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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鳳月無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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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7 23:55:32
第三百章 出手功成

     盧縈臉一沉,冷冷喝道:“我什麼時候說要傷害你弟弟了?”沉著一張臉,她猛然腳一抬,把那巴著不放的少女踢了一腳,把她踢開後,在四下陡然的安靜中,盧縈衣袖一甩,輕蔑地說道:“自甘下作之人!”

  自甘下作之人!

  他居然說這個小姑是自甘下作之人!

  人家剛剛被他佔了清白,便不是真的,可這小姑畢竟還是閨秀,又生得如此美貌,大不了就收入房中做一妾就是。可盧文卻這麼不屑地說她是“自甘下作之人”,這樣,這個失了清白名聲的小姑,還有什麼面目入他的房中,當他的女人?

  這不是逼得人家無路可走嗎?

  四下無比的安靜中,眾少年責怪的眼神中,一側的眾女,倒比少年們明顯鎮定多了。她們這些少女,生來就是當人正妻的。對她們來說,一個對這種莫名其妙纏上身的女人冷酷的男子,其實更比溫柔的男人其實還可靠些。

  盧縈吐出“自甘下作之人”六字後,那少女一屁股坐倒在地,剛才哭起來還是梨花帶雨的話,現在的她,則是臉色灰敗一臉的不敢置信,和一臉的傷心絕望。她傻傻地看著盧縈,雙眼發木,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這時,一個管事急步走到湖雲公主身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當下,湖雲公主轉向盧縈,她蹙眉說道:“盧文郎君方才說的五人,並不是我府中的。”一句話引得四下嘩然後,她頭痛地看著癱倒在地的少女,慢慢說道:“依我看,這事還是交由兩府的長者……”

  她剛說到這裡,盧縈手一揮,斷然說道:“公主殿下,那四婢,交由盧文去找如何?”也不等湖雲公主回答,他頭一轉命令四個護衛,“去把剛才在門口的四婢找出來!”

  “是。”

  幾個護衛領命離開時,盧縈又轉向湖雲公主,慢條斯理地說道:“不知公主叫過官府沒有?”

  “叫官府?”湖雲公主驚極反問。

  盧縈冷著一張臉淡淡說道:“不錯,把此間事稟知官府,由官府出面來處理……盧文雖然浪蕩多年,卻也擔不得登徒子,在公主府因急色而欺凌良家子的名頭。這事,還請公主喚來官府。”

  這種事,一般不是內部就處理了嗎?好端端地怎麼轉交 ​​給官府?再說,官府一來人,這宴會成什麼了?

  還有,人家好好的小姑,他盧文把她往衙門口一推,讓人家以後再也抬不起頭做人,這也太過無情了吧?

  就在湖雲公主猶豫不決,心中略有不滿時,一個腳步聲傳來,一婦人湊近她耳邊低語了幾句。隱隱中,盧縈聽到那婦人是在說,“皇后娘娘打道回府了。”

  湖雲公主顯然一怔,她把那婦人拉到一側,低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不是說已經上路了嗎?”

  那婦人低聲稟道:“娘娘本是微服出行,只是走到春和街時,遇到兩伙乞丐打架,還在娘娘車前捅死了一條狗,那狗血都流了一地。後來走到秀沉街,又遇到兩頭瘋牛,雖給護衛射殺了,也牛血都差點濺到娘娘臉上了。娘娘當場受了點驚,眾人也覺得今日之行頗不吉利,便回宮了。離走時,還聽到要叫太醫什麼的。”

  湖雲公主朝那癱在地上的姐弟看了一眼後,點頭道:“今日是不吉利,幸好娘娘沒有來。”她拉下臉,有點擔憂地說道:“只是讓娘娘受了驚,還得動用太醫,卻是不好。”

  那婦人點了點頭,也跟著嘆息一會後,她也朝那姐弟倆看了一眼後,悄悄掂腳,湊近她低語了兩句。

  她的話一落,湖雲公主便沉怒道:“有這回事?”

  “是。婢子剛得到的密報,說是有人看不慣這盧文,想在皇后娘娘面前逼他露出兇殘無賴之相,好藉勢發作了他。而且,盧文太囂張,便幾夥人商量好了,又賣通了這對姐弟弄出這樁事來……陳家太公向來橫蠻,他要是知道自家無父無母的侄孫女被盧文看了身子,肯定會逼他娶回家去做正妻。陳家勢大,又與陰氏耿氏都是姻親,盧文現在一個庶民,做了這虧心之事,自然就得乖乖地結上這麼一門家道已然中落,橫蠻愚蠢,為了錢從來不顧顏面的親家。”

  正好這時,那婦人瞟到盧文的幾個護衛,各提著一個婢女大步走來。看著那些婢女,她忍不住低聲道:“公主,還真被他們把人逮來了。”

  湖雲公主的臉色很不好看,她冷冷說道:“盧文不是說要送官府嗎?就聽他的,由官府來處理此事!”

  “是。”

  湖雲公主同意盧文送官一事,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在一陣喧囂聲中,好幾個少年高叫道:“你盧文還是男人嗎?你看了人家的身子,還要讓人家到公堂上自辯?”

  “大不了就收回房時做個妾,這陳氏小姑長得不錯,用得著這麼咄咄逼人嗎?”

  “盧文,你這下也太心狠了。”“就是啊,盧文,做人不能這樣的。人家是閨女弱質女,你不能欺凌了人家,還把人家往死裡作踐!”

  眾人的叫囂聲中,盧縈瞟了一眼瑟瑟發抖,臉色灰白,看向她的眼中盡是乞憐的姐弟倆。衣袖一甩,淡淡說道:“不送官府也行。不過盧某的清白可不容有污,正好這些婢女們也尋來了,今兒便讓她們當著大伙的面把事說清吧。 ”

  眾少年卻還是不滿,還在叫嚷時,盧縈冷笑起來,她森寒地說道:“怎麼,人家小姑的清白就是清白,我盧某是個丈夫,就無所謂清白了?”

  她瞟了一眼那少女,冷冷說道:“陳氏的太公是什麼人,諸位與我一樣的清楚。怎麼,有人用手段污了我,我還要顧及她的顏面?我最好還把這樣自甘下作之人娶回家去當我盧文的正妻?”

  她聲音一提,命令道:“你們把人提進去,讓她們錄下口供,省得以後有人拿此事來逼我負責。”對於這幾個護衛的審問手段,她是絕對放心的。更何況,她把事情已說到這份上了,接下來怎麼做,人人都是清楚。

  說到這裡,盧縈朝著湖雲公主一揖,朗聲道:“公主見諒,事關盧某清白名聲,妻室前程,盧某行事難免偏激了些。”

  已經知道事由的湖雲公主這下自是不好說她什麼了,當下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也沒有指責。

  盧縈又朝眾人團團一揖,回頭交待幾個護衛一句後,提步就走。

  話說盧縈沉著臉回到盧府時,揚州那邊,她的命令以特殊的符號,通過飛鴿傳書傳到了建康城中。

  此刻,這個著名的東南大城裡,一個外觀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府第中,幾十個青衣人正在忙碌著。

  不一會,一個戴著斗笠的中年人走出進來,低聲命令道:“上頭有令,放下一切事情,務必絲毫無誤地完成少君之令。”

  “是。”幾十個青衣人凜然應過後,以最快的速度忙活開來。等他們都離開後,一少年湊近那戴斗笠的中年人,好奇地低問道:“頭兒,少君到底是誰呀?這陣子可老是聽到他的名頭呢。”

  “多做事,少張嘴!”中年人沒好氣的呵斥了一聲後,低低警告道:“少君才智出眾,自然是主公身邊的心腹重臣之一。這不該你擔心的事,以後不可再問。”

  “是是,頭兒說得對。”

  在眾青衣人飛快散去後不久,陡然的,建康城中火光大作,於一陣陣沖天而起的火焰聲中,無數人從四面八方尖叫道:“走水啦,走水啦,西鳳巷走水啦,一整條街的店面都燒起來了啦。大夥快快前去幫忙,那些店家說了,凡是從店裡面搶出來的東西,統統歸個人所有!”

  最後一句,簡直是無上良藥。一時之間,所有正在閒散地看著西邊火起的百姓們,一個個激動起來,於是,無數人頭從各個房屋中衝出,老人小孩都拿著臉盆沖向西街,遠遠的,便有有大叫道:“快去西街救火啊,店家說了,那些店裡的黃金珍珠還有綢緞錦衣,誰拿了就歸誰喲——”

  “西街店裡的黃金珍珠還有綢緞錦衣,誰拿了就歸誰喲——”

  響遍整條街道的這種吶喊,匯成了街道上湧動的一股人潮。在這下午時分,在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空時,無數人都朝著那方向湧去。

  西巷的火是陡然而起,而且近五十個店舖一起燃燒的。可這麼沖天的火焰,抵不過建康人對這條最繁華最貴氣的巷子和店中物的熱愛,於是,在上萬人同時地撲救中,很快的,被燒毀了大半的木製店鋪,終於在一個時辰後火焰全滅,因後來淋得水太多,那些燒毀的傢俱上還滋滋的冒著火煙。

  幾乎是裡面可以進人後,所有的店鋪已衝進了無數人頭。於爭奪搶拿中,於四周急急趕來的官吏喊叫阻止中,突然間,幾個聲音驚道:“這裡有個地道!”“我們這裡也有!”“不對,這裡也有。”“快看,是不是所有的店鋪地板上都有地道。”“裡面肯定有寶藏!”“是不是王莽的餘孽放了寶藏在這下面?”

  叫嚷聲中,無數人一窩蜂地衝進地道。

  於是,在劉揚叛亂,郭聖通被廢去皇后之位,太子劉疆也幾乎太子之位不保的同一年,建康城的西鳳巷突起大火,建康百姓舉城救火,無意中發現了埋在店鋪下的地道。通過地道,建康人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地下空洞。而那共有百數個房間的巨大地下空間裡,密密實實地擺滿了各色各樣的兵器和生鐵,以及堆成了小山一樣的五銖錢。而這些兵器,生鐵和五銖錢,無論從成色還是鋒利程度,以及上面偶爾可見的工匠落字可以看來。它們最早的,離此時也不過十年。它們是某一個巨大的勢力,通過十年的時間鑄造而成。最新的一批,離當前不過四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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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路上的劉盧氏

    又是一年春好日。

  通往揚州的官道上,隨著這春和日麗,鶯歌燕舞,正是人流如潮,繁華似海的時候。

  在一個綿延數千步的車隊中,屬於少年少女們的笑聲不時地傳來。

  一個少女與人笑了一陣後,忍不住湊向一輛馬車前,朝著裡面喚道:“劉盧氏,劉盧氏?”

  在她的輕喚聲中,車簾一掀而開,一個面目清麗中透著冷峭,明明五官精緻美麗,卻因為眉型太過鋒利,眼神太過明亮,唇形太薄而顯出了幾分剛硬之態,直是削去了幾分豔色的少婦露出了面容。

  她含著笑看著這少女,問道:“有事?”聲音清冷,明明有一種冰玉相擊的美,卻硬是因為過於冷冽,而少了幾分女性的柔婉。

  少女見她問起,忍不住朝少婦身後,閉目養神著的高大戴紗帽的男人看了一眼後,轉向少婦說道:“是這樣呢,大夥前陣子不是比試了嗎?你那繡屏呢?拿出來讓大夥品一品。”

  幾乎是少女的聲音一落,少婦身後的男人睜開了眼。他似是饒有興趣地盯著他那夫人,壓著聲音,他磁沉的,似笑非笑地低語道:“原來還會刺繡呢……拿出來讓為夫也過過目。”

  少婦從鼻中發出一聲輕哼後,見到少女忍不住又瞅向自己丈夫,不由笑道:“方小姑,你在看什麼?”

  方小姑清秀的臉孔騰的一紅,她湊近劉盧氏,對著她耳邊悄悄說道:“是這樣啦,大夥都說劉盧氏你嫁了一個極好的夫君。前天吳惠兒還說,你只是走路閃了一下足,你那夫君便非要抱著你上馬車坐著不可。我這不是好奇嗎?”

  劉盧氏卻是一笑,她輕聲道:“我也對他極好的,你們就沒有看到?”

  方小姑聞言格格一笑,她扁嘴道:“姐姐都不害臊,做婦人的,哪有對夫君不好的?不過劉盧氏,大夥都說想不明白呢。”

  劉盧氏好奇了,她笑道:“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方小姑叫道:“是這樣啦,大夥都說,姐姐你雖是生得美,可長得不夠溫柔。像陽姐姐,武姐姐兩人,也是這樣生得美不夠溫柔的長相,她們的夫君便嫌棄得很呢。武姐姐的夫君,這一路上都納了三個妾了,聽說家裡還有十幾個。陽姐姐的夫君雖然沒有這麼多,卻也與陽姐姐的妹妹勾上了,現在三人老是打打鬧鬧的。大夥一直怪她們不得夫君喜愛,是因為長相不好。可到了姐姐你這裡就說不通了啊。”

  這一次,方小姑的聲音一落,一個婦人的叫聲從後面傳來,“喲,這有什麼想不通的?人家陽氏和武氏的夫君不像盧劉氏的夫君,那兩家可是大富人家。這男人啊,多收一擔穀子,也會想著納一房妾的。這事兒尋常著呢。”

  說話的是一個三十來歲,長相爽利的婦人,那婦人也忍不住朝劉盧氏身後的高大丈夫看了一眼後,才湊近劉盧氏小聲說道:“馬上就要到揚州了,你可得小心點。那兒的女兒,聽說個個嬌小玲瓏的,男人看厭了高大的,說不定就喜歡那種嬌柔兒的。”說罷,婦人朝劉盧氏高挑的身材盯了那麼幾眼。

  劉盧氏卻也不惱,她點頭道:“多謝王嬸子相告。等我到了地兒,我就拿一根繩子,把我這夫君套在腰間,我到哪兒,就讓他跟到哪兒。”

  這話當然是玩笑話。可讓兩女膽戰心驚的,卻是這玩笑話是當著她那高大夫君說的。劉盧氏這男人,雖然從來沒有露過面。可那站在那兒,哪怕什麼話也不說,只是朝你瞟上一眼,便讓人感覺到自己矮小他好大一截的氣勢,她們是深有感觸的。私下里,她們還想著,劉盧氏說她的夫君不是行商的,也不是小官兒,難道是個大遊俠兒?

  思及此處,兩婦人對劉盧氏的口沒遮攔,頗有點提心吊膽。

  於是,兩女相互看了一眼後,勉強朝著劉盧氏一笑後,便向她告辭離去。

  走了幾步,隱隱的,那方小姑恍然大悟的聲音還在傳來,“王嬸子,我明白了,劉盧氏的夫君肯定有哪裡生得不好。不然,他怎麼會對他的夫人那麼好那麼疼?”

  聽著遠遠傳來到兩女對話聲,馬車中,劉盧氏突然輕嘆一聲,喃喃說道:“她們又怎會知道,為了今時今日夫君這一聽話,我費了多大的力氣,下了多大的功夫?”雖是嘆息,可語氣中硬有一種讓人暗恨的洋洋得意。

  她身後的高大男人,這時冷冷哼了一聲。

  雖然只是一哼,卻整個馬車都變冷了幾度。劉盧氏連忙頭一縮,身子一扭把頭埋入男人懷中,摟著他的腰軟軟地嗔道:“這不是故意氣你來著嗎?阿疆可別真生氣了。”她嘻嘻一笑,極為得意地說道:“再說了,你來時都答應過我的,當著外人的面時,會疼我寵我憐我,處處想著我。”

  她的話中,重點強調了那句“當著外人的面。”分明是告訴他,他之所以對她這麼好,她又之所以在他面前如此無法無天,不過是按照行前的承諾,“當著外人的面”行事罷了。而並不是他真成了懼內之人。

  因此,她那本來有點冷意的夫君,這時也平靜起來:

  原來這劉盧氏,正是盧縈。而她的夫君,自然就是劉疆了。

  去年年底,建康出了“西鳳巷私鑄案”後,於天下間,激起了驚天波瀾。

  當場,最早得到消息的太子勃然大怒,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建康,帶兵封鎖了那地下空間後,便火速地抓起了一批圖謀不軌之人。

  在他一連殺了五十三顆人頭,催毀三個州五大國二十七個郡數以萬計的店鋪商路,並把那些與西鳳巷案有關的人繩之以法,更親手砍下血淋淋的五十幾顆頭顱後,陛下和皇后娘娘會同四皇子也趕到了建康。

  親自來到地下空洞,面對鐵證如山,皇后娘娘為國賊們的膽大妄為氣得暈厥過去,至於陛下,則是在溫言勉慰了太子後,把決事之權收了回去,說是由他親自來處理此事。

  至於四皇子劉莊,耿秉以及剛剛平復了劉揚叛亂,大勝歸朝的耿國等人,則是臉色難看之極。而這些人中,臉色最難看的就是陰識,因為他清楚地看到,那堆積如山,用石灰保存好的人頭中,至少有半數,是他的遠房族親或者姻親。他夫人陰田氏除了田老三外的兩個兄弟,也只剩下兩顆血肉模糊的頭顱了!

  然後此事還沒有完,鐵證如山之下,陛下不得不把田老三以及他麾下的那些行商老手全部擒拿,因天心仁慈,只是首惡田老三被斬首,其餘人都被關押在大牢中。

  ……而經此一事,朝野之間,算是真正變得安靜了。這沒有辦法不安靜啊,西鳳巷一案,陰氏耿氏鄧氏在東南三州的勢力被連根拔起。給三大家族創造了無以計數的財富的人,更是成為那五十幾個血肉模糊的頭顱中的一個。可以說,經此一劫,陰氏一派的經濟勢力也罷,政治勢力也罷,才正正式式的與太子劉疆的勢力看平了。

  以後,大夥都是處於同一個起跑線上了。區別就有於,陰氏有皇后娘娘,還有陛下的聖心,而郭氏一派,則有太子,以及這半年來,太子那迅速在民間壯大的果取睿智重情重義的賢名。

  也直到此刻,附庸於郭氏一派的人,也才把懸了多年的心放入肚子裡:太子多大年紀?這般翻雲覆雨的手段和狠辣,那是比陛下有過之無不及啊。

  眾臣安了心,天下的格局和勢力對比又恢復平衡了,劉疆也就閒了。

  於是,他想到自己曾經對盧縈說過的,“要到揚州去,還與她扮成一對世間最普通的夫婦一樣去揚州。”又想到她嫁與自己之後,還不曾真正放鬆過一天,於是,他在安排了朝中之事後,便有了這次對南方的,表面上是微服私訪,實質上是攜妻遊玩之舉。

  馬車中,盧縈膩在劉疆的懷中,玩了他的玉佩一陣後,突然嘀咕道:“明明出來時,你還說過,這次便縱容我,由著我瘋……我才開始瘋呢,阿疆又惱了!”

  劉疆冷笑一聲,斗笠下,他淡淡說道:“阿縈以為,孤剛才不該給你臉色看?”

  慘了,他又自稱孤了,看來自己的話把他真激惱了。

  當下,盧縈連忙狗腿地直點頭,陪著笑道:“應該,太應該了,簡直是極應該的。”一迭聲地說到這裡,盧縈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歡笑聲,不由伸頭一瞅。

  這一瞅後,她收回頭羨慕地說道:“是父親在逗女兒。他把那五歲的小女兒給拋到了空中又接住。”

  說到這裡,她重新趴到劉疆身上,雙手捧起他的臉在下巴上啃了兩口後,撒嬌道:“阿疆,我父親死得早,他從來沒有拋過我……”

  她才說到這裡,劉疆冷冰冰的聲音傳來,“你現在是二十,不是五歲,你身量高大,那不過是個幼兒……”所以,他拋她不起,這不切實際的幻想根本不應該有。

  盧縈卻是白了他一眼,叫道:“我還沒有說完呢,不許打岔。”見劉疆黑了臉,她連忙湊上前在他的唇上胡亂吻了吻安慰了下,又撫著他的喉結繼續軟軟地求道:“阿疆,我現在肚子疼,你背我去見大夫吧……我問過了,前面五里處有一小城,城里肯定有大夫。只有五里路,你走走停停,一定背得到的。”

  竟是為了要他背她,在這裡尋思著裝病了!還說只有五里路,她以為她才五歲孩子的體重啊?

  當下,劉疆沒好氣地冷冷一哼。

  不過,在車隊再一次停下時,眾人還是看到,那個劉盧氏的夫君背著她下了馬車,說是劉盧氏突然腹痛難耐,要趕緊前往城裡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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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劉盧氏與她的夫婿

      直到那一對走了良久,眾人才看著那空馬車發呆:明明有馬車的人,為什麼不坐著車趕去,而非要背著去呢,馬車明明又快又輕便,背著那可多累?

  當車隊漸漸出現在後方時,伏在劉疆背上的盧縈,張開雙臂發出一陣格格笑聲。歡笑中,猛然摟著劉疆的頸,在他耳邊大喊道:“阿疆,我好快活!”

  隨著她的笑聲飄開,隨著這一句“我好快活”飛揚在空氣中,劉疆那斗笠下的俊臉也在不經意間笑了開來。

  他背上的盧縈還在張開雙臂,還在歡笑著,混合在綿軟了整個天地的春風中,她又扯著嗓子朝著遠處的群山叫道:“啊——我好快活。”

  叫到這裡,她低下頭朝劉疆叫道:“阿疆,你也叫,你也叫。”

  劉疆自是不理她。

  不過他背著她的動作在加快,他在不經意間開始奔跑,他讓背上的盧縈,感受著他奔跑時那顛覆的快樂。

  盧縈本來雙臂展開,他這一跑整個人便是向後一栽,頓時給嚇了一跳。她連忙摟緊他的頸,又格格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她再次看著嗓子朝著群山吼道:“啊——啊啊——”

  不過這兩人還是沒有進城。

  當車隊趕到時,他們正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喘氣。劉盧氏正掏出手帕,輕輕抬起斗笠的一角,給她的夫君拭汗。

  坐在馬車中,方小姑無意中一瞟,這一瞟,便瞟到了劉盧氏夫君那大半張臉。

  一側的王嬸子見她清秀的臉上騰地漲得通紅,不由詫異地用肘捅了捅,低聲問道:“怎麼啦?熱了不舒服了?”

  方小姑連忙搖頭,只是她在心中說道:真沒有想到,劉盧氏的夫君會這麼這麼俊……劉盧氏根本配不上他,居然還對他呼來喝去地使喚。看她現在那笑得開懷的樣子,哪裡像是肚疼了?分明就是找藉口讓她夫君背她!真是不知羞!

  她還在這裡想,一側的另一個小姑已朝著盧縈叫了起來,“劉盧氏,你不是說肚疼的嗎?”她格格笑道:“怎麼現在又不肚疼了。嘻嘻,你想讓你夫君背你,就明說嘛。我們又不會笑話你們。”說是不笑話,當她叫到這裡時,已經捧著肚子笑了起來。

  被她一帶頭,車隊中所有人都笑了起來。一時之間,這一陣陣大笑聲引得空氣震盪,引得官道兩側的樹林中的飛鳥撲簌簌地亂飛一通。

  劉盧氏也不羞臊,她笑瞇瞇地扯著自家夫君上了馬車。在車簾拉下的那一刻,她聽到好幾個聲音傳來,“他們可真恩愛。”“這成都的丈夫,對夫人都這麼好麼?”“剛才你看到沒有?她家夫君好像挺俊呢。”“其實劉盧氏也很美的,只是她美得有點像男人。”

  於歡笑中,於漫天遍地的喲喝聲,馬嘶聲中,隊伍駛進了前方的小城。

  因時辰不早了,眾人紛紛下車,各自找客棧用餐,張羅著住一宿。

  劉盧氏與方小姑等人找了同一家客棧住下。這畢竟只是小城,客棧修得十分簡單,就是一個大院落裡,門對門戶對戶地建上四五十間房,這些房間都只有一層,沒有閣樓,每十間房一排,排與排之間,倒是綠樹成蔭,打掃得十分乾淨。

  出門在外,也是沒有那麼多講究,當下,劉疆等人便包了一排的房間。在護衛們忙著清理房間時,劉疆盧縈兩人則與方小姑等人一道在客棧的正堂用餐。

  哪知酒菜剛剛擺上,剛才還明晃晃的白日,突然間變得漆黑一片。小二伸頭朝外瞅了瞅,叫道:“要下大雨啦。”聲音中,透著幾分歡喜:大雨一下,這裡的人可就走不了了,看來這個月能多賺一些金了。

  幾乎是小二的聲音一落,陡然間,只聽得“轟隆隆——”一陣巨聲從眾人的頭頂上炸響。這巨響如此突然,又如此驚人,一時之間,客棧中的人都下意識地安靜下來,而由普通的木板建成的客棧,也在巨響中搖晃起來。

  隨著那“轟隆隆——”直似要把屋頂都震翻的悶雷聲,再看烏黑的凝沉的天空上,一道又一道的閃電劃過,有人低語道:“慘了,肯定有大暴雨。”

  另外有人說道:“是啊,這春雨最是纏綿,也不知明日能不能晴?”

  在他們地說話聲中,豆大的雨滴“砰砰砰”地落下,重重地砸在門窗之上,雨如珠串,轉眼昏蒙了眾人的視野。

  這裡的人,半數以上是常年走南闖北的,對這種突下暴雨,不得不在哪裡留宿一陣的生活實已習慣,因此一點也不慌亂。他們的鎮定,也漸漸影響到了方小姑等人,不一會,客棧裡已是又說又笑,酒肉飄香了。

  這場傾盆大雨,足足下了三四個時辰,當子時眾人都入了睡後,盧縈走出一瞅,外面的街道處已水窪處處,奔湧的濁水在街道上肆流,彷彿再下那麼一個時辰,這街道就會給淹沒。

  正當她還在細瞅時,劉疆磁沉的聲音從裡面傳來,“時辰不早了,睡吧。”

  盧縈還在朝外看著,她蹙著眉說道:“阿疆,這雨下得可真大。”

  昏黃的燭光下,劉疆低沉溫緩的聲音傳來,“我們又不趕時辰,你急什麼?過來。”

  盧縈走了過去。

  他打量著她,問道:“剛才下雨時,你一個勁地打噴嚏,現在好些了麼?”

  盧縈連連點頭,“早好些了。”

  “早點睡吧。”他吹熄了燈火。

  盧縈恩了一聲,摸索著挨到他的身邊,黑暗中,她的雙手還在空中亂劃,劉疆已是大手一抓,扯著她重重地帶入了自己的懷中,然後,把她帶上了塌。

  摟緊盧縈,他把被子扯過來蓋在她身上,沉聲說道:“好好蓋著。”

  “恩。”盧縈幸福地應了一聲。

  因折騰得太晚,第二天,盧縈昏昏沉沉地睜開眼時,外面人聲喧嘩,遠遠的,方小姑和王嬸子她們的說話聲不斷傳來,混在一陣陣雞叫狗吠聲中,顯得無比的熱鬧。

  盧縈掩著嘴打了一個哈欠,雙手伸了個懶腰。

  這一伸,她的手碰到了個溫熱的身體。

  盧縈連忙轉頭。

  呵!劉疆居然也在睡呢。彷彿嫌她吵了他,睡夢中的劉疆蹙著眉翻了一個身,背對起她來。

  他身材高大,這麼一翻身,便把被子捲走了一大半。盧縈伸手扯了一些過來,把身子歪倒在他腰線上,仰頭看著紋幔,一邊晃著足尖一邊哼起曲來。

  胡亂哼了一陣後,方小姑的叫聲從外面傳來,“劉盧氏,劉盧氏,你醒了沒?”

  盧縈又打了一個哈欠,帶著睡意的聲音響起,“稍侯。 ”說罷,她爬下榻,接過小二放在門外的溫水等物洗漱過後,提步便朝外走去。

  剛一動,劉疆低沉的,因睡意猶存而微啞的聲音傳來,“遮一下再出去。”

  盧縈應了一聲,她回頭看著他,“阿疆,你不起榻?”

  “恩。”劉疆低應道:“你去吧。”

  盧縈'誒'了一聲,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當她恢復成劉盧氏走到院落中時,方小姑等少女已聚成了一堆。而外面的天空中,陰陰沉沉的,彷彿隨時又是一場暴雨。

  看到盧縈走來,一少女朝著盧縈叫道:“劉盧氏,前面說是山峰塌了,把道路給埋了,看來我們得在這小地方留上一陣了。”

  盧縈應了一聲,走到她們身邊,含笑說道:“你們在議什麼?”

  另一個小姑說道:“陽姐姐與她妹妹剛才打起來了。陽姐姐在她妹妹臉上抓了一爪,結果被她夫君扇了幾記耳光,差點把牙也扇掉了,我們正在這裡感嘆呢。”

  與盧縈同行的這些人,通通都是商人家眷。雖然坐了馬車用了黃金碗,可說話行事,還透著幾分盧縈熟悉的市井氣。

  那小姑說完後,方小姑看著盧縈身後的房間,感嘆道:“陽姐姐的夫君與劉盧氏你的夫君相比,可差遠了。”

  一個高挑大眼,姓陳的小姑叫道:“這有什麼好比的?陽氏的家里至少也有五輛馬車,店鋪少說也有二十個,田地更是多得很。這樣的富有人家,哪是劉盧氏的夫婿家能比的?”她說到這裡,壓低聲音低喃道:“一個家大業大的商人,一個是黑道起家的遊俠兒,當然完全不同嘛。”

  她的聲音雖小,聽到的人卻不少。對於劉盧氏的夫君是個大遊俠兒這種說法,眾小姑也有點不信。不過看到劉盧氏明明聽到了這話,卻笑容淡淡,根本就不能反駁時,心下便又信了三分。

  那高挑大眼的陳姓小姑,話題又轉到了陽姐姐身上,她說道:“不過陽氏的那個夫君也真是過份,迷上了小姨子,便不把髮妻當人了。陽氏的妹妹更是賤得很,她姐姐對她那麼好,她都認為是應該的。這在姐夫面前裝柔弱倒是裝得像……”

  盧縈剛聽到這裡,劉疆磁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阿縈,過來。”

  這是眾人第一次清清楚楚地聽他說話。

  一時之間,議論紛紛的眾女不由自主地一酥,同時安靜下來,一個個順聲看去。

  她們看到了那個站在屋簷下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與初見時一樣,一直戴著紗帽。他身材高大,身著一襲玄色外袍,這般戴著紗帽負手而立,一時之間,一種眾人從來沒有見過的尊貴氣息撲面而來。

  這種尊貴的,讓她們下意識去仰視的氣度,一時之間,令得四下再無聲息。

  聽到丈夫叫喚,劉盧氏回過頭去。她快步跑到他身邊,仰頭說道:“怎麼啦?”

  那高大男子牽著她的手,磁沉地說道:“手這麼涼?進來!”說罷,兩人相依相偎著走了進去。

  ……直過了良久,一個小姑才嘀咕道:“劉盧氏的夫君,不像是遊俠兒……倒挺像大官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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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劉盧氏與她的夫婿二

       方小姑的聲音從旁響起,“可是我問過劉盧氏,她說了,她的夫君就是個遊俠兒。”

  眾女齊刷刷看向她,然後又轉向劉盧氏的房間。

  這時,那對夫婦已進了房間,隱隱只有話語聲從裡面傳來。

  看著那緊閉的門窗,想到剛才那男人與她們識得的丈夫完全不同的氣度,不由自主的,眾女心中或多或少有點失落。這是一種她們自己也理不清說不明的失落。

  因山體滑坡,道路中斷,眾人不得不被迫停留下來,只能等到天晴後,再齊心協力把道路清理弄通。

  盧縈和劉疆,很少有在這種小地方,窩在這小客棧中,一停留便至少是數日的時候。

  兩人心頭無事,難得過這種日子,倒是都有點新鮮。

  這一日,方小姑從劉盧氏的房間外經過時,聽到裡面傳來一陣笑聲。劉盧氏夫君那十分動聽的磁沉笑聲混合在劉盧氏不加掩飾的清亮笑聲中,讓人一聽便感覺到他們是那麼歡樂。

  方小姑的腳步不由一頓。

  看到她準備叫喚,王嬸子在一側說道:“這劉盧氏挺奇怪的。”

  方小姑奇了,她說道:“奇怪?我沒有看出來啊。”

  “反正就是有點怪。對了,他們帶的那些屬下你看到了嗎?他們明明也住進了客棧,卻像個隱形人一樣,平素裡連遇也遇不到。便是偶爾遇上,還一個個低著頭不吭聲的。”

  方小姑對這個不感興趣,她搖了搖頭。

  就在她正準備叫出劉盧氏時,只聽得房間裡,劉盧氏的夫君磁沉動聽的聲音輕笑著傳來,“這次你輸了。”

  劉盧氏顯然很不高興,她哼哼幾聲,叫道:“這人有失手嘛,哼,那些人也真是不爭氣,居然這麼容易就給栽了。”

  這話匪氣十足,方小姑朝王嬸子瞟了一眼,那意思一目了然:我就說她那夫君是個大遊俠兒吧?

  房間裡,劉盧氏的夫君也沒多說,只是淡淡地哼了一聲。

  聽到他的哼聲,劉盧氏悶悶地說道:“罷了罷了。這樣吧,我來懲罰我自己。”也不知她怎麼弄了幾下,只聽得房間中,她夫君突然咳嗽起來。咳嗽過後,他強忍著笑,略帶威嚴的聲音響起,“阿縈,你這臉本來就不能看了,這塗成這樣成何體統?”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便聽到房中“砰”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轉眼,劉盧氏得意洋洋地宣布聲傳來,“阿疆阿疆,這可怎麼辦?你的臉也成花臉了哦?咱們走出去,那是花臉貓兒一對哦。”

  她夫婿悶哼一聲後,不悅地低喝道:“盡喜胡鬧。”一聲低喝令得方小姑打了個哆嗦後,裡面傳來一陣水花聲,只聽得她夫君低聲說道:“別鬧了。罷了,我幫你洗乾。”

  劉盧氏恩了一聲,軟軟的,嬌嬌地說道:“你得洗輕一點。”轉眼她埋怨道:“昨兒你給我洗一次臉,我那臉皮直到今日還疼呢。今兒可不能手這麼重了。”

  她 ​​的夫君沒有說話,裡面只有水花聲和劉盧氏彷若呢喃的輕笑聲傳來。

  王嬸子扯著方小姑的手,與她走了開來。

  一邊走,王嬸子一邊嘆道:“這人與人啊,最是不能比。小姑子,你也要定親了吧?嬸子說你就別挑了,找個知冷知熱的,像劉盧氏的夫君這樣的人就夠了。陽氏那種夫君,錢是有錢,可也太糟踐人了。”

  要是以往,方小姑這時已反駁起來,可這一次,她一直低著頭一聲不吭,直到與王嬸子分開了,她還低著頭,只是走著走著,會情不自禁地轉頭看向劉盧氏的房間。

  第四天,天空終於放晴了。

  眾人困在這小地方,玩也沒地方玩,又成天下雨只能守在房間裡打瞌睡,正給悶得火都出來了。這天一放晴,所有的人都把自家護衛使了去,再請來一些官府的人,開始疏通道路來。

  在眾小姑閒著無聊,趕著馬車去那山道滑坡的地方觀看時,劉盧氏的馬車也來了。

  只見劉盧氏從馬車上緩步走下,她走到眾人身側,仰頭看著左側那高而險的山峰,以及從山峰下泄下來的,直把整條道路全給埋了的泥石時,表情嚴肅,背負雙手一派沉默。

  這樣作態,這樣沉默時的劉盧氏,頓時有了一種讓人說不出的味道,彷彿她自己也是個大官兒一樣,看到這一幕,那高挑大眼的陳小姑也嘀咕道:“這對夫婦好奇怪……”奇怪什麼,她也說不出,只是覺得他們給的感覺,挺難以形容的。

  見劉盧氏光是站在那兒,便給人一種不可輕忽地感覺,直令得眾嘰嘰喳喳的小姑們不自覺地退離她老遠,那高挑大眼的陳小姑昂著頭走到劉盧氏身側,尖著嗓子打破這古怪的氣氛,說道:“你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場面吧?”

  劉盧氏回頭微微一笑,倒是放下了她負著的手。

  這時,另一個小姑朝著陳小姑感激地說道:“陳姐姐,你家好厲害啊,他們去請官府出人,官府都不理,就你家的人去叫了才有用。”

  陳小姑聽到這裡,得意地一笑,還特意朝著劉盧氏昂起了頭。

  這時,一個護衛策馬過來,他大步走到劉盧氏身側,與她低語幾句後,低點恭敬地就了一聲:

  “是”,然後返身騎馬離去。

  看到這情景,方小姑忍不住叫道:“劉盧氏,你家夫君真是遊俠兒?”語氣中,終是有點不信。

  劉盧氏回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一扯唇,點頭道:“是呀。”

  這回答一出,眾人同時惋惜起來。

  數百人同時出手,疏了兩天,道路總算通了。

  在這小城裡耽擱了數天的隊伍,再次啟了程。

  長長的車隊行走在官道上。

  走到中午時,前方一陣騷動。因騷動得太過厲害,使得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

  盧縈掀開車簾,正要詢問,王嬸子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陽氏死了!她用碗片割了手腕,現在那血都流滿了馬車。眾人去看時,她雙眼瞪得老大,合都合不攏了!”

  沒有想到走得好好的,居然出了人命,四下一陣嘩然。

  盧縈蹙起了眉。

  見她不高興,劉疆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他輕輕拍著她的手背,低沉地說道:“顧好自己就是。”

  盧縈恩了一聲,轉頭向王嬸子問道:“陽氏的妹妹呢?”

  王嬸子叫道:“給嚇蒙了,厥過去了……親妹逼死姐姐,她以後在娘家怎麼立足?這沒了娘家依靠,夫家又怎麼會看重她?陽氏的這個妹妹,這可是下了一招蠢棋了。她原是想逼著姐姐承認她的地位,這一下把親姐姐逼死了,看她以後的日子怎麼過下去。”

  陳小姑嘲諷地說道:“小陽氏我見過,那男人家裡的情況,我也知道。這小陽氏與她姐姐不同,她可實際著呢。看中姐夫,也是不想隨意嫁給一個普通人家,想過姐姐一樣的好日子。可她著實做過頭了,這下逼死了自家姐姐,不能見容娘家,男方也會嫌她還沒有過門便給夫家帶來血光,估計也不會要她。她又失了身,看來也是走投無路了。只是不知道她有沒有自家姐姐那個烈性,也一死了之?”

  陳小姑的聲音帶著一種尖哨,給人一種強烈的嘲諷意味,可說的話,卻一針見血。

  四下沉默中,她突然轉向盧縈。

  盯著盧縈,陳小姑叫道:“劉盧氏,你的長相與大陽氏一樣,是個不受男人待見的。你夫君現在是疼你,可以我看,你還是看清自己是個什麼樣,小心行事的好!”

  這話真不好聽。

  可畢竟是一番好意,當下,盧縈嘆了一聲。

  隊伍停了一會後,在陽氏貼身婢子地痛哭聲中,車隊眾人在商議過後,與陽氏那一行人分道揚鑣了。

  也許是覺得晦氣,這一路,整個車隊都加了速,於急速地行駛中,終於,場州城在望了。

  目的地就要到了,車隊中的眾人都放鬆下來。特別是那些男人們,一個個更是扯著嗓子又說又笑。

  在這支車隊里呆的,都是些富商或其家眷,帶的都是些黃金細軟的值錢物事。雖然護衛的人也極強悍,可還是到了家才能放鬆。想他們自從大陽氏自殺之後,一直提心吊膽,總想著“禍不單行”什麼後,老是害怕會有更大的災禍等著自己。直到見到了揚州城的城牆,眾人才猛然放鬆下來。

  與眾人道別後,劉盧縈的車隊率先入了城。

  看著他們的背影,眾人直到現在才發現,這夫婦倆身後跟著的十數個人中,不管是僕人還是護衛都高大悍勇,步履森嚴,說他們是遊俠兒吧,可一個個舉手投足間貴氣頗存,哪裡有什麼遊俠兒的粗魯和野性?這些人平素一直低著頭,有的還成天戴著斗笠,挺沒有存在感的。而這一刻,也許是來到揚州這等大城了,他們有意識地放開了所有的氣場,於是這一走出來,他們才赫然感覺到這些人身上難以形容的貴氣!

  眾馬車一入城,盧縈便四下張望起來。她看著看著,突然埋怨起來,“阿疆,你就說那個何先生不怎麼用。你看他給我妝的容,居然連隨便哪個小姑都笑我長得不美。”

  一邊說,也一邊盯著那些來來往往的揚州小姑,繼續悶悶地說道:“明明把我眉毛削薄一點,唇形畫厚一點,眼睛多塗點黛色就行了,他偏偏反其道行之,不斷強調我的缺點。”

  卻是看到這建康滿城的細白秀麗的美人們,心中不高興起來。當然,她也是在記恨陳小姑說她時的那語氣……

  劉疆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你想讓本來面目出現也可。不過從不化妝的那一刻開始,必須戴紗帽,吃飯也不可摘下。”

  這話一出,盧縈明顯不願意了。她哼哼兩聲,向後歪倒在劉疆懷中用他的袖子蒙著臉裝死。

  劉疆低著頭,手指搓揉玩耍著她的耳垂,眸中蕩漾著如水般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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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劉盧氏與她的夫婿三

     這一路上風餐露宿,一行人吃住都隨便。這一入城,有不少人都湧上了附近出名的酒樓中。

  方小姑等人戴著紗帽,換過華服剛剛步入酒樓中,遠遠便看到劉盧氏夫婦據在一角正用著餐。只是吃了幾口後,那劉盧氏又不高興起來,她抓著她夫君的衣袖就是一陣猛搖。晃了一陣後,她那夫君顯然是給她搖得不耐煩了,扯著她的手一甩。只是轉眼,他已端起劉盧氏面前的碗,一筷一筷地餵起她來。

  見方小姑盯著前方發呆,王嬸子一眼瞟去。見到那一幕,她笑了起來。壓低聲音,王嬸子輕聲說道:“你呀就別看了,嬸子跟你說啊,這人生福數早有註定,各有姻緣莫羨他人。像劉盧氏夫婦這般恩愛的人世間極少的,這都是上天注定的。”

  方小姑收回目光,她嘀咕道:“我就是覺得,劉盧氏與她的夫君一點也不配,她夫君那麼俊那麼好,她根本就配不上。”頓了頓,她補充道:“劉盧氏長得雖是好看,可看起來一點也不舒服,我要是男人也不會喜歡她。”

  王嬸子聞言哧地一笑,道:“配不配得上,喜不喜歡她,可不是你說了算,是她夫君說了算。他如果覺得快活滿足,那劉盧氏便是個癡子傻子惡婦,也是極好的。”

  這時的揚州,在天下各州中,其實算不得非常繁華。現在整個天下最好的地方,都在黃河流域。如揚州這等位於長江河道的區域,因水患頻發,百姓的生活遠沒有盧縈以為的好。

  望著漸漸西落的太陽,扯著劉疆,非要在水中玩耍的盧縈,坐在船上手按紗帽,她抬頭看著湖畔兩側的民居,轉向身後撐船的船夫笑道:“大伯,那是什麼?”

  船夫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左側那棟最為漂亮的樓閣群,呵呵笑道:“那啊,那是咱揚州最有名的青樓花月樓。”提到這事,船夫似是有了興致,他口沫橫飛地說了一些花月樓的趣事後,叫道:“不過現在來了家叫醉夢樓的青樓,那青樓聽說在洛陽有背景,便是洛陽第一青樓也被他們踢下去了的。現在花月樓可緊張著呢……”他是越說越亢奮,越說越收不住嘴了。

  盧縈聽到這裡,也懶得理會了。她挪到靜默地倚在船舷邊的劉疆身邊,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就在她的手握上去時,劉疆的大手自然而然把她一包,然後,他與她五指穿插相握。

  感覺到他掌心的厚道和力量,盧縈頓時覺得這太陽曬在人身上,暖暖的,軟軟的,讓人有點想打瞌睡。

  她剛睡眼惺忪地眨了幾下,腰身一暖,卻是被劉疆拖到了他身邊。然後他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腿上,順手摘下她的紗帽擋著她的臉,道:“閉上眼睛休息一下。”昨晚上,她也被他折騰得狠了。

  盧縈順從地閉上雙眼。可在那船夫嘰里呱裡的說話聲中,忍不住把臉湊近他腹部,小小聲地喚道:“阿疆,把藥還我……”

  這六個字一出,劉疆的臉刷地一沉。他冷冷地說道:“劉盧氏的本領真是越來越出眾了!我還道你怎麼就是一直不孕呢,原來早從青樓裡得了藥防著呢。”要不是這一路日夜相依,要不是在那個小城留宿時,兩人同住一個連偏房也沒有的房間,要不是自那裡發現異常後,他這一路上細細觀察,他連影兒也不知道,還一直以為,是自己子息不旺,耕作不用力所致。

  最可恨的是,她還巧妙的瞞過了暗衛和婢女們的眼,把他一瞞便是一年有餘!她從青樓中得到的那種藥,含有極少量的汞和幾種草藥,每日只需要在體內藏上一刻鐘,便斷然不會受孕。她與他在一起後,每次歡愛餘都會用上。因為是植入陰谷的,所以他的人根本查探不到。

  見他惱了,盧縈嘻嘻一笑,軟軟地說道:“這不是不到時侯嗎?”說到這裡,她又訴起苦來,“阿疆,現在你看管得這麼嚴,每天還非要摸來摸去……”她說這裡,臉紅了紅。直過了一會才低聲續道:“阿疆,我們得遲些再要孩子才好。”

  劉疆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她的頭,懶得理會她。

  盧縈苦著臉又絮絮叨叨了一會,見他實在不理自己,便閉上嘴。

  雖是閉上了嘴,她卻是拿過他的手裳,頭一低,便咬了上去。

  就在這時,對面一輛畫舫駛來。畫舫中有一人伸頭瞅了盧縈兩人一眼後,示意船夫靠近來。

  靠上後,一個身著綢衣的中年胖子走出畫舫,朝著劉疆叫道:“這位郎君,可要到上面玩一玩?我這裡有揚州頂尖的處子,水嫩嬌小,保准合君心意。”

  劉疆抬眸瞟了一眼艙中那人,也不說話,只是手一揮。

  便是這麼輕描淡寫的一揮手,那見過數不清的富商官家的中年胖子還是一凜,他連忙躬身陪笑,“是,是,小人不打擾了。郎君自便,郎君自便。”一邊急忙吩咐畫舫駛來,他走進去朝著畫舫中的男客埋怨道:“客倌,外面這人分明是個大權貴,你差點誤了小人的性命!”

  “什麼? ”

  開口的是扮成了少年樣的方小姑,她朝主座上的青年看了一眼,叫道:“哥,別聽他的。劉盧氏哪可能是權貴了?她要是大權貴的夫人,還整天與我們有說有笑的那麼好親近?”

  方小姑這話一出,中年胖子沉了臉。他不耐煩地低喝道:“小郎君慎言!”他又轉向那青年,道:“小人光是每日坐在這裡接待的人中,就有無數權貴。別的不說,這看人的一雙招子,小人是練出來了。郎君,那些權貴的性情喜怒不定,殺人如砍草,你以後還是吩咐小郎君恭敬一點,客氣一點。人家夫人與小郎有說有笑,那是小郎的福份。這福份可不是用來招禍的。”說到這裡,他也不耐煩再理會兩人,衣袖一甩轉身就走。

  夜深了。

  那條小船還在河道上漂泊著,這揚州就是這樣好,處處都是湖泊,有的湖泊環繞著整個城,這般夜深時刻,躺在敞篷木船上,仰頭是燦爛星河,下面是靜靜流近的河水,不足百米的兩側,是人語聲聲的民居,偶爾還從遠處飄來樂音伴奏。

  劉疆動了動手臂,他看了一眼越來越黑暗的天地間,低沉地問道:“還想玩?”

  “恩。”

  盧縈翻了一個身,她橫臥在他肚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拔弄著湖水,發出一陣嘩嘩響聲,“好舒服的。”

  過了一會,劉疆低沉的聲音傳來,“夜了,會冷。”

  盧縈沒有回答,她只是眨巴著眼,專注地數著湖中的星光。

  劉疆伸手撫著她的頭髮,低低地說道:“阿縈。”

  “恩。”

  “孤想給你一個正式的婚禮,在父皇母妃面前,讓整個洛陽人都來觀看。”

  盧縈一怔,她正想問,你不是給過我盛大的婚禮嗎?

  她還沒有開口,劉疆磁沉的聲音已低低地傳來,“阿縈,我知道你喜歡。”我想你喜歡,這句話,他終是沒有說出口。

  盧縈伸出手臂,她吊著他的頸子,臉貼著他的臉,過了一會,她輕快地說道:“你已給過我婚禮了…我只要你好好的,是我一個人的,就再不求其他的了。”

  過了一會,劉疆回道:“夜寒露重,回去吧。”這時,盧縈身上也有了點涼意,她恩了一聲,當下船隻轉頭,朝著客棧方向駛去。

  第二天,盧縈走了一個大早,昨晚上劉疆得到了幾封密信,正忙著處理這事,她就帶著幾個護衛,自己出來玩了。

  天空明亮如洗,處處一片淺綠濃綠。盧縈伸出頭來喚道:“駛慢一點。”話剛說完,她給打了幾個噴嚏。

  “是。”

  話音剛落,馬車向一側駛去。盧縈一怔回頭,只見街道的中心,駛來幾輛馬車。看這排場,來人定然是揚州城裡的大權貴,怪不得眾人都退到兩側,給他們讓道了。

  在盧縈回頭瞅去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劉盧氏?”

  盧縈迴頭,她對上了王嬸子和幾個戴著面紗的小姑,這些人,都是在路上識得的。

  對上盧縈,王嬸子壓低聲音說道:“再退後一點,別擋了貴人的道。”頓了頓,她又好心說道:“劉盧氏初到揚州,不知道這裡的規矩。這裡的貴人啊,最不喜歡被人擋道,被人 ​​衝撞了。”

  盧縈聽到這裡,不由唇角一揚,淺笑道:“多謝相告。”

  “不用。”王嬸子說到這里後,一個身材高挑,有一雙明亮眼睛的小姑輕笑道:“劉盧氏說話很乾脆呢,跟丈夫們一樣。”

  盧縈一怔,笑道:“是嗎?我都沒有注意到。”

  這時,那幾輛馬車已然過去,眾人的馬車開始駛出。就在盧縈準備向她們告辭時,一個護衛趕來。他走到盧縈身側。連眼也不抬,不向那幾人看一下,只是低著頭恭敬地對盧縈說道:“夫人,郎君說你昨日貪涼,今兒不許逛久了,回去讓大夫看了脈再出來。”

  盧縈聽到這裡,卻不高興了,她不滿地說道:“我哪有什麼貪涼?”話是這樣說,對上這護衛的表情,她也知道劉疆說的話就是旨意,當下悶悶地加上一句,“好吧,我再玩二刻鐘就回。”

  那護衛得了她的確信,點了點頭策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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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劉盧氏和她的夫婿四

      盧縈轉過頭來。這一轉頭,她對上幾女睜大的眼睛,不由笑道:“這樣看我做甚?”

  王嬸子輕嘆道:“貴伉儷當真恩愛。”

  不知怎麼的,這樣的話她這一路老是聽著,可這一刻,卻讓盧縈從頭暖到心底,她笑瞇瞇地應道:“是啊。”

  哪知她的聲音一落,那個高挑大眼陳氏姑馬上尖著聲音冷笑道: “嬸子這就不懂了,劉盧氏這是與丈夫新婚燕爾。等再過個幾年,才知道他們恩不恩愛。”頓了頓,她轉頭看向盧縈,以一種讓人不舒服的語氣說道:“劉夫人不要怪我說話不動聽。這世上的男人,就沒有靠得住的。我看夫人相貌陽剛,多半是個處事說話不知退讓的。以後要與你的夫君長長久久,你這性子還得改改好。”竟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盧縈,彷彿生怕她不記得自己的缺陷。

  她的聲音一落,盧縈便啞然失笑。

  她是有點好笑,想她行事狠厲精明時,多少人畏她?畏得她在洛陽,連個朋友也交不到。現在嘛,她放下一切,完全如一個最普通的婦人,甚至都不像與尚緹等人一起去成都時那樣,時不時地顯露自己的才華和聰明。這不,就被人看輕了?這麼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就敢一而再的用這種教訓的語氣與她說話!

  看來人生百種,有元娘那種讓人心生憐意想要呵護的女子,也就有這種自視甚高,心胸狹小,看一切時,都帶著一股怨氣的女子。

  當下,她點了點頭,淡淡說道:“多謝小姑相勸。”嘴裡說著多謝,態度還是端起來了。她這樣殺戮果斷,見識無數的人一旦端起姿態,那華貴簡直是一泄而出。在幾女不由自主地驚住了時,盧縈手一揮,馬車駛到了她身邊。

  盧縈爬上馬車,淡淡吩咐道:“走罷。”

  “是。”

  聲音一落,馬車揚塵而去。望著隨那馬車策馬離去的幾個高大漢子,王嬸子低聲說道:“昨日方小姑說,那花月樓的常掌事也說劉盧氏與她夫君是大權貴。”

  這話一出,幾個少女臉色都變了。那先前開口的陳氏少女倔強地冷笑道:“常掌事說她是權貴,她就真是權貴了?大權貴我又不是沒有見過,一個個都高貴得很,哪有劉盧氏這麼普通的?再說了,憑她那長相,就算是權貴夫人又怎麼樣?過不了兩年肯定會被丈夫休棄。”

  這一次,她的聲音落下後,另一個略顯瘦削的小姑吳惠兒便細聲細氣地說道:“陳姐姐,這世家不同於商家呢。劉盧氏的夫君既然是大權貴,那麼這劉盧氏自己的娘家,定然也是不凡的。他們的婚姻便是出現了不和,也不會輕易說休棄。”

  她 ​​這話雖然說得溫和,卻也是在指責那陳氏女沒有見識了。騰地一下,陳氏女氣得臉色鐵青。她嘴張了張,又張了張,想說兩句賭氣話,可考慮到這個同伴的身份地位,那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了。至於王嬸子幾人,則在那裡連迭聲的恭維,“小姑說得對。”“正是這個理兒。”“哇,這麼說,我以後見到那劉盧氏,就要客氣幾分了?”

  也許是經的事多了,對於現在的盧縈來說,如陳氏女這樣的人,她已不屑計較。當然,也有可能是,此刻沉浸在幸福和柔軟中的她,無形中對人對事,已寬容得多。

  一回到酒樓,她便三步併兩步地衝入劉疆房中。他正在埋頭疾書,聽到盧縈的腳步聲後,頭也不抬地說道:“大夫在外面,先診過脈再回來。”

  盧縈老實地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不一會,她快樂地跑了進來,叫道:“阿疆,大夫說我無恙。”

  劉疆放下毛筆,他抬起俊美得沉凝的面孔,盯著盧縈細細地打量一眼後,點頭道:“氣色還好,應是無礙。”

  在他看向盧縈時,盧縈也在看他。

  這個時候,她心中暗暗尋思道:與阿疆相識也有二三年了,他比初相識時,更顯沉凝,更成熟了。

  她當然知道,他的這種沉凝,這種成熟,是怎麼來的。

  見盧縈怔怔地看著自己,劉疆蹙眉道:“怎麼了?”

  盧縈搖頭。

  他繞過幾,大步走到她面前,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把她細細瞧了一會,聲音放軟,俊美無疇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歉意,“無聊了?我馬上忙完了。”

  “不是。”盧縈悶悶地應了一聲,伸手抱著他的腰。

  她只是突然發現,這般與他做一對世間最普通夫婦的感覺,挺好的。比她想像中要好。

  劉疆任她抱了一會,才扯開她的手回到几案旁。一邊翻看著卷帛,他一邊隨口說道:“是不是受委屈了?不必忍著!”

  盧縈胡亂應了一聲,退到塌上坐好,然後她右手撐著下巴,直瞅著劉疆出神。

  她都沒有註意到,他竟是這麼俊了。他這五官,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去,都是完美無可挑剔。他這般低頭寫字時,那睫毛微垂,直擋住了他那雙如子夜般看不到底的眸子。

  看著看著,盧縈想道:其實阿疆挺壞的,不對,他是太壞了!建康西鳳巷下的地下空洞,雖然私鑄兵器和私鑄五銖錢。可陛下一向對陰府偏愛,他交到陰府手中的,就未必沒有這方面的特權。西鳳巷那個地方,也就是沒有稟報過皇帝,是秘密行動,要是事情鬧開後直接由陛下來處置,以陛下對陰氏的厚愛,以陰氏的處事果決,最終結果多半是輕拿輕放,幾個呵斥,貶幾個官了事。

  可阿疆愣是先斬後奏,一口氣殺了五十幾個陰耿鄧氏一派的實幹能臣和經商好手,還摧毀了東南三州中,三大世家積累了多年的勢力和財富。他這齣手無情,斬盡殺絕的殺戮果斷,只怕讓三大世家的人恨到了極點,也畏到了極點了。

  正當盧縈胡思亂想時,劉疆突然放下手中的筆,蹙眉看著她,“不舒服?”怎麼今天這麼老實地坐在這裡,都不像以前那麼瘋了?

  盧縈還陷入思緒中,聽到他的問話,便轉過頭愣愣地看著他。

  對上這樣安靜的盧縈,劉疆眉頭大皺。他收起筆墨卷帛,大步走到盧縈面前,朝她看了一眼後,他轉過身蹲了下來,“上來。”

  “什麼?”

  “你不是喜歡我馱著你嗎?上來。 ”

  卻原來,他以為她是悶著了?盧縈本來拒絕,轉念眼珠子一轉,便高高興興地爬到他的背上,摟著他的頸子哇哇樂道:“夫君最好了!快,外面現在是最熱鬧的時候呢,你快背我出去!”

  也許是她笑得太樂,劉疆卻不動了,盧縈聽到他寒冷的聲音傳來,“怎麼,又想到外面顯擺,讓人家看到你把你夫君制服了?”

  聽到他的磨牙聲,盧縈一凜:這罪名可大了。她可是知道的,她這夫君別的還好,這威嚴面子還有丈夫權威,那是看得極重的。

  當下,她用臉摩挲著他的後頸,軟軟地說道:“才不是呢。阿縈不是從小就沒有父親,也沒有哥哥嗎,我的阿疆,既是我的夫君,也是我的哥哥,還是我的父親呢。阿縈以前渴望過,羨慕過別的小姑,以後我再不羨慕了,現在我要讓人家羨慕我。”

  人處於歡喜愉悅中時,連空氣也是帶著甜的。

  這時的盧縈,已完全忘記了身為盧文時的冷利剛硬。每一天,她高高興興地由著那人把她醜化,又高高興興地換上一襲普通婦人常穿的襦裙,她牽著劉疆的手,晃悠著走過揚州的大小街道,每一個吃食攤販前,她都要駐足品嚐,其實盧縈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吃零食的人,只是,她很享受這種與劉疆在一起時,他遷就她,照顧她時,那細碎而滿足的愉悅而已。

  因為這種感覺太美好,盧縈都顧不得趕到與盧雲和元娘相見。反正還要過四五十天才是他們大婚的日子,還玩兩天再動身,再去與他們相見不遲。

  這一日,春和日麗。

  揚州城外石鳳山上,人流如織,因這石鳳山上有兩個揚州十分出名的書院,使得往這裡踏春的人中,少女婦人頗為不少。

  山道上,一個黑瘦的山民正領著一夥人朝山上走去。拐過一個山道後,那山民指著隔著山谷的對面山峰,道:“那山腰間,可是葬了咱揚州第一美人,也就是揚州刺史的如夫人陳氏的。哎,陳氏死後,刺史大人悲傷過度,幾乎一夜白頭啊。”

  聽到這裡,被那高大的,戴著斗笠的年輕丈夫扶著的婦人目光閃了閃,她徐徐問道:“聽老丈說來,這陳夫人聲名不錯?”

  那山民樂呵呵地說道:“有啥子錯不錯的?那種大人物的夫人,又不是我們能見到的。不過平素裡我在這山上打柴,總聽人說起這陳夫人,說是紅顏薄命啥子的。”

  那婦人點了點頭,這時,那山民又道:“對面那山峰上我去過,陳夫人的墳墓旁,還結了一個茅舍呢,一個年輕人終日守在那裡,直到前陣子那人才削了發,就在那山腳下的寺廟裡出了家。”

  那婦人聽到這裡,不由一怔,她低聲說道:“原來華昌出家了。”聲音中,有著一種她自己也理不清的感慨。

  這時,扶著婦人的青年郎君磁沉的喚道:“休息一下。”

  他的聲音極低,卻極有權威,彷彿習慣了發號施令。隨著他聲音一落,一行人立馬止步。那規律的動作,引得那黑瘦山民小心地瞅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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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劉盧氏和她的夫婿五

      這時,那青年郎君扶著婦人坐在一塊石頭上。剛剛坐下,那婦人瞅到山坡處盛開了一叢野花,不由站了起來,試探著就想去摘。

  她剛一動,那青年郎君便扯住了。只聽他不耐煩地喝道:“執五,你去一下。”他聲音一落,一個冷面護衛站了出來。他三不兩下便躥到山坡處,胡亂扯了幾把野花遞給了那夫人。

  那婦人接過花,卻似有點不滿,在那裡扯著她夫君的衣袖嘀咕著什麼。那夫君一言不發地只是盯著她。在他的目光下,婦人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看到這情景,山民忍不住說道:“小郎,可不能這樣對大娘子。”他順著那婦人看向她手中的花,聲音有點嘎,“我那女人在世時,也喜歡這花,每次總要我帶幾把回去。自她前年死了後,我就算把這山坡的花都摘盡了,她也看不到。”

  聽到他的語氣滄涼,那婦人忍不住安慰道:“老丈無需難過,她在世時,曾與你結為夫婦,這一生定是不虧的。”

  那山民聽到這話,咧著豁了兩顆牙的嘴笑了起來。笑了一陣後,他突然說道:“我觀你家小郎,彷彿看到了我年輕時。那時侯,我那女人總是要這個要那個的,我老罵她煩,可罵歸罵,心裡卻疼著呢。總是她一轉背,我又去把她要的東西都給拿來放在她面前。”

  山民說到這裡,他自己還不自覺,卻沒有註意到一側的十幾個護衛都齊刷刷低下了頭,無人敢看向那年青郎君。而那夫人也巴著他的手臂低頭一聲不吭的,只是隱隱間,似是在強迫自己嚴肅起來。

  山民還在衝著那戴著紗帽的高大郎君咧嘴直笑,“小郎,咱們做丈夫的,疼自己的婦人可是誰也礙不著。以前我那些兄弟總為這個說我,怪我寵一個殘了腳的女人寵到沒邊兒。可他們又怎麼知道,只要我那婦人還能活著,我哪怕天天背著她爬上爬下也是樂意。哪用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她一去,這滿山滿野的,什麼都沒了味兒?”

  他說自個的故事也就罷了。可是說著說著,這山民再次看到了那郎君身上,看著他又道:“小郎,我看你這人啊,與我就是一樣的。你現在可要多疼你婦人一點,省得到了以後,你把滿山的花都摘下來了,她也看不到聞不到了。”說到這裡,那山民以一種誰也聽不懂的俚語,唱起一首情歌來。

  情歌綿軟古怪,可聽著聽著,四下的人直覺得這吹來的風,也帶上了幾分傷愁。

  那婦人聽了一陣,輕輕吟道:“自卿去後,滿目瘡痍,世事堪悲!”

  等山民的歌聲落下後,那年輕郎君喚道:“執五,給他賞金,讓他走吧。”

  眾人一怔,那婦人更是不滿地嘀咕道:“為什麼?”

  年輕的郎君負著手站在那裡,淡淡地說道:“大好春光,我不喜這悲傷之言。”

  眾人低下頭來,一個個在心裡想道:只怕你是被人給說得惱了吧?

  那山民送幾人上山,本是極小的買賣,這一轉眼接到一碇金葉子,歡喜得眉開眼笑了,當下連連道謝,還非要磕頭。直折騰了一會,眾人才把他趕走。

  一行人繼續朝山上走去。

  不一會,他們便氣喘吁籲地爬上了石鳳山的最高峰。

  站在這山巔之上,任由春風從四面八方吹來,眾人的衣袍直是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那青年郎君負著手,一言不發地站在山巔上,直過了良久,他才低沉地喚道:“阿縈。”

  婦人,也就是盧縈連忙應了一聲,走到他身邊站好。

  青年郎君,也就是劉疆低下頭來,他看著劉疆,向她伸出他的手。

  盧縈連忙握著他的手,與他站在一起。

  劉疆與她十指相扣,他低著頭,靜靜地看著屋舍林立,風景秀美的揚州城,直過了良久,才低聲說道:“以後那花,我親自去給你摘。 ”

  盧縈一怔,轉眼她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幾下,甜蜜而輕軟地應道:“恩。”

  一行人在這山峰上呆了大半個時辰後,開始尋路下山。

  不一會,他們便來到了山腰。山腰上有一個寺廟和一個書院,到處都是人頭濟濟,十分的熱鬧。

  盧縈走著走著,用一枚五銖錢從一側老農手中拿過一束野花來。回頭看著劉疆,她瞅著他直笑。

  舉起花束,盧縈快樂地說道:“阿疆,給我摘一朵插鬢上。”

  劉疆瞟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走過來,信手摘下一朵小花,低頭把那花扣向盧縈的髮鬢。正好這時,一陣旋風著的狂風猛然吹來,在眾人的驚呼聲 ​​中,它捲起了山坡上的落葉和雜物,把它們一一送上高空,也捲起了小姑們的衣裙,令是她們發出一陣驚惶的呼聲,更捲起了劉疆頭上的斗笠,“砰”地一聲捲著它撞上了百米開外的一塊石頭,再掉落到了溪水里。

  狂風吹走了他的斗笠,吹起他玉冠束起的長發,吹起那絲絲縷縷的額發,使得它們凌亂地擋在他俊美的,彷彿雕刻而成的五官上,使得那一縷縷長髮飄飛在他深沉的,彷彿能把天地都吸進去的雙眸上。

  不知不覺中,四周最初的驚慌過後,凡是向這邊看來的人都是一怔。

  不知不覺中,無數雙目光朝這邊打量而來。與少年們猜度的眼神不同,小姑們一個個或羞或怔,看得移不開眼。

  可不管是劉疆,還是盧縈,也不知是不在乎,還是沒有注意到這一幕。盧縈只是垂著眸,歡喜地等著他幫她在鬢角插上野花。奈何劉疆實在沒有經驗,一連折了幾朵野花,不是花莖折得太短,就是折得太長,或者被他重手重腳地插了兩下,給插得花瓣萎了殘了,所以他不得不耐著性子一朵一朵地扔,一朵一朵地試。

  遠遠看到那俊美如天日一樣的郎君,抿著薄唇,不耐煩地折著野花反復折騰,老想插上劉盧氏的髮鬢。方小姑緊緊咬著唇。她隔著重重的人群,如痴如醉地望著劉疆俊美立體的五官發了一會呆後,說道:“我們去跟劉盧氏打個招呼吧。”

  在幾個同伴看來時,她垂下眸子,暗暗想道:劉盧氏的長相,也不比我強啊。憑什麼這麼俊這麼癡情還是大權貴的男人就是她的?

  盯著方小姑,那高挑大眼的陳小姑突然冷笑起來,她嘲諷道:“怎麼,看到人家男人長得俊,地位又高。心動了,想藉著與劉盧氏認識的機會接近他?”

  陳氏小姑這話一出,被說破心事的方小姑臉孔騰的紫紅,一側的王嬸子則是叫道:“陳姑子,你不是不喜歡那劉盧氏嗎?怎麼方小姑才這麼一句話,你又上趕著護著人家了?”

  陳氏小姑尖酸地說道:“我是不喜歡劉盧氏啊!可我更不喜歡盯著人家丈夫眼睛放光的人!太賤了!”

  這話一出,眾女齊齊變色,方小姑更是眼眶一紅,差點哭出聲來。有幾人想要說陳小姑幾句,可礙著她家裡最有勢,也只能低著頭一聲不吭的。

  在這邊氣氛凝滯,方小姑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時,那一邊,劉疆終於在盧縈的頭髮上插了一朵野花後,已是鼻尖冒汗。他也被眾人看煩了,信手接過護衛遞來的斗笠戴上,反手牽著盧縈的手,提步便向山腳下走去。轉眼間,一行人便去得遠了。

  山道下,馬車林立。一行人找到自己的馬車,朝著揚州城中駛去。

  因為這一天,盧縈是準備好好地逛一逛揚州城的,所以護衛又找了一個當地人,那人策著馬,一路跟著解說。

  走了一會,那揚州人指著一個新建的十分漂亮的園林說道:“這地方叫秀園,前陣子有富商聽到太子欲採選天下美人,便收集了一些放在此處,只等培訓好了就送往洛陽。後來採選取消了,此園卻還存在。客人有興趣的話,可以進去一觀,裡面真個美人如雲。”

  說到這裡,那揚州人看了一眼興趣缺缺,連頭也沒有抬一下的年青郎君,想道:這對夫婦倒是奇怪,做丈夫的聽到有美人可賞,毫無興趣,做夫人的,卻是雙眼發亮左右顧盼……

  在那揚州人雙眼瞄來瞄去時,劉疆低沉的命令道:“走快一點。”說這話時,他是瞟著盧縈那一臉的興奮說的……

  眾護衛應了一聲是,連忙加速。

  不一會,馬車來到另一處園林前。指著這建在湖泊上的數十幢華屋,那揚州人說道:“這地方現在改名叫“嫣園”,是現刺史大人為了紀念愛妾所建。刺史大人說,誰能為他的愛妾寫一篇讓他中意的賦,便可以免費入住“嫣園”一年,這一舉,可著實吸引了不少外地來的文人墨客。”

  盧縈聽到這裡,倒是好奇了,她問道:“聽你的語氣,似乎這刺史大人官聲不錯?”

  那揚州人回道:“刺史大人看重讀書人,興修水利重視田耕,得到了很多讀書人地稱頌。”

  盧縈一笑,道:“原來是個好官。這位大人對他的愛妾嫣夫人,倒是一往情深。”

  “情不情深小人不知,小人聽人說,刺史大人曾經對外面的人說過,“他年長嫣夫人四十載,得她相伴左右,常感自己青春年少。”

  盧縈聽到這裡,點了點頭,慢慢說道:“老夫配少妾,寵之溺之也是正常。”

  她剛說到這裡,那揚州人馬上笑道:“夫人勿要見怪,小人看你家夫婿,對夫人你也是寵之溺之唯恐不足。”

  他這話一出,劉疆不滿地拉下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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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劉疆的鬱悶

      盧縈連忙笑道:“你才與我們相處多久?這話純屬奉承話。”

  揚州人卻是不滿了,他扯著脖子認真地說道:“小人從不說假話。小人雖然與夫人郎君結識不到一個時辰,可這一個時辰中,每有馬車顛覆,郎君的手臂便會移至歪斜處,他這是想著夫人顛了,正好被他擋下。剛才夫人​​朝嫣園看了一眼,郎君便在車轅上敲了兩下,於是馭夫減速,眾護衛不再馳行……”

  他振振有詞地說到這裡,盧縈還是一愣一愣間,劉疆磁沉的聲音已不滿地傳來,“胡說八道!”

  語氣極為不善。

  那揚州人只是個庶民,他哪曾見過這種威儀。當下一個激淋,連忙閉緊嘴啥也不敢說了。

  他沉默了,劉疆卻還是不高興,揮手示意護衛拉著那揚州人退到後面,他轉過頭看向盧縈。

  盯了一會,劉疆淡淡地說道:“這人在瞎說!”

  盧縈自是知道他在意什麼,連忙點頭,認真地附合道:“是,他當然是瞎說。”

  劉疆卻還是不滿,只是他也不再多話,便這麼薄唇抿成一線。

  接下來,他一直沒有說話。

  回到酒樓後,盧縈一離開,他便轉向身側的護衛問道:“我當真那般做了?”

  那護衛低下頭稟道:“主公確實是有這些動作。”

  劉疆臉一黑。

  他負著手在房中踱出兩步,不高興地說道:“我對盧氏,只是容忍寬縱,斷斷沒有寵溺心疼到如世間痴男愚夫的地步!”

  那護衛低下頭沒有回話。

  劉疆繼續轉圈,他悶悶不樂地說道:“在山上時,那山民如此說來,在路上,那揚州客也是如此說來,孤自己都沒有註意到,他們怎麼就都看到了?純屬瞎說!”

  護衛依然低著頭,只是他暗暗想道:不管是那山民還是那揚州客,賺的都是這察顏觀色的錢財,他們在這方面眼力過人,也是應該。

  劉疆顯然很受打擊,他又轉了一圈,沉著臉慢慢說道:“孤乃堂堂丈夫,乃當朝太子,從來這世間,只有婦人小心逢迎孤,哪曾有孤要小心討好婦人的道理?真是胡說八道!”

  這一次,他的聲音落下後,那護衛小聲回道:“主公既不是刻意而為,也就不是逢迎討好。”

  這下劉疆卻不解了,他轉頭看向護衛,皺眉道:“既不是逢迎討好,那又是什麼?”

  這下護衛也答不出來了。

  盧縈沒有想到,劉疆這一回房,便一直悶到了夜間。她在揚州街上轉了一大圈,好好地欣賞了一番揚州特有溫柔如水的嬌小美人後,回到酒樓裡一問,劉疆居然一直沒有出門呢。

  盧縈叫來店小二,泡了一個溫水澡,左等右等都不見劉疆過來騷擾,心裡不舒服起來。便披散著濕濕的長發,披了件白色外袍,朝著劉疆的房間走去。

  來到房間外,她揮手招來一護衛,低聲問道:“主公一直沒有出門?”

  “是。”

  “可有不適?”

  “主公自歸來後,一直神色懨懨,頗見憂煩。”

  頗見憂煩?如劉疆這樣強悍的人,會有憂煩這種情緒?天,看來出大問題了!

  盧縈壓住不安,示意那護衛與她一道走出十幾步,輕聲問道:“洛陽出事了?”

  “無。”

  “他的母親生病了?”

  “無。”

  盧縈蹙起了眉,她尋思了一陣,問道:“郭府可有人不測?”

  “無。”

  盧縈負著手踱走兩步,轉頭盯向那護衛,“這也無那也無的,那主公到底因為什麼事憂煩?”

  那護衛看著盧縈,唇動了動,還是沒有勇氣對她說,主公之所以憂煩,是因為他發現自己一直在對你下意識地照顧取悅,且表現得太明顯太過度… …

  盧縈也沒有註意到這護衛的表情不對,她尋思了一會,還是決定直接詢問劉疆。便大步走到他房門外,溫柔地喚道:“阿疆。”

  裡面很安靜。

  盧縈又喚道:“阿疆,是我。”

  這一次,裡面有一陣安靜後,傳來劉疆冷漠的聲音,“聒噪!”

  甩出冰冷的兩個字鎮得盧縈一呆後,劉疆聲音一提,喝道:“把盧氏帶回她的房間,給她一本《女誡十篇》,抄寫一遍後才可出門。”

  幾個護衛應了一聲“是”後,把沉著臉的盧縈帶回了她的房間。

  在護衛們遞給她一篇“女誡十篇”時,盧縈沒好氣地問道:“阿疆這是怎麼了?誰惹了他,令得他遷怒於我?”遷怒這種不成熟的行為,真不像是劉疆的風格。

  幾個護衛相互看了一眼後,都低下頭沒有吭聲。

  他們把房門帶上後,盧縈愁眉苦臉地看著厚厚的書帛,一邊磨墨一邊咬牙說道:“好你個劉疆,你明明說了,這次到揚州後,你我兩人便如世間最普通的夫婦一樣相處!言而無信,劉疆小人也!”

  自然,回應她的是滿室的空寂。

  因抄書抄了一晚,第二天盧縈一直睡到中午時才起塌。洗漱過後,已經忘記了昨晚的不高興的盧縈,快樂地衝到了劉疆房中。

  一沖到他面前,仰頭看著高大偉岸,彷彿山岳的劉疆,盧縈挨到他面前軟軟地喚道:“阿疆。”

  劉疆低頭看向她。

  盧縈雙手搖著他的右手,笑得好不諂媚,“阿疆,你背我好不好?我又想你背我了。”

  哪知,她這話才吐出,劉疆驀然聲音一提,朝外喝道:“來人。”

  “是。”

  “把盧氏帶回她的房間,再抄寫《女誡十篇》一遍!”

  盧縈直是瞪圓了眼,直到被護衛拖出老遠,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在被強行推入她自己的房間時,她把房門一擋,盯著幾個護衛蹙眉問道:“阿疆這是發什麼瘋?明明前陣子他還好好的。”

  幾個護衛都低下頭不吭聲。

  盧縈尋思了一會,主動接過護衛遞上來的文房四寶朝房中走去。走了幾步後,她腳步一頓,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一抹笑容在她的臉上綻放開來。於是,她回過頭,笑瞇瞇地問道:“他是在為昨日那兩人的話生氣?”

  幾個護衛同時看了她一眼。

  對上他們的眼神,盧縈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當下她輕嘆一聲。不過那嘆息聲才吐出,她又笑瞇了眼,轉過頭,盧縈一邊哼著歌一邊鋪開紙帛抄起書來。

  寫了幾個字後,見到幾個護衛還沒有退下,還在看著她,盧縈笑嘻嘻地說道:“別慌別慌,阿疆他這叫做惱羞成怒,自欺欺人。不過我劉盧氏向來大人大量,從不計較這等小事。”說到這裡,她還哼起曲來。而且她這一哼,便哼了一整天。直讓才隔了幾個房間的劉疆聽了,心中鬱悶之極。

  時間飛快流逝,轉眼,夜幕降臨了。

  老實乖覺了一整天,抄寫女誡一整天的盧縈,一直到夜深了,揚州城裡漆黑一片不再有笑語聲傳來時,才沐浴更衣,來到了劉疆門前。

  對著護衛,她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做了一個手勢。

  護衛們明白她的意思,當下悄悄地把房門打了開來。

  盧縈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這時,劉疆已然睡著。牆角淡淡的燭光中,他眉頭微鎖,頗見憂慮。

  盧縈抿唇一笑,反身鎖好房門後,扯下腰帶,讓身上的衣裳飄然落地,然後,光溜溜的她整個地鑽入了劉疆的懷中。

  在她如蛇一樣滑到他懷中時,睡夢中的劉疆反射性地把她一抓,轉眼,他下意識中便認出了她。當下向裡側了側,睡夢中他右手攤開,好讓盧縈枕在他的手臂上。

  盧縈把頭枕在他的手臂上,臉貼著他的胸膛後。摟緊他的腰,軟軟地喚道:“阿疆,阿疆……”

  在她喚到第二聲時,本來警覺的劉疆眉頭一鬆,呼吸變淺,慢慢清醒過來。

  這時,盧縈把臉在他懷中蹭了蹭,軟軟的,歡喜無限地說道:“阿疆,我今天很開心,啊,我這一陣子都很開心。”她隔著他的衣裳,輕輕撫著他結實的胸膛,情意綿綿地說道:“阿疆,劉揚叛亂的消息傳來時,我正在朝堂上。當時真如晴天霹靂。我也不知怎麼走出宮城的。在那時刻,我滿腦子只有一件事:我的阿疆如果知道了,肯定會不快活,他不快活,我也無法快活。那時我就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讓我的阿疆快快樂樂的。”

  她拿著他的手,結結實實地按在自己赤裸的胸口上,唇湊在他耳邊,低低說道:“阿疆,阿縈心悅如你!”

  她歡喜嘆道:“阿疆,這般你心如我心,兩心相知相悅,真的讓人好生開懷。”

  她這句話,令得一直閉著睛的劉疆眸子睜開了一線。

  他看著盧縈,也是想道:確是讓人開懷。

  這兩天真正讓他煩悶的是,他發現自己逢迎討好一個婦人時,竟然一直是開懷的。彷彿光是看到她的笑,他就能獲得無上愉悅。

  想到這裡,他按下心頭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身子一翻,把光著身子還在他懷裡蹭來蹭動摸來摸去的她壓在了身下,然後,便是徹夜不息的嘻笑聲喘息聲說話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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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攔江

   眼看著盧雲和元娘的婚期就要到了,盧縈等人也不好再在揚州耽擱,又玩了三天后,第四天下午,一行人朝著長江河道揚州段碼頭走去。

  傍晚時,一行人坐上了駛向武漢的大客船。

  這客船上載的,多是普通商人和儒生,另外還有一夥百人的隊伍,似是一個小家族在遷移。

  做婦人打扮的劉盧氏被她丈夫牽著手上了船後,兩人便一直站在船邊,看著滾滾奔湧的江流低語著什麼。

  這時,他們的身後傳來一陣低笑聲。笑聲中,一男孩指著盧縈兩人叫道:“二姐姐,昨日就是他馱著她。二姐姐,他們都是大人了還馱背,我也要!”

  男孩的聲音響亮,引得周圍的人齊刷刷向兩個看來,一個個目露笑意。

  被男孩指著的二姐姐抿著唇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歉道:“我弟弟不懂事,郎君夫人勿怪。”

  劉疆自是不理,盧縈微笑點頭示意。

  哪知,見姐姐沒有理自己,那男孩不依了,朝著甲板上一倒便打起滾來。他一邊打滾一邊哭鬧道:“我要馱背,我要馱背。大人都馱大人,姐姐是壞人,姐姐不馱我,我要告訴母親讓她扇你耳巴子……”

  男孩的哭鬧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直引得船上眾人都知道劉盧氏的夫君馱著她玩耍一事。

  在眾人的指點和笑聲中,劉疆牽著盧縈的手走向船尾。來到船中時,一青年朝著劉疆吹了下口哨,怪叫道:“兄弟,這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能這樣寵女人的,會沒的地位的。”

  劉疆自是不理。

  不一會,兩人站到了船尾。盧縈知道他重面子,便握緊他的手軟軟地說道:“以後我不讓你在有人的時候馱我了。”

  哪知,劉疆卻是淡淡一笑,道:“我寵我的婦人,關他人甚麼事?”

  盧縈幸福地“恩”了一聲。

  就在這時,劉疆突然說道:“阿縈。”

  “恩。”

  “那曾長志和他的女人,整日介把你的名字掛在嘴裡。你是要當一國之母的人,名諱豈能容得那種人隨意作踐?我已讓當地官府尋了個藉口,把那夫婦和他們的家人流放到滇地去了。”

  直過了一會,盧縈才低聲道:“我知道了。”她知道,其實那家人最讓劉疆不高興的地方,還是因為曾長誌曾與她定過婚約吧?劉疆佔有欲這麼強,別的人稍稍與她走近,他都不滿,又豈能容忍曾長志這個與她有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差點成為她丈夫的人?

  劉疆繼續說道:“你想放過平府,我也就由著你。他們已經回到成都了,有了你給的那生意,這一家人日子還是可以過得下去的。”

  盧縈低聲道:“知道了。”

  “改天你想換回女裝時,就與孤一道去見見那范陽盧氏的族長。你身為太子妃,不能沒有娘家。”

  “好。”

  劉疆垂眸。

  他伸手扯過盧縈,把她置於胸前後,他的手撫到了她的小腹上。

  “天癸又來了?”

  這個男人,天天盯著她,防著她避子也就罷了,還老注意她的天癸。

  正當盧縈恩了一聲時,劉疆低沉地說道:“我年歲不小了,想孩子了。”頓了頓,他的聲音放溫柔,“而且,我喜歡他人喚阿縈做劉盧氏。”

  盧縈雙眼彎成一線,“我也喜歡。”

  她摟著他的腰,在他的下巴處蹭來蹭去,又道:“阿疆,謝謝你許我這趟揚州之行。”

  來揚州時,做為讓盧縈換回女裝,變成劉盧氏的代價,劉疆答應她這一路上不對她兇,會疼她寵她。而他果然也做到了。

  這般從水道走路,就是迅速,不過兩三天,武漢已然不遠了。

  看著前方,盧縈笑道:“好久不見阿雲和元娘了,怪想他們的。”

  劉疆自是不理。

  這時,盧縈突然不滿起來,“到了武漢,又要見到郭允那廝,真是掃興!”見劉疆瞟過自己,她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莫以為我不知道他一有空便說我壞話!”

  不過轉眼,她又樂了起來。瞇起雙眼,盧縈輕笑了一陣,慢慢說道:“我以前大人大量,沒怎麼理他,不過以後就說不定了……那幾天我在揚州遇到了幾個極醜的,比以前在長安時遇到的還要醜的婦人。等逮到機會,我就給郭允服下春藥……”

  她才說到這裡,劉疆渾身一緊。他轉頭朝盧縈瞟了一眼,暗暗想道:這事可不能縱著她,得讓人警告小允。上次被那三個婦人這麼一抱,他都不碰他後院的女人了,再被這麼春藥來一下,只怕他以後凡是看到個女人都有陰影了。

  這時的劉疆,只想著把盧縈說過的話轉告郭允,讓他防著。卻想也沒有想到,自己這個時候應該呵斥盧縈,讓不知道上次之事已對郭允造成了心裡陰影的盧縈知道輕重。

  ……他都沒有註意到,自己對盧縈的縱容,已到了一個高度。

  盧縈東張西望了一會,又道:“明早應該可以抵達武漢吧?”

  她剛剛說到這裡,只見迎面一條快船急馳而來。轉眼間,那快船便衝到了客船前面。揮動旗語示意客船停下後。那快船衝了過來,朝著船主人叫道:“前方三十里外已用鐵索攔江,到了明日才可通行,還請諸位耐心等候。”

  快船上的人這麼一說,船上眾人都不滿了,一個個叫嚷起來,有性急的,更是扯著嗓子大罵。好些人大叫道:“憑什麼鐵縈攔江?這又是哪個當官的吃飽了撐的?”當然,敢罵這話的人,至少有點背景。

  在喧鬧中,快船上的人暴喝一聲,“安靜!”

  令得客船上眾人一靜後,他扯著嗓子大叫道:“諸位聽我說。前方有來自洛陽的醉夢樓,武漢本地的明秀樓,玉芰樓,還有紅顏館。”

  什麼?前方匯聚了武漢一地最著名的四大青樓?

  這一下,客船上的人也不叫囂了,也不惱怒了,一個個興味盎然地看著那漢子,聽著他說下去。

  那漢子繼續叫道:“四大青樓今晚鐵索攔江,是想在此處了結一些恩怨。諸位也知道的,現在是陽春二三月間,各種貨運船隻幾乎沒有,來往的都是客船。西南一地前十幾天連續下著春雨,使得這河道上海客船也沒有多少。因此四大青樓與官府商議後,約定武漢地下的浪蕩子們,在這河道上一較高低。各位客人遠道前來,到了城池中玩是玩,在這河道上玩也是玩。不如這般隔著鐵索,看看這難得的熱鬧?”

  他這話一出,客船上的眾人同時鼓躁起來。笑鬧聲中,船主人朝著快船上的人一揖,笑道:“敢不從命?”

  這話一出,快船上那漢子大大鬆了一口氣,他還以一禮,朝前方一指,“諸位自去便可。小人還要在這裡攔道呢。”

  眾人早就迫不及待,他聲音一落,客船已經朝著前方疾馳而去。

  不一會,三十里水程便一晃而過,一條巨大的,橫跨整個長江的鐵索出現在視野中。

  看來通行的客船確實是不多,他們的前方,只停著兩條中型客船,客船上的人都站到了甲板上,正興致勃勃地看著前方。

  大船迅速駛近,不一會,便與那兩條客船並行而立了。

  這一停下,眾人同時看向前方。

  前方密密麻麻,盡是如同螞蟻一樣的大小船隻以及人流。數不清的船隻上,都掛著色彩艷麗的,代表青樓的艷幟。遠遠看去,這些數百成千隻的船隻分成四組,各佔一個方位,正相互對峙著。

  看著這些船,旁邊的人扯著嗓子問向另外兩條船上的人,“敢問小郎,這四大青樓發生什麼事了?他們這是要幹嘛?”

  “說來話長,他們都爭持半年了,前幾天還有人打死了醉夢樓的一個花魁,醉夢樓也發動浪蕩子們,反砸了對方的場子。現在鬧大了,便跟官府暗下里打個招呼後,在這裡由浪蕩子監督,說是了結這個恩怨。”

  “到底什麼恩怨?”眾人都感興趣了。

  “具體也不知,說來說去,還是醉夢樓這個來自洛陽的大青樓仗著是天子腳下來的,行事張狂……”

  這人才說到這裡,另一個叫道:“我知道原因。”

  在眾人齊刷刷看去時,那人說道:“去年醉夢樓派了一個船隊來到武漢。她們說手中有一批節目,要找青樓演出。當時武漢幾家最有名的青樓不願意,醉夢樓只好把生意交給了名聲排後的明秀樓和紅顏館。哪曾知道,那些節目一表演出來,整個武漢的人都說新鮮有趣,而且因與太子相關,能從中感覺朝庭的態度。無論庶民富商權貴,竟是蜂湧而至,一時令得兩大青樓場場暴滿,短短半年,明秀樓和紅顏館便一飛沖天,成了武漢最有名的二大青樓。這一下,另外幾家青樓不滿了,特別是與醉夢樓交涉過,又有官府背景的武漢第一青樓玉芰樓最為不滿。因為那兩家生意太好,便是留在武漢的那支醉夢樓船隊也不樂意了,可這交出去的生意,哪有讓人家不演便不演的道理?這下四大青樓便鬧起來了,還一直鬧成了今日這局面。”

  那人說到這裡,不由笑道:“這事鬧得這麼大,還特意鐵索攔江解決恩怨,這在青樓中也是稀罕事兒。”

  頓了頓,那人又說道:“我只怕這麼一鬧,到時死的人更多,鬧得事更大,四大青樓結的仇也就更深了。最好有什麼人出一下面,德威兼施解開這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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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8 00:00:00
第三百零九章 風月行首盧文

     他這話一出,好幾人笑道:“沒用的,武漢的郡守都出現在。這些青樓人人都有背景,可是誰也不服的。”

  哄笑聲中,議論聲中,劉疆低頭看向盧縈。

  盯了一會,他命令道:“換回男裝吧。”

  這是要她變回盧文了。

  盧縈抬頭看向他。

  劉疆淡淡說道:“去解決此事。”

  盧縈低頭應了一聲,“是。”緩緩退了下去。隨著她一退,眾護衛也忙碌起來。

  鐵索那邊,堵了滿滿一河的船隻人流,開始噪動起來,似乎是一個主公失去了理智,在浪蕩子們的陪伴上,駕著船衝到了河道中央,對著醉夢樓的船隊罵起陣來。

  本來,這麼四夥人各倨一角,呈對峙而立,相互之間便火藥味極濃。要不是武漢郡守極其聰明,只允許他們在河道上解決,換成陸地上的話,早就廝打起來,哪裡還有人能清醒著說道理,擺條件?

  眼見那主公的罵聲越來越下流,而醉夢樓的船隊也無法控制地發出喧囂時。突然間,一陣鼓樂“咚咚——咚”的從上游眾客船處傳來。

  這鼓樂聲突然而來,非常的響亮,分明是五六個大漢同時敲起了鼓,因動作太過一致,隱隱中還給眾人帶來一種軍鼓的錯覺。

  喧囂的人群不由一靜。鐵索的那一邊,對峙的四大青樓,也臉色微變間,紛紛朝這邊看來:難道上面地打點還不夠,引得人派來軍卒干涉此事?

  不過,他們也只是臉色微變。畢竟,這四大青樓,任哪一個都是背景深厚的。

  就在那鼓聲陡然傳來,四下突然安靜下來時,只見長江的河道下游處,馳來一葉輕舟。

  那輕舟只是幾根竹排編成,是處處可見的那種。眾人瞟了一眼便沒有在意。只是,那站在輕舟上的白衣人,以後白衣人身後的五個鼓手,卻讓人好奇起來。

  看著那葉輕舟在長江浪濤中優哉游哉地飄來,一個青樓管事沒好氣地說道:“又是哪個不知深淺的傢伙想來湊這份熱鬧?”語氣中,充滿了不屑。

  事實上,他也有不屑的理由。要知道前不久武漢郡守出面,也沒有擺平此事的。這人敲動軍鼓前來,定然也是個想多管閒事的。

  客船上,劉疆蹙著眉,向左右低聲問道:“就找了這麼一葉舟?”因逆流而來,這輕舟一點也劃不動。這般緩緩而來,簡直把軍鼓帶給眾人的震撼完全抵消了。這先聲奪人的功夫不夠,下面便不好行事。”

  一護衛低聲回道:“這舟排還是客船上自帶的,只有這一個。”

  劉疆淡淡恩了一聲。

  那一邊,那葉舟排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看著那舟,客船上有人叫道:“這舟排不是剛劃出去的嗎?”

  當然,發出這聲音的人極少,更多的人一直把精力集中在對面,哪曾注意到劃出去一葉舟排?

  軍鼓還在響起。

  舟排還在飄來。

  只是飄著飄著,越來越多的人都忍不住定神看去。

  ……那站在舟排上的白衣人,實在太俊了!這男人怎麼能生得這麼俊?這麼一襲白袍隨著浪濤起伏在江水之上,整個人都如姑射真人,宛如天上仙人,說不出的好看,便連他那身後的隱約青山,翻滾的滔滔浪水,都成了映襯!

  因此,隨著那舟排越來越近,客船上的人,幾乎都朝著那白衣人張望而去。

  白衣郎君壓根沒有在意眾人的目光,他負著雙手,氣定神閒地站在舟頭,每次浪頭一卷,他便隨之升起,浪濤一沉,他又隨之落下。因他的身姿太過優美,看久了,眾人幾乎以為他是踏浪而來。

  終於,那舟排這樣盪啊盪的,駛到了鐵索之前。

  這時,青樓中眾人也注意到了白衣人,被他的風采所懾,眾青樓中的罵聲一歇。不一會,一個管事坐著快船衝了過去,拱手大聲問道:“郎君是什麼人?回去吧,這裡暫不通行!”

  白衣人卻只是淡淡一笑,碧水藍天中,只見他清冷的聲音平靜地傳來,“讓醉夢樓的管事來見我。”

  那管事一怔,他狐疑地盯著白衣人把他從頭看到腳。

  那白衣人負著雙手,氣度高華,他冷冷地繼續說道:“我說了,讓醉夢樓的管事來見我。或者,把那些能做主的人都叫過來!”

  這語氣,真是恁地囂張!

  那管事下意識地想要反譏,可被對方的風華所懾,那嘴張了半天,愣是陪笑道:“那您稍侯。”說罷,快船迅速地駛向回去。

  不一會,醉夢樓的管事趕了過來。

  只見他來到白衣人面前,才行了一禮還沒有說話,那白衣人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扔到了他船上,“給他們看看。”

  醉夢樓的管事撿起令牌一瞅,馬上臉色大變。只見他連忙朝著白衣人深深一揖後,轉過身便駕著船,急匆匆趕了回去。

  不一會,十幾人驅著船趕了過來。在這十幾個齊刷刷躬身行禮中,只見那白衣郎君跨過鐵鍊,踏上了其中一船,隨著那船一動,同時來的幾船自發退到後面,籌擁著那白衣人,朝著前方駛去。

  看到這一幕,客船上的眾人嘖嘖稱奇,喧嘩聲四起。眾人交頭接耳中,紛紛詢問起那白衣人的來路來。

  就在他們這邊議論得歡快時,突然有人叫道:“別說話了,快看那邊。”

  這話一落,客船上的眾人齊刷刷抬頭看去。

  卻見四大青樓那一邊,隨著那白衣人越駛越近,那從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武漢第一青樓玉芰樓的管事,在攔著白衣人說了幾句話後,突然一改先前的傲慢,朝著他就是深深一揖。

  一揖過後,那管事回過頭朝著自己那邊的人喊了一句什麼話。

  瞬時,那一邊安靜下來。

  這是真正的安靜。

  明明剛才還劍拔弩張,明明那些浪蕩子都抽出了刀劍,明明剛才還鬧聲跳腳聲不斷傳來,這一會,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那些叫嚷得厲害的浪蕩子們,也在悄悄向後退去。

  無比的安靜中,白衣人的船隻還在向前駛去。

  於是,那上千船隻,數千人流中,只有那道白色的身影,在緩緩穿過。

  “咦,這人是誰?”“他到底是什麼人?”“那是塊什麼令牌?”客船上的眾人,再次激動地議論起來。

  議論聲中,白衣人已被各大青樓派來的人和船隻擋住了身影。

  那邊似是十分激動,在一陣激烈的說話聲,叫嚷聲中,也不知那白衣人說了什麼,極為突然的,一陣令得天地變色的歡呼聲,震天介地傳來。

  於驚天動地,令得河道斷流地歡呼聲中,客船上的眾人突然驚呆了。

  原來,那邊數千人同時歡呼過後,突然的,他們齊刷刷地退後開去,在整齊地退出幾十步後,所有的船隻上,數百人齊刷刷向著白衣人躬身一禮,叫道:“武漢玉芰樓。”

  “……醉夢樓。”

  “……明秀樓。”

  “……紅顏館。”

  報出各自的名號後,那聲音已由數百變成了上千,只見上千人齊刷刷朝著白衣人一拜不起,激動地叫道:“見過盧行首!”

  幾乎是“盧行首”三個字一出,剩下的各大青樓的小兵小蝦們,也明白了這白衣人的身份。他們同時發出一陣歡呼,跟著齊刷刷拜倒,大叫道:“我等見過盧行首——”

  數千人同時扯著嗓子發出的朗叫,一時之間,令得風雲變色。

  於兩側群山回音陣陣中,客船上的眾人徹底震驚了。過不了一會,他們亂七八糟地問了起來,“什麼盧行首?”“這人是個什麼來路?”“這些下九流之人,最是不知輕重。這白衣人是誰,竟能令得他們如此心悅誠服?”

  於叫嚷聲中,有一個少年手舞足蹈地大叫道:“我知道他是誰,我知道他是誰!”

  在眾人齊刷刷地看去時,那少年激動地喊道:“他就是盧文!那個在最風光時,棄去朝庭官職,不要了范陽盧氏的族長之位,入了風月場的盧文!”

  這叫喊聲一出,四下嗡嗡聲大作。好些人都在說道:“原來他就是盧文!”

  “這十數年間,若說哪個人物最是傳奇,就是他盧文了。怪不得人都說他是洛陽四大美男之一,果然俊得很!”

  “原來是盧文啊。”

  “今日居然見到了盧文!”

  在四周喧囂震天的叫嚷聲,歡呼聲中,劉疆蹙著眉,沉著聲音向左右問道:“孤怎麼不知道,她的名頭有這麼大了?”

  旁邊護衛苦笑道:“主公,咱們關注的都是朝堂天下事。盧文在風月場上的盛名,屬下隱約聽過。好似那些人都為他在最風光時棄官不做而入風月場,大為佩服吧。再則,盧文的所作所為,也確實把以前被人看不起的風月客很是抬高了一些地位。上次屬下經過一個酒樓,還聽到有人唱道“不做官來不做公,一襲白衣笑紅塵。”說的就是盧文。”

  看著那被青樓眾人簇擁在中間的白色身影,那護衛笑道:“盧文在這風月場中有如此威望,如利用得當的話,於主公的江山基業,或是大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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