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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鳳月無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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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0 23:11:15
第十章 三人

曾郎說得很認真,雙眼直盯著盧縈,只等著她點頭同意。他還沒有等到盧縈點頭,一個嬌脆歡喜的聲音已從身後傳來,“阿縈阿縈,是你嗎?”

正是阿因的聲音。

盧縈和曾郎同時回過頭去。

阿因剛爬下驢車,此刻正提著裙套朝兩人跑來。因跑得急,她抹了粉的臉紅樸樸的,雙眼也亮晶晶的,整個人顯得很明艷。

看了一眼阿因,曾郎露出一抹笑容,他又瞟向身側的盧縈,暗暗忖道︰這兩個姑子,一個清麗過人,一個明艷照人,都是難得的美人。

想到這兩個美人都能為自己所有,曾郎的下巴抬得更高了,他瞟向四周庸庸碌碌的路人,直覺得意氣風發。

盧縈沒有注意到曾郎的表情變化,她正在看著阿因。

自上次受傷之後,她這是第一次看到阿因。

阿因碎步跑到兩人面前,她沒有看到曾郎,而是歡喜地來到盧縈面前,握著她的雙手,笑盈盈地說道︰“阿縈阿縈,好些天沒有看到你了,我好想你哦,你呢,你有沒有想我?”

說罷,她瞟向一側的曾郎,皺了皺小鼻子語氣可愛地哼道︰“曾郎,你怎麼能讓我家阿縈走路呢?哼,你對她一點也不好意思!雖是訓斥,卻因為語氣嬌柔而讓人一聽便心中舒坦。

曾郎微笑起來。

盧縈看了一會阿因後,轉頭看向曾郎,然後,她又轉頭看向阿因。

阿因心中格登一下,她感覺到了不對勁。以往自己這樣說的時候,盧縈會羞澀不已,自己呵斥曾郎時,她也會感激地看向自己。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目光清冷無波,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有思索,也似在審視。

想到這里,阿因格格一笑,掂起腳在比她高半個頭的盧縈耳邊悄悄說道︰“阿縈,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哦,曾郎的父親升官了。呵呵,你以後便是少夫人了哦。”

說完這句,她離開盧縈少許,盯著她直笑,“阿縈最好了,嘻嘻,你不知道昨日我怎麼跟家里人說你的。我說啊,我家阿縈性子純直,人又孝順,簡直是人見人愛呢。”

阿因聲音清脆,她是平府正經的姑子,父母又有錢勢。以她的身份這麼親昵,這麼熱絡地對待盧縈,便是路人也覺得她與盧縈姐妹情深,覺得她性子溫柔可喜,逗人歡喜。

盧縈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見她一直不說話,一旁的曾郎清了清嗓子,低聲說道︰“阿縈,你這沉悶的脾氣得改一改。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阿因這樣的性子的。你這般下去,會得罪很多人的。”

聽到曾郎開口,阿因雙眼越發亮晶晶了,不過她馬上腳一跺,不滿地嬌嗔道︰“曾郎,不許你這樣說阿縈!說是這樣說,她越過盧縈與曾郎對視的目光,卻甜蜜而歡喜。

就在這時,旁邊的盧縈開口了,“阿因。”

“恩。”阿因轉過頭看向盧縈,眼神明亮地等著她說下去。

盧縈唇角扯了扯,慢慢說道︰“我聽曾郎說,那一日是你不小心把我推下玄雲觀的?”

這話一出,曾郎一呆,阿因則是跳了起來。不等兩人開口質問,盧縈唇角一扯,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後說道︰“其實我是說,不管如何,我受傷實與你相關。且不說你我交好,便是念在你傷了我的份上,你也應該前來看望于我。阿因,我臥床多時,你為什麼不來看我一看?”

她目光清徹如水,表情淡然,“我現在很想知道原因。”

阿因妝扮精美的臉上表情一僵。

她呆了一會,唇動了動,卻還是沒有說出半個字來。這時,曾郎在一側蹙眉道︰“夠了,阿因是有事在忙。阿縈,你不要得理不饒人!

“是嗎?”盧縈唇角一掠,她轉眸看向曾郎,抿唇笑道︰“我還以為阿因其實不喜歡我,她之所以與我交好,是因為曾郎你的緣故呢!

這一句話,怎麼如此中的!一時之間,曾郎一驚,阿因也是一呆。

盧縈瞟過兩人,淺淺一笑,“不過話說回來,五表姐人生得美,家勢更不是我能比的。只有你才配得上曾郎。”她似笑非笑地說到這里,幽幽一嘆,“其實,你們真要我讓賢,也不是不可能的……”仿佛怕兩人不明白,盧縈衣袖還晃蕩幾下,令得袖袋中的五銖錢相互撞擊,發出一陣清脆的交擊聲。

悠然轉身,盧縈曼步朝前走去,把目瞪口呆的兩人甩在身後。

一邊走,一邊撫摸著袖袋里的錢物的盧縈暗暗尋思著︰得到我的啟發,這兩人應該會拿些錢財來賄賂我,讓我好願意放棄這一門良緣吧?會給多少呢?恩,得好好探聽一下,看看阿因與曾郎的私房錢各有多少,這時的盧縈,發現自己自傷好後,真的變了很多。一個自己寄托了多年感情的男人,一旦決定舍下,便真能全舍了。

腳步悠然的盧縈,卻沒有發現身後的曾郎,並沒有顯出半分歡喜的模樣。

呆了一陣後,他猛然轉身,大步朝著盧縈追來。剛剛追出一步,阿因便喚道︰“曾郎”聲音中帶著警告!

曾郎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看向阿因。只是略一猶豫後,他再次提步向盧縈追去。

他與盧縈五歲便定下婚約,在他的心中,盧縈一直都是他的人。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有一天,盧縈會用那麼清冷無波,沒有半點感情的語氣,說出“讓賢”兩字!

是,他是不打算娶盧縈為妻了,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盧縈,讓她被另一個男人擁有。他的女人,他可以不要,他可以作踐,他也可以貶為妾室,可他斷斷不能容忍,她敢這麼輕飄飄的,若無其事地甩了他!

沉怒中,曾郎三步並兩步,終于追上了盧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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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0 23:11:41
第十一章 三人(下)

曾郎追上盧縈,右手一伸便扣在她的肩膀上。

感到肩膀一陣疼痛,盧縈回過頭來。當她對上那鐵青的臉時,心中格登一下,陡然明白,有些事,怕是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彼時正在街道上,四周人來人往,盧縈人才出眾,本就引人注目,這一會,更是好一些目光都粘在兩人身上。

這時,曾郎含著怒意的聲音涌入盧縈的耳中,“阿縈,你剛才說什麼?你說你要“讓賢”?聲音中,有著風雨欲來的暴怒。

盧縈看向他燃燒著熊熊怒火的雙眼,秀挺的眉蹙了蹙,提醒他道:“曾郎!”聲音微有點高。

曾郎朝四周眾人瞪了一眼,令得他們紛紛退避后,轉頭朝向盧縈,冷聲道:“你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給我解釋清楚?”

解釋清楚?還需要她解釋清楚麼?對上曾郎憤怒中帶著執著的表情,莫名的,盧縈眼中一澀,不由自嘲地想道:如果是受傷前的自己,看到他此刻的模樣,定然會以為他對自己還是很有感情的吧?他與阿因之間,定然是自己誤會了什麼吧?

可惜,受過傷后,自己的感覺太敏銳,敏銳得讓自己無法忽視,無法裝作糊涂!

想到這里,一股莫名的疲憊涌出心頭。眨了眨眼眸,盧縈還在沉默時,曾郎氣惱的聲音再次傳來,“怎麼聾了?不敢說了?”

終于,盧縈抬起頭來,她定定地對著曾郎的雙眸,好一會,她粉唇輕揚,溫柔說道:“阿因過來了。”

阿因過來了?曾郎一怔,他陡然記起,自己剛才太過憤怒,竟是拋了阿因直接追上來的……

這時,盧縈看向曾郎身后,聲音清冷地說道:“阿因來了?你勸勸曾郎吧。”說到這里,盧縈揚著唇角,慢慢抓起曾郎的手,然后,緩緩放向阿因的手中。

她的動作很慢,很慢,做這個動作時,盧縈的唇角還含著笑,表情似是譏嘲,也似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靜。

她烏黑的雙眸,一直在盯著曾郎,對上他那一瞬間涌出的迷蒙時,她湊近少許,吐氣如蘭的輕聲說道:“曾郎,我與阿因是最要好的姐妹……有所謂兄弟妻不可戲,這姐妹的夫君,也沒有共享的道理。至少對于我來說,是斷斷不想共享的。你若是擇她,就握上她的手,你若是要我,不妨當著阿因的面把事情說清楚。”

唇角揚起,似笑非笑,盧縈對著站在身后,正緊盯著曾郎的阿因輕笑道:“曾郎的妻位只有一個,以阿因的長相身家,想來沒有給人做妾的道理。阿因你說呢?”

這是將軍!

三人間本來隱晦的關系,竟是猝不及防之下便被盧縈生生撕開。

曾郎想過,等父親歸家后,自己把想要娶阿因為妻的事跟父親說道說道。以他料來,父親向來疼他,母親又一直不喜盧縈,他只要開口,父親肯定是願意換個媳婦的。

只要父親松了口,他立馬就找到盧縈,找機會破了她的身子,然后再向阿因家提親。這樣一來,兩個美人兒誰也逃不掉。

他斷斷沒有想到,這般偶遇盧縈,興致來潮時隨便與她說說話,居然被她逼到了這個地步!

盧縈和阿因都在看著曾郎,都在等著他地回答!

與以往不同,此時此刻,這兩個美人兒都沒有松口,更沒有放過他的打算。

看著兩女非要得個答案的架式,剛才還氣勢十足的曾郎,一下子痿了起來。他動了動唇,好半晌才低聲道:“阿縈,這里人多,不是說這個話的時候。”

說到這里,他似是找到了最充足的借口,馬上聲音一提,挺直腰背嚴肅地說道:“大伙都在看著呢,阿縈你放手吧。”

說罷,他動了動,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要是以往,盧縈定然會順從他。一直對他既敬且畏著的小姑子,從來沒有得罪他,拂逆他的勇氣的。

可這一次,盧縈卻是一笑,曾郎想要抽出手腕,她卻握得更緊了,同時,她唇角輕揚,冷聲說道:“曾郎,只是讓你握一握手哦。阿因姐姐也在這里,你只要握握她的手就可以了。”說到這里,她聲音一低,綿綿的,有點苦澀又帶著乞盼地說道:“如果你實是不願意握她的手……”她的話沒有說完,只是雙眼在剎那間變得明亮之至!

曾郎見她不依不饒,臉色不由一青。就在這時,他的手一暖,卻是阿因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他的!

兩手相握,阿因沒有看向盧縈,而是朝著曾郎嫣然一笑,“曾郎,我們回去吧。”

說罷,她推著曾郎轉身,讓他離開盧縈。

曾郎不願意轉身,他的臉色發青,他的眼睛還在盯著盧縈。望著她那越發清麗的面孔,這個時候的曾郎,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說什麼,他如果再對盧縈流露出情意,便會失去阿因。比起盧縈,娶阿因的好處多好多……

一陣沉悶得讓人窒息的氣氛中,盧縈慢慢低下頭來,然后,慢慢退后兩步。再然后,她毅然轉身,再次晃了晃錢袋,令它發出一陣金鐵交鳴聲后,算是重新提醒某人后。她腳步輕快地走入人群,轉眼間,便徹底地消失了蹤影。

目送著盧縈離去,阿因已是喜笑顏開,那眸子中的愉悅和得意,再沒有絲毫掩藏地流泄出來,連頭發絲也透著歡喜。

就在這時,她的手一冷。

阿因連忙轉頭,她看到的,卻是再次追向盧縈的曾郎的身影。不過追出幾步后,曾郎又沖到她面前,急急的,安撫地說道:“阿因,阿縈她幼小時便與我在一起,對我百般依賴。我實是擔憂她想不開。你先回去,我明日來見過你。”想了想,他還是決定讓阿因徹底地放下心來,“你放心,等解決阿縈的事后,我會請媒人上你家中一趟。”

一句話說得阿因眉開眼笑,歡喜無限后,曾郎急急轉身,朝著盧縈的家中追去。才追出幾步,他又折向集市,想道,還是置些禮品再進門吧。

他想,盧縈一直是戀著他的,她可能是發現了阿因與自己的事,心中生了不滿。不過不要緊,我好好哄哄她幾次,她也就舒坦了。

轉眼他又想到剛才盧縈那看向自己的眸子中隱藏的冷意,不由又忖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只等她氣一消,我就馬上占了她的身子。

一想到這里,曾郎眼中不由浮現出少女那如桃花初綻般的美好身段,一時心跳又急又快,手心更是潮濕一片。舔了舔唇,曾郎暗中忖道:阿因纏我那麼緊,可不知怎的,比起阿因來,我對阿縈更加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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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踏春

甩開曾郎后,盧縈急步向家中走去。

這個時候,萬事“孝”為先,盧縈與曾郎的婚事是雙方父母所定,她一直知道,要想解除並不會那麼容易。可她沒有想到,曾郎明明對自己很不滿意,居然不想解約?

這個變化超出她的估計之外。盧縈蹙緊了眉。

十五歲的小姑子,便是再敏銳再聰慧,她又哪里捉摸得透男人的心思?曾郎對她的心思極為復雜,她哪里想得透他的盤算?

回到家中,盧縈忙著煮飯烹菜,忙得不亦樂乎。

這一晚,曾郎並沒有來盧家。

第二天,是盧云少有的休沐日,姐弟兩這陣子沒日沒夜的售字,也得了不少鐵錢。以往一個月才能吃兩天的骨頭湯,現在是天天燉著,以往用粗糠混合著野菜,摻入少量的高粱捏成粑粑做主糧,更是徹底被白米飯所代替。饒是這樣,每天也只用過五枚鐵錢,剩下的足有十八枚。如此日積日累,現在姐弟倆的床底下,已蓄有近六十枚鐵錢了,再加上意外得來的那塊金餅,姐弟倆直是覺得,這輩子也沒有這麼富裕過。

錢財上不是那麼緊張,盧縈便尋思著,以后每天花一半時辰細細讀書。以她現在的記憶力和理解力,不說是過目不忘,那也是讀上二三遍便能記住。她想,等她把家中的藏書全部背熟理解透后,釋義之時,也就不必再爬上爬下地翻書了。到時的效率,提高了何止五倍十倍?

做了這個決定后,盧縈準備在今天難得的休沐日時,自己和弟弟都好好休息休息。

因此一大早她便把弟弟趕出了房門,弟弟才出門,遠遠的,盧縈便看到一輛熟悉的驢車出現在視野中。

是曾郎的驢車!

盧縈彎了彎唇角,干脆地鎖上房門,三步兩步便消失在巷子里。

盧縈才走出百來步,便聽到身后傳來曾郎的問話聲,“嬸子,你看到阿縈了嗎?”陽嬸熱絡地說道:“是曾家郎君啊?阿縈剛才還在呢,我幫你看看她在不在。”

聽著身后傳來地叫喚聲,盧縈眼神黯了黯,只是轉眼間,她便淡淡一笑,離去的腳步又加快幾分。

整整忙活了一個月,盧縈現在是難得的清閑,吹著春風,看著道旁的桃花燦爛,看著一輛輛駛向郊外,忙著踏春的游人,盧縈心神一動,索性跟在他們身后,順著大道向前走去。

盧縈走了一刻鐘不到,陡然發現前方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正混在一群少年人中,看起來頗為歡喜。

盧縈緊走幾步,喚道:“阿云!”

盧云腳步一頓,瞬時瞪大了眼。旁邊一個高瘦少年見狀,奇道:“你怎麼啦?”

“我好似聽到了我姐姐在喚我。”盧云蹙起俊秀的眉峰,伸手揉了揉,嘀咕道:“糟了,看來我這耳朵毛病更嚴重了。”

旁邊那高瘦少年聞言哈哈一笑,樂道:“阿云,你這不是耳朵有毛病,你這是老念著你姐姐,心里有毛病。”

盧云瞪了他一眼,正要回答,盧縈已碎步跑來,喘著氣喚道:“阿云,姐姐叫你呢,你怎麼不理?”

盧縈的聲音一落,便看到弟弟急急轉身。在對上她的面容的剎那,他瞳孔還陡然睜大。

“阿云,你這是怎麼啦?”

“沒。”盧云紅著臉,甕聲甕氣地說道:“姐,你怎麼也過來了?”

“我閑著無事,便想出城走走。阿云,你們這是去哪?”

盧云見同伴們不時回過頭來,悄悄打量著他美麗的姐姐,連忙上前幾步,他擋住眾人的目光,低聲說道:“聽說邱公會路過這里,大伙便自發去迎接他。”

邱公?盧縈是聽過的,聽說這個學富五車,品性高潔,最難得的是,他樂于提拔人才,在朝野間聲望極高。這樣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那些學子都樂于迎接。特別是貧寒學子,若是能得到位邱公青眼,也許就能脫離農門跳入“士”那個階層了。

隊伍走了五里不到,一個歡喜的叫聲從前面傳來,“來了,來了——”

叫聲一出,眾少年發出一陣歡呼聲,爭先恐后朝前跑去。盧云見狀,也顧不得與姐姐多說,腳步一拔便跟在同伴身后涌向前方。

看著少年們歡天喜地的樣子,盧縈唇角扯了扯,停下了腳步。

盧云現在不過十二三歲,年紀還小,學識也不夠,還不到為了親近大儒而用盡心機的時候。所以,她笑了笑后,也沒有提步跟上,而是腳步一折走向一側。

彼處已是郊外,旁邊便是一座二百來米高的小山。青山蔥郁,春花處處,連踩在腳下的草葉,都鮮嫩欲滴,便如這燦爛的年華。盧縈沿著山腳下向山頂走去,不知不覺中已是笑逐顏開。

天空放晴,春風放暖,最是人間好時節,此時此刻,與盧縈一樣踏著春,欣賞著天地間勃勃生機的不在少數。因此倒也不寂寞。

如此游玩了一會,估莫著過了二刻鐘后,盧縈向回走去。

堪堪走到山腳下,盧縈卻感覺不對了!

本應該斯文聚會的前方,此刻卻一片沉寂。隱隱中,還有幾十個盔甲在身,手持長槍的漢子走來走去。

不好,出事了!

盧縈急急提步,朝著前方奔去。

不一會,她便來到了人群外圍,此刻,這里已圍了三四十個踏春的游人。而前方中央處,十幾個儒士打扮的少年郎正一字排開地跪在地上,他們的背心,便抵著一柄寒槍!這跪著的少年中,便有盧云!

盧縈臉色一片雪白,見四下無人說話,她咬著唇向后退出幾十步,來到一處樹下,向幾個正在閑話,一看就是有些修養學識的儒生福了福,輕聲問道:“諸位郎君,那里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有金吾衛?”

盧云面目美麗,那幾個儒生看了一眼后,也不防她。當下一個三十來歲的,清瘦略高的儒生嘆道:“邱公死了!也不知是何人所為,竟是害了這些少年!”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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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0 23:12:38
第十三章 急智

盧云唇顫了顫,再問道:“邱公怎麼會死?他是突然死的嗎?”問到這里,見他們疑惑地盯著自己,盧云低聲解釋道:“那跪著的少年中,有我的弟弟。諸位郎君如果知道什麼,請務必告訴小女子。”說罷,她再次向他們一福。

盧縈這話一出,幾個儒生不由同情起來。其中一人低聲說道:“具體事由我等也不知。只知道這些少年圍著邱公說話時,邱公突然倒地,胸口處被插了一把短劍。事出突然,當時圍在邱公周圍的少年全給抓起來了。”

他說到這里,同情地看著蒼白著臉,卻目光烏黑沉靜的盧縈,認真說道:“小姑子,邱公在士林中名聲極大,茲事不可小視。你還是快快回去告訴你的長輩族人,由他們來出現處理吧。”

說是這樣說,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長嘆一口氣,顯然對盧云脫身一事不抱希望!

盧縈低下頭來。

沉思一陣后,她抬頭問道:“敢問三位郎君,這些金吾衛的首領是何等樣人?處理邱公之事又以何人為主?”

這三人吐辭文雅得體,一看就是有才學的,因此盧縈有此一問。

她卻不知道,她這話一出,三人看向她時,目光也變得慎重起來。面對噩耗,還能如此鎮定的,本已不多,一開口便問到要點的,更不會是常人。

不知不覺中,三人客氣起來,那清瘦儒士說道:“這些金吾衛是邱公的追隨者,金陵阮秀的兒子阮成帶來的人。至于處理邱公之事的,應該是兩個貴人。”他說到這里便閉上嘴,一副不想再說的樣子。

不過盧縈弄明白自己想知道的事了。

她再次朝著三人一福,以示感激后,轉過身便朝人群走去。少女身形中還透著青澀,可那步履于細碎中盡透沉穩。看著盧縈的身影,那清瘦儒士說道:“我們也去看看。”“好,這個小姑子看來是個聰慧的,也不知她會做些什麼?”

盧縈再次來到了人群外圍。

她朝著跪在地上,低著頭身子隱有哆嗦的盧云看了一眼后,目光向四下尋去。

不一會,她便看到了停在不遠處的馬車,以及站在馬車旁,正在聆聽著幾個金吾衛說話的中年人。

這時,一個細小的議論聲傳入她的耳中,“這些孩子完了。”“是啊,他們運氣也太不好了。”

“也不知是誰下的手?”“哎,真可惜。”

聽到這里,盧縈又轉頭看向盧云。

她相依為命的弟弟正低著頭,像個犯人一樣地跪在地泥地上。他瘦小的身形正在不停的顫抖著,不用看,盧縈也知道,此刻他定然是一臉絕望。

剛才那個儒士勸她,要她去找大人商量,可她家里哪有大人?至于平氏,不說他們沒有能力,便是有能力,也不會用在援救盧云身上。

她的弟弟,只能自己救了。而且還不能拖延,誰知道這種事有沒有陰謀?再說,盧云真入了監獄,光是那打點的錢,便可以把姐弟兩人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生活毀得一干二凈!

想到這里,盧縈走了幾十步,來到那些馬車的外圍,吸了一口氣后,她抬起頭,清脆響亮地喚道:“兩位大人,小女子知道兇手是何人!”

這個時候,盧縈的話便如落在油鍋中的水,“滋——”的一聲,能令得整鍋油都沸騰起來。

齊刷刷的,所有的人都轉過頭來,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盧縈!

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盧縈提步向前走去。隨著她走動,眾人連忙讓出一條路來。連那些攔著路人不準上前的金吾衛,也任由她闖了進來。

盧縈進入場中后,卻沒有如她所說的那樣,直接面見兩位大人,而是急急走到眾少年前,低頭朝他們打量而來。

把少年們從頭到手再到腳,細細地打量一遍后,少女盧縈竟是不顧禮儀地提步上前,彎腰抬起那些低著頭的少年的下巴,近距離地盯著他們的面容打量起來。

看到盧縈的動作,好些人面面相覷,一個華服中年人更是蹙眉道:“這小姑子在干什麼?”

這時,馬車中傳來一個低低的,似是藏著笑意,也似是溫柔天生的聲音,“這小姑啊,她剛才的話是瞎編的。現在混進來了,她便忙著找兇手了!”聲音低了些許,似笑非笑,“真是膽大啊!”

本來,那華服中年人已經準備發火了,聽到馬車中的那個聲音后,卻是一怔,他與另外一個貴人相互看了一眼后,同時收起了差點脫口而出的呵斥。

這時,盧縈已經把十幾個少年審視了個遍,當然,她漏過了盧云。

打量完少年們后,盧縈急急來到馬車旁,此時此刻,邱公的屍體便放在馬車旁,二個仵作正在檢查。

盧縈走到一旁,朝著邱公端端正正插在胸窩中的短劍瞟了一眼后,走到一旁,徑自打開他的右掌翻看起來。

她一個末及笄的少女,開始虛言誑人,此刻又大模大樣地擺出查案的架式,簡直視眾人如無物。終于,那個中年權貴冷下臉來,他沉聲喝道:“來人,把這個信口雌黃的女子押下去!”

“是!”

蹬蹬蹬的腳步聲傳來,轉眼間,二個金吾衛便走到盧縈身后,同時伸出手,便準備把她拖出去!

就在這時,盧縈頭一抬,大聲道:“諸公,邱公一生高潔,生無不可對人言之事,死了,卻要憑白添加幾條無辜人命,累他一世清名麼?”

這話一出,兩個貴人同時眉頭一蹙,而走到盧縈身后的兩個金吾衛,也動作一僵。

昂起頭,盧縈明徹透底的目光看向兩位權貴,嚴肅地說道:“小女子以為,這世間之人,無論是謀財還是害命,必須要有動機。而這里的大多數少年,都是沒有動機的。他們是否無辜,其實不用小女子分說各位大人也是明白的。”也不等幾個權貴反應過來,她騰地轉身越離兩個金吾衛,大步走到跪著的眾少年面前。

她清楚地知道,在上位者的眼中,沒有無辜不無辜的說話。賤民命如草,她要說服他們,大義是不起作用的,唯一有用的,還是找出兇手來!

一直處于渾渾噩噩中的盧云,陡然抬起頭來。看到盧縈,他的雙眼瞬時睜得老大,轉眼間,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他的臉頰流下。

盧縈沒有看向弟弟,她只是提步走到其中一個少年,盯著他,沉聲說道:“郎君貴姓?”

見她單挑著一個少年問話,眾人一怔,兩個權貴也蹙了蹙眉,其中一人搖了搖頭,制止了走向盧縈的幾個金吾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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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0 23:13:00
第十四章 權貴

那少年低著頭卻是不答。

盧縈轉頭看向兩位權貴。

那中年華服的權貴蹙了蹙眉,聲音一提,“回答她!”

少年一驚,終于哆嗦著回道:“我,我姓周。”

盧縈點了點頭,又問道:“周君平素可是精于武藝?”

這話一出,姓周的少年臉色一青,他猛然抬頭,陰騖地盯著盧縈大聲說道:“你胡說!你,你這毒婦想攀咬我!”這個時候,她一開口便問他是否精于武藝,這不是明指他殺人還是什麼?

盧縈卻是唇角扯了扯,她單膝跪下,伸手抓過周姓少年的雙掌,指著他指上的厚繭說道:“郎君這是什麼?寫字,可練不出這樣的繭子!”

周姓少年臉色一白。

他張口欲辯,盧縈聲音又是一提,指著他的鞋履說道:“此處乃是郊野,前日又經過一場大雨,人人鞋履處都是泥土處處,唯有周郎卻是足履有泥而足面干凈無垢。原來周郎不止是武藝過人,連提縱之類的輕身步法也是出眾!”

所有的少年都是沒有攜帶下人包袱,行路而來的,這個周姓少年也不例外。因此她的話音一落,眾人的目光同時看向十幾位少年。果然,眾少年的鞋履上都是泥垢處處,唯有這個周姓少年是干凈的。

在周姓少年臉色越發蒼白時,盧縈站了起來。她盯著他,慢慢說道:“其實,這兩點都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剛才我在邱公的右手下,發現了一個血寫的冂字。”

這話一出,周姓少年尖叫起來,他嘶聲道:“這不可能!我刺中的是他的心臟,他當時就斃……”

他的話沒有說完!

在周姓少年臉色刷地變得雪白一片,嘴也張得老大時,嗖嗖嗖,所有的目光同時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這些目光,驚愕的有之,陰寒的有之,痛恨的有之,迷糊的也有之!

周姓少年瞪著眼,已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他在盧縈一次又一次的拷問和指證中,竟被嚇得慌了神。這一次急于替自己辯解,竟是說漏了嘴!

安靜過后,四下嗡嗡聲大作……

終于詐出來了,盧縈閉了閉嘴,整個人竟是一虛。

其實,她剛才純是感覺到周姓少年有問題。后面的證據,不過是強行尋找出來的。事實上,便是這一句話詐他不出,下面她還會繼續出招。

幸好,一次就成功了。

她成功了。她沒事,她的弟弟也不會有事了!

嗡嗡聲中,盧縈感覺到身子一暖,卻是被弟弟緊緊地抱住了。

反手摟著弟弟,盧縈還沒有開口,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這位小姑,我家郎君有請!”

他家郎君?盧縈回過頭來,她動了動,這才發現自己雙腳軟得如泥,根本就走不動。見她如此,那傳迅的青年笑了笑,倒也不催。

一刻鐘后,盧縈感覺到好了些,這才跟在那青年身后向眾馬車走去。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馬車旁,只見那青年朝著馬車中行了一禮,低聲道:“郎君,盧氏女過來了。”

馬車中傳來一個清雅含笑的聲音,“讓她上來。”

青年轉過頭,朝著盧縈說道:“小姑子,請上車吧。”

盧縈恩了一聲,低著頭走到馬車旁,掀開車簾爬了上去。人剛入內,一陣清爽宜人,似青草又似春風的香味便飄蕩而來。

盧縈規規矩矩地坐到一角,雙手放在膝上,一直不敢抬頭看去。直到那清雅的聲音傳來,“抬起頭來。”

盧縈應聲抬頭。

剛剛抬頭看上一眼,盧縈便急急側過頭,移開自己的視線……

只是一眼,只用一眼,便能讓人感到發自靈魂深處的畏縮。便是盧縈一直自認為冷情冷性,一直以為受傷后的自己,已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這一刻,她也不敢多看。

青年顯然習慣了世人面對他的異狀,他溫柔笑道:“那少年是你弟弟?”

“是。”

“……可惜。”

可惜?他為什麼會說可惜?

盧縈一怔之下,終于再次轉頭。

再次看向面前這位權貴公子,盧縈終于發現自己能正視了。她垂著眸,低聲說道:“郎君的話,小女子不明白。”

“不明白麼?”青年輕輕一笑,道:“你下去吧。”

啊?“是。”

盧縈爬下了馬車。

望著盧縈遠去的身影,馬車中的貴公子閉上了雙眼。那青年走近他,朝四下看了一眼后低聲說道:“郎君,此事不成,奈何?”

被春風飄蕩而開的車簾里,馬車中那位五官俊美至極,卻又深邃立體,天生便光芒逼人的貴公子彎唇一笑,在露出唇邊兩個淺淺的酒渦后,說道:“是我用人不當……既如此,只能將計就計了。”

他眼簾微垂,唇角上翹,輕輕說道:“喚盧縈麼?倒有點意思了。恩,去送一本《中庸》給她,告訴她,我很驚喜。”最后四個字,不知怎地,青年覺得語氣有點古怪。

就在青年轉身之時,那公子又道:“把這個也送給她。”

接過公子遞來的精美木盒,青年呆了呆,他愕愕地說道:“這個,公子,這塊鳳佩不是早就摔碎了的嗎?”雖然拼在一起,可畢竟不是完壁,公子拿這個送人?

馬車中,那公子唇角彎了彎,“我自是知道這是碎的。”

“那?”

“她壞了我如此大事,我讓她驚上一驚,不應該麼?”

這話一出,青年連忙點頭哈腰,“應該,應該,完全應該!”說罷,他連忙轉身,一溜煙跑出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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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碎玉

盧縈一下馬車,便看到弟弟眼巴巴地瞅著,俊秀的臉孔還有點發白。

弟弟還在害怕啊。盧縈緊走兩步,來到盧云身前,她揚唇一笑,聲音清徹地說道:“阿云,沒事了。”

盧縈這樣的笑容,這樣的鎮定,令得盧云心神大定。他扯了扯唇角,想要笑一笑,卻面皮太過僵硬,擺出來的表情十分難看。直過了一會,盧云才聽到干澀的聲音在問道:“他們為了什麼事找你?”

“還能是什麼事?”盧縈淺笑道:“當然是誇你聰明能干了。”

盧云終于笑了出來,他牽向盧縈的手,啞聲說道:“姐,我們回家吧。”這個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呆了。

“恩,我們回家。”盧縈牽著弟弟的手,笑盈盈地說道:“待會做雞給你吃!”

姐弟倆剛轉身,便聽到一個清朗的男聲喚道:“那位小姑子,請稍侯。”卻是剛才那個的屬下大步向她走來。

在盧云警惕的,發白的臉色中,那青年走到盧縈面前,他從袖袋中拿出一個油紙包,打開它后從里面拿出一本書遞給盧縈,嚴肅地說道:“這是我家公子獎勵你的。”

他家公子獎勵她的?

她瞪了那青年一眼,伸手接過那本書。

書很厚重,《中庸》兩個大字端端正正地印在書皮上。

看著這兩個字,剎那間盧縈的瞳孔放大了眼。她不由驚道:難道剛才那位,便是那個人所說的主公?他當時要我多讀中庸,還說會納我為妾……

尋思到這里,盧縈生生打了一個寒顫。雖然她很清楚,馬車中的那位定然身份非同一般,只怕平因等女遇到他,那是哭著求著也要當他的侍婢,至于妾室,更會是求之不得。可她卻從不這麼想。也許是遺傳了她父親那莫名其妙的傲氣,也許是她的性子本來清冷,對于男人少有非份之想的緣故,她從來就沒有想過做任何人的妾室。

見盧縈盯著書面一直發怔,青年又說道:“我家公子還說了,他很驚喜!”

他很驚喜?他為什麼會驚喜?當時他要自己讀中庸,那意思應該是勸用端正良善之相,掩飾狡詐狠辣之心。剛才地舉動,明明激烈直白,與中庸之道毫不相干啊。他為什麼會驚喜?

青年不顧怔忡中的盧縈,又從身后人的手中接過一個精美的木盒,微笑道:“這個也是我家公子賞給你的。”

盧縈伸手接過。看到盧縈接了木盒,那青年也不多話,轉過身便走。

看著那青年向馬車走去的身影,盧縈呆了呆,而這時,盧云走到她身后,低聲喚道:“姐姐,這里面是什麼?”

盧縈搖了搖頭,輕聲道:“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她剛剛說到這里,陡然間,一縷微弱的冷風襲來,緊接著,盧縈手腕內關穴處,似被一物撞了一下,一陣劇烈的酸痛猛然襲來。這酸痛來得如此突然,如此強烈。猝不及防之下,盧縈悶哼一聲,手腕一抖,而隨著她這個動作,她手中的木盒叭地一聲,重重摔落在地!

“砰”地一聲輕響,木盒落地,盒蓋飛出老遠。而木盒精美的蜀錦上,一個摔得四分五裂的玉佩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玉佩雖然碎裂,可那瑩潤的,毫無暇疵的質地,那精美華貴的雕功,無處不顯示它的不凡。

而現在,這麼不凡,簡直就是無價之寶的玉佩,盧縈剛拿到手中,便給摔了個粉碎!

一陣倒抽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傳來……

盧云蒼白著臉,急急上前一步,湊近盧縈低聲道:“姐姐。”看著地上的碎裂玉佩,他的臉白得厲害,幾乎說不出話來。

盧云雖然年幼,卻也知道摔壞了貴人剛剛賞賜的禮物代表著什麼。他不用抬頭,都可以看到四周或惋惜或驚愕或憐憫的眼神。

緊緊咬著唇,盧云暗中忖道:這可怎麼辦?那貴人一定會怪罪姐姐的,一定會的!

馬車處,那面目端正地青年朝白著臉的盧云,以及慢慢蹲下身子,去撿拾地上碎玉的盧縈瞟了一眼,突然嘆了一口氣,“這小姑子,其實挺可憐的。”

“是麼?”微開的車簾中,他家主子伸出俊美灼目的面容,好整以暇地盯著那孤單的姐弟倆,好不溫柔地說道:“我又不打算真地追究于她,你同情做甚?”

你是不打算上門追究,可人家姐弟倆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庶民,光是胡思亂想,光是惴惴不安,光是眾人的議論便足以嚇暈他們啊!

不過這話,那青年是萬萬不敢跟主子辯的。

就在這時,青年突然驚噫一聲。

驚住的不止是他,連他身邊的主子,這會也收起了那一臉的笑,眉峰微蹙……

盧縈慢慢彎下腰,她手指撫過碎裂的玉佩,一一撿起放在木盒中后,又走出兩步撿起那盒蓋。

當她把木盒拿到手中,重新蓋上盒蓋時,已是滿臉笑容。

少女的五官本來便清麗至極,這麼一笑更是動人。在眾人怔忡地看向她時,只見盧縈轉過身來。

她面對著馬車的方向,姿態優美而嫻靜的福了福后,雙手捧著那玉盒,微笑而淡定,清脆而悠和地說道:“世間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語,此玉一到阿縈之手便四分五裂,必是邱公在天之靈警告此間人:為儒者,當有美玉之德,縱使碎裂,亦不得行臟污之事,為卑劣之行!”頓了頓,她收起笑容,表情嚴肅,只差沒有發誓,“這塊君子之玉,阿縈今后定當妥當收藏。時時自省,日日明鑒此心。”

說到這里,她慎重地朝邱公斃命地方向拜了拜,接著,她又朝眾馬車的方向拜了拜,再然后,她施施然站起,順手把那木盒放入袖中后,牽著盧云的手,悠悠然地越過圍觀的人群,朝著回城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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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要變強

目瞪口呆地看著盧縈遠去的方向,突然間,那青年有點想笑。直確定自己把笑意完全吞回去后,他才轉過頭,表情嚴肅地看著自家郎君,冷著臉說道:“郎君,這個小姑子好象話中有話哦。”

似是擔心自家郎君聽不明白,他慎重地強調道:“她剛才的話,好似在指責某些心里陰詭之人。”

貴公子瞟了那青年一眼。

青年沒有看他,皺著眉,一臉為難地說道:“那個,郎君你說過的,要讓這小姑子驚上一驚的。可她好象一點也沒有驚到呢。怎麼辦?”他此刻的表情,真是為難啊,那簡直是太為難了。

貴公子靜靜地瞅著青年,慢慢的,他唇角一彎,笑了起來,這一笑,唇角的兩個小酒渦頓時若隱若現,那表情,更是要多溫柔便有多溫柔,說話的語氣也是磁沉動聽,仿佛能慰貼人心,“是麼?這可真是太讓人遺撼了。”

主子的笑容一入目,青年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他連忙臉一木,表情沉重地說道:“郎君,屬下忘了還有一件急事沒辦呢。”說罷他佝著腰一溜煙跑得遠了。

盧云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姐姐,好一會才訥訥說道:“姐姐,你剛才?”

盧縈回頭,伸手摸著弟弟軟軟的黑發,低聲道:“那玉早就碎了。”

“什麼?”

對上弟弟臉上的擔憂之色,盧縈彎了彎唇角,低聲說道:“你別在意,現在應該沒事了。”不管是陰謀陽謀,想來聽到她那一通話后,那些人也沒有心情與她這個小小的庶民兼婦人計較了。

盧云的同窗已先行一步,兩姐弟回到城中時,已到了午時。

盧縈在市集中買了一只雞,又購置了半斤豬肉,準備今天晚餐好好吃上一頓,給姐弟倆壓壓驚。

來到家門口時,陽嬸大著嗓門叫道:“阿縈,你回來啦。”她扭著肥腰走來,熱絡地叫道:“哎,你今天去哪了?早上那會,你那末過門的夫婿拖著一驢車的禮品過來了。可惜你不在。”

盧縈微笑道:“阿云今日休沐,我與他一道玩耍去了。”

“哎,你也走得太早了,那麼好的夫婿,都沒人招待,怪不好意思的。”

“沒事,他又不會跑了。”

盧縈這話本是順口說出,哪知陽嬸卻跳了起來,她瞪著盧縈,認真地警告道:“阿縈,你別仗著你生得好看,就不把夫婿放在眼里。大嬸跟你說啊,不說是成都那等地方,便是小小的漢陽城,比你好看的姑子也多得去呢。你可千萬不能輕忽了。”

她湊了過來,低聲道:“你父母雙亡,家無余財。你除了這張臉也沒有別的值得人稱道的地方。阿縈,你可千萬不要驕妄了。我跟你說啊,那一天我看到你那表姐叫阿因的,親親密密的與你那末過門的夫婿共坐一車呢。”

陽嬸說到這里,顯然是怕過于打擊到盧縈,便又急忙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你畢竟是與他定了婚約的,只要你行得正,那正室夫人的位置也輪不到別人。不過你以后要小心一點就是。”

聽到這個陽嬸還沒完沒了了,盧縈連忙陪著笑應合幾聲。等到陽嬸意興盡了,這才打開房門。

一進入房門,盧縈便忙著收拾房間。收拾妥當后,她又拿起那本中庸翻看起來。

感覺到屋里特別安靜,盧縈抬起頭來。

這頭一抬,她便對上低著頭,一動不動地跪坐在塌上的盧云。從她這個角度看去,少年纖瘦的身形特別讓人感到孤單。

盧縈連忙放下書本,走到盧云身側,撫著他的頭發喚道:“阿云,別想了。”

把額頭抵著幾面的盧云搖了搖頭,好一會,他才聲音澀啞地說道:“姐姐,我剛才差點要被砍頭了,對不對?”

好一會,盧縈才低聲回道:“是。”

這個是字一出,盧云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

看著后怕不已的弟弟,盧縈垂下雙眸,慢慢說道:“阿云,這世間便是這樣,無權無勢的人總是容易受欺。”

盧云還在顫抖,直過了好一會,他才艱澀地問道:“姐,要怎麼才能有權有勢?”

正在等著他這句話的盧縈徐徐說道:“以你我的身份,唯一的法子便是舉孝廉。”

盧云慢慢挺直腰背,甕聲甕氣地問道:“姐姐你說。”

盧縈低聲說道:“能被大儒和宿老們看中,能讓他們樂于把你的名聲遠遠傳揚出去,一要做到品性高潔,二要才華出眾。”她微笑著轉頭看向弟弟,一字一句地說道:“因此,從今天開始,弟弟你只需要做一件事,讀書,讀好書!多讀書!”她垂下眸子,把神光斂藏于內,“其他的,無論是行善還是揚名,全部交給姐姐便是。”

“姐姐,我知道了。”

傍晚時,美美地吃了一頓的盧縈姐弟正坐在房子外面,就著漸漸沉下地平線的太陽光看書時,一陣車輪滾動聲“格支格支”地傳來。

盧縈抬頭一看,眉頭大蹙。而一側的盧云則嘀咕道:“這個人又來了。”

來的人正是曾郎,盧云一直不喜他,因此語氣頗為不善。

盧縈把手中的《中庸》合起,朝弟弟說道:“阿云,回房中去吧。”她蹙起眉,低聲說道:“有所謂家丑不可外傳,這里不是談話的地方。”

盧云明白了她的意思,幫忙收拾起塌幾來。

這邊盧縈剛剛轉身,曾郎地叫喚聲便從身后傳來,“阿縈!”他大步走向盧縈,惱怒地喝道:“阿縈,你明明看到我來了,怎麼還躲?”

說罷他瞟向盧云,沒好氣地說道:“阿云你也是,都不知道什麼叫做尊敬長輩麼?就這樣還想舉孝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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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直說

盧云臉色一青,還不等他回答,一側的盧縈已清清冷冷地說道:“曾郎前來可是有事?直接房里說吧。”說罷,她腳步一提便向房中走去。

曾郎臉色變了變,他感覺到,盧縈真的對他的態度變了,她看向他時,不再有敬慕歡喜,她跟他說話的語氣,也冷淡得讓人感到疏離,感到窩火。

忍住不高興,曾郎沉聲說道:“在這里就好了。”他想到自己前來的目的,擠出一個笑容,朝著盧縈放慢語調,溫柔地解釋道:“阿縈,那天你實是誤會阿因了,我與她真沒什麼。”

他頓了頓,想到自己想好了的拖延之計,便放柔聲音,輕輕說道:“我一直喜歡的只是你,要娶的也只是你啊,阿縈,你怎麼能屈解我呢?”

“是麼?”提步入內的盧縈回過頭來,她黑白分明的雙眸冷漠地看著曾郎,直盯了他一會,才冷笑道:“曾郎跟阿因也說過同樣的話吧?”

她,她怎麼知道?

曾郎臉色微變,不過轉眼他便收拾好情緒。蹙著眉不耐煩地看著盧縈,曾郎沒好氣地說道:“阿縈你這是不相信我了?”語氣嚴肅中帶著警告。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表情,盧縈是熟悉的,以往,凡是她做了拂逆他的事,或者說了他不喜歡聽的話,他便是用這種半警告半厭惡的語氣勸誡,讓她心虛害怕。而以往每一次,她也都退縮了,因為她在意他,因為她不想失去這個依靠,因為她已習慣了他的強橫和自己的卑微。

可現在,盧縈卻無動于衷。

她的心清清楚楚地告訴她,這個男子只是在虛張聲勢,一切,只不過是因為自己說中了他的心事罷了!

閉了閉眼,盧縈再次噙起一朵微笑,抬著頭,她直盯著曾郎,淡淡笑道:“是,我不相信你。”

沒有想到她真會這樣回答,曾郎一噎。

而這時,目光瞟到不遠處的巷子的盧縈突然說了一聲,“阿因也來了。”

什麼?

曾郎一驚,他回過頭去。這一回頭,他恰好對上一個急急放下車簾,藏住面容的身影。那身影,果然是阿因!

那個蠢女人,自己都給了她承諾了,她竟然還敢前來盯梢?

想到自己的計劃又要被破壞,曾郎實是有點惱火。

就在他青著臉喘氣時,盧縈淡淡的笑聲傳來,“曾郎,難得阿因也來了。要不,我們把她叫過來,曾郎你把你剛才跟我說的話跟她說一說?”她溫柔細語,“只要曾郎說了,阿縈便向郎君陪個不是。”

要他親口告訴阿因,他只喜歡盧縈,並且一直打算娶盧縈為妻?這怎麼可能?

曾郎一僵,閉緊了唇。

看到他這個樣子,盧縈哪里還有不明白的道理?這個男人啊,在自己面前是如此一說,背著自己只怕又是另外一說吧?

肯定了這一點,盧縈已厭煩起來,她腳步輕移,徑直走到曾郎的面前后,抬起頭,直直地凝視著他,緩緩的,一字一句地說道:“曾郎,男子漢大丈夫,當敢作敢當。你既然看中了別人,就不用再來搔擾于我了!至于那婚約之事,曾伯伯歸家之日,我與阿云會到你家中走一趟。”

這不是曾郎想聽到的,他青著臉,重重地說道:“阿縈,一直是你在胡思亂想。”說到這里,他聲音放軟,輕嘆道:“阿縈,別跟我鬧了好不好?你看,我都帶了一車的禮品送給呢。便是看在我今天來了兩趟的份上,你也別跟我鬧了好不好?”語氣是盧縈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溫軟。

見他還不死心,盧縈眉頭一蹙,她直盯著曾郎,冷著臉喝道:“曾家郎君,我說的話你聽不懂麼?我從來沒有與你鬧過別扭,我只是,不喜歡你了,厭惡你了,放棄你了,你明不明白?”

說這番話時,盧縈的聲音尖銳,再加上這用詞,那態度何止是惡劣?簡直都是尖酸刻薄了!·

曾郎哪曾受過這樣的氣?更何況給他這個氣受的,還是盧縈這個他潛意識中有點看不起的破落戶的女兒!

猝不及防的,一股怒火熊熊燃起,就在他脫口便要說出什麼狠話時,不知怎地,那沖到了咽喉的重話,對上盧縈那張清麗之極的面容時,卻給生生啞在了咽中。

正在二人面面相覷,氣氛緊張之時,突然的,一陣“格支格支”的車輪聲傳來。卻是一輛牛車出現在房子外面,接著,一個身著錦衣的中年人牽著一個少年走了下來,遠遠的,他爽朗含笑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敢問盧氏阿縈可在?”

陽嬸和曾郎,不遠處的阿因,以及左鄰右舍都是一怔中,盧縈最先反應過來,她上前一步,清聲回道:“小女子便是盧縈,不知這位君子?”

幾乎是她的聲音剛落,那中年人便是上前一步,低下頭,慎而重之地向她一拜。

這人一襲錦衣,舉止得體,做為同在漢陽城中生活的人,眾人一眼便認出,他是城東以絲綢生意起家的王大善人。這個王大善人生意做得極大,在陽嬸這些人的眼中,實是值得好好攀附的對象。

因此,他對著盧縈這麼施了一個大禮,頓時四下皆驚。

就在曾郎急急轉頭,驚疑不定地看向盧縈時,那王大善人嘆道:“犬子頑劣,幸得阿縈伸手相助。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王某備下一些禮物,還請小姑子收下了。”

說罷,他揮了揮手,當下走出四個壯仆,那些仆人抬著二個木箱,大步走了進來。

看到這情景,曾郎雙眼晶亮,他記得,父親在離去時,曾經說過,要他好生結交本城的一些富商官吏的,想到這里,他轉向盧縈,高興地問道:“阿縈,王大善人為什麼要感謝你?”他眼珠子一轉,又忖道:如果真是救命之恩的話,這區區禮物哪里能夠?恩,阿縈是個無知婦人,這事還得由我來運作。

在他想來,只要操作得當的話,這一次的救命之恩,足能為他曾府打開一條富貴大門,讓他的坐騎由驢車變成牛車也是簡單之事。

越是這樣想,曾郎便越是激動,因此他緊盯著盧縈,迫不及待地等著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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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0 23:54:26
第十八章 感謝

盧縈瞟了他一眼,卻是理也不理。

眼看她這個時候還跟自己置氣,曾郎一陣惱火,他伸出手把盧縈一扯,正要拉到一旁勸一勸,驀然的,又是一陣清朗的喝叫聲傳來,“敢問盧氏阿縈可在?”叫聲中,四個亭亭玉立,打扮得勝過尋常閨秀的侍婢曼步走來。

在眾人的注目中,盧縈說道:“我就是。”

她的聲音一落,四個侍婢同時一笑,她們徑直走到盧縈面前,朝著她盈盈一福后,一個侍婢恭敬地說道:“我家主母說,姑子對我家小郎君有相助之德。區區薄禮,還請姑子不要嫌棄。”她們彎下腰,把捧在手中的木盒恭敬地放在盧縈的面前。

看到四個美婢離去的身影,陡然的,曾郎驚喜地說道:“我記得她們,她們是常府的人!”常府,可是出過兩個官員的,其中有一位官員在成都還頗有話語權。而那位同樣出自漢陽,又位高權重的官員,正是他父親想要結交的對象!

當下,曾郎嗖地一下轉過頭,無比驚喜地打量著盧縈。真覺得盧縈從來沒有如現在這般耀眼過。

這次直到王大善人也離去了,曾郎才大步走到盧縈面前。他低著頭看著盧縈,想了想后,咧嘴笑道:“阿縈,快跟我說說,你是怎麼相助他們的。那王大善人說你救了他兒子,可你只是一個弱女子啊。你快說說,當時是怎麼救的。”

他顯然有點激動,語速又輕又快。

盧縈抬起頭來,她看了一眼曾郎,又瞟向他身后,尋了一陣后,盧縈說道:“噫,阿因呢?”

“現在別管她。”曾郎沒好氣地說道:“我在跟你說話呢,你不要扯遠了。”

盧縈彎了彎唇,淡淡說道:“看來曾家郎君聽不懂人話啊。我說了,我們之間再無干系!”她的表情冰冷,語氣更冰冷。

曾郎一怔。

他直直地盯著盧縈,盯了一會,狐疑地忖道:不對勁,阿縈對我的態度變得太快,莫非,她是攀上了什麼高枝?

這個想法一出,立馬便被他自己肯定了。于是,他雙眼陡然一寒,薄唇也抿得死緊。

與此同時,被盧縈掂記的阿因,正怏怏不樂地坐在回返的驢車中。

數了一會手指,她忍不住聲音一提,喚道:“阿男,你去打聽一下,看看那盧縈到底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是。”

馬車晃了晃停了下來,不到二刻鐘,馭夫阿男跑了過來,喘著氣道:“五姑子,我可打聽到了。嘿嘿,那事可傳得真開啊。今天不是那個什麼邱公遇刺嗎?當時刺客是混在十幾位學子當中下手的。本來那些學子都被抓住了,是表姑子出面找到了真兇才獲救,所以那些學子的父母都十分感謝表姑子。”

阿男的聲音一落,阿因臉上一陣扭曲,她尖聲叫道:“不可能,那麼大丈夫都找不到真兇,憑什麼她一個小姑子就可以?這里面一定有問題。”

“是真的,五姑子,要不你去聽聽,大伙現在都討論得歡呢。好些人都在說,沒有想到表姑子會是這麼聰明的人。”

不說阿因又是不信又是氣恨,這邊的曾郎又驚又疑之下,不由湊近盧縈想要說幾句好話。

可在這時,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卻是兩個家境普通的學子,由父母帶過來,想到盧縈面前叩頭謝恩呢。

這個盧縈哪里敢受?她嚇得連忙閃開,最后好說歹說,才收下他們送來的雞蛋大米之類的小禮物。

接下來,曾郎更是找不到與盧縈獨處的機會了,一個又一個的家長趕了過來,有的表示謝意,有的奉上禮物。直折騰到天完全黑了,那些人才一一離開。

而那些人一走,盧縈便入了房,曾郎正要追上,卻被盧云從旁摸出一把掃把趕得退了好些步。

不甘不願地退到地坪中,曾郎臉色青白交加,最終還是忍不住叫道:“阿縈,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來。”說到這里,他狠狠剜了一眼盧云,不過這個時候盧云正在般著禮品入房,根本沒有注意。

坐上自家的驢車,聽著車輪傳來的“格支格支”地滾動聲,一直陰著臉的曾郎忍不住與馭夫說起話來,“阿根,你知道嗎?今天來盧府的那些人中,有半數是漢陽城的富戶官吏呢。”

阿根甩了甩鞭子,在重重抽了一下驢背后,憨憨地笑道:“這個自然,能送孩子去學堂的,可不都是好人家?”

這話曾郎愛聽,他嘆息道:“是啊,都是好人家。救了七個大戶人家的子侄啊,利用得當,可不是一座座金山銀山?”事情的緣由,這時他已經完全打聽清楚了。

越是尋思,曾郎便越是心中癢癢。好一會,他才嘆道:“可惜,阿縈實在太倔了。那些禮品算什麼?自家孩子的性命豈是禮物能夠替代的?哎,怎麼做出這等事的不是我?”

不過轉眼,他又興奮起來,“阿縈可是與我有了婚約的末過門妻子,她行了恩惠,便等于是我行了恩惠,這一次父親回家后,我得與父親好好商量商量,看看怎麼把這事利用起來。”

他說得興高采烈,熟知他一些舉動的阿根卻詫異了,好一會,阿根小聲問道:“郎君,你不是說不想娶阿縈。想娶那平氏的姑子阿因為妻嗎?”

曾郎哼了一聲,淡淡說道:“這不相沖啊。我可沒有想過放棄阿縈的。她入了我家的門,當了妾室,那恩惠也一樣是我這個夫君的啊。”曾郎今天顯然心情極好,難得地解釋起來,“阿因與阿縈畢竟不同,阿縈今天難得的聰明了一把,不過這種事千載難逢,算不得什麼。比起她來,有那麼好家世,又有那麼多嫁妝的阿因,才是更值得娶回家籠絡的。”

說到這里,他自言自語道:“再說,我娶了阿縈,阿因就肯定輪不到我沾手。可我娶了阿因就不一樣了,到時,阿縈還會是我的。這買賣,怎麼算怎麼值。”

聽到這里,阿根沉默起來。他想起剛才盧縈對待曾郎的那個態度,不由忖道:阿縈那樣子可認真呢,郎君可別到時兩個姑子都得不到。不過他也只是想想,可不敢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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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禮物

曾郎一走,姐弟倆便高高興興地把房門鎖緊,再在房中堆把一把柴火,對著光亮翻看起來眾富戶送的禮物來。

先打開的是王大善人的木箱,果然不出盧縈所料,這二箱子全是布料,雖然只是一些極為普通的緞布,對于貧寒已久的姐弟兩來說,卻也是一份厚禮了。

翻看著這些一看就是存久了,放剩下的緞布,盧縈唇角扯了扯,低聲道:“果然。”

盧云聽不懂,他轉過亮晶晶的雙眼好奇地問道:“姐姐你說什麼?”

盧縈微笑道:“我說,果然不是一些好布料。”她轉過頭看向弟弟,溫柔地解釋道:“王大善人家財物無數,按道理,我對他的有救命之恩,他送的東西怎麼說也得有些份量,便是送上百兩黃金,那也是應當之事。不過我們無父無母,我又是個弱女子。這樣的身份便是有恩,卻也不必重謝。”

她看著盧云,認真說道:“所以阿云,哪怕是你對別人有恩,如果你地位不夠,那份恩情也不會有多少人看重的。”

這個盧云從來沒有想到過,他呆了呆,抿著唇點了點頭。一時之間,得到這麼多意外之財的興奮大減。

看到弟弟有點怏怏不樂,盧縈一笑,她伸手撫著弟弟的軟發。哪知她的手一碰上去,盧云便漲紅著臉不高興地叫道:“姐,我是男子漢了,你不許摸我的頭。哼,也不許笑。”

“好好,你是男子漢。”盧縈一笑抽回手,“阿云,我們應當高興啊。你想,當時我挺身而出,可不是為了那些人。所以雖說我對他們有恩,那恩情也不過如此啊。他們能送來禮物已經不錯了。再說,這些禮物可是能換銀錢,能讓我們過上一陣好日子的哦。”

盧云知道姐姐是勸自己放正心態,他點了點頭。

把木箱重新蓋好后,姐弟兩人打開了堂府送來的四個木盒。

木盒不大,里面放置著一些銀制的首飾,仔細一看,還有一把金釵。這些禮物同樣與王大善人家送的一樣,看起來雖然多,卻是些不值錢的物事。當然,這個不值錢是會對有錢人來說,對于姐弟兩人,還是大有用處的。

盧云站起來,把所有的禮物翻看一遍后,嘀咕道:“一個個擺出那麼大的陣勢,哼,送來的東西卻不過如此。”

盧縈彎著腰,把這些禮物一一收好,嘴里則回答道:“他們之所以擺出那麼大的陣勢,是想讓眾人知道,他們是知恩圖報之人。送來的東西不過如此,那是因為我們貧寒不值得他們禮遇。看來還是聖人說得對,世人來往,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要讓他人不敢欺,起先得具有一定的勢。”

這一個來月,她日日研讀聖人經典,讓她驚喜莫名的便是這些:其中蘊含的深意她竟是一下子便理解透了。難怪俗話說,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原來世人紛紛擾擾,所作所為,卻是有跡可尋。

姐弟倆折騰了大半個時辰,把所以禮物都清點個遍,又一一收好后,時辰已經不早了。

望著外面的天空,享受著從門縫中透的春風。盧縈算了算,說道:“這些折算成錢財的話,應該值得十八九兩金。阿云,我就把它們售賣出去,然后置一處房第可好?”漢陽靠近成都,也算是文華薈萃之地,這里的房價著實不便宜。這些財物再加上那個貴人送的金餅,應該可以賣到一處位置靠里的小房子。

盧縈曾經想過,可能姐弟倆得在這平府借給的房子里生活好些年了。真沒有料到,這麼快她們便可以有自己的家了。

聽到的話,盧云問道:“姐,這麼多錢啊?我們不存下來嗎?”他自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這麼多錢過,一時真舍不得全部花銷了。

盧縈淡淡說道:“不能。大伙都知道我們得了富戶送來的禮物,如果不花銷出去,說不定我們的性命都會有危險。”說到這里,她直起腰,認真地說道:“所以,我們不但要花出去,而且還要當著所有人的面花出去。我會叫來錢叔的驢車,這些緞布銀飾的盒子,也不必去掉。就這樣一起賣。”

“恩,聽姐姐的。”想到自家馬上就可以換高大明亮的房子了,盧云不由笑了起來。歡喜了一會后,他提醒道:“姐,你真要與曾家郎君解去婚約麼?他好似不願意呢。”

盧縈沉吟了一會,慢慢說道:“他原先可能是願意的,只是經過今天,怕是心中會犯嘀咕。”她也不在意,揮了揮手讓弟弟別多操心,“先不用管。他便是不願,我終會找到法子讓他願意的!”

“好呢。”盧云干脆地應了一聲,回頭看向姐姐,高興地想道:從姐姐傷好之后,真的變了很多。不過我喜歡她這種變化。

第二天,盧云沒有去上學,而是幫著盧縈,把昨晚上得來的禮物搬上了隔壁錢叔的驢車。在搬禮物時,他們的房門大敞,引得陽嬸等人不停的伸頭瞅著。

陽嬸在房子中轉了一會,走到驢車旁時,撫著那大木箱忍不住說道:“阿縈,這里都是什麼呢?給嬸嬸瞅兩眼好不好?”

盧縈正等著她這句話,聞言笑道:“好啊。阿云,你把箱子都打開給陽嬸瞅一瞅。”

“恩。”幾乎是盧云剛剛應下,四下的鄰居們一窩蜂地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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