去,等盧文出場時再來?”

     劉疆閉上雙眼,他朝後一倚,伸手揉搓著眉心,一臉倦意地說道:“困了,這陣子一直沒有睡好。”

    郭允馬上說道:“是,主公你就在艙中休息吧,等輪到盧文,我馬上叫醒你。”

     事實證明,兩家把兩個盧姓少年的賭放在後面,確實是明智之鬥。眾人興致勃勃地看著一輪一輪的歌舞時,會時不時地湊在一起,討論著最後一場的比試。

     而隨著河灘上的人越聚越多,眾紈絝中,楊檉突然說道:“盧九,這事不對勁。”

    對上盧九等幾個盧姓少年投來的目光,楊檉湊近他們,壓低聲音說道:“你看這左右的人,都在討論你家十一弟和盧文的這場賭……這樣一來,豈不是整個洛陽人都知道盧文與你們有衝突,而且你們還奈何他不得,不得不把他當一個對手放在明面上來賭鬥?世人最喜多想,盧十一與盧文又都姓盧,這不是明擺著讓眾人去尋根究底,明擺著勾得天下人去猜想,那盧文與盧十一郎之爭,會不會是范陽盧氏的嫡脈子孫與你們這個支系的爭鬥嗎?”。

     一席話說得盧九等少年臉色一變時,楊檉又道:“本來那盧文還是妾身不明,現在這麼一造勢,豈不是天下皆知?這分明是踩著你們范陽盧氏的名頭向上爬啊?到時天下人說得多了,盯得狠了,只怕連陛下也得出面給個說法了。”

     眾盧姓少年臉色劇變!

     好一會,楊檉輕聲問道:“你家十一與盧文作賭之事,通過你家大人沒有?”雖是詢問,可這語氣卻很明白了。

     果不其然,盧九搖了搖頭,他臉色發白地說道:“這賭是臨時起意,到現在也不過才兩天。家中長輩還沒來得及知曉。”只是,今晚這一番比試後,怕是瞞不住了。

     不對,他們本來不應該瞞,他們應該早點重視這盧文,把他信口說出的每句話放在心中過幾遍。特別是這次,盧十一因不服盧文贏了自己,出面替自己找回場子時,應該與家人提一提。只要提了,也就不會跳入這盧文設下的陷阱了!

     本來還想著,只是兩個紈絝子弟之間的玩耍遊戲,誰承想事情會鬧大?會引得這麼多人關注?

     盧九站在原地轉了一會圈後,突然說道:“不行,我現在就回去告訴父親。”說罷,他急急就走。

     楊檉想了想,說道:“我跟你一塊去。”

    “好。”

     當下,兩個少年大步走向自己的馬車,不一會,他們的身影便消失在河灘上。

     夜,漸漸深了。

     繁星數點落於蔚藍的天空,一縷縷白雲飄浮其上。不過天上的星光,遠沒有人間的燈火那麼明燦,鮮亮。

     河灘旁,眾船上,笑聲歡呼聲驚嘆聲不絕於耳。不管是醉夢樓還是綺香閣,都代表著當今天下最高水平的風月。而這次為了比鬥,雖然時間倉促,可他們拿出來的節目,那都是極其華麗好看又新鮮的。一時之間,眾人直覺得大飽眼福,再一想到後面還有九天,更是興致高昂。

     在這種亢奮中,時間流逝得奇快,轉眼間,表演已漸進尾聲。

     而這時,眾紈絝子弟的圈子裡,才開始沸騰起來。

     不一會,耿六迎上黑暗中走來的一個僕人,大聲問道:“怎樣?”

    那僕人恭敬地回道:“說是由盧文郎君第一個表演。”

     聽到這個回答,眾少年嗡嗡議論起來。耿六忍不住哼了一聲,說道:“這盧十一做事,真是便宜佔盡,少了幾分氣量。”

    他怒形於色,一側的一個青年說道:“這麼一會功夫,早與晚區別不大。”

    耿六冷笑道:“當然有區別,綺香閣和醉夢樓這比拼前腳結束,盧文後腳就上來了。他難道還比得過這兩家的金字招牌?這陡然對比,落差明明白白擺在觀者面前,盧文便是水平與他盧十一沒得差,也會因這觀者的感覺輸了一籌。”

     耿六是真的不滿,那盧十一佔了天時地利人和也就罷了,先做了兩日準備也就罷了,請了大堆的風月高手也就罷了,他還連這點便宜也要佔,實在太沒有風度了。

     與耿六這樣想的少年很多,便是耿秉那一圈中的青年們,也有一些在暗暗點頭。

     就在這時,擅於聽鼓的一個少年叫道:“開始了!”

    眾人馬上回過頭去。

     就在眾人齊刷刷回頭時。只見屬於綺香閣的那隻大船,突然燈火齊暗!

     黑漆漆的河道,熄了燈火的大船,在這原本熱鬧繁華中,生生添出幾分靜謐。

     眾人齊刷刷一怔,倒是提起了幾分精神,原本說話的也不說了,一個個都昂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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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23:47:57
第一百八十一章 新奇的表演

    也許是被打了招呼,那屬於醉夢樓的船隻早就遠遠蕩開。隨著綺香閣的燈火一滅,眾人視野所到之處,一片黑暗。

     於這種極致的黑暗中,只見螢光一點,仔細一看,卻是一隻箭形的小舟嗖地沖向了湖水中。那舟尾壓著一個燈籠,整個舟身都顯出幾 ​​分暗淡。

     就在眾人的注意力被那葉小舟引去時,突然間,對面的河道上,飄來一隻燈火通明,燦爛得如同明月的輕舟,輕舟之上,站著一個白衣如仙的身影。

     那隻船太明亮太明亮,在漆黑的河道上,在滿目的黑暗中,彷彿天上地下唯一的一點光明。於是,這種光明,熏染得那白衣美人如同天上神祗。

     就在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白衣美人身上時,她動了。隨著她肢體緩緩舒展,細腰如楊柳般隨風擺盪,隨著她的動作,她身上的白色紗衣在夜風下飄飛而出,宛如神仙中人。

     這時刻,一縷簫聲飄然而來。

     簫聲飄渺,遙遠,若有若無。在簫聲地伴奏下,那白衣美人赤足站在舟頭,慢慢旋轉,飄舞。美人舞姿如夢如幻,簫聲也是如夢如幻。

     也許是眾人剛才經歷了兩個時辰的繁華熱鬧,也許是這樣的夜晚,原本便適合這種靜謐神秘的樂音。也許是洛陽人第一次知道,原來輕舟飄蕩在河水上時,也可以起舞的。一時之間,少年們都屏住了呼吸,直覺得無比的新鮮,直覺得那 ​​個舟中旋舞的美人,是那麼的遙遠,那麼的讓人心動。

     就在這時,一排燃燒著的元宵竹燈密密麻麻地浮現在河道上,水面上。隨著風,它們四散飄開,宛如天上的星辰,掉落到了塵世間。

     接著,眾人目光一怔,卻見河道的另一道,緩緩駛來一隻普通的農船。那船一樣的燈火通明,於明燦中,一個做普通士子打扮的青年儒生,正就著燈火搖頭晃腦地讀著書。讀了一會書後,他又放下書本,急急走到船頭拉起網來。

     琴聲少去,琴聲混合著胡笳聲,鼓聲,帶著一種俗世的繁華和熱鬧撲面而來。

     於那種熱鬧中,那長相俊秀的青年儒生偶然抬頭,看到了那個白衣如仙的美人,頓時傻了眼,失了魂。

     就在那青年儒生失魂之際,那美人回過頭來,她也看到了儒生,於是,美人燦然一笑。

     一對青年男女四目相纏,相顧失神時,一船一舟漸漸靠攏,與此同時,於那琴聲中,胡笳聲中,簫聲中,傳來一個女子低而清徹的,沒有絲毫雜質的哼唱聲。那哼唱,乾脆,明亮,透著種俗世的繁華和快樂,卻沒有任何人聽得清她在唱什麼。這哼唱中,偶爾學會參雜著一些老人小孩的喁喁細語。

     在這種伴奏聲中,一船一舟漸漸纏在了一起。漸漸的,那美人不知何時離開了輕舟,來到了船頭,與那青年儒生相依相偎,一個讀書,一個時不時地收一次網,偶爾彼此相視一笑。

     樂聲轉為纏綿悱惻,美麗輕快。

     這時,笙聲點點,於笙聲中,一陣編鐘聲響起,在先秦古樸的樂音中,一個女聲清唱道:“死生契闊,與子成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一陣又一陣的編鐘聲中,那女聲反反復復唱著這四句話。開始時是纏綿,歡喜,後來漸漸帶上了幾分惆悵,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渴望。唱到最後時,那個美麗的白衣女子在書生注意不到的角度裡,悄悄轉頭拭淚。

     就在這時,四下鼓聲大作!

     狂風驟雨般的雷聲,琵琶聲,一陣又一陣,一聲又一聲,彷彿來自九天之上的巨雷。

     隨著那鼓聲一作,猛然的,船上相依相偎的一對男女神色驚惶地四下張望起來。他們急急地張望著,雙手緊緊相扣,卻彷彿有一種什麼力道在拉扯著那白衣女子,令得她一點一點地退向船邊,退向船邊,終於,在那儒生的一聲嘶裂般的慘嚎聲中,那女子無聲無息地落入了河水中。

     觀看的少女們不由自主地發出一陣驚呼聲 ​​。

     驚呼聲中,那儒生撕心裂肺地哭叫起來。在一陣陣越來越急促的鼓聲和琵琶聲中,他猛然沖向船頭!

     就在這時,那船的四周,突然火光大作,轉眼間,便把那青年儒生包圍在火海裡!

     人群發出一陣驚呼,多數人不由自主地站起來時,在一陣驚呼聲 ​​中,那船被火光淹沒,然後,火焰騰騰,濃煙滾滾。

     最後,一陣似哭似泣的胡笳聲飄然而來。

     就在情緒被牽引的眾人不由自主的站起胡亂議論時,樂音止息,胡笳不再。於安靜中,也不知是誰說了一聲什麼,只見河中燈火大作。眾人這時才發現,原來有十數隻小船散在河道四周,這些船上,有的備著鼓,有的還抱著琵琶,還有一隻船上有整副的編鐘。

     而一隻最靠近眾人的船上,那個白衣美人和那青年儒生正濕淋淋地站在那裡,因寒冷被夜風吹得瑟瑟發抖。對上眾人的目光,他們胡亂一禮後,便貓著腰鑽入了船艙中。

     原來只是表演,並不是真起了火。

     眾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耿六伸手朝自個大腿上一拍,興奮地叫道:“好!好!好!”

     因過於興奮,他只是不停地叫著好。在他叫過之後,另外三個拿出黃金賭了盧縈會勝的少年,也歡叫起來。

     興奮的不止是他,所有的少年都激動了,他們聚在一起紛紛議論著。也許是對比的緣故,也許是眾人平素聽到的樂曲,看到的歌舞,從來都只是樂曲,只是歌舞,很少會完整地講述一個故事的緣故。真說起來,這把歌舞編成故事,還是由西南的一個姓盧的娘子首創的,傳到洛陽也不過數月。平素裡眾人見到極少,便是見到,也只是一些粗陋簡單的表演,而不會如此深刻而流暢,簡直是再現了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

     更重要的,所有人表演,都是在一個固定的位置上,在燈火下跳一陣舞唱一段曲,斷斷沒有人能想到,這夜色,這船,這燈火,這河水,這火,都可以做為背景。可以幫助人來演繹一個真實的神話。

     如果說,之前的兩個時辰,眾洛陽人是從兩家青樓上看到了繁華熱鬧和美人,那麼這一刻,他們是傾聽了一個故事,享受了一段心靈地衝擊。這種完全新鮮的,刺激而又有豐富的衝擊,令得這些把畢生精力都用在吃喝玩樂,在風月場上都是行家里手的少年們,興奮得語無倫次。

     原來,無序的繁華熱鬧後,再這麼衝擊一下,會讓人如此沉醉!

     四周的議論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多。

     興奮的低語聲,還有詢問聲,令得四周處於一片喧囂聲中。

     耿六還處於興奮中,他轉向自家二哥,得意地說道:“怎麼樣怎麼樣?阿文不錯吧?嘿嘿嘿嘿,阿文這次是贏定了。”

    耿秉只是神色複雜地看著綺香閣的方向,他身邊,另外幾個青年都點了點頭。一青年嘆道:“其實這表演當真簡單,舞沒有幾次舞,唱也只有那麼幾句,樂曲也不多,是只用兩個時辰便能編排出的……難就難在要想得到。這真是盧文想到的?從天地借景,虧他想得出來!”

     另一個青年也嘆道:“盧文贏了。盧十一最了得,也不過是綺香閣和醉夢樓的水平,眾人看了兩個時辰,也就不新鮮了。而盧文這個,才是真正的新奇。”

     這時刻,醉夢樓裡,盧十一臉色非常難看。

     那個塗了粉的青年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十一郎,還是再等等吧,現在開始,那些人根本無心觀看。”外面的人,還在議論著剛才看到的那個故事,有一些庶民,更是不停地爭論著,他們實是想不明白那船最後燃燒是怎麼回事。真是無知,那有什麼好討論的?船上淋上火油,說燒也就燒了,至於那儒生,從開了洞的船底遊出去便是,這有什麼好說的?

     他是一眼就明白,可奈何不了那些被這新奇玩意刺激了的鄉巴佬們啊。聽著外面這議論喧嘩的架式,只怕再過二個時辰也平靜不了。

     見到盧十一一臉憤怒,那青年想了想後,上前低聲說道:“十一郎,要不,咱們認輸吧。”

    見盧十一郎憤怒地抬頭瞪向自己,那青年也有點鬱悶,他壓低聲音朝艙中一指,氣惱地說道:“你看你請來的那些風月大家,現在哪個還有心思想咱們的表演?”

    盧十一猛然回頭。

     果然,身後的艙房中,正傳來清老精力十足的叫喊聲,“以天地為景,把舞,唱,樂,還有表演結合在一起,講一個完整的故事。這人是個天才!這盧文是個天才!我要收他為徒!我一定要收他為徒!”

     他叫囂道:“只要這盧文願意入我們這一行,只怕這整個天下,世人只要談起風月,便少不了他盧氏阿文。”說到這時,他頓了頓,輕咦一聲,放低聲音嘀咕道:“居然也姓盧?”

    不過後來三個字很輕,眾人也沒有在意。

     見盧十一騰地站起就要衝進去,那青年連忙跟上前說道:“十一郎,我們認輸吧。你不知道,任何一次新奇的東西現出世間時,總是會帶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大夥都讓盧文那一手給弄得失了魂,咱們表演得再好,也吸引不了眾人的注意力的。”

     盧十一郎猛然止步。

     見到他一臉的不甘,那青年苦笑道:“郎君不要以為我們醉夢樓就願意認輸,實在是沒有辦法啊。不信的話,你現在衝進去問問清老。看看他會不會建議你直接認輸。”

    盧十一郎緊緊地握住了拳頭,慢慢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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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23:48:26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太子的醋意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轉眼,盧九郎叫道:“十一郎,你出來一下。”見盧十一郎不動,他急急說道:“父親來了。”

     盧十一郎一驚,猛然轉頭。

     見到弟弟那蒼白的臉色,盧九郎嘆了一口氣,安慰道:“父親說,讓你直接認輸。還有,那盧文這一手,把綺香閣和醉夢樓都給壓下去了,你認輸不算丟份。”說實在的,盧文這一手贏得過於漂亮,這般把所有人都壓下去了,盧十一隻要直接認輸,也就能把世人的注意力由兩盧之賭轉到這一場表演和盧文的天才上,倒是比預想中情況要好。

     黑暗中,盧縈在不知不覺中,被人接到了一隻大船上。

     看著那隻烏黑高大的軍用船隻,盧縈暗暗想道:劉疆也來了?

     尋思到這裡,她腳步輕快了些。

     從跳板上到軍船上,盧縈輕快地入了船艙。一見到裡面隱隱綽綽的人影,她便清聲笑道:“這一次,我妙施空空手,平白賺了七千二百兩黃金!如今是財大氣粗得很,怎麼樣主公,要不要阿文我請你到哪裡去花銷花銷?”

    這黃金數,確實太嚇人了,平時連做夢也沒有想到過,自己有一天會擁有如此巨額財富的盧縈,頗有點被財富衝暈了頭腦的架式,這般人還沒有看到,她就放起豪言來。

     一邊清笑,盧縈一邊推開了艙門,然後,笑吟吟地抬頭看去。

     這一抬頭,她的笑容便是一僵!

     凝視著燈火下,盧縈這張俊美清華的臉,迎上她笑意盈盈的眼,那個站在窗邊,高挑頎長的青年,慢慢摘下臉上的銀製面具,輕聲說道:“好久不見了,阿縈!”

     摘下面具的青年,有著一張如描畫出,精緻俊美的面容。他的俊,與劉疆,與耿秉,與盧縈自己完全不同,他有一副如畫的五官,眉眼直有山水之妙。他的肌膚有點過於蒼白,可這種蒼白配著他那渲染描畫出的眼,配著那濃濃的睫毛,還有那直直凝視著盧縈,含著萬千言語,卻又太遙遠,太苦澀,太忍耐而顯得飄渺的眸光,直能讓人目眩神迷。

     ……盧縈卻不知道,洛陽這麼多美男中,她盧文與這個陰澈,另有一個稱號,那就是天下好男色者最想私藏的兩大美男。

     迎上呆若木雞的盧縈,陰澈走到一側,低頭給盧縈倒了一盅酒後,他緩步走了過來。

     輕輕把那酒盅放在她的手心,陰澈凝視著依然一動不動的她,苦笑著說道:“阿縈,我來晚了,是麼?”

     見那酒盅在她掌心有點搖晃,他伸出手,溫柔地握她握緊,垂下長長的睫毛,陰澈精美蒼白的臉上帶著一抹脆弱,“阿縈,我讓你等得太久了……是麼?”

    盧縈的唇猛然顫動起來。

     她低下頭看著握著自己手的手,猛然向後退去。

     因退得過於匆忙,她都有點狼狽。猛然退出幾步,退到艙門口的盧縈抬頭看向陰澈。

     對上這張蒼白精緻面孔中的脆弱,她唇顫動了會,好半晌才苦澀地說道:“我,我……”我了半晌,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直過了一會,盧縈像是驚醒一般,猛然轉身,狼狽地逃出了艙門。

     看著她逃之夭夭的身影,陰澈慢慢低下頭來,在他凝視著自己的手掌時,一個黑衣人走到他身後,低聲問道:“少主,要不要攔下盧文?”

     陰澈慢慢地搖了搖頭。

     他又密又濃的睫毛不停地撲閃著,過了好一會,他才啞聲說道:“來日方長。”

     盧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逃,她踉蹌地衝著,衝了一會,突然間,一隻手臂一伸,把她扯入一隻小船中。

     不一會,她被帶入一個船艙裡。船艙中燈火通時,溫暖如春,盧縈卻只是低著頭,逃離時她的束髮已經扯散,額頭凌亂地擋在她半邊臉頰上,劃過她水潤的薄唇。燈火下,盧縈的臉色有點蒼白,唇也有點抖動。

     直過了良久良久,艙中人才低沉地開了口,“見到陰澈,便讓你這般失態?”聲音沉沉,有著刻骨的寒冷!

     是劉疆的聲音!

     盧縈一驚,她騰地抬起頭來。

     燭光下,劉疆俊美尊貴的面容上帶著一抹笑,這是一抹沒有任何溫度的笑容,這種笑,可以讓空氣凝滯,讓四下再無聲息。

     盧縈看著他,唇動了動,好一會,她才啞聲說道:“不是,我只是,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才解釋到這裡,劉疆哧的一聲冷笑。

     盧縈閉緊了嘴。

     劉疆盯了她一會,慢慢閉上雙眼。

     只是他按在几上的手,青筋暴露,微微顫抖著。

     這時,一陣腳步聲響。轉眼,郭允恭敬的聲音傳來,“主公,時辰不早……”

     才說到這裡,剛說到這裡,劉疆驀然暴喝一聲,“上河道!”

     郭允一驚,他朝船中的盧縈看了一眼,馬上低頭應道:“是。”

     於是,船隻轉向,原本應該急急趕回太子府處理要事的眾人,便在這夜深時刻,在外面不時傳來的議論 ​​喧囂聲中,駛入了洛河河道中!

     盧縈低著頭,她在努力平息慌亂的心,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好說些什麼話,讓劉疆相信她。

     就在這時,劉疆低沉的聲音傳來,“過來。”

    盧縈慢慢抬頭看向他,提步走了兩腳。

     “跪下!”

     盧縈一怔,她看了他一會,慢慢屈膝跪在他面前。

     “錚——”地一聲,突然間,一個森寒的劍鋒抵在了她的咽喉上!

     他抽出了佩劍!

     他竟然抽出了佩劍抵著她!

     盧縈臉色一白,騰地抬頭看向他。

     燈火下,劉疆的臉上毫無表情,那雙眸子,更是黑得如濃墨,裡面彷彿烏雲籠罩。

     他低頭凝視著她,那指著她咽喉的劍,在微不可見的顫抖著。

     ……直過了好一會,他才低啞的,輕輕地問道:“阿縈,你便如此喜愛他?”他的聲音有點沙,有點冰寒,“置身於巨浪中,你不曾驚慌過,那般被我用劍抵著,你也不慌不忙著……阿縈,不過是這麼見一面,你為什麼逃得如此狼狽?”

     他的聲音越來越啞,越來越啞,到最後,那聲音有著一種近乎蒼涼的嘶沉,彷彿那月夜獨嘯的狼,一聲又一聲的嘯叫底,全是無邊蒼涼!

     盧縈呆呆地看著他。

     她唇動了又動,動了又動,卻說不出話來。

     她無法解釋,她無法解釋自己為何那般狼狽逃出。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不過是見一面,不過是與故人見一面,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怎麼就給逃了?

     迎上盧縈,那抵在她咽喉的劍,又進了些許!

     盧縈只是抬著頭,她一瞬不瞬地迎著他的目光。

     這時刻,她的腦子還亂著,她的心還胡亂絞成一團,她說不出解釋的話來,她只是知道,自己不能逃避,自己應該看著他的眼,給他起碼的真誠。

     此刻,漸漸駛入洛陽中的小船,突然被一個旋渦引得一歪。隨著夜風撲入窗中,小船上的燭光騰地一聲全部熄滅。天地間,只有窗外那一輪剛剛衝出雲層的明月光照進船艙中,照在這個高大的,如受了傷的巨獸一般的男人身上,臉上,鋪在跪在他面前的盧縈的身上,臉上,照在盧縈那雙抬頭凝視,烏黑烏黑的眸子中。

     冰寒的劍鋒,一動不動地抵在她的頸間。

     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手在抖動。

     抬頭看著他,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終於,盧縈穩住了自己的心。

     她凝視著他,認真的,低低地說道:“阿疆,我也不知道我剛才為什麼會逃……”一句話令得劉疆臉色冰寒後,盧縈慢慢說道:“我在漢陽時,是對陰澈心動過。”高大的,尊貴不可一世的男人冷笑出聲。

     無視他的冷笑,盧縈蹙眉尋思著說道:“不過他離開後,我只是偶爾才想想他,到了成都後,都不怎麼想了。跟著你到了洛陽,更是不怎麼尋思過。”

     她表情中帶著一縷疑惑,眼神卻清明坦蕩,“阿疆,我想我應該對他……”

     才說到這裡,背著月光的劉疆,已聲音沉沉的,面無表情地喚道:“盧氏!”

    盧縈的聲音戛然而止。

     劉疆慢騰騰地說道:“做為一個婦人,我可以給你自由,也可以把它收回。”

     一句話令得盧縈瞳孔一縮後,他冷冰冰的,公事公辦的聲音繼續傳來, “你本是我的人,這陣子我憐你惜你,所以放縱你……從今晚開始,你必須成為我的女人,把你的身子和心,全部交給我。”

    他說得緩慢而刻板,在那劍鋒逼得盧縈不得不向後抬著頭時,他的話還在一字一句地傳來,“往後,除非意外,西城玉柳巷的文園,你每晚都必須入住……我允許你依舊扮成男子出入各種場所,但是,若是你再與任何男人有不清不白,那文園,便是你一生的歸宿,此後你寸步不得出那院門一步,這世上,也不會再有盧文這個人。我的話說完了,你可有什麼意見?”

    盧縈抬頭看著他。

     月光下,她的眼如寶石般,流轉著一種異樣的光輝。

     直過了一會,盧縈才低聲說道:“一切都聽夫君的。”

     這幾個字吐出,只聽得“錚”的一聲長劍還鞘的聲音傳來。接著,盧縈冰冷的手被他抓住,接著,她被重重帶入他的懷抱!

     他的鐵臂緊緊地摟著她,摟著她,好一會,從她的頭頂傳來他嘶啞得近乎絕望的聲音,“阿縈,我真該殺了你!”

     他啞聲著重複道:“早在武漢,不,早在成都時,我就該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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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軟化和親暱

    明月清輝下,他墨眸如血。

    被他強行鎖在懷中的盧縈,仰著頭看著他,在他沙啞著嗓子一句又一句地重複著“殺了你”時,她眼波一動,一種說不出是心痛還是心軟,或者,是一種歡喜甜蜜隱於她的眉眼之間。

     突然間,她湊上唇,吻上了他的嘴!

     她的動作十分突然,少女帶著淡淡芳香,還有一分清冽的唇覆著他的,那麼軟,那麼溫暖,令得劉疆一僵。

     盧縈伸出雙臂,她用舌尖挑開他的唇,擠入他的口腔,與他的舌頭相追逐。在他僵硬地呆立中,她不停地加深這個吻,直到他那鐵硬冰冷的雙臂,慢慢變得溫熱。

     吻得自個氣喘吁籲後,盧縈抬起頭來看著他。
     月輝下,劉疆俊美到了極點的面容,因帶著幾分黑色而越發深邃,木然。他在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那眸子,彷彿隱藏著驚濤駭浪的海面。

     盧縈仰著頭端詳他片刻,把自己的臉貼上他的臉。輕輕蹭了兩下後,她輕軟的呢喃道:“阿疆,我這兩天一直很開心,從來沒有過的開心……元娘說,我自那日從文園裡回來後,便變了一個人,連走路也是飄的。”

     劉疆再次一怔。

     他低頭看向盧縈。

     他的眼神在不知不覺中,戾氣少消。

     他的唇角在不知不覺中,少少揚起。

     他知道盧縈,這個女人很驕傲,她驕傲得在很多時候,都不屑用謊言來矇騙他。所以,她說的是真的。

     她是真的歡喜,是真的在與他相聚後,滿懷欣喜著。

     盧縈的臉依舊貼著他的臉,她輕輕蹭著,感受著他肌膚的溫熱還有那與她細膩有所不同的男人的皮膚硬度。

     滿意的輕吐一口濁氣後,盧縈繼續說道:“阿疆,我今天很開心很開心,你知道嗎?我贏了七千二百兩黃金。”談到這個巨額的數目,盧縈已經忘記了剛才的劍拔弩張,她激動的,雙眼亮晶晶地看向他,得意地抬起下巴,語無倫次地說道:“阿疆,我現在有錢了,我有很多很多錢了。阿疆,以後我與耿六他們去玩,我可以每次都請客!以後有誰看不起我,我可以用金子把他砸暈!以後,以後你要到哪裡去儘管開口,反正我有的是錢。”

     她得意地看著他,笑瞇瞇地說道:“阿疆,我們難得出來,不如乾脆趁夜離開洛陽,到哪裡玩個兩天再回來?”說到這裡,她豪氣萬千的補上一句,“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我請客!”

     盧縈說得歡快。

     她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劉疆已閉上雙眼。

     他有一種無力感。

     每次都是這樣,不管他有多大的怒火,她總是輕而易舉便把他的火氣消去。不管他有多麼不舒服,她也總是隻字片語,便能讓他的心情恢復舒緩平靜,還有這種啼笑皆非……

     閉著眼,直過了好一會,劉疆才冷笑道:“盧氏,你莫以為說幾句好聽的話,今晚便可以脫身!”

     他的聲音一落,盧縈的臉便騰地一紅,她微微低頭,臉頰依靠貼著他的臉頰,吐出的話細得如同呢喃,“你是我夫君……我願意的。”

     月色中,劉疆徹底僵住了。

     直過了好一會,他才啞聲說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盧縈沒有再說一遍,她只是摟著他的頸,在他的臉上胡亂親了幾下後,笑嘻嘻地樂道:“阿疆,我現在發財了,我有好多好多錢了。嘻嘻,阿疆,我跟你說啊,你那太子之位,你想當就當,如果你不想當了也別害怕,我現在養得起你了!”

     劉疆的臉一黑。

     站在外面的,或明或暗的護衛都是一僵。連同站在艙外,悄悄聽著壁角的郭允,也是倒抽了一口氣。

     每個人這時都想苦笑。

     這盧氏娘子,怎麼能把那麼嚴肅的事說得這麼天真?太子之位,是想當就當,想不當就不當的嗎?堂堂太子,便是落魄了,輪得到一個女人說養他的麼?

     劉疆啼笑皆非一陣後,發現自己剛被盧縈那句“我願意”激起的激動和些許性欲,已被她這句話消了個一干二淨。

     他一時也不想追究盧縈是不是故意的。暗嘆一聲後,他摟著她的腰,退後兩步,把自己倚著窗沿,讓盧縈把體重完全放在自己身上後,他撫著她的頭髮,搖著頭低沉地說道:“你本是聰明人,那種太子想當就當,不想當就棄的話,是不能輕易說的,以後,別說這樣的話。”

     “為什麼不說?”盧縈卻是斜睨於他,月光下,她寶石般的黑眸熠熠生輝,透著種飛揚跋扈和自在輕狂,“這天下間,沒有不可為之事。如果想,就步步為營去爭得奪得,輸也無悔。如果不想要,也可以謀一條退路,總有一天衣袖一甩,也能翩然而退!我就不信這個世間,做不成太子的皇子,只會是死路一條!”

     劉疆完全僵住了。

     他不吱聲地看著盧縈,摟著她的手臂在慢慢收緊。

     盧縈卻是不在意他的心神起伏,她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在壓得他向後完全靠著窗沿,她自個兒有點下滑時,她甚至還伸出雙腿纏著他的小腿。

     感覺到她的依賴,劉疆的心再一次沉靜下來,他托著她的臀向上抬了抬後,唇角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微微揚起。這時的他,哪裡還有半分剛才的戾氣和沈怒?那早就收到腰間的佩劍,更是彷彿從來不曾出過鞘。

     ……這個時刻,他已完完全全沒有了半點火氣。

     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後,盧縈右手撫著他的唇角,又樂了起來,“阿疆,你說我得了這麼多金,怎麼花銷它的好?”她眼珠子一轉,嘻嘻笑道:“要不是我是個女子,明天我就回漢陽去。然後,我整一輛黃金做成的馬車,請一萬個浪蕩子籌擁在我身後,然後令得你的青衣衛抬著幾千個裝滿鐵錢的箱子,我就這樣一路撒下去,一直撒一直撒,到了平府我還多撕一點,直到把他家的大門口全部用鐵錢鋪平!”她掐著手指算了一會,哼了哼後又道:“不對,平府大門也就那麼大,鋪平它算不得什麼,我有那麼多錢,完全可以把那地面用鐵錢鋪個一尺高!我要讓他們踩在上面腿打戰。”

     她堪堪說到這裡,劉疆磁沉的聲音便冷笑著說道:“怎麼不是用黃金鋪地?用鐵錢鋪地這等窮酸行徑,值得埋汰我的青衣衛?”

     聽到他語氣中滿滿的不贊同,盧縈一怔。

     她不知道,此刻艙門外的郭允,已雙手摀臉痛苦地蹲到了地面上。一邊蹲著,他一邊痛苦不堪地想道:什麼叫暴發戶?這就是暴發戶!什麼叫無臉見人?這話傳出去,我們青衣衛就通通無臉見人了!幸好主公明白事理,知道這種行徑是在埋汰我們青衣衛。

     不知為什麼,他越是想,就越是痛苦,心下總是忍不住升出一個念頭:這還只是得了七千二百兩黃金啊,等哪一天殿下登了基,她成了新皇那寵冠后宮的愛妃,不知會想出個什麼樣的花樣來埋汰我們?

     這時,劉疆嘆了一口氣,只是嘆著嘆著,他還是忍不住在盧縈的唇上輕輕一吻,低聲說道:“你呀……虧你平日整得比誰都像世家子。”

    他只是說到這裡,畢竟,他和郭允都深刻的知道,他們這些自小便精養貴養直養得陰陽怪氣的世家子,哪個還能有盧縈的這種坦蕩?他們的虛偽已刻在了骨子裡,而坦蕩地亮出自己的本色,不管面對的人看起來有多高貴,永遠能做到不卑不亢,揮灑從容,才是真風度!才是“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的由來。

     低下頭,劉疆雙手捧著盧縈的臉,不知不覺中已是一臉寵溺。他的唇覆著她的唇輾了一陣後,劉疆啞聲說道:“虧你在外人面前還知道裝……這樣子,真不能讓別人看到了,這話,以後也只對我說就可以了。”

     面對他的溫柔,盧縈不滿地哼哼兩聲。她安靜地伏在他的頸間,悶悶地嘀咕道:“我得意嘛,再說了,我還小呢,我本來就是個暴發戶,這麼多理由加在一起,都不許我高興了樂一樂?”

     回答她的鬱悶的,是劉疆印在她眉心的輕吻。

     這時,他也站累了,便抱著盧縈坐在塌上。兩人就著窗外明亮的月光,這般摟著抱著,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起話。

     站在艙外,郭允只聽得自家主公說了幾句後,突然不高興地問道:“怎地心不在焉的?”

     然後,是盧縈也有點悶悶的聲音傳來,“我這還是第一次得了這麼多錢呢,以前連做夢也沒有夢到過……阿疆,你生來就是有錢人,不能體會我的這種興奮的。我現在就是太高興了,都沒有心情與你說別的事了。”她這話透著種委屈,鬱悶了一陣後,她又興致高昂地說道:“阿疆,聽說杭州之地富得流油,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杭州好不好?到了那裡,你看中了什麼儘管跟我開口,有房有房要車有車,阿文我富得很,完全送得起!”

     艙中安靜了一會。

     然後,郭允聽到他家主公冷冷笑道:“盧文,你莫要忘記了,你是女子,我才是丈夫!這樣罷,你到了杭州之地,你看中了什麼儘管跟我開口。有房有房要車有車!”卻是被他的女人那口口聲聲的包養之意給激得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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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邀請

     盧縈似是明白過來,只聽她嘿嘿一笑,悶悶說道:“我這不是高興了,想花錢樂呵樂呵嗎?”。

     劉疆冷冷的聲音傳來,“你的錢現在就到手了?”

     “沒。”

     “沒有又說今晚就到杭州去?”

     “這個,你不是有嗎?先借你的用一用,反正我有的是錢還給你。”

     劉疆的冷笑聲不斷傳來。

     ……

     聽了一會壁角,郭允走了出來。他仰頭看了一會天空的明月,轉過頭朝著身後的護衛吩咐道:“等月上中天便返航。”這陣子情勢緊急,主公是一刻也不能離開洛陽。這般在外玩上幾個時辰,已是最大的限度了。

     “是。”那護衛應了一聲後,低笑道:“頭,那盧氏真會哄人,主公這麼一下就不氣了。”

     “是啊。”郭允輕嘆一聲,低低說道: “她太聰明了。我都不知道她今晚上的溫柔逢迎,插科打諢,嘻笑做怪,是出自本心,還是安撫主公的策略。”如果是後者,就怪不得那些臣子總是提防著女色惑主。這般輕輕易易把百煉鋼變成繞指柔的女人,實在太可怕太可怕了。

     艙中,那兩人還有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

     說的話很隨意,只是不管主公說什麼,盧縈總能繞到她今晚暴富那件事情上去。聽著她那令得人心慌的得意笑聲,郭允都覺得頭痛。

     漸漸的,月上中天了。

     洛河河道一片安靜,子夜的時候天空都是靜默的。只有艙中那兩人,還在不知疲倦地低語著。

     船開始返航。

     來時,郭允是命令船速減緩的,現在回去,那就是全力行駛向了。

     不過一會,船隻便來到了碼頭處,看著得了信號的護衛趕著馬車停在碼頭上,郭允走向艙中,朝著還精神振奮著的兩人低頭說道:“主公,丑時了。”

     劉疆一怔,“這麼快?”他看向盧縈。

     盧縈的雙眼還是亮晶晶的,那一雙墨黑的眸子,今天晚上都只寫著一個詞:“黃金。”

     當下,他暗嘆一口氣,揚起唇說道:“把盧文送回府中。”他走下船艙,朝著籌擁而來的護衛們命令道:“回府吧。”

     “是。”

     直到盧縈的馬車駛回了府裡,不管是劉疆還是她,彷彿都忘記了那句“從今晚開始,你必須成為我的女人,除非意外,西城玉柳巷的文園,你每晚都必須入住”的宣言。

     回到府中時,已經太晚了,外面都有雞叫聲傳來。盧縈早早洗了一個澡,便進入了夢鄉。

     她是在一陣笑聲中驚醒的。

     一睜眼,盧縈便聽到弟弟盧雲興奮的聲音傳來,“真的?那個盧十一郎直接認輸了?我大哥贏了七千二百兩黃金?太好了,太好了! ”被這沖天財富砸得有點暈的盧雲叫道:“只是這麼多錢,可怎麼才花得完啊?”

     與他的亢奮相比,見慣了錢財的元娘倒平靜得多,她笑道:“七千多兩黃金,放在武漢,都可以成立一個小家族了。阿雲,大哥一定也很高興。”

     “她當然高興,我現在都要飄起來了。”

     聽到這裡,盧縈坐了起來。經過一晚亢奮的她,現在雖然還歡喜不盡,卻著實平靜下來。她走下塌,清喚道:“來人。”

    “是。”一個婢女馬上應了,端著早就準備好的洗漱之物急急走了進來。

     盧縈走出房間後,盧雲立馬迎了上來。他雙眼亮晶晶地說道:“大哥,下面來了一些世家子,他們說與你一起去領那賭金。”咧著嘴,盧雲擔憂地問道:“這麼多呢,大哥,要不要多請幾個護衛保護你們?”

     盧縈搖頭,“大夥都有護衛,夠了。”在外人面前,她可是世家子氣派十足,這種沒見過錢的小家子氣行徑,也只能在熟人面前做一做,是絕對不能顯於人前的。

     想了想,盧縈換了一襲黑袍才走了下去。

     花園中,十來個少年正或坐或站地說著閒話。幸好這個莊子裡的婢僕都是郭允調來的人,都是見過世面的。在這些少年有意無意地詢問或信口打探中,他們都能做到滴水不漏。

     正熱鬧中,一人叫道:“盧文來了。”

     眾少年齊刷刷轉頭看來。

     陽光下,盧縈的黑袍很顯得有點冷戾,不過她臉上的笑容則由於高興有點輕浮,倒是很好的中和了。

     看到盧縈走來,耿六迎上一步,他朝盧縈上下找量一眼,咧嘴一樂,“阿文,這下你可成了名人了,那些風月場中的人都在打探你呢。聽說清老還叫著要收你為徒。”清老雖然從的是風月事,可對於這些世家子來說,反正都是玩玩,便是成了清老的徒弟也無所謂。真說出去,還可以得個風流名頭。

     知道自己是女兒身的盧縈,自不會真應承這個。她笑了笑後,瞇著眼說道:“大夥這會來,是準備與我一道去取賭金?”

     “非也。”一少年打量著她,渾不在意地說道:“我們只是想來看一看盧文是何等人物。”

     盧縈淡淡應道:“那現在看過了,如何?”

     那少年哧聲說道:“長得甚是娘娘腔,不過如此。”

     在耿六等人有點不高興的表情中,盧縈卻是不以為然的一笑,目光瞟過眾少年中的孫朝。

     對上盧縈的目光,耿六在一側低聲解釋道:“聽說那馮二娘子躲著孫朝了,他沒法,就出來找我們散散心。”

     ……他的女人才毀容幾天?說什麼躲著他他就出來散心,這男人不過是天性無情的。不過話說回來,從來多情人都是無情人。

     垂著眸,盧縈勾了勾唇,低聲說道:“耿六,你說我花一百兩黃金,能不能找個與沒有毀容的馮二姑子相似的妓子安慰安慰孫朝?”對上耿六不解的表情,盧縈一臉的紈絝隨意,“我就是想玩玩,想看看孫郎這個多情人會怎麼做。怎麼,不妥當啊?”

     這純是小事。想當初有一個清正儒生不知怎麼的,竟然喜好上了世家子中的陽七郎。耿六出於好玩,便悄悄給那儒生和陽七下了春藥讓他們呆在一間房子裡,為的就是看看從來只好女色,對同性男子之情深惡痛絕的陽七會怎麼辦。結果,中了春藥的儒生忍不住上了陽七,倒也有趣,一直偷窺的耿六發現,當時陽七還挺配合的,甚至在中途還亢奮情動了,直摟著那個儒生吻個不停。可沒有想到,春藥醒來後,陽七當場便惱羞成怒地殺了那儒生,而後他也不知是悔了還是被上後傷了後,竟一直深居簡出,聽說還住進道觀去了,直到現在,每每遇到耿六,還一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模樣。

     也就是說,對這些世家子來說,這樣好奇心來了順手玩玩人,真的只是小事。

     當下耿六點了點頭,也不在意地說道:“與馮二娘子面目相似的是不好找,我去試試。”聽到他這樣回答,盧縈眼珠子一轉,又道:“那順便再弄一個絕色來,也給孫朝試試,我倒想看看他是非要馮二娘子那類的,還是別的美人一樣愛?”

     耿六聞言失笑道:“好,都由你。”隨口應承下後,他看向盧縈,樂道:“阿文,你現在也算出名了。這般大手筆一賭還贏了,聽說眼紅的人不少呢。今兒大夥來了這麼多,就是想敲你一頓來的。怎麼樣,呆會去綺香閣聚聚?”

     盧縈渾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行,我請客。”在少年們的笑聲中,她心下暗暗叫苦:這下慘了,我是真女子,不是男人,來真格的,我不敢玩啊。

     至於與眾少年一起揮霍,這是她打入洛陽紈絝圈,進入上流社會必經的一步,便是沒有這次贏的這麼多金,該大方的她一樣必須大方。

     笑鬧聲中,眾少年籌擁著盧縈上了馬車,駛入了街道中。

     一行人去領了賭金,把一千六百兩黃金還給耿六等人,只留下一點在手頭閒用,剩下的令護衛全部押回府中後。盧縈等人腳步不停,直接朝綺香閣走去。

     剛剛走了一半路程,馬車中的盧縈還在苦苦尋思著怎麼才能不動聲色的脫身,又不讓人懷疑她時,只聽得前方一陣馬蹄聲傳來。接著,一個嚴肅的聲音問道:“你們怎麼來了這裡?”

     安靜中,只聽得一少年小聲地回道:“我們就是來玩玩。”

    “是去綺香閣吧?”那聲音嚴肅的青年冷笑道:“一個個還真出息了,大白天的也逛青樓!”說到這裡,他直接命令道:“回去吧,今天這條街戒嚴。”

     聽到這裡,另一少年馬上問道:“好好的怎麼會戒嚴?常三哥,出什麼事了?”

     眾少年好歹也是這個圈子裡的人,那青年尋思了一會後,還是回道:“剛剛回到洛陽的陰澈,今早在這裡遇刺了。我們正在這裡尋查刺客!”

     安靜中,只聽得耿六驚道:“阿澈遇刺了?他傷得重不重?他人呢?是什麼人幹的?”

     那常三哥冷聲說道:“被護衛擋了,沒有性命之憂。刺客還沒有抓到。你們先回去吧。”想了想,他警告道:“這陣子洛陽有點不太平,你們還是安份一點,別整日的胡鬧。”

     說到這裡,他策馬而來,對著盧縈的馬車問道:“你就是盧文?”

     聲音一落,盧縈掀開車簾,朝他一禮回道:“是,我就是盧文。”

     常三哥打量了她一眼,冷冷說道:“人倒是長得不錯。”皺著眉,他又說道:“聽陰澈說,你與他原是素識?他現在就在裡面,你要不要進去看看他?”卻是不耐煩地提起了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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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23:50:03
第一百八十五章 青樓救場

    盧縈看著他,慢慢的,她抿了抿唇,半晌後垂眸說道:“還是不必了。”

     竟是直接拒絕。

     常三郎把盧縈細細盯了一會後,點了點頭,不再多話地揚長而去。

     不一會,常三郎來到一個廂房外,把剛才與盧縈的對話漫不經心地說了一遍後,他朝著廂房裡面皺眉道:“阿澈,不是我說你。這個盧文雖是風流勾人,可你又不是一個好男色的,便是以前有交情,現在還理他做甚?你看這廝來到洛陽才多久,就鬧出了這麼大名頭?他做的事樁樁種種,哪樣不是心機暗藏的?現在非常時機,這種人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廂房中,陰澈垂著眸把玩著一塊手帕,一邊聽著常三郎的話,他那又深又濃的睫毛,時不時撲扇那麼一下。

     好一會,常三郎說完了,離去了,他才唇角淺淺一抿,又深又濃的睫毛擋住他那烏黑冷冽的眸光。慢慢敲了幾下幾面後,他站了起來。

     見他起身,一個護衛連忙跟上前小心地喚道:“少主?”

     “恩。有人問起,便說我只是傷了胳膊,無損筋脈。”

     “是。”

     “通知下去,刺客是逮不到的,鬧成這樣也可以了。收隊吧。”

     “是。”

     經過這麼一曲,眾少年自是不能玩了。在那常三郎派來的僕人盯視下,一個兩個告辭離去,盧縈也與耿六等人告別後,回到了府中。

     一坐到房中,盧縈便胡思亂想起來。她想了一會劉疆,又一不小心想了下受傷的陰澈,轉眼看到擺在房中的黃金,不由樂呵起來。

     把這些箱子一個個打開,細細地欣賞了一會自己的財富,直過了幾個時辰,盧縈才痛下決心把它們收好。收藏這些金子時,盧縈留了心眼,把它們分成幾處藏好。

     這狡兔也有三窟嘛,有了這些錢備底,以後她也可以高枕無憂了。

     收好後,看著不再閃著金光的房間,盧縈還頗有點悵然若失。為了避免自己愚蠢得把那些箱子又翻出來看,她寫起信來。

     這信是寫給羅子的。盧縈把自己手頭有大量資金的事告訴了他。這後來幾個月,她每次去信都要他收羅人才,聽他的意思,好似是張羅了一幫兄弟。不過羅子本人識字不多,又出身市井,收羅的人才中,也少有識字的,多數是仗著義氣而做事精乾之人。盧縈卻是所謀甚大,真要達到她的要求,卻是不易。而元娘的忠僕中,倒有幾個人才,不過那些人忠於元娘,對盧縈總抱著幾分警惕,盧縈也不可能在短暫的相處之下,真把自己的命脈交給那些既不熟又不忠於她的人。

     這樣想來想去,她錢有了,可還是缺人用。

     賴在房中樂了一陣,盧縈突然想念起劉疆來。便坐上馬車,趕向了文園。

     文園中很安靜,沒有幾個僕人在,盧縈百無聊賴地轉了一圈後,又坐上馬車順著洛陽最繁華的街道逛去。

     因四下觀望,盧縈的馬車車簾一直是掀開的。

     走著走著,盧縈發現回頭向她張望地越來越多。走了一陣後,她無意中一回頭,直是對上了三四雙含羞帶怯,似喜似嗔朝她張望而來的少女面孔。

     在盧縈望去時,少女們也在提著她的名字,“他就是盧文?”“果然是個俊美出塵的。”“別看他這個樣子,聽說行事甚是張狂,而且一擲千金,有錢得很。”“真俊。”“想前幾天還聽說,有人出一千兩黃金暗標想得到盧文這個人呢。哪知他一場賭就可以贏個上萬兩黃。”

     聽到後面一句,盧縈心頭一驚,不由忖道:幸好劉疆一直派人護著我,不然,真不知現在落到什麼境地了……

    這樣一想,她有點心下悸然,遊逛的興致一時也大為減去。

     不過,不管如何,洛陽城她是要熟悉再熟悉的,當下,盧縈令馬車趕向自己所感興致的一些地方,挨個的遊蕩,踩點。

     傍晚時,耿六又來了。

     他坐在院子裡,一邊品著酒,一邊時不時地朝著清風中,白衣勝雪,側面完美得無懈可擊地盧縈看上一眼。說著說著,他扯到了一個話題,“對了,十天后孫朝擺酒,阿文你去不去?”

     “擺酒?做什麼?”

     耿六也不在意地說道:“還能是什麼?不就是納那個馮二姑子為妾麼?”

     “咦?”

     看到盧縈有了興趣,耿六搖了搖頭,沒啥興致地說道:“是這樣,孫朝呢,還是憐惜馮二姑子,堅持要娶她為妻,這一次他夫人倒是爽快同意和離了。不過孫府和馮府,還有他岳家自是不會樂意。孫朝的父親這一次差點把孫朝的腿都打斷了,最後還是他夫人苦苦求情才免了。他夫人真是個賢惠的,當場便拍板,騰出孫朝當年為她特建的,直住了三年的院落給馮二姑子住,讓孫朝花大聘禮把馮二姑子納進門。孫朝倒是連呼委屈了馮二姑子,不過馮二姑子本人也同意了,這件事也就成了。”聽到這裡,盧縈抬起頭來,光聽這麼兩句,她居然對孫朝的夫人感起興趣來了。

     耿六貪焚地看著盧縈俊美的臉,笑道:“真說起來,你與孫朝也是熟人了。這納妾一事,也就意思意思擺幾桌。說起來,咱們這些人中,原本有一些看不慣孫朝和馮二姑子的,不過這次大夥都樂意去湊個份子,阿文,你要不要也湊湊熱鬧去?”

     盧縈一笑,她勾唇說道:“當然,我很樂意去湊這個熱鬧。”

     “說起孫朝,你要我尋的女人,還得過陣子才有消息。”

     “玩玩而已,過陣子就過陣子。”

     耿六離開後,盧縈繼續尋思著自己的事。

     轉眼,三天過去了。

     這幾天中,眾紈絝很是老實了一陣,也只有耿六和兩個少年來找過盧縈,呆在她的院子裡小酌過幾盅。

     這一天,太陽剛沉入地平線不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不一會,耿六的貼身小廝已衝到了盧府中,急急叫道:“盧文郎君可在?”

     正在讀書的盧縈抬頭應道:“我在。”

     那小廝叫道:“我家郎君請你過去幫他救場。”見盧縈怔住,那小廝連忙道:“他在醉夢樓。”

     居然是在青樓……

     盧縈看著那小廝,好笑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小廝也有點不好意思,他措了措詞,小心說道:“是這樣,我家郎君的好友陳家郎君與一個衛家的郎君爭那一個叫冰月的美人兒,爭著爭著就上了火。然後大夥就鬧了起來。然後我家郎君就與衛家郎君帶來的朋友打起來了。一不小心,那姓衛被打得頭破血流,他嚷著要告到官府去。郎君你是知道的,這陣子風聲緊,各位郎君玩都不敢怎麼玩,這個節骨眼上,我家郎君自然不願意因這爭風吃醋的小事鬧上公堂,給人笑話了。幾位郎君說了又說,最後那姓衛的說,他要見你,如果你願意與他賭一場,這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說到這裡,那小廝見盧縈垂眸沉吟,也不知在尋思什麼,不由小聲問道:“盧文郎君,你看這事? ”

     片刻後,盧縈站了起來,“我去換件衣裳。”

     卻是同意了。

     當然,她也不可能不同意,大家都是紈絝,人家既然上門求助了,這種忙是不幫也得幫,出人不成可以出力,出力不成可以出錢,出錢不成,給對方砸一盅破破皮也是盡了心。

     那小廝馬上喜笑顏開。

     不一會,換了一襲銀白色長袍的盧縈,風度翩翩地上了馬車。

     一邊走,盧縈一邊朝那小廝笑道:“來,跟我說說那衛氏郎君的行事為人,還有他們那一夥人的來歷。”

     “是。”

     馬車不疾不徐地行駛中,小廝細心地跟盧縈介紹起來。而馬車外,幾個護衛則籌擁著盧縈的馬車,急急地朝著醉夢樓駛去。

     醉夢樓做為洛陽首屈一指的青樓,那裝飾之豪華,美人之如雲,直是逼近皇宮。當然,給他們一百個膽,也不膽做成皇宮那種高貴森嚴的模樣。

     望著那燈火通明,整座樓都被映照得艷紅明燦的醉夢閣,盧縈想道:在成都武漢,可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青樓。

     ——當然,這也是她沒有認真關注過這個行業的緣故。

     盧縈下了馬車,剛剛跟著那小廝步入醉夢樓時,那迎上來的龜公冷不丁打量她一眼後,突然聲音一提,高唱道:“盧文盧氏郎君到——”

    這一聲唱,又響亮又突兀,混在喧囂聲和笑鬧聲中也響亮著,不由的,醉夢樓的大堂中靜了靜。

     盧縈瞟了那龜公一眼,提步跨入大堂。大堂中,原本站著十幾個或端莊或嫻靜可風騷的各色美人。此刻,這些美人一個個都昂起頭,迫不及待地向盧縈看來。

     ……比起別的方面,盧文這個人在風月場上,那是名聲大作了。更何況,與她在風月場上的天才更要出名的,還有她的俊美。

     在一堂人地盯視中,白衣翩翩的盧縈顯得漫不經心,她朝眾人瞟了一眼,便轉了視線。

     就在盧縈的目光轉向樓上時,她的眼角,瞟到了一個倚在二樓欄杆處,正向下看來的熟悉人影。那麼雖然戴著紗帽,可身材頎長俊秀,眸光如畫,可不正是陰澈?

     他怎麼也出現在這裡?

     盧縈先是一怔,轉眼她便發現,在她的目光看去時,陰澈移開了視線……看來他不會願意在這裡與自己相認了。

     這時,“蹬蹬蹬”一陣腳步聲傳來,只見兩個僕人從樓上沖了下來,對著盧縈喚道:“盧文郎君來了?快,眾郎君在二樓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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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23:50:56
第一百八十六章 這一抱

盧縈點了點頭,淡淡說道:“帶路吧。”

說罷,她跟在兩仆身后,朝著樓上走去。堂下的人,一直目送著盧縈上了二樓,看著她白衣翩翩的身影,原本的安靜被議論聲所取代。

隱隱中,盧縈聽到有人在說她,“說是直到現在還查不出背景。”“當真來歷神秘,行事又是如此高調,洛陽的紈绔們,這陣子可是老念著他了。”“俊美至斯……”

議論聲中,盧縈上了二樓。

她與陰澈擦肩而過……

轉眼間,盧縈來到了一處廂房外,聽著里面耿六等人的笑鬧聲,盧縈暗暗松了一口氣。這時,兩仆停了下來,他們朝著盧縈笑道:“廂房甚小,郎君們玩得起勁,不允婢仆入內。”說話之際,他們盯著盧縈帶來的幾人。

當下,那幾人看向盧縈,見她點頭,便停下腳步。

仆人們退下后,盧縈提步來到廂房外。

越是靠近,耿六等熟人的笑鬧聲便越是響亮,盧縈笑了笑,伸手拉開廂房門!

就在她拉開廂房門時,陡然的,一道強光朝她刺來,盧縈反射性地閉上雙眼。而就在她閉眼的同時,兩個光溜溜的美人伸開手臂朝她撲來。

這兩個美人,個個都是千里挑一的姿色,此刻脫得一絲不掛,她們含羞帶怯地朝著盧縈撲來時,一個伸手就摟向盧縈的頸,嘴吻向她的唇,另一個則右手按向她的胸膛,左手向下一掏,摸向她的胯下!

美人們自然是熟悉得緊,在她們的身后,是眾少年的哄鬧聲和笑聲。

匆忙中那一睜眼,盧縈看到耿六等二三十個少年都笑吟吟地看著門口等著她。

他們的歡迎儀式很簡單很尋常。

如果盧縈是個真正的男子,這兩個裸身美人一撲一抓,不過是風月場上的玩鬧。半點也不必在意。

可她不是!

繞是盧縈眼力過人,六識過人,在兩女撲上來的那一瞬間,也出了一身冷汗。冷汗中,她急急地向后退去。

兩女撲得突然,她退之不及。就在她睜大被強光刺得有剎那間目盲的眼。抿著唇向后退去時,兩個美人依然嬌羞地撲向她,那一個吻唇一個摸胯的動作,更是絲毫不亂!

轉眼間,兩女已撲到了她身前!

就在這時。盧縈身前突然出現了一人!

這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他在千鈞一發之際把盧縈朝后一拉,自個擋在了她身前。自然,兩個裸身美人也撲到了這個男人身上。

男人做護衛打扮,就在眾少年哄笑,兩美人纏上身時,他嚴肅著一張臉把她們的手一扯,把人一推,然后向后退出一步,一直退到盧縈身后。才低下頭一動不動地站在角落里了。

看到那男人替盧縈擋過一劫,一個圓臉大眼,頭發粗硬的少年騰地跳了起來。他朝兩女一眼,叫道:“真是不爭氣!”

另一面生的少年則朝著盧縈怪叫道:“呶,姓盧的。說了不帶仆人進門的,你怎麼還是帶了?哼,沒膽鬼!”

少年的斥喝聲怪叫聲,驚醒了站在門后陰影處的盧縈。她唇角一揚,再次風度翩翩地跨入房門,只是在入內的那一瞬,她瞟了剛才幫她擋了一下的護衛一眼:這人剛才一直站在陰澈身后……

盧縈提步入內。

她瞟了一眼那兩個被少年們摟在懷中輕憐蜜愛的光裸美人,沒好氣地說道:“各位特意叫我們過來,便是為了給我這個驚喜?”

耿六等人還沒有開口,那圓臉大眼的少年已推開膝上的少年,大步朝她走來。

他走到盧縈身前,直盯著她,繞著她轉了足兩圈后,嘻嘻笑道:“當然不是……昨兒我聽人說,地下暗口為你開出的暗標,已到了數千金賣你一夜的地步!嘖嘖,這價碼可是了不得啊,洛陽好多年沒有出過這麼讓人瘋狂的主了。這不,我們大伙對你好奇了,想見你了。聽說你挺潔身自好的?你那院子里連個姿色出眾的女人也沒有?我說盧文,你該不會真是個兔兒爺吧?”

說到這里,他放聲一笑,朝著坐在角落里的一個面青鼻腫的少年叫道:“衛三哥,這小子看到沒穿衣服的美人如看牛馬,你說對了,他就是個兔兒爺!”

他話音一落,廂房中響起了一陣怪笑聲口哨聲喲喝聲……

聽著這少年和那姓衛的少年那連聲怪笑,盧縈冷起了臉。

這人左一個兔兒爺,右一個兔兒爺。這紈绔圈中,有不少是喜歡玩少年的,可大伙喜歡歸喜歡,玩歸玩,這般在眾目睽睽指著盧縈怪笑怪叫,那就帶上了幾分羞辱了!

見盧縈冷著臉,姓衛的少年叫道:“諸君靜一靜。”

令得眾少年安靜下來后,他站了起來,燈火下,這個姓衛的長相倒也俊朗,可惜給打得鼻青臉腫的不像個樣。

姓衛把盧縈上下打量一會后,怪笑一聲,突然雙手一拍。

隨著他這雙手一拍,只聽得與這廂房相連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四個或秀美或俊俏或高大或挺拔的美少年,身著一層淡淡的薄紗走了出來。

廂房中正是燈火通明,在這大亮的燈光中,眾少年們胸前的兩點還有下身的黑森處都一清二楚!

饒是盧縈最是冷靜,這時也不由心中格登一下。

當然,她早就練就了面癱神功,表面上依然云淡風輕,優雅從容。

四個美少年在向盧縈走來。

像是解說一樣,姓衛的郎君在一側嘿嘿樂道:“盧文,你可以用事實告訴我們,你不是一個兔兒爺……也不難,這四人呢,都是醉夢樓里的紅牌,呆會他們一人抱你一會,吻你幾口,摸你幾下,如果你能不動反應,就是贏了。”

說到這里,眾少年哄然笑鬧起來。

連耿六等人也在笑。

……對于他們這些正牌的紈绔來說,姓衛的少年的這種程度的戲弄,不過是開開胃。大伙都是浸淫于風月場上的人,與美人親熱一番,真談不上戲弄什麼的。硬要說,也不過是姓衛的真對盧縈好奇,想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是愛男人還是愛女人,或者,還是個不經人事的雛兒?

后面一點,說實在的,耿六等人也好奇著。所以無人站出來阻止。

沒有人想到,這些對于盧縈來說,卻是實實在在地逼迫和將軍!盧縈甚至知道,這一關卡,是她扮成盧文必須過的。這時的洛陽本來就暗流涌動,這節骨眼上突然出現盧縈這個人,不說范陽盧氏,便是別的家族和勢力,也多的是想弄清她的身份和喜好的。而此刻這青樓一試,只是很簡單的一著。

燈火下,盧縈冷著臉,斜睨著那幾個少年,看著他們嘻笑著向自己圍來。

幾個少年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沒人注意到,此刻一臉平靜,態度從容,表情冷漠清華得高傲的盧文,背后冷汗在涔涔而下。

看著那幾個少年在盧縈面前雙眼放光,搔首弄姿的,姓衛的少年怪叫道:“我說你們幾個用不著這麼扭扭捏捏!盧文郎君一看就是個喜歡在下面的,你們盡可以直接一點勇猛一點撲上去!”

以他的身份說這句,卻是命令了。

當下,幾個小倌臉色一整,圍向盧縈的速度也快了兩分。

盧縈放在腿側的手,已悄然握成了拳頭。不知不覺中,她的眼神幽深了幾分。

……饒是她一直反應過人,智計不凡,這時刻,也想不到除了抽身后退狼狽撤離,給眾人留下一個強烈的“此人定然有鬼”的暗號外,還有什麼更周全的應對之策了!

就在這時,只聽得門口處,傳來一個清徹的,低得雅凈的聲音,“各位好有雅興。”

這話一出,眾人齊刷刷轉過頭去,連同那圍向盧縈的幾個小倌,也給轉過頭去。

只見門口處,慢條斯理地走來一個俊挺頎長的身影。這身影走在這燈紅酒綠之所,也給人走在柳樹湖邊的靜謐感。

這人慢步朝著盧縈走來。走到她身側后,他慢條斯理地摘下自己頭上的紗帽,露出一張俊美精致得如畫出來的面容后,朝著眾人瞟了一眼,又打量了一番那幾個小倌,最后,他靜靜地說道:“你們在鬧什麼?”

不等眾人回答,他便淡淡問道:“盧文郎君乃風流之人,你們派出的這些個都是庸脂俗粉。”

他朝盧縈走出一步,優雅平靜地伸出手摟上她的細腰,然后把她帶入自己懷中后,如濃墨如湖波的眼眸朝著呆若木雞的眾少年一瞟,挑眉問道:“你們不是想看盧文情動出糗麼?我呢,姿色勝過這幾位,身份地位也勝過這幾次。由我來代替他們與盧文郎君交流交流,各位意下如何?”

直是安靜了好一會,眾少年才同時嘩叫出聲。叫鬧中,他們亂七八糟地行著禮喚著,“陰澈,你怎麼來了?”“是陰家澈郎!”“好你個陰澈,你小子不是世外高人,不沾世間的嗎?原來你也對盧文感興趣了?”“好好好,你上也是一樣。”

笑鬧聲起哄時,直要把整個廂房都掀起來了,這時刻,房中的熱鬧已達到了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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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表白

無比的喧囂中,眾少年同心致志地叫道:“別愣著啊,抱緊一點,親下去。”“哈哈,陰澈居然也對他有興趣?有意思有意思。”“還別說,你們兩人站在一起,那可真是登對得很!”

叫鬧中,只有耿六的臉色變了變,他看著緊摟著盧縈的陰澈,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原來陰澈也歡喜盧文?

……這些小綰親近盧文,對耿六幾人來說只是玩鬧,可陰澈這麼多年潔身自好,他做出這樣舉動,那就大不平常了!

沒有人注意到,被陰澈摟在懷中的盧縈,這下子臉色終于變了。

她努力地深呼吸著,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壓著聲,盧縈目光盯視著前方,嘴里則低低的,因緊張和復雜的情緒而僵硬地說道:“陰澈,快放開我。”頓了頓,她小聲說道:“你既然來了,這個場子也可以混過去了。阿澈,這樣真不行。”她咬牙苦笑道:“會出事的。”

真個出事的……其實他現在放手也遲了。

陰澈摟緊她,他微笑地看著哄鬧削少年們,唇則動了動,低語道:“阿縈,我現在能護你!便是對上劉疆,我也能護你!跟我走吧,現在就跟我走!”

他的聲音堅定!

盧縈沒有想到他是打的這個主意,不由一呆。

陰澈摟著她的手臂又緊了些,把她的身子完全壓在自己懷里,他低啞地說道:“阿縈,我想過再過陣子來找你……這日子長長久久,我們還年輕,只要以后能與你在一起,其余的真沒值得在意的。我們不是有一生麼?可是不行,阿縈,你歡喜上了劉疆,對不對?”這時刻他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悲涼和滄桑。

說完這句話,他不再多語只是越發的笑得清幽,越發地摟緊盧縈,與她一起面對眾少年的哄鬧取笑。

他雖然只說到了這里,盧縈卻已經全明白了。

他是說他原本想著只要不在乎她清白與否,只要能與她以后在一起,過長久日子就好了所以他覺得自己等得起。

可是他現在發現,盧縈居然對劉疆情動了,產生真情了……一個女人對另一個男人產生感情,那他陰澈便是再努力,也是無濟于事。所以,他等不了了!

怪不得那日他被刺殺后,馬上讓那常三郎來叫她。那時刻,他是想看清盧縈的心意吧?她沒有去,她知道他受傷了都不去她明擺著選擇了劉疆……,

盧縈啞了聲音,“今晚之事?”

含笑低頭,唇拂過盧縈耳垂的陰澈啞聲笑了笑,回答她,“與我無關。無意中聽到而巴。”說罷,他抬起盧縈的下巴,頭一側,便朝她的唇上吻去。

眾少年哄堂大笑。

于足以掀翻房頂的笑鬧聲中盧縈快速地伸出手擋在唇前。燈火下,她似笑非笑地瞅著近在方寸的陰澈那幽深的眼,勾了勾唇,轉向眾少年冷冷說道:“鬧成這樣有意思麼?”

陰澈一僵,摟著盧縈的手開始冰冷。

盧縈沒有看他。

她從來沒有發規過要費如此大的力氣,才能控制自己保持冷漠無情……這個曾讓她無數次半夢徘徊的少年呵,他真是來得太遲了。遲得她甚至覺得,左右逢源,徘徊托延,都是一種對彼此的不負責任,是一種愚蠢。

既然是珍藏的夢,那就藏深一點。

如果是傷,就傷干凈一點吧!

盧縈盯著眾少年,當著他們的面,慢慢扯開陰澈摟著她腰的手臂。

這個動作當眾使出,意味著堅定的拒絕,更何況,此刻的盧縈是如此氣定神閑?這種不慌不臊,才是最讓人失望的。

陰澈靜靜地盯了她一眼,慢慢垂下濃密的睫毛,慢慢地松開了摟著她的手。

然后,他像無事人一樣,靜靜地抱胸而立,含著笑欣賞著盧縈接下來的動作。

盧縈慢步走到那姓衛的郎君面前。

低頭盯著他,她淡淡說道:“聽說你一定要與我賭一場?說吧,賭什麼?”語氣輕淡,仿佛剛才那伎女小綰的事不值一提。

一這才是一個紈绔子弟正確的態度,因為,那些不過是讓人玩的角色,確實是不值一提的開門一樂罷了。事實上,除了盧縈之外的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覺得那事值得追究。

姓衛的郎君朝盧縈上下打量一眼后,對上她冷漠傲慢的眼,扯了扯唇,心下暗罵一聲,忖道:那廝居然說這個盧文是女的?他哪點像女的了?

衛三郎摸了摸自己青紫疼痛的臉,呲牙悶哼一聲,道:“聽說你盧文是個風月場上的高手!這樣吧,我也不跟你賭別的,咱們就賭這閨房之樂如何?”他笑嘻嘻地瞟向盧縈,嘖嘖連聲,“咱們叫上剛才那幾個美人,整兩間房……”,

不等他說完,盧縈右手朝下輕蔑的一砍!

這個動作優雅又有氣勢,直是把衛三郎的話生生地砍斷了。

制止他說下去后,盧縈站直身子。她雙手抱胸,冷冷地說道:“這種事做賭有什麼意思?要賭,咱們就賭狠一點!”

她目光慢慢瞟過房中眾人,在令得眾少年都安靜下來,一個個向她看來時,盧縈轉向衛三郎,挑了挑眉,問道:“聽說你大哥在這洛陽專司刑獄?這樣吧,讓他弄出幾個死刑犯,咱們學著那會子手砍人頭玩,如何?”

這話一出,衛三郎立馬手捂著嘴,那一臉的洋洋自得也完全消去,臉色更是發白。

早就在耿六郎的小廝那些只字片語中,摸清了衛三郎的性格愛好行事的盧縈,不理會他發青的臉,蹙眉又道:“不過這種事說出去,著實不大好聽。讓有心人告一狀,還會給你我惹事。這樣吧,聖人不是說,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嗎?咱們就玩這個修身養性得了。”

修身養性四字一出,覺得衛三郎的表現大失顏面的少年們哄笑起來。

在他們不屑地笑鬧聲中,盧縈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這樣吧,明日午時,咱們各叫十個神箭手,然后讓人在你我的頭頂上各放一盅水。咱們兩人站著不動,由那十個神箭手射著水盅玩,如何?”

衛三郎同剛轉好的臉色,又刷地白了二分。在眾少年完全安靜時,只有陰澈雙眼明亮而清澈地盯向盧縈。

盯著盯著,他苦澀地想道:原來,不管什麼時候相見,我都會歡喜上她。

衛三郎騰地抬頭,對上一臉漫不經心,眼神顯得又冷漠又譏諷的盧縈,沒有膽量說出那個“好”字,便仗著自己向來橫沖直撞不顧分寸,扯著頸子叫道:“小爺我尊貴得很,誰跟你玩那個?姓盧的,有本事咱們今晚誰也不走,看看哪個本錢足,能令得美人們快活!”

這時刻,周圍的少年們早安靜下來。一個個都在盯著衛三郎和盧縈兩人。

因對衛三郎胡鬧沒有擔當的性格一直知情,此刻聽到他沒膽的話,也沒有起哄,只不過在看向盧縈時,卻因她那無法無天的膽量,很有點心驚罷了。

眾人的目光下,盧縈扯了扯唇,只聽她冷冷笑道:“不好意思,我盧文還真不喜歡這種種驢種馬喜歡干的活!”在眾人哄笑出聲,衛三郎氣得騰地站起時,盧縈拍了拍衣袖,不耐煩地說道:“就我網才說的那兩個賭,你任選一個,明天中午之前想好了就來叫我。至于這種街頭柳巷,販夫走卒,白癡愚人,甚至禽類走獸都能干的男歡女愛之事,我還真的不屑與你一賭。”

傲慢不屑地說到這里,盧縈轉向耿六等人點了點頭,道:“看來衛三郎也就是想與我見上一見。現在人見到了,我也要走了,你們呢?”

耿六等人還沒有開口,衛三郎已臉紅耳赤地朝著盧縈叫道:“你不許走!你姓盧的,你敢走試試?”

盧縈自是不理會他,她冷冷一笑,轉過身便朝門外走去。這一轉身,她才發現,不知何時,陰澈已離開了廂房。

轉眼間,盧縈出了廂房。耿六幾人連忙追出,與她說了一會話,笑鬧了一陣后,又擋住了口中叫囂著的衛三郎后,耿六扯過她,朝著她耳邊小聲說道:“阿文,網才那衛三郎鬧著非說你是女人,因此我們才同意了他,叫你過來玩一玩的。”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好笑:盧文行事這麼丈夫,他要是女人,他大人的,那他耿六也成女人了,陰澈那個不近女色的小白臉兒,就更是女人!

見盧縈蹙眉尋思著,耿六郎還貼著她的耳際。

……盧文的體息可真好聞,似帶著種香,也不知他是用什麼沐浴的?

這時,盧縈扯開了耿六,點了點頭后說道:“我知道了。

”說罷,她揚長而去。

下樓梯時,盧縈一眼便看到了還站在大堂中的陰澈。

這人總是這樣,不管站在多熱鬧喧嘩,繁華錦繡的所在,總帶著幾分靜謐,仿佛他本身便是一副山水畫。

此刻,他手中端著一盅酒,幾個美人眼巴巴地站在他身周,不時與他說著什麼。而陰澈則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也不回話,只是時不時地朝樓梯口看上一眼。

不一會,他迎上了盧縈的目光。

四目相對,盧縈垂下了眸。她與他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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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5 23:21:08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主動坦承

陰澈靜靜地看著盧縈離去,沒有阻攔也沒有多話.直過了良久,一個青年走到他身后,低聲喚了聲,"少主"

陰澈深濃的睫毛閃了閃,他輕輕說道:"走罷."

那青年朝大門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道:"這個盧文便是少主你時常掛念的那個"

陰澈垂眸淺笑,他輕聲應道:"是."光線打在他長期佩帶面具而略顯蒼白的臉上,泛著種琉璃般的冷情,"她呀,她從來就這樣,知道進退,知道克制……"說到這里,他淡淡一笑,深濃的睫毛慢慢遮住了他眸子中的光亮.

不一會,盧縈出了醉夢樓.

馬車行走在黑暗的街道中,就著車廂一角飄搖的燈籠,盧縈微微側頭.

外面是深濃的夜色,只有一輪彎月掛在天空.

隨著離醉夢樓越遠,四下便越是寂靜,便如這人生,這天地!

想著想著,盧縈閉上了雙眼.

耿六說,那個衛三郎之所以對自己感興趣,是因為聽了人家的話,以為自己是女兒身卻不知是誰透露出來的,看來得派人查一查了.

……還有陰澈.

一想到陰澈,盧縈便果斷搖了搖頭,逼著自己把思緒清空.

遠處的燈火,映在她的臉上,明暗不定間增添了幾分飄渺.

過了一會,盧縈突然開了口,"去文園."

馭夫回頭朝她看了一眼,應道:"是."

文園與盧縈的住處背道而馳.馬車駛到文園外時,已經很晚了.年老的門子還盡職地守在那里,看到盧縈的馬車駛過來,他似是怔了怔.

安放在文園的婢仆,自是水準極高.盧縈這里的馬車剛剛入內,那邊管事便帶著婢女仆人急急迎上.

對上他們.盧縈疲倦地揮了揮手,道:"準備一下,我今晚在這里就寢."她現在行事完全,便是一夜不回盧府,對她完全放心的盧云元娘也不會發現,更不會無謂地擔憂.

"是."

不一會.在婢女地籌擁下,盧縈來到上次劉疆停留的那個廂房.

在吩咐婢女們準備熱湯供她沐浴時,盧縈步入廂房中.

她雙手按在窗沿上,低頭看著月色下花園里那郁郁蔥蔥的草木.夜色中,樹葉在清風中發出一陣嘩的輕響.把四周映襯得格外沉寂.

此刻的文園,非常的安靜.想來過不了多久,又會變得喧嘩熱鬧吧

盧縈暗嘆一聲.伸手揉向眉心.

不一會,婢女過來稟報,說是熱湯已然備好.

當下,盧縈應了一聲,在她們地籌擁下走向浴殿.這個莊子,是郭允為劉疆與盧縈特意準備的,別的不說,論其精美周全.那是無懈可擊.如這莊子中便有上好的溫泉,還有一個白玉鋪就的浴殿.

在婢女們地服侍下,盧縈泡了一個澡.然后換上一襲藍白相間的袍服,便重新回到那個廂房中.

這廂房里有一間巨大的床榻,是為盧縈與劉疆準備的.盧縈每次看到那床榻.都是渾身不自在.

不過,她最大的優點便是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必須做什麼.如現在,她既然第一時間來到了文園,又決定在這里住下,這床榻她便是看著不自在,也得睡一晚.

現在她還沒有半點睡意,便令婢女摘下一片竹葉,就著月光嗚嗚咽咽地吹奏起來.吹奏竹葉時,盧縈清空了自己的思緒,讓這竹音中,只回蕩了這夜空的寧靜,還有這世間的繁華,無喜無怒!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車輪滾動聲和沉默的腳步聲從大門處傳來.

盧縈略略抬頭.

只一個眼,她便看到了那大門處綿延的燈火,看到了那輛華貴的馬車,還有閑散地靠在馬車兩側的便服護衛們.

就在盧縈向那馬車看去時,只見馬車停了停,那門子說了一句什麼話后,護在馬車邊的郭允抬起頭向盧縈的方向瞟來.

瞟向盧縈的,自然不止是郭允一人!

慢慢的,盧縈摘下唇間的竹葉,順手把它扔掉后,她朝房中走去.

不一會,腳步聲在安靜中響起.

那腳步聲來到樓梯間時,已只有一個.

盧縈暗暗忖道:來了!

整了整衣袍,盧縈緩步走到廂房門口處,然后,跪在地上,低著頭一動不動.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不一會,一雙足出現在盧縈眼前.

那人靜靜地站在她身前,低著頭,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他沒有開口,盧縈卻不得不開口,她趴伏在他腳前,低聲說道:"阿疆,我本來是想負荊請罪的……可我是女子,綁著荊條時得裸裎上身,那樣不實際."

頓了頓,她又很有誠意,很安份平靜地說道:"然后我又想著,跪個什麼荊條木刺地顯顯誠意.可阿疆你還沒有到呢,我料事太準也不是個事兒."

聽到這里,俯視著她的男人低低一聲哧笑.

盧縈還在低著頭,老實地說著話,"阿疆,你現在也來了,怎麼發落我,你就說個話吧.我保準二話不說地照做."頓了頓.她輕聲求道:"只是,你別讓盧文消失……如今我很多謀劃才走到一半,這個時候恢復女兒身,會永無與你並肩而立的機會."

她喃喃說道:"阿疆,那樣對我太殘酷,我無法接受."

她說得很輕很輕,語氣中甚至還著種夢幻的輕飄……可也許是那種輕飄,也許是那種堅持,也許是那種渴望,令得俯視著她的男人,在那一刻滯了滯.

這個總是能輕而易舉便把自己的決定改變的女人!

好一會,他才再次低頭盯向她.

月光下,這個跪在自己腳前,不管是神態還是身姿,都透著一種謙卑的少女,仔細看時,分明可以看到.不管何時她面對他,總有種刻在骨子里的從容.

她仿佛,就是敢在他面前放肆!

她仿佛,從來就知道如何面對他.便是他暴跳如雷,便是他剛剛殺人盈野,便是他的劍架上了她的頸項……

可悲的是.他明明知道這些,他明明憤怒這些,卻總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她輕易操控.

便如這一次,原來他在得知消息后的那怒火,在知道她第一時間來到文園.並準備老實地睡在自己給她備下的床榻上時,便消了一半.

現在聽到她這番坦白,那剩下的怒火.又消去了大半……

更何況,他已然得知,她在面對陰澈時,並不曾枉想左右逢源,也不曾表現出舊情難舍.他對她,已無力氣惱……

慢慢的,他低下頭.

男人高大的身子籠罩在她身上,完全擋住了光亮.使得盧縈整個人都處于他的陰影下.

彎著腰看著她,劉疆慢慢說道:"盧氏!"

臉伏在地上的盧縈果斷地應道:"盧縈在."

劉疆盯著她的后腦殼,想到這個小姑子一襲男袍面對外人時那神采飛揚.為所欲為,再看到她現在在自己面前時的乖覺.不知為何,心情還挺不錯.

……他都渾然忘記了.以他的身份,任何人面對他時,不是應該乖覺的嗎?

想到這里,劉疆蹙了蹙眉,于是,他依舊冷著臉,盯了她一陣后,才冷冷說道:"陰澈……"他說這個名字時,速度很慢,滿意地看著盧縈不動如山,冷靜如昔的模樣,他才續道:"他今晚是為你而來,你們,倒是好生親昵!"

伏在地上的盧縈僵了僵.

他后面那句好生親昵的話,她已經給了答案.因此她只想著如何回復他前面那一句.

想了想,她都不知道應該回復"是"好,還是"不是"好.回答"不是",明顯是在撒謊,可回答"是",她怕他又被激怒.

可就在盧縈沉默這一會,她清楚地感覺到,一股寒氣向她襲來.

慘了,還是激怒了這人.

當下,盧縈連忙抬起頭,她跪在地上仰頭看著他,月光照耀下那俊美冷峭的臉上,赫然都是諂媚,"阿疆啊,你家盧文要人才有人才,要學識有學識,要美貌有美貌,這個,禁不住別人動心思是不?"她努力地眨巴了兩下眼,顯出一副可愛的模樣繼續狗腿地說道:"這個情況就與盧文上次到阿疆府第時一樣,你看,盧文呢,才與阿疆不期而遇幾次一次就遇到了一個姓許的絕色美人,一次又遇到了一個嬌糯糯地喚著"太子哥哥"的公主."

還別說,盧縈越說越火大,越說雙眼越明亮,聲音越郁惱,月光下,只見她瞪著劉疆,昂著頭哼哼連聲,"若說招蜂引蝶,那盧文是拍馬也比不上你劉疆!"

說到這里,她還很傲慢的重重一哼,把頭一扭以示憤恨.

劉疆不動聲色地盯著她.

他低頭盯著跪在自己腳前,卻絲毫沒有記起她自個的身份,完全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他想,他是什麼人,她又是什麼人?這個天下間,有這樣還沒有近身,還沒有入門,便敢管著自個身為太子的夫君的女人嗎?

是什麼讓她越來越理直氣壯的?

是他的縱容,還是他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妥協?

再不管制,這個女人只怕在翻了天,要騎到他的脖子上去了!

可怎麼管制,這是一個問題!

劉疆冷冷地盯著盧縈,黑濃的眸光如海一樣深沉.

他這樣盯人時,便是那些老臣子也會害怕,更何況盧縈?

終于,她那憤憤昂起的頸項,重新屈了下去了.

她又老實地跪在他腳前了.

她又聳拉著個腦袋,像條收拾了利爪的貓兒了.

劉疆盯著她,一直面無表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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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5 23:22:33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小”的教訓

也不知過了多久,盧縈聽到頭頂上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起來吧。”

盧縈恩了一聲,站了起來。她起先是準備應得諂媚一點的,可后來想到自己不是還在妒忌嗎?因此那一聲應答,便矜持起來,傲驕起來。

劉疆還在盯著她,盯了一陣后,他頭也不回地低聲命令道:“去準備吧。”

“啊?”盧縈一怔抬頭時,只見站在門外的郭允已朗聲應道:“是。”

劉疆對上盧縈詫異不解的眸光,臉上毫無表情,他仿佛看一個陌生人一樣地盯了盧縈一眼,朝一個仆人命令道:“拿件黑袍給她。”

盧縈一怔,這時,仆人已把裝著衣裳的包袱送到了她手里。盧縈暗暗蹙了蹙眉,老實地接過,轉身步入廂房。

不一會,再出來時的盧縈,便如一個一襲黑衣的冷峭少年了。

劉疆不再向她看來,衣袖一甩命令道:“走。”

眾人無聲地跟在他身后,走下了閣樓。

樓下地坪中,站了十幾個便服護衛,而此刻,這些護衛都換上了一襲黑衣。在盧縈過來時,有人遞給了她一副面巾,然后又遞給了她一匹馬。

上次從武漢到洛陽那一路,盧縈得了囑咐,已學會了騎馬。此刻她一襲黑衣,混在眾騎士中,臉上蒙著面巾,頗像個長期生活在黑暗中殺人放火的冷血殺手了。

一出莊子,又圍上了一排黑衣人,這前后幾十個黑衣人無聲地籌擁在劉疆身側,帶著一種難以言狀的肅殺!

不一會,劉疆上了馬車。一行人在黑暗的巷道中無聲無息走了一會后,漸漸的,前方出現一片河灘,卻是來到了洛河邊上。

洛河邊上,早就數十只黑壓壓的快船。也不知是誰一聲呼哨,只見那快船中,無聲無息地走出了上百個同樣打扮的黑衣人。

這時,劉疆下了馬車。他剛下馬車,同樣穿上了黑衣,臉上圍著黑巾的郭允便拿過一件黑色披風。把它披在劉疆身上。

穿上黑袍后,劉疆給自己戴上一頂紗帽,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盯向正一臉霧水的張望著的盧縈。

盧縈對上他的目光,連忙按下心中的疑惑。快走一步站到他身側。

便這樣,劉疆左有郭允等人,右伴著盧縈。跳入了一只快船上。

隨著眾黑衣人進入,劉疆低低說了聲,“出發!”聲音落下,快船如箭般飛馳而出。

數十上百只漆成黑色的快船,這般無聲無息的走在河道中,饒是天上彎月如鉤,卻也透著種說不出的詭異。

眾船駛得很快,不到小半個時辰。便進入洛河中流。就在這時,郭允手放在唇邊,低低嘬叫出聲。隨著他這一聲嘯,眾船悄無聲息地四散而開,像是雨滴落入河水中。完全溶入了黑暗,再也不可見,不可尋。

被眾船籌擁的中央處,劉疆面無表情地看著河道前方。夜風吹起他的外袍獵獵作響,高大偉岸的男人,這一刻,身形直如這河道兩側的山峰般,沉凝中透著神秘,同時又帶上了幾分陌生和陰寒。

盧縈站在他身側,情不自禁地抬頭看向他。她有很多話想問,可四下毫無聲息,她也不敢吱聲。

夜,漸漸深了。

慢慢的,月上中天。

慢慢的,彎月西斜。

盧縈把手捂在唇上,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她再次抬頭看向站在她身前的男人,這個按道理應該比她更養尊處優的男人,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動一下,那身影如此沉穩,又如此的寒凝。仿佛他這樣不言不語,可持續千年。

就在一陣河風拂起他的衣袖時,突然的,郭允低聲說道:“來了。”

盧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見洛河的另一頭,出現了十數個光點。那光點隨著船隊越來越隊而越來越亮,直把這個陰暗的天地間都照亮了少許。

郭允說出那兩個字后,眾人依然一動不動,劉疆只是略略抬頭,冷冷地看著那些船只駛來的方向。

不一會,那些光點終于出現在盧縈的視野中。

這是四條大船,駛在最前面的大船,只有二層,那船吃水很深,里面分明裝滿了極重秤的貨物。

盧縈只朝行駛在最前面的大船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目光!

那個站在第二層甲板上,一襲銀甲,臉戴面具,騰騰燃燒的火把光下,眸子如山水如畫的,可不正是陰澈?

竟然是陰澈!

劉疆郭允等人半夜出現在河道中,埋伏著等侯的人,居然是陰澈!

仿佛知道盧縈在想什麼,劉疆慢慢回過頭來。

黑暗中,他雙眸如星,那眸子靜靜地盯了她一眼后,他微微一傾,湊向她低低說道:“這四條船中,裝的是朝庭看重的生鐵,陰澈正是這百里洛陽段洛河河道的押運官……如果這些生鐵失了事,他將非常被動。”

他盯著盧縈,薄唇微動,說出的話音溫柔如呢喃,卻也冰寒如劍鋒,“然,這次,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教訓!”

丟出這句低語后,他轉過頭,伸手放在唇間一嘬,瞬時,一陣烏鴉叫聲脫口而出!

隨著三聲烏鴉啼叫,驀然的,數十條快船上的百數個黑衣人,齊刷刷地點燃了火把,就在燈火在一瞬間變得通明,陰澈等人齊刷刷被驚動,一個個都轉過頭看來時,只見百數個黑衣人的手中,已換成了弓箭!

這些弓箭,箭頭燃燒著火焰,竟然全部都是火箭!

燈火大亮中,戴紗帽的劉疆右手朝空中一舉,只聽得“嗖嗖嗖”的一陣破空聲急促傳出。卻是眾黑衣人同時把那火箭射眾船!

這一下變故不可謂不突然。

就在出發之時,陰澈還讓人查過河道四周,不管是密報還是明報,今天晚上都應該是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

更何況,這里已是洛陽城中!

大船上的眾人,幾乎是剛剛駛近,便看到前方突然火光大作,無數黑衣黑船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而不等他們做出任何反應,對方的火箭已接二連三地射出。一只只燃燒的火箭落在船頭,船尾,船身各處,饒是船上的役夫和士卒急急撲向火焰,轉眼間,四條大船還是不可避免的燃燒起來。

快船上的黑衣人,個個訓練有素,在大船里面嘶叫奔忙時,它們始終不緊不慢地跟著這四條船,然后,一波又一波的火箭射到了那些大船上!

漸漸的,大船會船帆和船身無法控制地燃起大火,盧縈只看到站在二層甲板上的陰澈,聲嘶力竭的下著一道道命令。火光騰騰中,那張面具下的眼,在燃燒著無比的憤怒……

就在這時,盧縈身側的劉疆低聲命令道:“拿弓來!”

“是。”

不一會,一個巨弓出現在劉疆手中。

“滋滋――”一陣刺耳的弓弦拉動聲中,劉疆接過郭允遞來的一支寒森森的利箭,他把那箭搭上弓弦后,弓身微微向上一仰,然后,箭頭指向陰澈那張戴著面具的臉!

看到他的動作,盧縈的唇顫動起來。可她什麼也不能說,饒是她緊張到了極點,心下也明白,只有她什麼都不說,才能助得陰澈一二!

在盧縈手足冰寒時,劉疆低低的,冷笑出聲。然后,弓弦一松,那鋒利的箭頭如流星般射出,以尋常人看不到的速度向陰澈直射而去!

偏偏,盧縈不是尋常人,她一向眼力過人!

在她陡然縮小的瞳孔中,那箭,快如閃電地直射向陰澈……大船上的眾人,沒人想得到今晚的來客不止是燒船,竟還兼行刺客之事!陰澈也沒有想到!

就在盧縈下意識的手指勾緊,肢體發直時,那箭劃出一道寒光后,沖到了陰澈的身前,在他急急一個后仰時,擦過他的臉頰,“滋――”的一聲射入了他身后的船艙上,直把木板射了一個對穿!

大船上的眾人一驚,在士卒護衛如流水一樣涌向陰澈,把他團團圍住時,盧縈看到陰澈猛然轉頭,月光下,身著銀甲的他,慢騰騰地伸袖拭了拭頰側的血液,沉下眼,低聲說了句什麼。

大船上兵荒馬亂,眾快船上依然悄無聲息。只有劉疆好整以暇地盯了陰澈幾眼,慢條斯理地把那強弓遞給護衛,淡淡說道:“差不多了。”

他這聲音一出,眾黑衣人同時動了,只是一轉眼,他們便熄滅了火把。

而這時,四只大船已被燒得不成樣,只見幾個護衛沖到陰澈身側,強行脫下他的銀甲,然后擁著他跳入了河水中……

這時,一個黑衣人沉喝道:“撤――”

喝聲一出,一只只快船像是幽靈般,在月光下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轉眼間,整個河道中便只剩下四條騰騰燃燒的大船,還有那大船上,躲避不及的船夫發出的慘叫聲……

離開時,盧縈很安靜。

她有點冷。

從剛才直到現在,劉疆不過說了三四句話。

可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廢話。很明顯,今天晚上,不過是劉疆在用自己的行動警告盧縈,教訓陰澈。

這個男人,這個強橫的男人,一把火燒掉四船生鐵,不過是給今晚上試圖染指他的婦人的陰澈一個教訓而已。

當然,他更是用這個動作警告盧縈。警告她,有些事,她最好想也別想,不然的話,那個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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